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申时初时,那个小丫头果真是过来唤了她起床,这会儿要请安是早了些,但早些起来,却是无甚坏处,原本那小丫头还有些忐忑,深怕自己唤早了,她心里不悦,但见她神色如常时,这才松了口气下来,侍候了她更衣梳头,又拧了温帕子替她抹脸,一边嘴里怯生生道:

“三少夫人,许嬷嬷早在未时末时就已经回来了,说是东西已经采办齐全了,不过奴婢看三少夫人您还在睡,因此许嬷嬷也不敢打扰,只吩咐奴婢向您回上一声儿,说晚上的菜单子请您拟了,交到厨房去就是。”说完,还小心的看了苏丽言一眼,颇有些将她当做了母老虎的意思,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显然是被她中午收拾许嬷嬷时的样子吓得不轻。

苏丽言失笑,不过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是将这事儿听到心里了,那小丫头满脸紧张的神色这才放松了开来。写了自己晚膳时想用的菜式,元凤卿的喜好她却是不甚清楚,才嫁到元家没两天,对这位少爷的性子喜好苏丽言还没摸到,身边又没得得用的人儿,元凤卿身边侍候的大丫头又不待见她,更有甚者如今元凤卿在何方,每日出门做了些什么,她也是不怎么清楚,今日说起建小厨房,礼貌之下她遣了身边的丫头过去要问话时,谁知人都没找到。

想想嫁到元家几天来,与元凤卿为数不多一块儿用饭的情形,那时她的注意力虽然不是全盘放在了元凤卿身上,可是却依稀记得,他好似比较喜欢清淡些的东西,大鱼大肉之类的并不爱,反倒是瓜果青菜等,他反倒能挟上几筷子,就连上次送来的清蒸豆腐,他也是比那盘烧鸭多吃了两口。这么一想,当下心里就有了计较,提笔先写下了几道清淡的菜式,想了想,又加了一个海味炖的汤,交给那丫头,示意她送到小厨房去。

这单子送去没多久,那厢小丫头就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苏丽言今日已经见过好几回的许氏,那元海家的脸上带着强笑,一看到苏丽言时,没等她开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叩了好几个响头之后,才面有难色道:

“三少夫人,非是奴婢讨嫌,可是三少夫人您须得知道,这个时节,青菜本身都没多少的,更何况如今这些什么”元海家的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身上掏了掏,不多时摸出一张纸来,脸上还带着气愤不平之色,显然是认为苏丽言是在故意为难她,指着上头列着的一长串菜单,有些激动的说道:“如今这盛城,海产根本不好买,奴婢今日托人进了趟盛城,也不过是买了些干货罢,这些新鲜的,根本没有多少的。”说到干货时,微微有些心虚的样子。

第四十九章 接了烫手山芋

苏丽言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微微愣了愣,她列的菜单子是按照元凤卿与她吃饭时表现出来的喜好写的,与她自己的爱好不一样,以往在苏家时,对这些还真没怎么了解过,此时听元海家的一说,不由感到好奇:“没有?”

元海家的微微心虚,总觉得她的目光像是要照到了人心里头般,今日倒霉被迫答应了苏丽言填窟窿的要求,回去之后元海家的险些没被自己男人给打死,两口子闹了好半晌,差事总归要办,不过却不可能真比着二十两银子的份儿去买东西,只能是咬了牙,最多填了不过七八两左右的东西上来,那海产沿海一带才是特生产的地方,就是贵人云集的京城,也并不太多。

可是这不太多不证明一点就没有了,盛城也是有的,不过天底下凡事买卖大多都得要有银子才成。一条一两斤重的鲈鱼就得要花上四五两银子,普通人家,谁消费得起?如果苏丽言今儿的银子没被打了水漂,自然她是吃得的。可如今银子都没了,要靠元海家的自己去填,她哪舍得花钱给苏丽言买鲈鱼,巴不得她成天吃糠咽菜才好。

这样的想法她也就是在心里头想想而已,并不敢真说出口的,不然别说苏丽言了,就连老太太也饶不了她,心底不喜苏丽言就是了,老太太表面上还是要脸面的。苏丽言见元海家的哭丧着一张脸,比起下午时的表情,此时从她表情眼神就能看得出来,她是再逼得紧,这人也是榨不出一丝油了,下午时虽说要她将窟窿填上,不过苏丽言自己也知道,这也只是说说罢了,元海家的能补上大半,要想全部补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此时她就是逼得再紧,也是无用。眉头皱了皱,她点了点头:

“没有鲈鱼,就用其它鱼先顶上吧,至于青菜等,”她想了想昨夜元凤卿好似吃干山菌时,并没有露出不喜的模样,反倒还多吃了好几筷子,因此吩咐道:“没有青菜,就用干菌先替上吧。”

