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没想到明则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开口就先堵了大伯父的话,意思是我们知道您有异议,您接受不了,但这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老太太“深思熟虑”的结果呀!至于为什么?您自个儿慢慢想呗!

俞氏见自家老爷出师不利。就来帮腔:“谁说这是老太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老太太最后这些日子,大都是神志不清的,连人都认不得,我倒要问问,她老人家如何深思?如何熟虑?”

“可不是?老太太拉着我的手,一会儿叫贤,一会儿叫仁,她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所谓的临终嘱托,我以为大有问题。”李敬义振声道。

“就是,从来没听说过父母不把东西交给自己儿子。反倒交给一个孙媳妇的,说出去,谁信啊?就算要交给孙媳妇,那也得交给长孙媳妇不是?怎么也轮不到明允媳妇头上去,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俞氏附和道。

他们夫妻两一唱一和的,他们有异议的根据就是老太太神志不清,故而老太太做出的决定也是不对的,进一步就是有心人蛊惑了老太太。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林兰并不急于反驳,因为老太太确实有很多时候是迷糊的。但并不能证明老太太就没有清醒的时候,林兰耐心的等李敬义的下文。

厅中鸦雀无声,没有人出声反驳,也没有人出声应和,只看着他们夫妻唱戏。这让李敬义夫妻两显得尴尬窘迫。李敬义朝老三使眼色,示意他配合一下。李敬仁吁了一口气,挑了挑眉毛,淡淡的说:“就算老太太一时糊涂做的决定,可这毕竟是老太太的遗言,当时在场的人都瞧见了,也听见了,一切已成定局,大哥,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呸!你个臭小子,是不是明允媳妇把你也收买了?要不然,这胳膊肘怎么一个劲的往外拐啊?李敬义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老三一眼,冷冷教训道:“你也知道说一时糊涂,老太太若真是一时糊涂,那咱们就错当错着?这不是让老太太死不瞑目吗?”

“就是,万一这不是老太太的本意,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宁,要知道老太太可是把李家的前程看的比性命还重的。怎么可能把家底都交给一个不经事的孙媳妇?”俞氏见缝插针的说。

“可我瞧着明允媳妇挺能干的,我听说老二家出事的时候,都是明允媳妇担待着,又要跑关系,又要照顾老太太,忙里忙外,再看这场丧事,办的多体面,里里外外都打理的按稳妥贴,这本事,就是咱们老一辈的也要自愧不如,晚辈媳妇里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我觉得明允媳妇挺好的。”李敬仁慢条斯理的说道。

“老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李敬义怒火中烧,他算是看明白了,老三根本就不是来帮腔,而是来拆他的台,不禁低声怒斥道。

李敬仁面无表情的闭上了嘴。

林兰微然道:“三叔父谬赞了,侄媳妇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大家齐心罢了,内有大嫂打点家事,有老太太稳着人心,外有贵人相助,侄媳妇不过是腿跑的勤快些而已,老太太以前常教导侄媳妇,人心齐,泰山移,一个家族要想稳住基业,要想百年不衰,是需要不断有出色的后辈崛起,但更要紧的是,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若是各家都只想着各家的利益,那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侄媳妇一直将老太太的教诲记在心上,遇事便想想老太太的话,受益匪浅,大伯父,您说,老太太说的在不在理啊?”

李敬义哪里听不出来,明允媳妇这是借老太太的话教训他,他能指责一个晚辈,却不能说老太太的不是。李敬义悻悻道:“老太太的智慧与远见非一般妇道人家可比,若没有老太太的教诲,二弟能有这样的出息?”

