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没在府外等久了,屋子里一时半会儿那些睡下去的老爷夫人少爷们却是起不来的,元凤卿直接让人将马车驶去了夫妻俩的小院,先是回院子收拾洗漱了一通,吃了些东西垫肚子,这才往主院落那边去回话。

太夫人是早已经歇下了的,如今根本就是起不来,虽然是长辈,不过却也是有些失礼了,让苏丽言拿到了把柄,大老爷衣着勉强整齐,不过却不像平日那般风气高洁的模样,反倒是显得有丝狼狈,连胡子都没理顺了,有些乱糟糟的样子,众人坐在了太夫人的院子里头,听苏丽言说了今日回去的详情,见苏丽言没提起太夫人,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大老爷原本准备了满腔想要堵她回去的话,却是生生憋在喉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十分难受的样子,只能暗自讪讪,冷哼她识相。

众人原本早已经是进入了梦乡,睡到正香甜时不得不被人拉起来,此时脸色哪里有好看的,都板着一张脸,不过碍于规矩,却是发作不得。苏丽言心里爽快,没想到规矩对自己来说是麻烦,是一项束缚,可是对于旁人来说,同样是如此,看来这是一把双刃剑,能伤自己,自然也能制着别人,往后用得好,也并不只是一味挨打了。她心里痛快,看到二夫人王氏频频打哈欠,眼神不住催促她,显然是要她赶紧说完了大家伙儿好散了回去睡觉,苏丽言却是装着没明白般,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

大老爷眼皮儿不住打架,暗地里拿袖子捂着嘴打了好几个哈欠,嘴皮不住抽动,眼见着忍不住快发火了,耳旁苏丽言还在不住的啰里巴嗦,正要撕下脸发作时,苏丽言却是眉眼一敛,微微顿了顿,便是停住不说了。大老爷刚欲开口,见此情况,一腔的火气与不满,又只得咽了回去,几次三番如此,便是他再好的脾性儿,也忍不住想跳脚,不过苏丽言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折磨了众人一通,见众人强加忍耐的样子,她心里痛快了,秉着给个巴掌,就得赏颗甜枣儿的法子,又甜甜笑着说道:

“今日回门时娘亲要儿媳孝顺公婆敬重太夫人,回来时也就晚了些,没料到公公婆婆和二叔二婶大哥们都睡着了。”她话音刚落,大老爷脸上就黑了大半,有些挂不住,正欲开口,苏丽言却是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接着道:“临走时祖父准备了礼物,托丽言送给长辈和兄长嫂嫂们,丽言却是没料到太夫人今日已经是睡了的,只得明日再给了。”她这么一说,黑沉了脸的在场诸人等,脸色均是好看了许多,二夫人王氏眨去了因哈欠眼底生出的泪意,脸上倒是露出满意之色来。

睡得正香甜,被人给拉了起来,又是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任谁心里也是不舒坦的,更何况眼前诸人对苏丽言不满的又是居多,可如今听到说有礼物,这心里感受又是不同,太夫人在内屋里头,听到外头的话,心里跟猫抓似的,恨不能也立即起身来,想要收到礼物。原本太夫人也是大家出身,娘家如今虽然是没落,可也是出身大家,从小银钱缺得并不厉害,嫁给元老相公之后,元老相公胸怀大志,一路又官运亨通,理财也是有道,太夫人在银钱上头还没觉得紧张过。

可惜花无百日红,元老相公一去,元家就开始走了下坡路,在新帝的人选上头更是站错了位置,被如今继位的永定帝清算之后,元家穷得简直就快当裤子了,不止是元家老太爷积攒了一辈子的家当打了水漂,连京城居住的房屋都被收了回去,更别提众人的积蓄,就是真到了当裤子的地步,元家却是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裤子来,为了保住一干人的命,可是被新帝搜刮得干干净净的,才放了他们回乡。

幸亏大老爷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父亲与苏秉诚通的信,与他说定了小儿子与苏丽言的婚事,这才在苏秉诚的帮助下回了乡里,不然这么一大群人,不止一路上吃喝拉撒,估计连回程的马车,元家也是雇不起。太夫人从出生到现在,在娘家时生活不提有多金贵,可也是锦衣玉食的,倒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勒紧了裤腰带的滋味儿,虽然心里瞧不起苏家这样的生意人,可也难免将这些沾染了铜臭味儿的黄白之物瞧得紧紧的。

没有穷过的人,永远理解不到贫穷到极点之后的那种绝望滋味儿,太夫人听到苏丽言有礼物发放,如今的元家虽然还有苏丽言的嫁妆支撑着,可谁又会嫌弃银子多了碍事?更何况以苏秉诚的德性,以及当初月桂对她的忠心,送出来的礼物,价格肯定不会便宜到哪儿去,好东西谁不惦记?苏丽言这丫头就与她不对盘,这两天还闹过一场,她嫁妆又被自己收在了手里,指不定心里怎么埋怨她,今日晚间苏秉诚给自己的东西收在她手里,明儿送到自己手上时,说不定就是缩了水的。

太夫人越想越是觉得有些睡不住,不过之前她心里不满,有意没起了身,赖在温暖的被窝里没出去,此时要为了礼物出去,面子上却是绷不住,可不去收了那东西,今晚却是睡不踏实,越想,太夫人就更是没睡意,连忙就故意大声的叹了一声气,翻了个身,发出西西索索的声音。守夜的婆子听到她的动静,也是从小就侍候在太夫人身边的,对她最是忠心不过,也多少知道她的性子,元家出事她也是一道挨过来的,自然理解太夫人心里的想法,钱财再少,也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连忙就大声说道:

“老夫人,您可是醒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冲床榻边走了过去,伸手撩开了床幔子,果真看到太夫人已经抱了被子坐起身来,冲她直是挤眉弄眼的,嘴角还带了笑意,这婆子就微微点了点头,一边声音又是放大了些:

“可是将您给吵醒了睡不下了?”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婆子已经取了挂在床头边架子上的衣裳取了下来,替太夫人穿了起来。

“唔,凤卿和他媳妇儿可是回来了?我这心里头总是不踏实,刚迷迷糊糊的,听到动静了。”太夫人慢洋洋的说了一声,抬了胳膊任由贴身的婆子替她穿着衣裳,一边又探头往外看了看。

外间屋子的声音如此大,苏丽言说到礼物时又是有意放大了音量,哪里就能听不见了,明显太夫人早已经是被吵醒了,偏偏是听到有东西拿时才故意起身,不过此时苏丽言也不揭穿她,本来这东西就是要送元家人的,苏秉诚准备礼物这话原也不假,她又不像太夫人所想像的会昩了人家东西,不过是太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她苏丽言就是再贪钱,也断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头落了人口实,因此听见太夫人这如同解释一般的话,她也就是跟着站起了身来,低眉顺眼道:

“都是孙媳回来得晚了,吵醒了太夫人睡眠,还累太夫人担忧记挂,倒是苏媳的不是了。”元凤卿听她说得恭敬异常,语气也温柔又清甜,可偏偏这话听起来就是有些不对味儿,内屋里头太夫人也是半晌没说话,显然再厚的脸皮,被她这么一说,也是有些受不了,估计是噎着了,元凤卿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这妻子当真有些意思,抬头就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态度就是默许了她说这话的意思。

虽然说得太夫人尴尬了,众人多少也觉得不自在,不过仍旧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收了苏丽言发的东西之后,才各自拿了东西收满意足的回了院子。唯有大郎君元凤举,就算是在拿到东西时,也是满脸不高兴的样子,鼻孔抬得老高,看苏丽言的目光里带了轻蔑和高傲,饶是如此,他也是留了等拿到东西之后,才带了大少夫人贺氏离去。

第四十一章 同舟共济煮饭

苏秉诚的礼物是早算准了元家人的情况才准备的,自然是人人俱欢喜,给太夫人的,是一座用白玉雕成的观音,这玉浑身通体透白,晶莹透明,观音面目慈祥,触手温润细腻,观音雕刻得唯妙唯肖,连那眉毛丝儿,也看得见,工艺顶好,玉质也是上乘的,自然价值也是不菲,太夫人虽然失了面子,不过却得了这实在东西,也就不与苏丽言计较她的失礼之处,只草草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夫妻俩赶紧回去歇息着,看在了这白玉观音的份儿上,难得慈眉善目的对苏丽言说了让她明儿休息一天,不用再来请安的话,自个儿抱着礼物盒子,心满意足的回了内屋里。

与太夫人这两天相处得不算好,此时对她的温言软语,苏丽言也只觉得她不过是今儿晚上被打搅了睡眠,明儿自个儿起不来罢了,不过老太太不让人请安,她自然没有上赶着过来受折腾的道理,因此也就乖乖应了。旁边大夫人见状,也跟着吩咐了几句,同样不要苏丽言明日时过去立规矩,说完,看了儿子一眼,目光中慈爱之意无限,这才随着大老爷率先出了院子。

