林兰敬畏,却不害怕,反而有种即将踏上战场的兴奋,因为,她知道太后召见她,定是在明允那里碰了壁,明允不会背叛她,她知道,一直都坚信不疑,这让她充满了勇气,充满了斗志,明允不放弃她,不放弃他们的爱情,她也不会。

传旨太监将她带入一座四方大院,让她在外候着。

没多久,又有一位嬷嬷来引她入内。临近门前,嬷嬷说:“召见你的是太后,待会儿莫要失礼。”

林兰温婉一笑:“多谢嬷嬷提点。”

那嬷嬷神情冷漠,没有领情的意思,引着她进了房,回道:“太后,林大夫来了。”

里面有人说:“让她进来。”

林兰眼观鼻鼻观心,不疾不徐的走了进去,看见炕上盘腿坐着一位神情肃然,华衣华服的老太太,屋子里还有一位嬷嬷和几位宫娥,林兰心知这位老太太就是太后了,当即站定,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民妇林兰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

炕上之人并未出声,林兰感觉到一道略带凌厉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耐心的等待,这样的下马威还吓不住她。

第二百一十六章 威胁

良久,林兰才听见太后漫不经心的说:“起来吧!”

太后语气散漫,心里却多了一分警惕,本以为,这位林大夫出身低微,没见过什么世面,初次见到她这等身份之人,就算不畏惧,也该有几分忐忑,可是,她观察良久,这位林大夫不但没有一丝紧张不安的神色,反而面容沉静,落落大方,即便是宫中嫔妃来她这请安,也是小心翼翼,拘谨的很,看来,是她低估了。

“听说你最近在举办什么义诊?”太后口气淡淡的问。

林兰面带微笑:“回太后,民妇的师父常常教导民妇,为医者不仅要有精湛的医术,更要有普济仁爱之心,所谓大医精诚当如是也,民妇不敢忘师训,民妇人微力薄,只能尽己之力,救含灵之苦罢了。”

太后微一怔,心中嗤笑,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她淡笑道:“医者,有德无术为庸医,无术无德便成了骗子,有术有德方称得上大医,你师父的品德倒是令人敬佩,你的善举也值得褒奖,只是,如今你夫家遭逢大难,难道你心里一点也不着急?”

林兰从容道:“回太后,民妇说不着急是假,只是,民妇相信,凡事皆有律法可循,不管是谁若违了法度,受到律法的制裁是应当的,都说当今圣上乃是英明君主,定会明察秋毫,不会放过一个违法之人,自然也不会冤枉良善之辈。再说,民妇着急也无用,还不如安心做好分内之事。”

太后微讶,这女子倘若当真有此胸怀,绝非泛泛等闲之辈。试问天底下有几人能似她这般遇事不乱,镇定从容?太后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林大夫好气魄,不愧是李学士之妻,哀家爱惜李学士的才华,也欣赏林大夫的沉稳大气。可惜,林夫人对我朝律法不甚了解,李尚书此番罪名重大,若是朝廷依法惩处,势必牵连子女,哪怕李学士没有半点过错。”太后神情凝重道。

林兰沉默不语,等待太后的后话。

“一边是律法无情,一边是贤才难遇。皇上也很为难,哀家看在眼里,也是揪心,要想妥善解决这件事。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契机,哀家有心拉李学士一把,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太后缓缓说道。

林兰默默,说的真好听,所谓的理由就是让明允成为秦家的女婿,好让明允死心塌地为你们卖命。

林兰目色沉静,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她倒要听听这个老太婆能说出什么花来。

太后朝曹嬷嬷使了个眼色,曹嬷嬷忙示意宫娥们退下。

太后慢悠悠的开口道:“律法虽严。但若有充分的理由,法外施恩也不是不可,哀家的办法很简单,只要你自请下堂。”

林兰莞尔:“太后,请恕民妇愚钝,民妇不解,难道李家之罪是因民妇而起?民妇自请下堂。李家便能免祸?”

曹嬷嬷一旁敲边鼓:“林大夫,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太后既然许诺,便有把握让李学士脱困,难道林大夫不愿意李学士平安无恙?”