这话一说出口,李敬义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二弟如今是“出息”了,出息的被流放黔地,这不等于变相讥讽老太太了?而且这话题被明允媳妇几句话似乎又绕偏了。

俞氏急的直眨眼,埋怨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兰极艰难才忍住笑意,说真的,大伯父这话还真不差,老太太的智慧与远见果真非一般妇道人家可比,不然,怎能教出两个极品儿子,倒是那个她很少过问的病秧子,还有几分明理。

李敬仁心中叹气,大哥再说下去,自能是其取其辱了。

李敬义窘迫的干咳了两声,说:“总之,我是不信老太太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况且,所谓的老太太临终遗言,我一个字也没听见,都是祝妈在那说的,到底是不是老太太的意思,还值得推敲。”

一直不说话的祝妈妈开腔了:“大老爷,您的意思是,老太太的遗言都是老奴瞎编乱造的?”

李敬义冷哼一声:“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祝妈气的脸色发青,霍的起身,肃然道:“老奴虽然人微言轻,但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今天既然大老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奴也斗胆说一句,大老爷只怪老太太糊涂,却不曾自省,为什么老太太要把李家交给明允夫妻,而不是您这个长子?”

“祝妈妈…你太放肆了,别以为你和明允媳妇串通好了诓骗老太太,弄虚作假就没人知道,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俞氏愤然起身维护自家老爷。

祝妈妈毫不示弱的迎向俞氏的目光:“大夫人,老奴虽然低贱,但也有尊严,您既然说老奴和二少奶奶串通,您倒是拿出证据来。”

俞氏冷笑一声:“你以为老太太不在了,死无对证,你们就可以肆意妄为?要证据,好,今儿个我就剥下你这张假面让大伙好好看看,所以的忠仆是怎么个忠心法。”

俞氏大声喊:“春杏。”

春杏低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俞氏一派笃定,趾高气昂的说:“春杏,你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不用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春杏绞着手帕,怯怯的看大夫人和大老爷,突然她上前几步,扑通跪地,给俞氏磕起头开,哀求道:“大夫人,您就饶了奴婢吧!您让奴婢说的那些话,奴婢实在不敢说,也不能说啊…”

俞氏还道春杏这是在演苦肉计,振声道:“春杏,有我,有大老爷替你做主,你怕什么?”

春杏哭道:“大夫人,奴婢真的不能,真的不能冤枉二少奶奶和祝妈妈…”

俞氏和李敬义恍若耳边炸雷,目瞪口呆的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春杏,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七十章 悲剧重演

李敬仁看大哥夫妻两的脸色就知道大哥大嫂这回惨了,本想收买春杏对付明允媳妇,谁知春杏临阵倒戈。./李敬仁才不相信春杏是突然良心发现,定是明允媳妇早就有所准备了。大哥也因着是家中老大,兼着二哥的身份地位,乡里人都奉承着他,才让他做了一族之长,要说大哥真有多少能干,抠门也算的话,是有那么一点,若论智谋才学,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大嫂就更别提了,小家小户的出身,要见识没见识,要手段没手段,也学人家勾心斗角,使阴谋诡计,这下好了,出丑了吧!

不是他这个做弟弟的要落井下石,大哥大嫂安逸惯了,被人捧的都快忘了自己姓啥,让他们受点教训,吃点苦头也是好的,今非昔比,李家失去了二哥这座靠山,大哥若不学着点什么叫低调,什么隐忍,以后还会吃大亏的,况且,今日若不把大哥的气焰彻底压下去,这件事还有得争执,于是,李敬仁出声询问:“春杏,你这是何意?”

祝妈妈也道:“春杏,你何出此言?”

春杏愧疚难当,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伏地哭泣:“大夫人,您吩咐的事,奴婢真的不答应,奴婢这几日天天做噩梦,梦见老太太责怪奴婢为什么要说谎,梦见小鬼要把奴婢打入拔舌地狱…大夫人,这些…奴婢还给大夫人…”春杏说着从怀里抖抖索索的摸出一包东西,双手捧上,娟帕散开,露出一锭银子还有一支金钗一一副镯子。

俞氏如躲避毒蛇一般的急退开去,头脑一片空白,脚下虚浮,撞到后面的椅子,差点摔到,她结巴着。惶恐着:“春…春杏,你…你这是做什么?我…我何曾给你这些东西?”