奔波了许久,回元家时都已经这般晚了,等发放完礼物,早已经是夜深了,今儿因要回门,起得又早,苏丽言早已经累了,不过是强撑着而已,见众人相继离去,太夫人都自个儿回了院子,这才跟着元凤卿,拖了疲惫异常的步伐出了太夫人的院子,一个小丫头将夫妻俩送出了院落门口,这才落了锁。

回房时早已经累了,院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个灯笼也没打,四周黑漆漆的,连个说话的人声也没有,只有月光洒在树枝上头,在地上倒出张牙舞爪的阴影,看得人心里毛毛的,苏丽言原本并不信什么神鬼之说,可如今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往歪了处想,总觉得那些枝影随着夜晚的凉风一吹,摆动之下就如活了过来般,身上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冒了起来,下意识的就靠近了身边的元凤卿一些,伸手将他的袖子紧紧捏住,表情有些警惕,如受惊的小鹿般,不住的左右观望。

“怕了?”看她表情苍白,月光照在她光洁如玉的脸上,肌肤如同上好的象牙一般,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纯白无暇,虽然她极力作出镇定的模样,不过紧绷的身体与微微颤抖的睫毛,以及那双如黑玉似的大眼里映出来的紧张之色,却是衬托出这丫头有些害怕的心思来。元凤卿心里微微一软,他倒是没有料到,苏丽言这样矛盾复杂的人,好似外柔内刚般,心志应该是坚定的人,偏偏也有这样柔弱的一面,最为重要的是,她是他妻子,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这样的情况下,由不得他不将目光更多的放在她身上。

明明是害怕的,偏偏作出极力忍耐的模样,就如同在马车上时那般,明明心里难受,可又要做出坚强无事的样子,但她越是这样,却越是惹人心疼,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心思,元凤卿已经伸手将她略有些冰凉细滑的小手握在了掌心里,细细磨蹭了两下,皱着眉头道:

“不过是天色晚了些,有何好怕的?”话虽是如此,不过他却是将苏丽言娇小的身子搂进了怀里,幽暗得好似比黑夜还要深邃的眼睛却是清楚的看着地上的小路,半搂着苏丽言的身子,一路往院子里走去。没有踩空地上的鹅卵石缝隙,抱得她稳稳的,走了一刻多钟的功夫,却是没有气喘吁吁,一副累得半死的模样,反倒是连呼吸也没有变化。

他果然不是个普通人!苏丽言一开始的害怕,在听到元凤卿冷冷淡淡的话时,却是莫名的觉得安心,不管她心里对元凤卿感觉如何,两人已经是夫妻,是要相携相伴过一辈子的人,也许是因为这原因,虽然心里决定与元凤卿保持一定距离,与他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可她潜意识里,却是将他当作了自己人,相比起元家其它人来说,她对他,要信赖得多。

院子早已经是落了锁了,唤了守在里头的婆子来开了门,夫妻俩回了房之后,苏丽言是又累又饿,可惜此时院子里侍候的下人们却是都睡得差不多了,元凤卿正要唤了外头的丫环去做些饭菜烧些热水过来,苏丽言却是想到一路回来时,各院紧锁的大门,苦笑了两声。果不其然,被元凤卿唤起来的那小丫头出去了半晌,又空着双手回来,大厨房早已经是落了锁了,此时根本没人,况且就算是有人,已经是熄了火了,没有提前吩咐,根本没人留了小门和准备热水饭菜,此时再去,自然是不可能得到什么东西。

苏丽言与元凤卿对望了一下,显然两人眼里都带了无奈与尴尬,苏丽言更是敏感的察觉到面前元凤卿眼里一丝怒火与寒意,不过是些饭菜和水而已,虽然心里不爽,可是也不至于像他这样生气吧?她心里暗自嘀咕,诺大的房里冷冷清清的,连烛火都是两人刚刚才摸索出来的,元凤卿的贴身丫头玉珍不在,应该是早就睡了,之前不过吃了些点心垫肚子,这会儿两人都饿得厉害,苏丽言还能自顾忍耐,不过元凤卿却是锦衣玉食惯了,元家最贫困的时候,再不济一口饭还是能吃得上的,倒是没尝过几回挨饿的滋味儿。

“咕~”苏丽言肚子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这声音一起,在宁静的夜晚,十分的响亮,苏丽言刚想说自己还能忍耐,可这肚子一响,耳根子都开始发烫,见元凤卿冷冷清清的双眼朝她低头望了过来,两颊火辣辣的烫,中午时因华氏等人的劝说令她心情低落,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到这会儿都过了四五个时辰了,早饿得受不了,苏丽言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元凤卿,目光中带着商量之意,小心道:

“夫君,这会儿人都已经睡得差不多了,其它院子早落了锁,不如”元家虽然落魄,不过却仍旧讲究排场,该有的院子与侍候的丫头,一样不少,连每个院子守门的婆子都还配着,不过人手不如以前充足,守夜的婆子不能像以前那样一晚换几班,一个人挨着,自然不可能做到像京城时那般,面面俱到,半夜要什么东西,主子一个吩咐,自然下头的人都准备着,这会儿早睡熟了,哪里唤得动人。苏丽言说了一句,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精神不由一振,接着开口:“昨天晚上,您让玉珍去大厨房拿了些东西,妾身想着,这会儿应该还有剩。”

她话没说完,看到元凤卿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脑子微微一转,就明白了他的介意,连忙开口道:

“自然不是吃妾身吃剩的饭菜,而是妾身想着,妾身去厨房现做些简单的饭菜。”

第四十二章 信任与不信任

听她这么一说,元凤卿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对于苏丽言会做饭这一点,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讶异的地方,毕竟京中的贵女教养严格,大多数来说不管出嫁之后用不用得着她们亲自绣花针线做饭菜,不过会些基本的手艺,那是必备的,因此也不觉得奇怪,听她说要煮饭,就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我随你一道去吧。”

苏丽言受宠若惊,原本以为这位大老爷就是翘着脚等吃的主儿,毕竟君子远庖厨,这时代男人是不讲究进厨房的,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说,虽然心里讶异,不过苏丽言可没拒绝,多个人就是多个帮手,到时烧火,总也是有人的,因此欣然点头。两人也不换衣裳,反正过会儿也是要洗沐的,只是将外头的斗蓬取了,苏丽言将头上的饰物也取下,头发拆散了随意辫了根辫子,就冲元凤卿点了点头。

她小脸是标准的鹅蛋脸,小巧圆润,不过因为身体瘦弱的原因,下巴微尖,平日挽了妇人的发髻看起来好似凭空添了几岁,多了丝沉重不协调之感,此时只扎了辫子,垂在胸口直达腰下,饱满的额头垂下几丝流海,少女特有的清纯气息迎面扑来,气质清新纯净,倒是叫元凤卿多看了她几眼,见她脑袋微微偏了偏,眼里已经露出疑惑之色了,这才点点头走在了前头。

昨日里玉珍拿的食材果然还有剩,只是最主要的却是在昨夜弄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两颗蛋和一些白米,没有新鲜蔬菜,不过令苏丽言惊喜的,却是那一小把野山菌,搁在简陋异常的小厨房角落里头,根本没受人重视的样子,水缸里头倒是冰着一小块五花肉,因天气寒凉的原因,水缸里头的水都结了冰,搁上一天倒是没坏。

苏丽言现代时是自己住的,做饭乃是常事儿,虽然这灶台生火还没弄过,不过在狼狈的生过几次火之后,却是顺利的生了火起来,她的这一番生疏,落在元凤卿眼里,才是正常的,她是闺阁中的大小姐,会做饭可以说是闺训,以便成亲之后讨好公婆丈夫,可是一个富裕人家的小姐,应该不会生火这样的事儿才对,见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元凤卿在厨房里头有些狼狈的不知所措,不过他脸冷惯了,有什么表情根本就瞧不出什么端倪,见苏丽言忙得热火朝天,他自个儿却站在一旁像看热闹的样子,不由就开口问道:

“我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苏丽言被问得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就转头看了看,厨房里头简陋异常,只有一个小灶台,还看得出是刚刚修整过的样子,一个水缸,连碗柜也没有,锅碗瓢盆等都堆在灶台上头,连菜板也是,这厨房好像根本没什么他可以帮忙的地方。不过看他一脸冷淡的样子,苏丽言硬着头皮努力往四周看了看,无奈的给他指派任务:“夫君您不如将这肉给切了吧?”说完,也没指望他真能答应,不过却见元凤卿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冲她示意,苏丽言塞了把柴禾进灶堂里头,拍了拍手,站起身将菜板给他大爷洗了,又将肉给认真清理了个遍,烧了上头残留的猪毛等,这才给他放到了菜板上,将刀递给他。