林兰道:“民妇自然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平安无恙,可惜民妇太过了解自己夫君的性情,夫君断不会允许民妇这么做的。”

“李学士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他不愿舍弃你可以理解。但是,林夫人,你若真心爱自己的丈夫,做出这么点牺牲,便能换的丈夫的平安,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曹嬷嬷蛊惑道。

林兰沉默,曹嬷嬷以为林兰开始动摇了,加把劲的鼓动:“林夫人你只消说你怕受到连累,自请离去,李学士还能不允?”

这可真真是好计策,叫她做个贪生怕死,薄情寡义之人,黑锅她来背,对明允的名誉无半点损害,更能掩盖太后的卑劣行径,当真是一石二鸟,一举多得啊!林兰试问自己,是不是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如果她不知道太后的计谋,那么,她是愿意的,真心愿意,只要能救明允,她什么都愿意做,何况背一个黑锅?林兰决定改变策略,先拖上一拖,最好是能跟明允见上一面。

“林大夫,你若执意不允,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学士陷入绝境了,你真的忍心?”曹嬷嬷再下一剂猛药。

林兰目光一凛,抬起头,决然道:“太后,请恕民妇斗胆一问,民妇自请下堂后,太后要如何帮民妇的夫君脱困?”

太后眉目一松,神情傲慢起来:“这你就无须操心了,哀家说的出便做的到。”

“太后是要为民妇的夫君另觅佳偶,比如,许个郡主或是公主什么的,然后借此让皇上宽宥民妇的夫君吗?”林兰追问道。

太后一怔,口气冷了几分:“你只消说你愿不愿救你夫君便可。”

林兰轻轻一哂:“民妇愿意,但是民妇有个要求。”

“你说。”

“民妇要见夫君一面。”

太后沉吟良久,道:“哀家许你见一面,但是,你要清楚,是你自请下堂,没有人强迫与你,在李学士面前更不能露出一丝半点为难之色,倘若你做不到,那么哀家的许诺也不作数,非但不作数,哀家还会严惩与你,包括你的回春堂,包括叶家。”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有权有势的人要是不要脸起来,那是相当可怕的。林兰定定道:“民妇明白。”

太后松了口气,慢声道:“曹嬷嬷,这事你去安排一下,另外,叫内务总管薛公公把叶家进贡的绸缎会褪色一事暂且压下。”

林兰心头一振,看来这老太婆还真是早有准备,叶家的绸缎会褪色,只怕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看来,这事还真不能硬顶,弄不好连叶家也要遭殃。罢了,先见过明允再做计较。

林兰被太后传召进宫,可急怀了叶德怀和陈子谕,两人急忙商议,要怎样才能把林兰从宫里安全的带出来。没办法,后宫之事,还得后宫的人才能帮的上,陈子谕让银柳速去靖伯侯府,将此事告知靖伯侯夫人,又让福安去趟怀远将军府,看看怀远将军夫人能不能找德妃娘娘帮个忙。陈子谕自己也火速进宫,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而此时,华文柏已经面见了圣上,回禀了此次陕西之行的情况,并将种痘之法原出自林兰的事告知圣上。

皇上闻言若有所思,华文柏和林大夫皆可谓医者典范,两人的医术自不必说,能想出种痘之法,造福无数苍生,更可贵的是两人的品行,淳良、正直、谦逊,这次,无论如何要对此二人好好嘉奖,树医者之楷模。

皇上还在寻思,要如何奖赏两位,阮公公悄悄走进来,在皇上耳边一阵耳语,皇上面色微变,沉吟道:“你速去太后宫中传林大夫过来。”

阮公公躬身领命。

华文柏心中一凛,林兰在太后宫中?不会有什么事吧?

阮公公火速赶往太后宫中,林兰还在。

听得阮公公传话,太后面色沉了沉,问:“皇上怎知林大夫在此?”

阮公公听得太后口气不善,当即眉眼弯弯,笑道:“这次陕西痘疹疫情得以消除,林大夫算是立了头功,皇上要召见林大夫,奴才去了回春堂,方知林大夫得太后召见,已经进宫了,奴才要是早知道,就不用大老远的跑一趟了。”

太后和曹嬷嬷面面相觑,有这般巧合?既然皇上知道林大夫在这里,她自然不好不访人,太后温和的说:“哀家听闻林大夫治头风有良方,故而传她进宫询问,林大夫,哀家与你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林兰恭谨道:“民妇记下了。”

太后颔首,慢声道:“记下便好,可别忘了,若是弄错了,治不好哀家的头风之症,哀家可是要治你的罪。”