祝妈妈上前一步,把春杏手上的东西拿过来,拿起金钗仔细一端详。目光陡然变冷,她直直瞪着俞氏,责问道:“大夫人,若是老奴没记错,这金钗是您四十五岁生辰时,老太太送您的礼物吧!上面还刻有‘周记珠宝行’的印记。”祝妈妈冷笑着:“这金钗,还是老奴亲自从周记珠宝行取回来的。”

听祝妈道出金钗的来历。俞氏收买春杏的事实已经无可狡辩,众人皆向俞氏投去鄙视的目光,当然李敬义看俞氏的心情与别人不同,他是怒他是恨是怨,这个臭婆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俞氏面如死灰,此刻的她仿佛将要溺水之人,她想挣扎摆脱困境。然现实让她惶然无力,只能虚弱的辩解:“这…这,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到春杏手上。莫…莫不是她偷的。对,是她偷的,一定是…”

春杏错愕的看着大夫人,哭喊道:“大夫人,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这些东西明明是您给奴婢的,让奴婢诬陷二少奶奶跟祝妈妈串通,密谋夺取老太太的遗产,大夫人,您还答应事成之后给奴婢重赏,带奴婢回老家。给奴婢许一门好亲事…大夫人,这些可都是您亲口对奴婢说的啊!”

李敬仁实在为大嫂的恶劣行径感到不齿,太不像话了。

“大嫂,你这么做,太过分了。”李敬仁气愤的指着道。

林兰一言不发,只看大伯父大伯母要如何收场。

俞氏知道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真是一招棋差,满盘皆输,她怎么也没料到春杏会临时变卦,俞氏无助的看向老爷,眼下的局面她是无力挽回了。

李敬义还没傻到承认他知道这事,俞氏自己办事不牢靠,自取其辱,他可不想被拖下水,当即沉了脸呵斥道:“俞氏,谁让你这么干的?没脑子的东西,原本正正当当的一件事,你耍这种小聪明作甚?”

俞氏简直要崩溃了,老爷不但不帮她,还当着大家的面责骂她,她费尽心思,上蹿下跳的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维护老爷的利益?现代倒好,她成了没脑子的东西,她里外不是人…

看到俞氏露出愤恨的神色,李敬义就知道要坏事,忙道:“你还不快滚下去,这件事,你不要搀和了。”李敬义想赶紧打发了俞氏。

可俞氏已经气昏了头,哪里还能领会老爷的“用心”,她不顾一切的冲老爷囔道:“李敬义,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倒是撇的干净,叫我一人背黑锅,你简直混蛋…”

李敬义又窘又怒,浑身的血液噌噌噌的上涌,上前一挥手就给了俞氏一巴掌,把俞氏扇的打了好几个圈,撞翻了一张椅子摔倒在地上。

“你个无知蠢妇,再敢口出狂言,看本老爷不扇死你。”李敬义气的双目圆睁,胸膛起伏不定。

俞氏被打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哇的嚎啕大哭,边哭边骂:“这日子没法过了…老的脑子不清楚,明明该留给儿子的东西偏交给了外人,小的没良心,想要回东西偏又没本事…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李敬义被俞氏闹的一张脸阵青阵白,恨不得将她拖起来再扇她几个巴掌。

众人冷眼旁观这场闹剧,没有人出声劝说阻止。

李敬仁暗暗摇头:丢人呐!丢人呐!

祝妈妈暗暗庆幸:亏得老太太想明白了,若把东西都交到他们手上,那可真完了。

李明则和李明珠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李家的衰败似乎就是从爹娘反目开始,如今大伯父和大伯母又重蹈覆辙,两人皆是感慨万千。

林兰冷笑,就你们这点本事也想去算计人?没这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啊?