元凤卿手起刀落间,带起一片刀光,那一小块冻得僵硬的猪肉,刹那在他手中就如一个腐朽的石头,被整齐的切成了薄薄的一片,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整整齐齐的堆在了菜板上头。苏丽言有些愣愣的,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了摸那猪肉,是真的,不是豆腐,可是却每一片猪肉都被切得又薄又均匀,好似量过尺寸一般,薄得几乎透明,只指甲片的厚度,她眼里露出吃惊之色,下意识的就抬头看着那手里拿着刀把玩,手指灵活微转,那刀就如同他手上玩耍着的小东西般,不住旋转,带起一阵阵寒光,看得她头皮发麻,深恐他手没拿捏住刀柄,那刀就飞了出来。

“夫君您”如果一开始只是猜测,到了如今,看到他露出这么一手,苏丽言可不敢真将他当作了一个文弱的书生,这玩儿刀跟她前世上课时玩铅笔一样,并且手势比她灵活得多了,这刀就这么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转动,刚刚如果她没看错,这人甚至连猪肉的皮儿都没沾到过,却这么快切完。苏丽言眼皮微微跳了跳,吞了口口水,又看了元凤卿一眼,下意识的脚步微微往后退了退:

“妾身可真是谢谢夫君了,不过这儿没什么事儿要夫君帮忙的,您不如先回房去吧,接下来的事儿,妾身自个儿做就行了。”她说完,干笑了两声,赶人的意思明显,又看了看还在他指间不住飞动旋转的菜刀,嘴角又抽了抽。

“就这儿吧。”元凤卿淡淡说话,手里的刀正旋转着,却突然飞了出去,苏丽言吓得险些惊叫出声,幸亏她理智还在,来到古代又是一惯谨慎惯了,习惯深入骨子里,还没叫出声,就已经死死咬住嘴唇,正闭着眼睛准备挨了这一刀时,却觉得耳旁一阵寒光略过,带起一阵冷冷的风,身上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只听‘铿锵’一声,她双腿微微哆嗦,还没睁开眼睛,元凤卿冷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没想到丽言胆子倒是挺大的,幸亏丽言没动弹。”苏丽言听他说话,浑身上下虽然僵硬冰冷,却是没有哪儿疼痛的地方,刚刚耳旁那阵寒风掠过,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还好,耳朵还在,手上也没沾着血,听他这么一开口,苏丽言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前世时听过的一句话,什么叫她胆子大?她这是已经害怕得来不及反应而已,如今她身手能与她的想法并齐,她早躲了,这会儿双腿麻木得根本动不了,哪里是不想躲了?

苏丽言心里发怒,脸色青白交错,脖子早已经僵硬了,转头的动作都困难无比,身子微微发冷,她吃力的别过头,却看到原本在元凤卿手上的菜刀,已经稳稳的别在水缸上方的刀子架里头,显然刚刚并不是意外,而是这人有意要将刀子放回去,只是用了特殊的方式,将她吓得半死而已,苏丽言想到刚刚好像擦着耳朵经过的菜刀,心里不由发怒,万一她刚刚吓得偏了脑袋,这一刀是不是就得削到她脑袋上了?这么一想,苏丽言不由有些生气,此时理智随着刚刚的惊吓,早已经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去了,她咬了咬牙齿,声音微微拨尖:

“夫君,这刀子可是不能玩的!万一刚刚丽言吓到之后躲了,可不是会挨上了这么一刀?”她淡淡的开口,表情还算是镇定,不过眼睛里神色却是幽暗了些,元凤卿感觉得出来,她此时虽然平静,不过却是已经生气了,不由觉得惊奇,苏丽言嫁到元家三天,好像是个没有脾气的面人儿似的,什么时候见她都是一个模样,没想到此时她胆子虽大,却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元凤卿眼神微冷,不过却没将她的怒气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说道:

“你要躲,下意识的也会往右边躲,刀不会伤到你。”

听他这么一说,苏丽言心底发寒,看到元凤卿眼底的冷意以及笃定的话,嘴角微微动了动,却是没再说话,元凤卿敢这么肯定,自然是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的地步,确实是如此,刚刚元凤卿的菜刀飞出来时,她下意识的想往右边躲,只是身子僵了来不及动一下,也不知道他是将自己观察得细微,还是将人心算计到如此地步,不过不论是哪一种,都证明这元凤卿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原本苏丽言想着嫁人之后就这么平淡的过完一生,可此时她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嫁了元凤卿之后,她想像中的那种平淡而安稳的生活,会与她无缘。

一想到这些,苏丽言眉头就微微皱了皱,虽然极快的松了开来,不过元凤卿仍旧是捕捉到她的表情,以为她还在为这件事而生气,眼里就更了些,不过看到她娇小的身子,以及清纯到稚嫩的模样,坚硬如刚铁般的心,到底还是软了软,不过是个小女孩儿,还没及笄,胆子小了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么一想,表情就有所松动,又多解释了一句:“你放心就是,如果你真往左边躲了,还不相信我不会让你受伤?”言下之意就是刀子真往她脖子飞了去,他也是有把握在她受伤之前让她幸免于难。

抱歉亲们啊啊啊啊嗷,晚了些,出去逛街#-真心滴悔过~~~明天一定准时…

第四十三章 不太靠谱的人

苏丽言微微点头,眼皮微微垂下来掩住目光里的神采,轻声说道:“妾身自然是相信夫君的。”说完,也不再多言,只淘了米下锅,又取了干山菌出来洗净了,转头看时,已经见到元凤卿自动坐到了灶台面前,学着她之前的模样,挽了柴塞进灶堂里头,这人玉树临风,长得又俊美无比,就是坐在灶台前烧火,也没丝毫折损了他的形象,反倒是因表情认真,而多了丝魅力,那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生长在富贵人家,性情天真单纯的少年。

两人在厨房里折腾了半晌,元凤卿纯属是坐着装个模样而已,苏丽言将野山菌泡过之后,就着五花肉炒了一个小菜,又打了个蛋汤,其余也没啥材料,将饭端了起来之后,就着灶堂里头剩余的火星子,她又弄了些水在锅里温着,一会儿吃过饭,这水正好就用来洗澡。

食材虽然简单了些,不过饭菜的味道倒是不错,五花肉炒野山菌别有一番风味儿,蛋汤虽然没加了东西煮,不过好在此时材料都是纯天然的,不是人工弄出来的东西,味道倒也可口,也许是饿得狠了,元凤卿也没有要挑嘴的意思,没剩多少材料,自然也没做多少东西出来,米没剩多少,煮出来也就刚好三碗的样子,苏丽言吃了小半碗垫垫肚子,其余都让给了元凤卿,今日累得狠了,等到收拾了碗筷回厨房,提了热水回来洗完澡后,二人也没再说话,熄了灯就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没亮,到准点儿,苏丽言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相比较起新婚的前两晚受折腾来说,昨儿是睡得最好的一天晚上了,苏丽言伸了伸胳膊,屋子里静悄悄的,枕边人早已经是不在床上,那边的枕头都已经微凉了,床幔垂下,外头小几上头燃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异常,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毛,苏玉前两天受了伤,苏丽言心疼她刚挨了二夫人巴掌,因此命她先歇息两天,也怕她性子冲动,到时吃苦受累的就是她自个儿,这一次吃过了亏,想来她也应该会记些教训,往后多看少言才是。

自个儿起了身先是穿了衣裳,看了看时辰,已经是快要到请安的时候,屋子里却还是没半个人影,苏丽言摸了摸自个儿及臀的长发,苦笑了两声,她能穿这些繁复的衣裳,却是对这梳头发没辙,苏玉一没在,她简直就如同少了半只手般不自在,元家又没另给她安排侍候的丫头婆子,也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压根儿就没替她准备,当初嫁过来时,苏秉诚为了表示对元家的尊重,除了一些替她管理嫁妆的庄子上陪房之外,贴身侍候的,就只有苏玉这么一人。

原想等着元凤卿的丫环玉珍过来,可惜等到快要到请安的时辰了,却是没见着半个人影,苏丽言心里冷笑,想到昨日太夫人和大夫人说的不用请安的话,却是又脱了衣裳钻进了被窝里头,再睡个回笼觉,来到古代大半年的时间,在家时每天给祖父母与父母亲请安,嫁人之后又得要给婆家长辈请安,可是风雨无阻的,还没睡过一回懒觉,如今好不容易挑着了机会,原她想勤快一些,谁知却没半个侍候的人,这可真真是怪不得她了。

这一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屋子里依旧是没半个人影,不过苏丽言穿了衣裳起身时,外间屋子上已经是收拾过了,显然是有丫头进来过,元凤卿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昨儿晚上本来就没吃饱,睡到这会儿自然是早已经饿了,苏丽言起身拉了门往院子里看,冷冷清清的,也没半个人影,心里就添了几分不悦,站在院子里喊道:

“人都去哪儿了?”