这算是晦涩的警告,警告她不可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林兰莞尔,恭谨的行了一礼,跟着阮公公一道退下。

出了太后的宫殿,阮公公虚抹了把汗,好心提醒道:“林大夫,皇上召见,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

林兰感激道:“多谢公公提醒,”

没想到进宫一趟,不仅见到了太后,还能见到皇上,此行收获不小啊!林兰自嘲的笑了笑,刚才阮公公在太后面前说她立了大功,那么皇上应该对她有所奖励吧!皇上会不会问你想要什么奖励之类的话呢?若当真问了,她可不可以说,把她的明允还给她?林兰异想天开。

林兰一离开,太后的面色便沉了下来:“陕西疫情之事怎又跟林大夫扯上了关系?”

曹嬷嬷也道:“是有些奇怪,这林大夫又不曾去陕西?关她何事?”

太后沉吟道:“倘若是真的,这事恐怕会有变故。”

“是啊!林大夫要真立了头功,这就不好办了。”曹嬷嬷也是担心,这事都快成了,可别横生枝节才好。

太后默了默,说:“你去打听一下,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面圣

皇上对这位闻名已久的林大夫颇感好奇,因为她是李明允的子,一个出身乡野农家的平凡女子,是她才华横溢还是她貌美如花,才征服了李明允的心?她来京城不过短短一年,便在京中命妇圈子里有着良好的口碑,连宫中的嫔妃不时会提及她的食补养颜之法;还因为在李家出事后,她能处事不惊,一连半月的义诊,令她名动京城;更因为种痘之法竟出自她之手······凡此种种,都让他不得不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

现在这个女人就站在他面前,皇上细细端详,论容貌,倒是眉清目秀,算的上中上之姿,不过胜在肌肤莹白如雪,细腻如瓷,唇边自然一道微微向上的弧度,显得温和可亲,让人不由心生好感。再看她,沉静如水,自在安然,这份从容的气度倒和李明允如出一辙。

林兰一进此间,便禁不住有些紧张,强作镇定而已,毕竟,她要面对的是一国之君,这方天地的主宰。幸好华文柏也在,林兰的心又稍稍安定些。

“听华爱卿说,这种痘之法是你想出来的?”皇上语气缓和,虽是问话,却无质疑之意。

林兰不露痕迹的深吸了口气,回道:“民妇只是根据医书上的记载,细细推敲,从理论上推断而已,倒是华大夫,不惜以身试险,苦心钻研,经过多次试验方才得到安全可靠的痘苗。”

华文柏忙道:“古往今来,多少医者苦心钻研,着力寻求根治痘疹之法都不得其门而入,林大夫能凭借自己精湛的医术,做出大胆的推断,就好比一把金钥匙,打开了此门,叫人茅塞顿开,如在暗夜中见到指路明灯·所以,林大夫功不可没也!”

听华文柏不遗余力的夸奖她,林兰很不好意思,尴尬道:“华大夫谬赞了·林兰不敢居功。”

皇上见此二人都如此谦逊,都想推让这贪天之功,心中颇感欣慰,朝廷上下,似这般心胸开阔,不计名利之人真是太少了。

“你们无需推诿,林大夫的推论加上华爱卿的用心钻研·方有了这种痘之法,让万千黎民苍生不再受痘疹疾病之苦,此功甚伟,足以载入史册,名垂千古,朕自当论功行赏,以示嘉奖。”皇上微然说道。

林兰和华文柏皆肃然。

皇上忖了忖,道:“华爱卿·你们华家乃医学世家,祖孙几代皆为御医,朕封你为正四品太医院院使·总理太医院事务。”

华文柏一怔,跪地回道:“皇上,微臣资历尚浅,太医院卧虎藏龙,微臣恐怕不能胜任。”

虽说华家几代皆在太医院任职,但他爷爷最高也只做到过正五品右院判,父亲到现在不过是正六品御医,而皇上直接封了他为正四品太医院院使,华文柏有些心虚。

“嗳!华爱卿不必推辞,你的医术·你的品德,授院使一职,当之无愧,朕看好你。”皇上和言道。

华文柏不敢再三推辞,只好叩头谢恩。

皇上笑微微的颔首,目光转向林兰·慢悠悠道:“我朝尚无女子为御医的先例,但林大夫医术过人,更有仁济之心,当为医者之楷模,朕特封你为正六品御医,当然,你无需每日去太医院点卯,你的回春堂乃朕赐名,希望你能好好经营回春堂,让更多的百姓受益。”