还是李敬仁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大哥,这件事,你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李敬义无比怨恨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就算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也知道今天是成不了事了,他懊恼的重重一哼,没有回答三弟的话。

祝妈妈淡淡说道:“其实,老太太的遗愿并非临终才交代,而是早就有所准备,的确,老太太原先是要把东西交给大老爷,可是大老爷的言行实在叫老太太失望,故而老太太改了主意,大老爷您真该好好自省。”

李敬义毫不气道:“本老爷做事还轮不到一个奴婢来置喙。”

“大哥,你对祝妈尊重点,她可是咱们李家的老人了。”李敬仁很不高兴道。

“老人,老人如何?她也知道自己是李家的老人,这胳膊肘尽向外拐,算什么东西。”李敬义恨毒了祝妈,都是这个老不死的奴婢坏了他的大事。

林兰上前几步,拉起春杏:“你先下去。”

春杏含泪点点头,退了出去。一出门,看见站在门外神思恍惚的俞姨娘,春杏擦了眼泪,道:“俞姨娘,二少奶奶是好人,大夫人不一定靠得住。”说罢,径直先离去了,俞姨娘身子晃了晃,靠在了柱子上,才没倒下。

林兰从袖袋里掏出一枚印鉴,缓缓走向大伯父:“大伯父,这是老太太留下的印鉴,你也知道这枚印鉴代表着什么…”

李敬义心下大惊,他当然知道这枚印鉴代表什么,谁拥有这枚印鉴,谁就是李家的家主,没想到,老太太把这个东西也交给了明允媳妇。

“这是老太太交给明允的,老太太有言,以后这个家就交给明允了,如今明允远在边关,那就由我代行家主之职,大伯父,三叔父,你们有什么意见?”林兰缓声说道。

李敬仁道:“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三叔父自是遵从的。”

李敬义横了林兰一眼,撇过脸去。

俞氏原本坐在地上哭,看林兰拿出印鉴,惊诧的连哭也忘了,反正没人来劝,更没人来搀扶,甚是没趣,怏怏的自己爬了起来。

林兰又把目光投向明则明栋等人,他们皆无异议,林兰微微颔首:“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今日就斗胆说上几句。大伯父,其实我真心瞧不上老太太留下的这点东西,有本事的人不会总盯着老人的东西不放。”

李敬义心中鄙夷:漂亮话谁不会说,你不稀罕那你倒是把老太太的东西交出来啊!

林兰哪能看不穿大伯父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说道:“侄媳妇再不济,回春堂也开的有声有色,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校尉太医,明允就更不用说了,状元出身,是翰林院史上最年轻的学士,即便公爹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还是对明允委以重任,明允将来的成就会如何,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应该能预见吧!可这是老太太临终嘱托,侄媳妇不能违抗老太太的遗命,只好挑起这副担子。别的侄媳妇不敢说,但侄媳妇能保证,李家在侄媳妇的手上不会败,大伯父,老太太的遗产您就别惦记了,您应该清楚,这事已成定局,您再闹也无济于事,徒落人笑柄而已,您虽不是家主,但您好歹还是李家的大老爷,说话行事也该符合自己的身份才是。”

这后面几句话说的颇重,李敬义脸色发白,可是林兰的话,也让他不得不重新考量,于理,这是老太太的遗命,他要闹站不住脚;于权势,明允的前途或许真的无可限量,若是把明允媳妇得罪太深,只怕将来有好处也轮不到他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亲兄弟明算账

李敬义的神色变化皆落在林兰眼中,林兰道:“至于老太太留下的这些财物,今天我给大家交个底,老太太一共留下六十倾的地契,老家宅子的房契,八万两银票,还有一些首饰,折合银两约莫是五千两。./”

李敬义倒抽一口冷气,老太太果然藏了好些东西,顿觉心痛肉痛,这些,原本是属于他的呀!

林兰继而又道:“这些财物我会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处理,六十倾地,地契不分,由我掌管,咱们三家一家二十倾,我和大哥都不可能回去耕种打理,所以,我和大哥的那一份,就由大伯父或者三叔父打理,你们每年上交三成的收益充入公中,这些银子加上那八万两银子以及老太太的首饰,作为培养李氏一族子弟的费用,办家学,请最好的先生,多培养一些人才,扶持他们成长,大家以为如何?”