她这么一喊,半晌之后才有人慌慌张张的从走廊尽头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搓着手,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苏丽言时,忍不住愣了愣,才笑着回道:“三少夫人可是起来了,有什么吩咐吗?”说完,脸上还露出疑惑之色来,探了脑袋往屋子里瞅了瞅。

苏丽言见她这样子,心里就添了几分不喜,脸色沉了下来,淡淡道:“可是我记错了,我这屋子里侍候的人是一个也没有,也不知道下人们是有什么事儿忙了,醒了几回,连半个人影儿都没瞧见,到了这个时辰,还非得要我来喊了。”

听她这么一说,那妇人脸上就露出尴尬之色来,做下人的,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忙,最要紧的事,也就是侍候主人罢了,她原本想着苏丽言睡到这日上三竿才起,没去给长辈们请安,她这么一说,这三少夫人应该心里感到忐忑才是,谁知她不紧不慢的,根本没有慌张害怕的意思,反倒是看得她心里犯怵,此时又听她说醒了几回也没见着人影,就先将下头侍候的丫头们暗地里骂了个狗血喷头,脸上却不得不带了讨好的笑意,略有些紧张道:

“三少夫人说的哪里话,许是那些小蹄子们忙着事儿去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唤人,也不知道您身边的苏玉”

话未说完,苏丽言就目光就淡淡的盯准了她,瞧得这妇人尴尬不已,剩余的话了就说不下去,只能干笑了两声,杵在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苏丽言也不与她见气,心平气和道:“苏玉身体有恙,我让她回屋歇着去,怎么,你有意见吗?况且,元家家大业大,难不成侍候的丫头,就只指望着我身边的陪嫁丫头不成?离了苏玉,就没人可使唤了?”

她轻声细语的,却是说得那妇人陪笑不止:“三少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奴婢们失职了,您也别生气,奴婢这就去将那些蹄子们唤回来,还求三少夫人别与她们一般计较才好。”说完,眼神巴巴的看着苏丽言,就等她点头同意,明明这三少夫人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都还十分稚嫩,可偏偏她这不笑不语的样子,还真让人有些害怕。

苏丽言点了点头,虽然这事儿面上算是这么揭了过去,不过她心里却是知道,元家长辈们的对她是这么一个态度,往后这样的事情准是少不了,昨儿夫妻俩回来晚了,连饭也没得吃,连热水也没备着,苏玉一休息,自己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十分的不方便,小厨房也要尽快的弄起来,以免往后受制于人,至少有昨晚那样的情况,她自个儿弄饭吃时也方便,不会像昨天那般,连食材也没有,还得去大厨房要,而时间晚了,大厨房却又根本不理会他们这房。

那妇人如获大赦,连忙跑了出去,苏丽言回房没多久,果然就有一个怯生生的丫头缩手缩脚的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桌子边的苏丽言时,表情有些怯生生的,十分小心的问道:“三少夫人,您唤奴婢有什么事儿吗?”

苏丽言气急而笑,怎么一个个的开始都是问这话?难不成她没什么事儿了,这些下头的人,还得自个儿回屋里躺着去?没事儿就不能使唤了?刚刚那妇人是这般,如今这小丫头又是这样,如果不是她看起来有些茫然害怕的表情,苏丽言还真会以为她是跟刚刚那妇人一般的心思,问个话都藏了个陷井了。可这个小丫头一看就是呆呆的,就是没心眼儿,做事也肯定是不利落,才会被派到了她这院子里来。

连着两次醒来身边都没半个人影,苏丽言心里不满的同时,已经迫切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身边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除了苏玉,竟然没半个使唤的,元家人都不听她指挥,并且太夫人答应下来的小厨房也得尽快弄,不然一切受制于人,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儿,如果她就这么算了,往后估计还少不了。

黑着脸任由了这丫头打了水过来,苏丽言自个儿洗了脸,想着苏玉虽然还在歇着,可是自已身边没半个使唤的人,迫不得已,又使了人去将她唤了过来,院子里侍候的下人婆子们一个个心里不由有些忐忑,她们是看到太夫人等人对这三少夫人不尊重的态度,一个个才敢怠慢,可是说到底,却是没得到上头准确的命令要为难她,就算是得到了,到时闹了出去,太夫人等人为了脸面肯定不会承认,牺牲的,还是她们这些下头的人,原想着商户出身的丫头该是没什么见识的,没想到这位新夫人看起来不说不笑的样子,倒真有些令人犯怵。

第四十四章 主仆二人离心

下头的人被苏丽言这么一唬,心思倒真收敛了几分,苏丽言让人去找苏玉时,不到午时,苏玉就捂了脸过来,经过前儿的被打,她此时神色看起来收敛了许多,眼睛里也多了丝看不清摸不明的东西,见到苏丽言时,先是跪下叩了头,眼里的泪花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的涌了出来:“小姐。”

听她这么称呼,苏丽言不由有些无奈,这姑娘到了此时,挨了打还是没学乖,说了许多次,如今还是改不了口,被人听了去,这样的情形,还指不定该怎么说她了,到时主仆二人都会有麻烦。原本到嘴边的话,看到她红肿的脸颊,以及脸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忍不住又有些心疼,拉了她起身,指着身旁的绣墩,点头道:“有什么事儿,先坐下再说吧。”

苏玉就点了点头,顺从的坐到了墩子上,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摸脸,她原本清秀的容貌前儿被王氏的丫头一打,破了一条口子,幸亏伤口没苏丽言想像中的那般深,往后虽然会留下疤,可是却不会十分吓人,最多也是浅浅的一点罢了,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先问了她疼不疼,有没有哪儿不舒坦的,听到苏玉不吐不昏,昨儿难受,今天已经好了许多之后,苏丽言这才松了口气,认真说道:

“玉儿,我说过,咱们如今已经不是在苏家了,这是元家,许多事情还得要忌口才是,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你都闷在心里就是了,以免再出现这次的事儿,到时我也保不住你。”她这话已经是说过几回了,初时苏玉并不以为然,她在苏家时虽然是个奴婢,不过是侍候在正室小姐身边,一向没吃过什么苦头,家里上上下下都因她是苏丽言身边的贴身大丫头而对她客气几分,苏秉诚夫妇和苏青河夫妇虽然严厉,但也不会严厉到视奴婢性命如草芥的份儿上,这可是她被卖之后,第一次扎扎实实的吃苦头,心里率先就惧了几分,听苏丽言这话,心里以为然,不过嘴上却是不肯服气:

“难道婢子有什么话,还不能说了?”话里隐隐有一丝委屈之意,她虽然知道苏丽言这话是对的,不过苏玉自被卖之后没吃过什么苦头,原苏玉言是个标准的古代大家闺秀,沉默少言学妇容妇仪,根本与她没什么多说,虽然不太冷淡,可是也不到什么亲近的地步,如今的苏丽言对她有了几分好脸色,可嫁到元家之后,虽然苏家地位低些,可是如今元家吃的喝的都是苏家的,小姐为什么就硬不起腰杆子来?她真狠了,难不成元家还敢为难她了?自己这打,也是为了她受的,如今她不止是不替自己出气,反倒是再三嘱咐她要忍耐。

苏玉心里不舒坦,脸上就染了几分疏离,不过她好歹还有理智,知道心里的话是绝不敢说出口的,因此咬了唇,不服气的还了一句嘴之后,就倔强着不再开口。

听她这么一说,苏丽言倒是有些意外,心里微微一转,就明白了这丫头的心思,原本以她这年纪的丫头来说,这样的想法与不服输的劲儿,合该是没错的,可惜,错的就是她的命不好,身为丫头,如今又认不清形势与环境,心里止不定对她也有埋怨之意,想明白了这些,苏丽言看她疏离与掩饰不住不满的神色,原本微软的心,就冷了几分下来,原本是为着她好,才多嘴说了几句,如今见她不领悟,越说多了她心里还不耐,她也懒得再开这个口。

倒不是怕被这丫头连累,毕竟前天的事儿,虽然最后苏玉被打,不过也是她自己鲁莽行事连累了自个儿,可苏丽言心里头可没怪在她头上过,但如今看来,苏玉倒是认为这事儿应该算她的了。原本心里的一丝温暖,如此一来,苏丽言倒真是反省了几分,自己是不是太随和了些,不止是元家的丫头敢轻视她,嫁了人之后,连苏玉也好像变了样,古代的主仆之分上下严厉的分界点,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果然御下之术,须得张驰有度才是。这么一想,苏丽言脸色就淡了下来,原本想要苏玉再帮扶自己几天,如今看她心里的不满,这想法自然也就算了。