林兰初时想着,封她做御医,岂不是要天天上班了?当公务员哪有自己当老板来的轻松自在,心里不太情愿,再一听皇上说可以不去点卯,这不等于挂名御医吗?宫里有需要的时候去一下,平时还是经营自己的回春堂,自由自在,林兰心喜,连忙谢恩。

皇上默了默,沉吟道:“林大夫,你若还有别的请求,只管提出来,朕会酌情考虑。”

林兰心头一振,皇上此言何意?是想借此机会对明允法外施恩?

华文柏则是大喜,这可当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面对这样的好机会,林兰却是犹豫了,越是唾手可及,她越得小心谨慎,万一皇上不是这意思,岂不是弄巧成拙?罢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适才那位公公就提醒过她,林兰心一横,决定直言不讳,正欲开口,却见皇上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只一瞬,林兰不由心中一警,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再次理了理思绪,静静说道:“回皇上,民妇没有别的请求了。”

皇上似有些讶异:“当真没有?”

华文柏急了,差点出声提醒,可碍于天威,不敢造次。

连一旁的阮公公也急的暗暗攥紧了拳头,林大夫啊林大夫,咱家不是提醒过你的吗?怎的事到临头又不说了呢?

“回皇上,民妇真的别无所求了。”林兰低低道,神情黯了下去。

殿内一阵沉寂,气氛更显肃穆。

良久,皇上道:“难道林夫人不想为李学士说几句吗?”

林兰抿了抿嘴,坦白道:“民妇想,可是民妇不能,是非曲直,皇上心中自有论断,民妇不敢以卑微之功求皇上赦免民妇的夫君,民妇不敢让皇上为难。”

皇上暗暗称赞,好一个聪慧的女子,刚才他只是试探一番,看看她会不会忘乎所以,以为凭借自己的一些功劳就能让他放了李明允。若真如此,那么她便入了俗流。

“哦?你说是非曲直,朕心里自有论断,那你以为朕会怎么论断?”皇上故意要刁难一下她,很好奇她会如何作答。

林兰深吸了口气,不卑不亢道:“民妇不敢妄度圣意,民妇的夫君曾说过,皇上乃千古明君,皇上胸怀天下,所思所想皆以天下为重,所以,不管皇上做何论断,民妇和民妇的夫君都会敬重皇上。民妇的夫君还说过,大丈夫光明磊落,不求名垂千古,但求无愧于心。民妇相信民妇的夫君是位顶天立地的丈夫,定不喜民妇像一个无知愚妇,在皇上面前哭诉哀求,让皇上为难。”

皇上忍不住暗暗叫好,好一位锦心绣口的女子,嘴上没有一个字是为夫君求情,却比哀求更有效,不愧是李明允的妻子,聪慧,隐忍,大义,还有那么一点狡猾,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喜爱?看来太后这次的心机是要白费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见面(上)

“林大夫深明大义,朕心甚悦,朕既然许了你一个心愿,自不会食言。”皇上又想了想,解下腰间一块玉牌,身子往前倾了倾,道:“朕赐你这块玉牌,待你何时有求与朕,便可拿此玉牌来见朕!”皇上缓缓说道。

林兰面色沉静依然,心中却是大喜,皇上金口玉言,许她一个承诺,她手中就等于多了一张王牌,利用得当大有好处,当即叩首谢恩:“林兰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等林兰和华文柏退下,阮公公小心翼翼的试探:“皇上,若这林大夫开口求皇上赦免李学士,皇上可会恩准?”

皇上淡淡的扫了阮公公一眼,悠悠然道:“阮福祥啊阮福祥,你在朕身边伺候多年,却还不及林大夫明白朕的心思…”

阮公公大汗,天威难测,谁知道皇上您是什么心思?

出了大殿,华文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林兰:“适才这样好的机会,你为何不趁机替李学士求情?”

林兰莞尔:“你不觉得我不求比求更好吗?”