若说李敬仁先时帮着明允媳妇,一是因为老太太的遗命,其实还存有那么一点私心,怕大哥得手后,他们三房连口汤都喝不上,现在听明允媳妇如此安排,于情于理都让人信服,他哪有不认同的,这简直是最好的结果了。李敬仁暗暗庆幸,老太太果然慧眼识人,明允媳妇厉害啊!

“侄媳妇,你的安排,三叔父绝对支持。”李敬仁当即表态。

得到了三叔父的支持,林兰转看大伯父:“大伯父觉得呢?”

李敬义犹自不甘心,可是财产要夺过来已是不可能,而且老三已经表态…

俞氏倒是清醒过来了,脸上泪痕还未干,已是腆着笑脸道:“成成,侄媳妇若是早这么说,我们也就…不会那啥…”俞氏尴尬的笑道:“先前是我们误会侄媳妇了,毕竟咱们相处的时日短,相互之间都不太了解不是?若知道侄媳妇是这等光明磊落。大公无私之人,哪还有那么多事啊!这事就这么定了,至于你和明则的那份耕田,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有大伯母在呢!大伯母一准帮你们打理的妥妥帖帖。”

林兰心底冷笑,俞氏变脸的速度都快赶上川剧绝活了,刚才还横眉怒目的,转眼就能笑脸相迎,打起那二十倾地的主意来了,等地分到他们手里,还能叫他们吐出来?她还老昏呢!

“大伯母。这事可不是我说了算,我还得跟大哥商议。”林兰推诿道。

俞氏殷勤道:“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难道你们还信不过大伯母啊?你三叔父身子不好,哪里管得过来这么多田地?”

林兰和李明则具是心中鄙夷:信你这种人还不如信鬼呢!

明栋红着脸道:“我父亲是身体不好,但我们三房也不是没有人了,堂嫂,堂兄,你们若是信得过我。你们的二十倾地,我帮你们打理,收益全归你们。你们只需付些成本费和人工费就好。”

俞氏顿时沉下脸来,这明栋真可气,然坏她的好事,让她平白又损失一笔,要不是怕林兰不高兴,还以为她想从中捞好处,她当即就要开腔骂人了。

林兰微然一笑:“这事不急,既然大家都认可我的安排,那么,就在这申明上签字画押吧!”林兰说着。给赵卓义递了个眼色。

赵卓义从怀里掏出一份文,摊开来拍在茶几上,又拿出一盒印泥,打开盖子。

李敬义的脸更黑了,冷冷的说:“有这个必要吗?”

林兰和声道:“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还是留个凭证的好。免得日后有人反悔又拿这事做文章,岂不伤了大家的感情?”跟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打交道,不防着点是不行的,有了这份申明在手,就不怕大伯父大伯母再出幺蛾子。

赵卓义从进门到现在,已经忍耐多时了,要不是关键时刻,某些人渣自己窝里斗起来,他定忍不住出手教训,他淡漠的睨了李敬义一眼,慢吞吞道:“大老爷,您先请吧!”

李敬义见这壮汉眼中流露出的冰冷的寒意,不禁打了个寒颤,罢了罢了,大势已去,退而求其次吧!怎么说,还有二十倾良田,就算上交三成,剩余的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李敬义黑着脸,闷声不吭的,走过去,伸出手指蘸了印泥,手指停在申明落款处,犹豫挣扎了片刻,终于重重落下,心头一阵抽痛,这下,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了。

李敬仁也干脆的摁了手印,李明则代表二房也在上面摁了手印。

老太太留的麻烦事终于解决了,林兰暗松了一口气。

回到落霞斋,姚妈妈来请示,冯嫂怎么处置?