“倒也不是说让你不能说话,只是多说多错,如果没什么事儿,你受了伤,就先回去歇着罢,我这儿用不着你忙前忙后的,先养好了身子再说,过会儿你自去我那箱子里,称二两燕窝回去吧。”苏丽言神色温柔大方,可是不见了之前的亲近之色,显得也有些疏离淡漠,一副端庄高贵的主子派头,倒让苏玉心里莫名的犯怵。

不过在听说她让自己回去歇着时,苏玉脸上倒是露出感激的笑容,在苏丽言说到让她称二两燕窝回去时,脸上也没露出惊喜之色,以往苏丽言对她就宽厚,这燕窝之类的东西,有时她吃不完的,本生就是她喝,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感恩的,倒是觉得能休息几天,才真正是意料之外的欢喜了,连忙就叩头谢了恩。只是这会儿苏丽言心里微冷,对她这样的感恩话,也并不放在心上,挥了手就让她出去了。

苏玉过来一回,不止是没让她心里舒坦些,反倒是叫她有些难受,苏丽言早上起来得晚,错过了早膳,这会儿已经午时了,可是令人去大厨房端饭时,却得到回答说在元家,除了老爷们与太夫人等人长辈能吃些零食点心之外,其余众人是没有吃午膳的规矩,一天两顿,下一顿得等到晚上去了,前几日只是破例,怜惜她刚嫁过来,所以中午才准备了些,这会儿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提醒她得清楚自己的本分了。原本被命令去拿饭的丫头,呆愣愣的回来,看着苏丽言,连话也不会说,就这么桁着,苏丽言这会儿饿得肚子难受,郁闷不已。

穿越来到古代之后,苏家虽然不是什么权贵之家,不过家里富裕,华氏对自己这唯一还留在家里的亲生小闺女还算是疼爱,午时就算苏家人不吃,也会命人给她准备了,嫁到元家之后,饿了几天,前几日早晨有吃东西,勉强还能忍着中午不吃,可今日早晨没吃,到了午时就撑不住了。

喝了两盏茶水,苏丽言只觉得自己站起身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声,有些忍耐不住了,这会儿大厨房没开火,想到前几日时太夫人无奈之下答应她自个儿开小厨房的话,果断的唤了人进来。这进来的妇人竟然是早晨被她逮住的那一个,苏丽言愣了愣,抿了抿嘴,温柔问道:

“我刚嫁到元家不久,对院子里的事情还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这位妈妈是哪一位?”

早晨时这位新夫人的不满,这妇人如今还记得清楚,因此听她问话,连忙就开口回答道:“奴婢当不得三少夫人这么称呼,奴婢是外房小管事元海家的,娘家姓许,三少夫人唤奴婢进来,可是有什么吩咐的吗?”

元海家的面容干净,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看起来倒像是个利落的,态度也算是恭敬,苏丽言问过之后,才知道这元海就是外院大老爷手下大管事下头受制的小管事,也不知道怎么分派到了她的院子,照理来说,这样的管事媳妇儿,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管事,可到底也是大老爷那边儿的,最不济应该是在大夫人身边侍候才是,怎么会到了她院子?此时苏丽言也懒得去追究这些,反正就算是有人插进来的眼线,她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敢被人盯着,反正送走一个,总会有第二个来,只要她们能安守自己的岗位,不要出现今儿一大早的事情,她也就不在意了。

想到这儿,苏丽言先是端起茶抿了一口,这茶添过几回热水,早就已经淡而无味儿了,这么喝下去,越发觉得肚腹空得厉害,连忙又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右手两只纤细如玉般的透明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曲了在黄梨木小几上就敲了两下,神色淡淡的,令人摸不清她心里的想法,一张白净的脸孔带着柔美和稚嫩,皮肤倒是顶好的,光滑细腻,犹如剥了壳的鸡蛋,白得好似细甆般,人说一白遮三丑,更何况这新夫人也不算是丑,虽然不是顶级妖娆的大美人儿,可是样貌倒也是清丽端正,配上这顶顶好的皮肤,倒也称得上一流的美人儿了,属于是耐看型,越看越是好看。那元海家的见她不说话,下意识的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看,倒是也觉得有些受她吸引,连忙趁着她没看过来时,就赶紧低了头下去。

“平日我这院子里头的事情,就劳你先担着。”苏丽言冲她点了点头,元海家的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推口道:“奴婢份内的事儿,哪里敢劳三少夫人说有劳两字儿。”话虽是这么说着,不过心里到底松了口气,嘴角边露出丝笑意来,原来不是来夺权的,只是新官上任,总是想放把火,给她来个下马威而已。虽然是放心了些,但到底不敢松懈了,腰背下意识的更弯曲了些,态度十分恭敬。

第四十五章 .第一次派差事

“我这儿到真有事儿要你去跑一下腿儿。”苏丽言见她这副作派,只是微微笑了笑,没对她的忠心话表什么态,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大前儿请安时,太夫人怜我,允我在院子里弄个小厨房出来,下午就劳你跑一趟,先采买些东西回来,昨儿我看那小厨房还可用,就先将就着用了,晚上你看先调哪些人到厨房里去,傍晚时要列的菜式,晚些时候我会让人交给你的。”苏丽言说话时声音软绵柔嫩,表情温柔大方,不过却不是在和这元海家的商量,而是直接的吩咐了,要不是不知道元凤卿的喜好,又怕不给他准备爱吃的东西,让人说了闲话她没尽到妻子的本份儿,这会儿她就想列了自个儿想吃的菜单,交给这元海家的。

元海家的没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以为这苏氏不过是给自己下马威的,没想到却是立马交了件难办的事情给她。她是元府的家生子,自然是知道元府的规矩,元府大老爷和二老爷分为两房,各小房之间也是有小厨房的,不过一般这些主母院子里的小厨房也就是平日做些零食点心,烧些热水等,根本不作正做饭用,先不说这三少夫人有没有资格享用小厨房,就算她是得了太夫人喜爱,得了太夫人允诺用这小厨房了,可是听这位主子意思,却并不像是平日里做些零嘴儿点心,也不是烧些水便罢了,倒像是用来作为她专用,煮吃食,一日两餐的地方了。

这么一想,元家海的脸上就露出几丝诧色来,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苏丽言,倒像是没听清她说的什么话般,以为她是无意中说错话了,这小厨房用来做她一日两餐饭之用,又洗衣做饭之类的事儿这院子里都包了,热水有也都出处儿,那可不是没大厨房什么事儿?她是元家的家生子,跟着元家两三代了,从元老相公的父亲时,就是跟着元家的,自然也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作长辈的要收拾下头的小辈媳妇儿,不止是立规矩那一套,还有厨房的狭制以及其它一些零碎小事儿,虽然简单,可是结果却是显著,光是这厨房里的事情,就能将人恶心气得有苦说不出来,如今三郎君院子里要是自成一套了,这三少夫人可当真是落进福窝里了,这样的小厨房,除了太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的院子里有,其它年轻一辈的媳妇儿可没一个有的,而大夫人徐氏,和二夫人王氏,可是熬了大半辈子啊。

三少夫人一来,可真是独一份儿了,元海家的不相信太夫人对这三少夫人如此厌恶,还能答应她这样的要求?这么一来,元海家的就当是苏丽言说错了话,小心翼翼求证似的又问了一遍:

“三少夫人的意思是?”

“太夫人怜我惜我,心疼做晚辈的,特意允我可以立小厨房,许妈妈可有什么异议了?”苏丽言微笑着问道,也没有因她疑问的话而生气,一双似水的大眼睛里好似也含了笑意,却是让元海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人家太夫人都已经发了话,她是什么身份?哪里敢对这老太太的话有异议,可不是找死么?这三少夫人也不是真不明白,还是有意揣着明白,却装了糊涂,有意引她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当下掩了各种心思,跪在地上叩头:“奴婢不敢,既然如此,那奴婢这就先去张罗着,三少夫人…您看?”