华文柏茫然摇头。

“刚开始,我是想求来着,可往细里这么一琢磨,皇上有此一问,便是透了一个信息给我,皇上有心赦了明允,但皇上绝对不可能因为我这么一点点功劳说就赦就赦,这其中还牵涉一些人,一些皇上不得不顾忌的人,皇上既要保住钟爱的臣子,又要顾及到某些人的颜面…”林兰摸了摸手中的玉牌,叹了口气:“不是那么容易啊!”

华文柏有点明白了:“是不是因为太后?

正说着,听见一人急乎:“嫂子…”

林兰定睛望去,见陈子谕神色紧张的疾步迎上前来。

林兰神情一凝,对华文柏说:“文柏兄,这件事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林兰不知该如何感谢,等事情有了结果,林兰再登门道谢。”

华文柏明白林兰的意思,她是不想他牵涉其中,便道:“文柏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林大夫不必言谢。倒叫文柏心中惭愧,林大夫若是有什么需要文柏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文柏还是那句话。能帮上你的忙,文柏很荣幸。”

林兰感激道:“如果有需要,林兰不会客气的。”

华文柏看看陈子谕,对两人一拱手:“那我就先告辞了。”

林兰欠身还礼,目送华文柏离去,方凝重了神色对陈子谕道:“陈兄,我们去叶家。”

出了宫,陈子谕就吩咐文山:“你速去靖伯侯府和怀远将军府报个平安。”

文山见二少奶奶安全出宫,大松了口气:“小的马上就去。”

陈子谕对林兰解释道:“我收到消息就让银柳去知会了靖伯侯夫人和怀远将军夫人。这会儿她们可能正在想法子如何把嫂子从太后那儿弄出来,既然嫂子已经出来了,她们也无需麻烦了。”

林兰微微颔首,歉意道:“真是麻烦大家了。”

两人回到叶家,叶德怀正坐立不安的等消息,见林兰安然回来,明显的神情一松。询问道:“太后召你进宫都说了些什么?”

林兰示意屏退左右,方才把在太后的意思跟两人说了,叶德怀气的青筋暴起,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太卑劣了,亏她说的出口,恶人别人做,好人她来当。真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陈子谕吓一跳,忙劝道:“大舅爷还需慎言。”

“慎言个屁,她敢做还怕人说?”叶德怀愤愤道。

林兰已经愤怒过了,这会儿冷静道:“子谕说的对,她做的再过分,怎奈她是太后。连圣上都要对她顾忌三分,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叶德怀勉强压下火气,问道:“那你可答应她了?”

林兰轻嗤一声:“哪能真应她,虚与委蛇罢了,要不然,把她逼急了,我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一个字‘拖’,我提出让我见明允一面,太后已经答应了。”

陈子谕沉吟道:“如今咱们已经确定了太后的意思,拖也只能拖一时,咱们还得想办法如何化解才好。”

“我看事情没那么糟糕,对了,今天我见到了皇上,如今我已经是太医院的挂名御医了。”林兰笑道。

陈子谕和叶德怀面面相觑,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兰简单的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陈子谕大喜:“嫂子,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太好了,嫂子成了我朝的大功臣,太后想轻易的打发嫂子也不可能了,而且从皇上的态度看得出来,皇上确实是有心赦了大哥的。”

叶德怀却是感叹:“那位华大夫倒是位正人君子。”

“皇上是有这份心,但是事情要怎么解决还有待斟酌,皇上需要一个水到渠成的时机,咱们就专心应付太后的刁难。”林兰明确思路。

叶德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既然太后答应你见明允一面,你趁这个时机问问明允有什么主意。”

陈子谕沉吟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得想办法给太后制造点麻烦,让太后自顾不暇。”

“可你不是说最近秦家谨慎的很,机会不太好把握啊!”叶德怀道。

陈子谕定定的说:“事在人为,没机会咱们就制造机会,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我势必要给他弄出点大动静来。”

林兰担心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些,千万别露了马脚,叫太后知道是你的在背地里搞鬼。”

“是啊!能行最好,不行就不要勉强。”叶德怀附和着说。

陈子谕郑重道:“事关重大,我一定会小心的。”

林兰忽的想起贡品之事,问道:“大舅爷,咱们叶家进贡的绸缎是否存在褪色的问题。”

叶德怀正色道:“这不可能,进贡的绸缎,无论是从胚布,染色原料都是最上乘的,染色配方更是叶家的不传之密,期间要经过二十七道要求严格的上色工艺,方才出成品,就算放在沸水里煮也不可能出现褪色的情况…”叶德怀说着,心中突然一紧:“你怎会问起这个?”