林兰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就按府里的规矩办,欺主的恶奴,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这种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敢出卖主子,卖到别人家也是祸害,对付这种人,她从不心慈手软。

姚妈妈会意:“老奴这就去办。”

银柳端来一碗银耳汤:“二少奶奶,喝点银耳汤润润嗓子吧!”

林兰看着银耳汤蹙眉道:“银柳,这可不合规矩啊!”现在是热孝期间,家人都得披麻戴孝,粗茶淡饭,哪能吃这个东西?

银柳讪讪道:“这是桂嫂偷偷熬的,桂嫂也是心疼二少奶奶连日辛苦…二少奶奶放心,没人会知道的。”

呃!叫她偷吃啊!现在她可是当家主事之人,自己先坏了规矩,以后怎么约束下人?不过她也不想拂了大家一片好心,便道:“这个给山儿少爷送去吧!”

山儿不是李家人,却要跟着大家吃苦受罪,实在是委屈这个小家伙了,就当给他开个小灶吧!

银柳瘪了瘪嘴,还是听二少奶奶的话,把银耳羹给山儿少爷送去。

周妈道:“二少奶奶,您这样安排,岂不是便宜了大老爷?”周妈想想不甘心,那些可都是叶家的钱啊!

林兰叹息道:“那也只能便宜他了,谁让他是二少爷的亲大伯呢?二少爷姓李,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若做的太绝,他们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怕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倒不是怕他,如果今日二少爷不在官场,不走仕途,他休想从我这拿一个铜子去,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二少爷,我不求李家有多大的出息,他们能给我安守本分,不给二少爷添麻烦就好了,其次,也是看在三叔父的面子上,三叔父是个明理之人,明栋和明柱两位堂兄弟人品也不错,能帮就帮他们一把。”

周妈感叹道:“好在李家的人没有坏绝,总算还有几个正气的。”

林兰唇角牵出一丝苦笑,可惜这个正气的,身体却不争气,她观察三叔父的面色,情况很不好,若在现代,治愈肺痨根本不成问题,只要不对抗生素过敏,基本都能痊愈,但古代只能用中医治疗,十个里面能治愈两个就很不错了,那还得是得病初期,及时治疗才有可能,而三叔父已是沉疴难治…林兰想着,哪天给三叔父好好看看,就算不能治好,调理一下,让他多活些日子也是好的。

林兰这边的大麻烦总算解决了,但这几日怀远将军府的冯淑敏焦躁的很。李家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她一早就知道了,本想派人去吊唁,但她已经撒谎说去了苏州,自然不可能再派人去吊唁,最关键的是,山儿在李家…冯淑敏十分懊恼,自己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好时机”?如今山儿在李家的消息她是一丁点也打探不到,林兰这是故意让她着急。老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个一个烂摊子叫她来收拾,真是太为难她了。

“夫人…”末儿进得房来,神色慌张。

“何事?”冯淑敏正烦躁着,面前摊着一本,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夫人,大姑太太跟看园子的柳妈妈吵起来了,现在还…还打起来了,您快过去看看吧!”末儿道。

“什么?”冯淑敏又惊又怒,这大姑就没一天安生的,来府里才多少日,跟这个吵跟那个闹,现在还打上了。

“王妈妈呢?”

“王妈妈早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没能劝住,大姑老爷带着两位表少爷气势汹汹的,把柳妈妈和园子里的几个婆子好一顿打。”

冯淑敏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沉声问道:“为什么事争执?”