苏丽言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是在问要钱了,不过这本来是人家替自己跑腿办事儿,银子是该给的,因此也不拖拉着,见这元海家的答应,也很爽快的点了点头,转身撩了帘子进内室里,不多时出来手上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元宝出来,交到了元海家的手里,一边笑着道:

“这儿是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只买些小厨房必备的东西,等会儿我问了三郎君想吃什么,再买些”说到这儿,苏丽言不由顿了顿,又站起身回屋再取了锭元宝出来,交到了这元海家的手上:“索性一次全买足了,许妈妈经的事多,看看这钱可是够了?不够,我再进屋里去取。”说完,笑意吟吟的端起了茶杯,有送客之意,盯着跪在地上的元海家的。

元海家的后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如今世道艰难,一两银子可足够小康之家过上好几个月有余,这二十两银子置办好东西是足足有余了,甚至就是吃上好东西成天燕窝鱼翅,鲍鱼等,小半个月也是足够了,苏丽言能倒回去两回,第二回是为了元三少爷吃得好些,进了屋两次却没多拿,显然是知道行情的,此时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元海家的到此确是不敢轻视了她,心念疾转,就叩了个响头道:

“这些银子是足够还有多了,既然如此,奴婢就先下去了。”她此时倒真真是没生出贪婪之心,一来这厨房能不能办得成,并不是苏丽言一个人说了就算的,还要等太夫人等人点了头才成,这不一定能成的事儿,她就是想贪,到时事情没办成,这银子可不能平白无故少了吧?二来这要贪,也不一定要选在这时候,如果老太太真开了恩,同意这位三少夫人置办小厨房了,她也没必要选在新三少夫人第一次吩咐她做事的时候就动手脚,要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三少夫人是个什么德性,大家都还不清楚,只要她留在这院子了,以后使手脚的地方多得是,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好处,倒是把好不容易求来的位置,给弄没了。

苏丽言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这元海家的是个聪明的,也不与她多说,就点了点头,元海家的也是个识相的,见此知道这位三少夫人心里也有计较,更何况此时她也急着去向主子求教,因此也不欲耽搁,连忙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元海媳妇一路出了院子,认准了方向之后,先是向兰院低着头走了过去,一路遇着好几个熟识的婢女,她只是应答了两声,也不说笑,进了兰院之后,屋子正中央,大夫人徐氏已经懒洋洋的歪在了贵妃椅上头,显然是刚刚得了元海媳妇求见的令才起的床,神态有些厌厌的,因天气还冷的原因,手上捧着手炉子,屋子里摆设简单,除了一只缠枝描金花瓶作摆饰,竟是太过素了。

大夫人身边贴身的丫头素春正捧了瓜子盘儿,精心替她剥了瓜子壳儿,递到她手上,大夫人看到元海媳妇进来时,微微笑了笑,转头冲素心说道:“给元海家的看个坐。”

“不用了,不用了,奴婢哪里敢当得大夫人赐坐。”元海家的跪在地上不住摇头,今儿苏丽言与徐氏都使了她坐,可是在三少夫人房里,元海家的还敢放肆一下,到了大夫人这儿,给她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真坐下去的。

见她拒绝完全是出自真心,态度虽然恭敬可是却着实不坐的样子,大夫人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只是冲素春仰了仰下巴:“倒些瓜籽儿给元海家的。”素春答应了一声,连忙拿了瓜子盘,走到了元海媳妇面前。之前拒绝了一回大夫人的好意,虽然说是不敢造次,不过这恭敬过了头,却是显得有些迂腐了,更何况在这些主子心里,不见得将她当成一件物事儿,可是赐给她的东西,再而三的拒绝的话,那可是叫人心里不痛快了。元海家的在元家多年,自己丈夫又是大管事下头的人,以前了是在大夫人院子侍候的,对这位夫人性子十分清楚,看着跟菩萨人儿一般似的,但主子就是主子。

伸了手出来,识相的接了一把瓜子,郑而重之的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头,这才典着脸冲大夫人讨好的道:

“就是大夫人您体贴奴婢,知道奴婢好嘴馋的,奴婢可真是谢过大夫人赏赐了。”说完,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徐氏虽然明知道她不过是装模作样,不过仍旧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冲身边的林嬷嬷使了个眼色,那林嬷嬷守在徐氏身边多年,深知她的性子,此时见她眼色,心领神会,连忙就笑着开口道:

“许家妹子今日过来见大夫人,可是有要事儿的?或是找咱们老姐妹叙旧?”林嬷嬷是徐氏当初陪嫁的丫头,后来被徐氏指给了当时大老爷身边的长随作娘子,那长随也就是如今的大管事儿,正是许氏男人的顶头上司,因此见她问话,神色自然是与对待徐氏时的一般恭敬,并不敢怠慢了,甚至要更郑重两分,一听她开口,就忙不迭讨好的笑:

“奴婢确是有事儿过来秉过大夫人的。”说完,她微微直起了些身子,伸手从身上掏了掏,接着竟然拿出了两锭蹭亮的大元宝出来,献宝似的堆到了大夫人徐氏面前,故作有些为难的道:“今儿三少夫人快午时起床时,见着身边没个侍候的人,因此责骂了奴婢等人一通,也不知道三少夫人心里是不是见了奴婢们的气,因此刚刚唤了奴婢进院子,说是,说是太夫人有令,准了三少夫人在院子里设了厨房,取了银子,命奴婢采买些食材,您看?”不经意间,就给苏丽言上了一记眼药,说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不止是没给婆婆请安,甚至还十分懒散,幸亏徐氏记得昨儿是自已命苏丽言不过来请安的,因此也不能怪在她身上,对元海家的话,也就根本无置可否的样子。

第四十六章 偷鸡不成蚀米

一见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止是林嬷嬷有些怦然心动,就连徐氏,目光也是直了一下。如今元家的情形不比当初,家产可是都被充了公的,一分儿银子也没留下,后来苏丽言嫁了过来时,元凤卿虽然是大夫人的儿子,不过太夫人却是玩儿了一手阴的,直接将苏氏的嫁妆接了过去,以往在京城时,大夫人夫妇身边分别侍候的人就是元府的大管事,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太夫人最多也就是以婆婆的身份立些规矩叫她难堪而已,但无论大小事谊,却是由大夫人徐氏说了算。

可元家出事儿之后,太夫人借着自己年长,一手将苏氏的嫁妆捏了过去,这笔嫁妆数目庞大,虽然不比元家几代的累积,可是也差不了多少,如今太夫人一并拿到了手里,叫人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恨自己丈夫明知此时却并不帮她说话,如今大夫人身边的人虽说还挂着里面管事的名头,可是却被架空,说是只剩了个空壳子也不为过,平日吃穿用度,自然不如元府时那般有益于她,而是一切都全指着太夫人了,徐氏大半辈子,第一次尝到捉襟见肘的滋味儿,如今看着银子,也忍不住心里意动。

元海家的自然看到大夫人的目光,说实话,这银子虽然心动,可也得看她敢不敢拿了,但如今她自个儿不敢拿,不表示大夫人也不敢拿,只要借着儿媳讨好孝顺大夫人的名义,这二十两银子就是送给了大夫人,料想三少夫人也不敢生出什么闲话,反倒是自己还能借花献佛,以这二十两银子,讨好了大夫人,往后,对自个儿夫妇才是更有好处的。这么一想,元海家的不由典了脸笑,跪着冲大夫人挪了两步,捧起手中的银子,笑着说道:

“奴婢想着太夫人应该是没说过这话,许是三少夫人说错了,反正大夫人也是三少夫人的婆婆,想来孝敬与您,三少夫人还能感觉到无比荣耀呢。”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了。元海家的已经看到大夫人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嘴角忍不住也跟着翘了起来,谁知徐氏并没有伸手接了她捧着的银元宝,反倒是伸了手向一旁的盘子,拈了颗瓜籽儿,冲着元海家的摇了摇头:

“这事儿我不当清楚,既然丽言说了是太夫人所说,这话,自然是要去问太夫人才是,这银子,你就先收着吧。”大夫人说完,伸手打了个哈欠,面容上现出几丝疲乏来,冲元海家的说道:“你先去问下太夫人吧,如果太夫人说了是,你就直接去给三少夫人将她要的东西买好了就是,不用再回我这儿了。”

她如此说话,倒是令元海家的大出乎意料,明明见她眼里已经露出极感兴趣之色,偏偏大夫人却是拒绝了,她如今知道,大夫人日子不如以前好过的,手里没钱,那可就像是被人抓住了七寸般,寸步难行,这二十两,可是能花上不少时间了,就是每日自己开小厨房,弄些好东西私下吃,也能吃上一两个月了,没道理不心动的啊?元海家的觉得意外,又有些尴尬,原想着讨好大夫人的,谁知这记马屁就算不是拍在了马腿上头,可是却也没拍到正点,因此弄得自己讪讪的,见大夫人态度很是坚决的样子,不由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自在,将手收了回去,勉强笑道:

“既然大夫人有令,奴婢自当是遵从的。”说完,干笑了两声,面红耳赤的,又说了两句讨喜的话儿,自个儿尴尬不已的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林嬷嬷取了帕子过来给徐氏擦手,一边有些好奇问道:“大夫人何必不要那二十两银子?就算是收了,三少夫人也不可能来找您闹的吧?如今大房的情形,您”