林兰道:“今日太后向我施压之时,提到叶家进贡的绸缎有褪色的问题,我想,这应该是太后的伎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舅爷,为了慎重起见,您还是再去确定一下,若贡品确实没有问题,那…咱们得想办法在太后没有发难之前给自己正名,先下手为强。”

叶德怀面色一凛,知道事态严重,若太后拿贡品做文章,不仅叶家的声誉毁于一旦,太后还会趁机给叶家扣上欺君之罪,那叶家可就完了。

“好,这事我马上去织染坊证实一下,同一批织染的丝绸,库房里还有保存,也拿出来验一验。“

“最好是能想办法弄出太后所说的那批问题绸缎,看看是不是叶氏所出?”陈子谕建议道。

“对,还要弄清楚,绸缎在什么特殊的情况下会褪色的问题。”林兰也道。

叶德怀深以为然:“我会想办法的,绝不能让太后的阴谋得逞。”

外面丫鬟传报,说文山回来了。

大家分头行事,林兰出去见文山,文山说,靖伯侯府和怀远将军府都已经知会过了,靖伯侯夫人说她收到信息,靖伯侯不日就回京,请二少奶奶再耐心等待几日。怀远将军夫人让二少奶奶随时与她保持联系,如有突发状况第一时间告知她。

林兰苦笑,她是有足够的耐心,只是宫里的太后比较心急。

太后果然很心急,第二天就安排林兰和李明允见面,派了人来回春堂。

虽然已经料到,但是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明允,林兰还是忍不住激动,这一别都快两个月了,也不知他在牢中过的好不好,是不是瘦了?

带上事先准备好的点心和一些药丸,林兰跟随来人去了大内监牢。明允从刑部监牢转走以后,陈子谕就推断明允可能被转到大内监牢去了,果然是在这里。

古代的监狱,阴森、晦暗,沉闷压抑的让人窒息,一路上,林兰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能让自己保持镇定。

七拐八弯的,一直走到最里面,看守的狱卒才在一间牢门前停下脚步,掏出钥匙开门。林兰发现这间囚室与别的囚室不同,别的囚室的牢门都是栅栏状,唯独这里是铁门,铁门上方开了一扇小窗,打开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林兰不禁攥紧了手中的食盒,隐隐发颤,她的明允就在里面了。

自从父亲来过一回后,这几日再没人来打搅他,除了一日三餐狱卒定时送来饭食,留给李明允的便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而他不能再似先前那般淡定,变得躁动不安,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林兰,几乎夜夜都被噩梦惊醒,梦到林兰满身是血,梦到许多他不敢回想的情形,这种折磨让他几欲疯狂,偏偏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此方寸之地不安的来回走动。

忽然听见开锁的声音,李明允顿住脚步,紧盯着牢门,这个时候并不是饭点,是又有什么人要见他?还是准备提审他?

第二百一十九章 见面(下)

门轰然打开,李明允看着站在门口的林兰,迟钝的眨了眨眼,莫不是牵挂太甚,出现了幻觉?

林兰之前设想过,明允被关了近两月,肯定是一副满脸胡子拉渣,头发蓬乱如稻草,形销骨瘦,衣衫即便不是褴褛如破布,也定是脏的能当抹布的狼狈形象,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不管明允变成什么样,她都不能在明允面前表现出惊讶的神情,所以,当她看见面貌干净如常,衣衫整洁如昔,虽然瘦了些,一双眉目却越发清亮的明允时,反倒怔住了,竟忘了挪步子。

两个人,就这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从最初的茫然不可置信,渐渐的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有怜惜,有思念,有感伤,总之是,千言万语,竟不知先说哪一句才好。

“林大夫,请吧!”陪同林兰来的一位嬷嬷催促道。

林兰回过神来,低下眉眼,掩藏起眼中饱含的深情,克制住奔跑过去拥抱明允的冲动,缓缓的走了过去。

这位嬷嬷在路上就告诫过她,别往了在太后面前的承诺,要不然,后果自负,林兰明白,太后是对她不放心,特意派人来盯着她,所以,她必须克制,必须悠着点。

林兰如此平静的举止,让李明允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太后必定找过林兰了。李明允看了跟在林兰身后的嬷嬷,也是努力的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缓缓迎了上去,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