末儿回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大姑太太要把后院的竹子砍掉用来种菜,柳妈妈不让…”

“真是太不像话了。”冯淑敏蓦地起身就往外走,末儿连忙跟上。

冯淑敏还未走到后园就听见一阵争吵。

“我就打你了怎么样?这园子是我弟的,我亲弟…我们爱砍几根竹子就砍几根竹子,弄到老娘不爽,老娘就把整个园子都拆了,看谁敢多一句废话…”林大芳的大嗓门,气馅嚣张的很。

“一帮子瞎了眼的狗奴才,也不看看我们是谁,怀远将军可是我亲舅,我们就是这里半个主子,惹恼了我们,没你们好果子吃,等我舅回来,定叫我舅把你们都赶出去…”

老的嚣张,小的更是混帐。

冯淑敏怒火中烧,给你们几分脸面,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把自个儿当正经主子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风水竹

王妈妈和管家老于的面色都难看之极,林府的下人们更是怒不可支,有两个年轻的小厮按耐不住,捋了衣袖就要冲上去把这几个讨厌的家伙暴揍一顿,这种货色还敢说自己是将军的亲姐亲外甥,简直就是丢人。

老于喝道:“别冲动,这事,夫人会来处置。”

王妈妈着急啊!夫人怎么还不来呀…刚才好不容易把两拨人拉扯开,夫人再不来,又得打起来了。

林大芳躲在儿子身后,跳着脚大骂:“少拿夫人来压我,夫人是我亲弟媳,她能帮着你们…你们这帮子没眼力见的蠢货。”

“吵什么吵?当这里什么地方?是大街还是集市?一个个的没规没矩,不想在这里做事都给我滚。”冯淑敏进的院门来,厉声训斥。她极少对人发火,但不表示她好商量,惹毛了她,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尤其是对某些自以为沾亲带故,就敢在她面前作威作福的人。

冯淑敏凌厉的目光从林府一干下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大姑一家子身上。

柳妈妈的头发被抓散了,脸上也是好几道血痕,其他几个婆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黑了眼圈就是流了鼻血,衣衫也被撕破,而大姑一家的情形明显好很多,三个大男人欺负几个半老的婆子,他们也真好意思动手。冯淑敏眼中的寒意又深了几许,对大姑一家无比的厌恶。

夫人的一声厉喝,场面立即安静下来。在夫人的威压下,林府的下人们只得用愤怒的目光来抒发心底的怨气,而林大芳一家四口,在片刻的心虚忐忑后就变的若无其事起来,他们就吃定了这个弟妹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林大芳换了一张笑脸,从儿子身后钻出来,正欲跟弟妹套近乎。弟妹的目光却是冷冷的转开了去,林大芳笑容僵在脸上,甚是没趣。

冯淑敏目光落向虚空的远处。沉声道:“怎么回事?大姑太太她们才来几日,府里就没一日安生过,我一再嘱咐你们。大姑太太她们是,住不了多少日子就要走的,让你们好生伺候,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大闹的,都闲大发了是吧?”

夫人这话说的,明面上是骂林府的下人,实际上是在指责大姑太太会生事,王妈妈和老于都心知肚明,希望夫人这回不要再忍了。好好收拾大姑太太一家,要不然,这个家可真要鸡犬不宁了。

王妈妈等人是明白了,可柳妈妈身为今天最大的受害者,而且是为了维护夫人的利益才跟大姑太太起争执的。 原本就倍感委屈了,被夫人这一顿指着,心里更难受,大姑太太一家实在太不像话,还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什么东西都往自己屋里搬。连给夫人炖的补品,也敢端了去喝,两位表少爷更是一双色眼一天到晚的盯着府里年轻丫鬟,不是出言调戏就是动手拉扯,再这样下去,迟早出事。柳妈妈怀着舍得一身剐也要把大姑太太赶出府的决绝勇气,准备谏言。可没等她开口,有人就先告状了。

“弟妹,你来的正好,不就是为了几根竹子吗?这几个婆子就好像我挖了她们的心似的,还跟我动手,要不是你姑父他们来的及时,我就要被她们打死了…”林大芳说着,指着脸上的伤痕给冯淑敏看,做出一副义愤填膺,委屈万状的模样。

林大芳不是没听出来弟妹言语中的责备,不过,她以为弟妹也只能是指桑骂槐,不敢跟她撕破脸,她为什么要闹,弟妹也该好好想想,她可是林家唯一的大姑,唯一的亲戚,然就用这么一小块地打发她,当她是叫花子吗?不达到她的目的,她就是要闹,闹到大家都不安宁。

“你胡说,我们只不过劝了你几句,你就动手打人。”柳妈妈气的脸都青了。

“那些竹子可是老爷吩咐种下的,你说挖就挖,老爷怪罪下来,你来担着?”另一个吃了亏的婆子气鼓鼓的囔道。

林大芳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弟妹,你看看,她们动不动就把老爷抬出来,我弟要是在家,他能为了几根竹子跟我这个亲姐置气吗?”