“我明白。”大夫人点了点头,打断了林嬷嬷的话,自个儿起身往内室走去,坐到梳妆台前取了镶金钗子,一边淡淡冲林嬷嬷解释:“这银子送我,只是元海家的私下作主,苏氏并没说过这话,如果我拿了,可成什么了?到时传了出去,可不是婆婆惦记儿媳妇的嫁妆了么?大的都补贴了元家,要是这样琐碎的银子也忍不住,可真让人笑掉大牙了。”说完,大夫人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目光微闪,随即自个儿解了衣裳,坐回到床边,准备再睡上一时半刻的。

“也就夫人您如此的好心,换了这天底下,哪儿还有您这样好心的婆婆?”林嬷嬷忍不住掏手绢按了按眼角,这才侍候着徐氏上了床,想到苏丽言温婉如玉的模样,偏偏嫁进元府几天却没吃过亏的情形,倒是对徐氏的话深以为然,这姑娘就是表面装得乖巧,实际上也是个不肯甘休的,徐氏要真拿了这银子,指不定怎么被人捅出来。

这边徐氏没打那银子的主意,那厢儿元海家的得了大夫人徐氏的令,虽然有些无奈,不过仍旧是往太夫人的梅院行去,太夫人昨夜被苏丽言夫妇一搅,半宿没睡着,这会儿正午休,得到元海家的来的消息,不情不愿的起身,半晌之后才接见了她。等元海家的出来时,原本挂在腰间鼓鼓的袋子,已经瘪了下来,她脸上忽喜忽忧,并没有朝出元府的方向走去,反倒是又往苏丽言住的院子走了去。

原想着去替苏玉讨些公道的,谁知还没出门,原本被她使唤出去的元海家的又折了回来,苏丽言自然是走不了,只能耐心的坐着听元海家的跪在地上回话,得知自已交给她的银子被太夫人劫了去时,苏丽言心里冷笑了一声,看到跪在地上恭敬不已的元海媳妇儿,心里已经生出一层薄怒,偏偏脸上还笑得温柔又恬静,听她口沫横飞说了半天,她这才淡淡的开口:

“如何,说完了?”今日这事儿元海家的瞧不起她,又自作主张,根本是没将她放在眼里,要是这事儿她处理得不好了,估计往后这样下头的人自作主张,还真少不了。要她平白吃了这亏,苏丽言可不甘心,但又不能真跑到太夫人院子去要钱,到时就算要到了,不过一顶泼辣混不讲理不敬重长辈的帽子,估计就得牢牢扣在她头上了。可是这元海家的,她却是不准备放过,要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元海家的本以为她听了这消息该是勃然大怒的,谁知却是平静成这副模样,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不由心里有些不安,不过想到拿这银子的是太夫人,再想到太夫人许她的好处,腰背又挺直了起来,连忙点头道:“奴婢说完了。”

“原本以为妈妈是大夫人身边出来的,应该是好的,没想到竟然哄骗到了我头上。”苏丽言说完,不紧不慢的伸手敲了敲桌子,她细指如青葱一般,柔嫩洁白,指甲粉红圆润,保养得极好,那皮肤像是透明的般,能看到手指上细微的血管,嫩得好似一掐就会破儿似的,元海家的本来要说话,却是不经意的被她动作吸引,那目光下意识的就落到了她手指上头,想到自己粗皮黄黑的手,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卑,往袖子里头缩了缩,苏丽言柔柔的带了稚气的声音响起:

“太夫人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要晚辈的银子?你这老奴拿了我的银子谎称太夫人要去了,可是要掌了嘴才说实话?”苏丽言也不与她争不争什么孝敬长辈的话题,长辈,她要孝敬,可是却不是人家拿了她的东西,替她去孝敬,平白人家得了好处,她还没得什么好脸色,这元海家的,是不是瞧着她好欺负了,连这样的事儿也做得了来?

元海家的一听她这话,也顾不得欣赏她美玉一般的手指了,连忙就反驳:“三少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奴婢见太夫人时,可是说了三少夫人您”

“好了!”苏丽言打断她的话,声音柔柔软软的,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糯之意,微微看了元海家的一眼,这一眼直看得元海媳妇头皮发麻,半晌之后才听苏丽言接着开口:“我是让你去采买东西,何时遣过你去太夫人院子?更何况这么大半晌功夫,不止是一事儿无成,回来还跟我说银子没了,许妈妈,你是不是当我傻子一般了?”

第四十七章 谁做事谁赔钱

元海媳妇儿一听她温柔的话,好似没带半分火气,却是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想了起来,自己原本是想去找大夫人卖好顺便拿个主意的,谁知到最后却是被大夫人使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结果这银子刚亮出来,自然就如同那打狗的肉包子般,不见了踪影,原想给大夫人卖乖,没成想对象变成了太夫人,左右都是主子,元海家的本来也没有害怕,可如今三少夫人一说,她倒是觉得心虚了,想起来确实苏丽言根本没要她去找过什么大夫人太夫人的,只是让她买东西而已,如今这事儿,却是她轻视苏丽言之下,办差了,不论如何,这辫子是给人捏住了。

“奴婢,奴婢,有错。”

“许妈妈可是不认得路,跑到太夫人院子里去了?”苏丽言看了她一眼,脸上笑容端庄,身边跟着两个小丫头,不时诧异的看向地上跪着的元海媳妇儿,直看得元海家的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又羞又怒的。原本苏氏并不讨元家长辈喜欢,派过来侍候的丫头都是没眼色的,平日她在这院子,就是管理一众大小丫头,极有脸面,原本觉得这些没眼色的,使着是极顺手的,可没想到这些没眼色的对待三少夫人时能将人气着,但同样的道理,在面对她时,这些没眼色的,照样能将她给羞死,如今当着这些丫头的面,以往的威风可是一下子扫了地。

“好了,这事儿我当是没发生过。”苏丽言叹了口气,也不接着将这元海家的趁机责骂一顿,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我也不再追究,想来许妈妈也不是成心的。”

她这话一出口,元海媳妇儿脸上就露出一丝喜色来,连忙就搓了搓手点头,还没开口说话,只听苏丽言又接着道:“时辰不早了,元海家的,你先去将我吩咐的事儿办成了,三郎君晚上要吃清蒸鲈鱼,可得赶紧买好了东西,不然,可赶不及晚饭的时间。”她说一句话,元海家的就点一次头,到最后时,听苏丽言吩咐完晚上要吃的东西,她也从太夫人处得知确实三少夫人是得了太夫人令的,因此这时再不敢有丝毫怀疑,原本搓了好几下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见苏丽言吩咐完了事儿,竟然是要往外头走了,此时元海家的跪不住了,连忙焦急道:

“三少夫人。”“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是要我拿了笔给你记下来?”苏丽言微微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满的样子,看得元海家的心里一寒,却是硬着头皮开口:“奴婢不敢,三少夫人的话,奴婢可是记住了。”

“真记住了才好呢。”苏丽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元海家的一眼,元海家的听她这话,自然是想到中午时她吩咐自己买东西,结果却是去了太夫人院子的事儿,心里不由大感心虚,不过却又害怕不已,连忙开口道:

“奴婢记下了三少夫人说的话,可是这银子”苏丽言拉拉杂杂吩咐了一通,鲍参翅肚的都吩咐了个够,上好金丝燕窝等也是说要几斤,再加上这样那样的东西,鸡鸭鱼肉等,这些东西置办下来,少不了得花上十几二十两银子,如今这钱都被太夫人拿了去,哪儿还有银子去采买?元海家的以为苏丽言是忘了,不由焦急不已:“奴婢这次准将三少夫人的话记在心里头,不过奴婢手头上也紧,没银子给三少夫人您垫上的,您看?”

“银子?”苏丽言愣了愣,皱眉看着元海家的,好似面前的人任性不懂事,令她失望不已般:“银子中午时不是已经给过你了?怎么三番四次的,还找我要?莫不是看我好欺负,想谋了主子财产吧你?”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将元海家的惊得魂飞魄散,当下脸色煞白,不住摆手:“奴婢哪里敢谋求三少夫人财产,这银子被太夫人,奴婢手上可是分文没有的。”听苏丽言有意要她填了这窟窿,元海家的急得声音都变了,这二十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就是元家鼎盛时期,大夫人当家,她男人能捞到好处时,二十两银子也得弄个一两年才能积攒得下来的,如今元家经历大变,不止是主子,连带着下头的人都跟着身家缩了一圈儿,就是以往,她也不敢大大方方说自己能拿出二十两银子,更别提如今落魄的时候。

“三少夫人别同奴婢开玩笑,奴婢胆小,可禁不得您吓的。”

“开玩笑?”苏丽言眉头一皱,转头看着这元海家的,脸色微沉:“你当我一天闲着没事儿,来和你开玩笑呢?”话里的轻视之意,叫元海家的羞红了一张脸,不过看到苏丽言一本正经的神色时,却又气愤不已,有种恼羞成怒之感,感觉到苏丽言对她的不看重,虽然身为奴婢,不过被这苏氏这样的下贱商贾轻视,简直叫元家的家生子许氏觉得丢人不已,当下硬了声:

“三少夫人的银子孝敬了太夫人,难不成三少夫人不愿意了?”