冯淑敏用眼神制止柳妈妈等人,淡漠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大姑,您还真别说,老爷若是知道有人砍了那几根竹子,甭管是谁,他都得翻脸。”

林大芳愕然的看着弟妹,弟妹这是要跟她撕破脸?

冯淑敏瞄了眼被砍倒在地上的竹子,顿了顿,说:“因为那是府里的风水竹,您砍了风水竹,等于是在坏林家的风水,您说老爷会不会跟您翻脸?”

林大芳大惊,不会这么邪门吧!几根破竹子还跟风水扯上关系了?赵全和两个儿子面面相觑,心里慌张起来,妈呀!这回可捅了大篓子了,坏了舅爷家的风水,舅爷暴怒起来,可是吃不消的。

柳妈妈等人也是一脸惊诧,这些竹子是风水竹?

冯淑敏心底冷笑,以前是不跟你计较罢了,只要别闹的太过分,没想到你们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就别怪她不气了,竹子是普通竹子,并不是什么风水竹,但府里的一草一木,没有她的允许,谁也别想破坏。

“所以,也难怪柳妈妈她们着急,换做是别人,早就打死勿论了。”冯淑敏轻飘飘的甩出这么一句。

李府的下人们不由的腰杆子都直了起来,夫人这话隐含暗示,以后这家人要是再敢胡乱来,大家就甭气,想怎么招呼就怎么招呼。

“大姑,这府里的一草一木可都是老爷精心设计的,坏了一处便坏了风水,这可比不得您随便拿点吃的喝的,坏人风水,搁谁家都是不依的,您是老爷的亲姐姐,我可不想坏了你们姐弟情谊,看来让你们打理这园子,是我失策了,柳妈妈,以后这园子归你打理,务必尽快把风水竹种回去。”冯淑敏沉声吩咐道。

柳妈妈精神抖擞,大声应道:“老奴遵命。”

林大芳极为不平的嘟哝:“可她们事先没告诉我这是风水竹,我若是知道这竹子要紧,我能砍吗?”

冯淑敏冲着大姑莞尔一笑:“大姑,这事都怪我考虑不周,不曾跟大姑言明府里的诸多忌讳,这样吧!大姑若是嫌府里规矩多,忌讳多,住不惯,我这便派人送你们回乡。”

林大芳惊道:“我还没见到我弟呢!我…我不能走。”

赵全也来帮腔:“就是,我还没见到我的大舅爷呢!好不容易来意趟,哪能就这么走了?”

林府的下人们心里暗骂:不要脸的,还不是想在这里蹭吃蹭喝捞好处,这阵子你们偷摸去的东西还少吗?

冯淑敏就着他们的话道:“既然大姑大姑父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林大芳一听弟妹服软了,立马又嚣张起来,恢复了趾高气昂的神态。

“老于,王妈妈,大姑太太一家不懂府里的规矩,你们以后多提醒着点,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不该拿的东西不要拿,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若是再有今日这样的事发生,我唯你们是问。”冯淑敏慢声道,虽是平和的语气,但话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话是对老于和王妈妈说的,却是说给大姑一家子听的。

老于和王妈妈恭谨应诺。这下好了,有夫人这几句话,以后大姑太太一家还想在府里横行霸道门都没有,你们自己不会做人,那就别怪别人不给你脸面。

林大芳琢磨着弟妹这话,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啊!

赵康平小声咕哝道:“把我们当贼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