“我愿意不愿意,那也得是我亲自开口了,当初给你银子,可不是叫你去孝敬太夫人的,太夫人的东西,我早已经送过去了,由不得你这奴婢自作主张。”见这元海家的脸色不好看,苏丽言也跟着沉下脸来:“更何况不是你嘴皮子儿碰一碰,就说这银子是孝敬了太夫人的,太夫人许我立小厨房,万万没有贪默孙媳二十两银钱的道理,你当太夫人与你这样低下的奴婢一般的见识?连二十两银子都瞧得上!说不准就是你这奴才起了贪心,如今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了。”

这顶大帽子一扣下,元海家的当下吓得面无人色,二十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苏丽言想将这个屎盆子扣她头上,那却是不行的,如果只是二十文大钱,说不定她咬牙就认了下来,可是二十两,就是杀了她卖肉,也不值这个数。不过这位三少夫人有一句话却是说得对了,她这次是自作主张,元海家的面色讪讪,原本以为这位不过是商户人家的女儿,见识浅短,被自己一吓,应该极好拿捏,没成想,却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看着表面温顺恭敬,可惜实际里却是个手段伶俐的主儿。

一想到这些,元海家的对今日自己的行事微微有些懊恼,只顾着讨好两位当家的主母,却是忘了,这位再是不济,如今也是嫁了进来当主子的人,万万不是她可以轻易应付得了的,如今羊肉没吃到,反倒是惹了一身的骚。元海家的正有些后悔,突然想起了自己中午去大夫人那边时,大夫人眼里的神色,明明在见到银子时,也是心动的,最后却是没拿,反倒是给她指了一条去太夫人那儿的明路,元海家的从小也是生在元家的,这内里的过场不知道看了多少,从当初大夫人进门儿时,到最后拿权,也是瞧得清清楚楚的,那位夫人表面仁慈,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有手段的主儿,今日支使自己去太夫人院子回话的那意思,是她想像中的那样吗?

越是细想,元海家的越是觉得不寒而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卷进了这元家三代媳妇的勾心斗角中,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想到前几日时,听说这位新三少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却没在太夫人手里吃亏的话,脸色突然就白了起来。

“如果你是不服,咱们也可以去太夫人院子里问个一二,怎么?不是会能言善道的吗?我要的东西,可是今日能买得齐了?如果买不齐,可得自己想法子给我补上了,否则,我这院子,万万留不住你这样有心机有手段,又能自己拿主意的伶俐人儿呢。”苏丽言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元海媳妇,嘴唇微微扬了扬,目光里的神色却是清冷明亮。

元海家的冷汗淋淋,一片乌云死死的压在她心头,苏丽言这话,已经表明今日根本不会放过了她,去找太夫人评理?太夫人肯承认自己眼皮子儿短,连孙媳妇开设厨房采买的二十两银子也要抢?她太夫人敢做,可没那个脸皮敢承认,只能是这想凑上前去讨好的元海媳妇自己担了。苏丽言话里的意思也说得是清清楚楚,今日这二十两的亏空,她是要认也得认,不认更是必须得赔上。赔上之后,苏丽言当没这回事儿,将东西补齐,窟窿填上也就算了,如果她不愿意认这回事儿,那么这亏空她依旧是必须得补,不过这名声可是全毁了,并且这院子里也是再容不下她。

第四十八章 挨敲了长记性

一想到这些,元海家的嘴里直觉得苦涩,苏丽言根本不给她选择的余地,也不知道一个新嫁过来的媳妇儿,出身不高,底气为什么这般的足,一点子小事,也非要拧着不肯放过,这二十两银子今日她要真是认了下来,回头还不得被她男人收拾死?不过不管她认不认,这位三少夫人根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如果真要闹了起来,主子不过是被人说着不太好听而已,而她,却是一辈子可都得毁了,被这位出身低贱的三少夫人嫌弃,以后哪个房的还敢用她?元海家的苦笑了两声,嘴里就像刚吞过一大口黄莲般,狠了狠心,深呼了一口气,在地上重重叩了个头,脑门子传来一阵闷疼,她却是表情坚定了些,以这疼来叫自己记住这回教训才好,可别把人家表面的温顺,就当作了人家真实的性格,以叫自己吃了回闷亏,嘴里答道:

“三少夫人是主子,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奴婢不比您,见过大场面,既然三少夫人说奴婢错了,那奴婢就一定是错了,晚膳前,奴婢一准儿会将事情给办得妥妥贴贴。”元海家的也不亏在元家呆了一辈子,元家富贵时,她瞧在眼里,元家落魄了,如今她们这样的家生子也是不由人的,虽然想通了今日这事儿是必须得应下,但二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知道自己是先失了本份,才让苏丽言逮着了空子,可是一想到回去时要面对自已当家男人的眼神,这心里依旧是硌得慌,因此说话不由有些硬邦邦的,夹杂着怨气与讥讽。

苏丽言得了她应承,听出她话里的怨恨与对自己的轻视,微微笑了笑,也不与她计较,这是真正没将这人放在心上,而对她的怨恨也罢感激也好,都不往心里去的意思,元海家的自然也瞧见她的表情,当下心里更是气得慌,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又叩头道:

“三少夫人还有其它吩咐吗?如果没有,那奴婢先下去了,怕时辰晚了,等下耽搁了您的事儿。”一开始的怨气出过之后,这损失,她还得补上来,逞了一时口舌之利,如今也照顾得对人叩拜称奴。苏丽言想到今日时这元海家的表现,晾了她好一阵子,瞧得这许氏心里忐忑不已了,她这才微微点头,语气淡然:“去吧,不过许嬷嬷既然身为我院里管事,也得将这事给管好才是,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儿,可别怪我不念婆婆的脸面,少不得许嬷嬷要吃些苦头了。”

她语气轻声细语的,不过话里的寒意与警告,却是让元海家的听得清清楚楚,当下苦笑了一声,点头称是:“奴婢省得,往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处,多谢三少夫人给奴婢这一次的机会。”

将元海家的打发走,苏丽言自个儿呆呆的坐了半晌,屋子里众人因她之前向元海家的不温不火发难,而心里犯怵,谁也不敢主动凑上前来,要知道元海家的在这院子向来就有绝对的话语权,说一不二,连三少夫人这样院子里正经的女主子,也比不上她有脸面,在小丫头们的心目中,这元海家的简直是比三少夫人还要可怕得多,不会讨好苏丽言,也要讨好那元海家的。可如今这样一位有脸面的妈妈,在主子面前吃了挂落,灰溜溜的跑了出去,屋子里的两个小丫头又是觉得讶异,又是觉得有些惶恐,看苏丽言的目光不由敬畏了许多。

原本今日午时后是想要出去拜访二婶的,没成想却是因为这样一桩事儿耽搁了,大厨房早已经是熄了火,不会因为她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孙媳妇儿而巴结讨好专门为她开小灶,只能待到晚上时,这元海家的能采买完东西,那才是好。饿得狠了,又看了看时辰,屋子里两个小丫头又如木头人般,屋里安静得厉害,清冷的空气透过窗户吹进来,坐在桌边没一会儿,双足就僵冻得有些发疼了起来。

苏丽言睁着一双眼睛,突然有些乏了,反正无所事事,离傍晚请安还早得很,因此唤了两个丫头过来,侍候她解了鬓发,脱了外裳,又重新钻进了被子里头。只是天气寒冷,冻得人手脚发疼,身子不住哆嗦,尤其是苏丽言这具身体,本身底子就差,想了想,她唤住了要往外走的两个小丫头,温声吩咐:“给我装个汤婆子进来,我睡会儿,到申时中时唤我起,可以稍提早一两刻钟,但是绝不可迟了,明白吗?”她脸上还带着稚嫩之色,不过吩咐时目光温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叫几个小丫头心里微跳,想到她之前处置元海家的,此时积威尤在,就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烧得滚烫的汤婆子送了过来,苏丽言看着那小丫头先是放下床边的纱幔,接着才出了脚踏之后,又放下了外间床账上的幔子,退了出去,接着一阵带门的声音,屋里又安静了下来。苏丽言睁着眼睛看纱帐顶,不过是呆愣了片刻,接着闭上眼睛,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头,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