原本以为过来得受到一顿刁难责骂,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如此就揭了过去,元海家的有些不敢置信,没料到中午时对她咄咄逼人的三少夫人,此时如此好说话,倒叫她先是虚惊一场,此时心里竟然生出隐隐的感激来,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元海家的忍住想伸手去抹抹额头的动作,连忙又叩了个头,才又退了出去。

她刚出去没多久,苏丽言正无聊拿了个刺绣出来打发时间,她穿越到苏丽言身上,这身体本身是会做女红的,虽然算不得有多么出色的手艺,可至少见得人,她继承了苏丽言本身的记忆,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能实际上手又是另一回事,因此这大半年的时间,为了怕被人瞧出什么端倪,她每日闲暇时都拿着女工,这样一来女红本来就是闺中女儿家必须会的物什,见她如今娴静安份,苏老太爷欢喜还来不及,更没有怀疑什么,嫁到元家时,这样的习惯一时间也改不了,更何况这女红用来训练自己的忍耐力,打发时间是极有效的,因此也不觉得枯燥。

没过多久,屋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阴影,原本正呆滞站在苏丽言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忙不迭的跪了下来,口里齐声道:

“三郎君安。”

苏丽言微微抬头,脸上迷茫的表情只维持了一刹那,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到针线箩子里,起身拍了拍衣裳上头的碎线头,连忙迎了上来:“夫君可是回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却是脑海里想起玉珍之前提醒过的事儿,见元凤卿冷冷淡淡一张脸,知道他不是多嘴的人,因此服侍了他去屏风后头,从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温水里拧了条帕子给他擦脸,正拿了家常的宝蓝色锦布衣裳给他换上时,元凤卿却是冷着脸摇了摇头:

“不用了,过会儿还要去母亲房里请安,回来再换衣裳。”

老大都这么说了,苏丽言只有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只是二人之间又尴尬了起来,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开口,此人长得俊眉星目,容貌优雅而出众,侧面看去有一种冷硬豪华的优雅感,让人可以远观而不敢亲近,他一不开口说话,苏丽言就觉得周围空气都像是凝滞了,心里沉甸甸的压得难受,迫于无奈,连忙找了话说:

“妾身中午时见夫君没回来,吩咐了院里的许嬷嬷弄了小厨房,也不知道夫君喜欢些什么菜式,所以列了一些,还望夫君不要怪罪。”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重新抄录的一份菜单子拿了出来,并将中午时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一边还不时拿眼角余光看元凤卿的脸色。

听她喋喋不休的在耳边说着话,很新奇的感觉,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繁琐的事情来说给他听,本来应该是不耐烦的,不过苏丽言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甜软与轻柔,意料之外的好听,元凤卿眉头皱了皱,也就忍了下来,但脸色却是不置可否的样子,听她说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没看她,只是自个儿重新动作优雅的整理了袖口,头也没抬:“我不挑嘴的,丽言只管吩咐就是。”

苏丽言微微愣了愣,听他冷冷淡淡的说着他不挑嘴的话,下意识的就抬头看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亏心话,还是真自认为自己不挑嘴了,或者是他要留在太夫人那边用晚膳,一家子团圆,所以不与自己同吃,才说了这样的话?一瞬间,各种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苏丽言抬头时,表情控制在极好的温婉贤淑的笑容上,飞快的看了元凤卿一眼,见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然,可是眼神却是冰冷幽黑得可怕,倒不像是说笑的,此时鼻梁挺直,据说这样的人性子极其强悍,心志坚定,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说谎才对,那他说的,也就是真的了?

这人还真心以为自己不挑嘴了,难道是他对自己的意志力实在太过自信,觉得他在吃之一事上表现不出来,还是压根儿就没发现自己的这个小毛病?苏丽言心里暗自嘀咕,却是无端的觉得这样有了一丝小缺点的元凤卿,倒像是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了一层,多了丝人的味道,眼神里的防备,就稍稍减退了些,也跟着若无其事的点头:“既然夫君说好,那妾身就照着这么做,不改了。”

“你拿主意就是。”元凤卿头也没回,将擦手的帕子搭在了木架子上之后就往屏风外头走了去,苏丽言提了裙摆,小碎步跟在他后头,等跃出了屏风后头,苏丽言却是豪无意外的发现原本消息了大半天没见着踪影的玉珍,已经站在了屋里头,一副恭敬异常的模样,看到元凤卿身后娇小的身影时,眼睛微微闪了闪,却是越过了元凤卿,先是过来向苏丽言见了礼:

“奴婢见过三少夫人。”

此人着实是无时无刻不在挑事儿,苏丽言心里厌烦,见她向自己行了礼,眼角余光还看了元凤卿一眼,明明她正经的主子元凤卿还在自己当前,偏偏越过了他要先向自己行礼,打的就是想要元凤卿对自己生出不满提防的主意,不过她不知道是小看了自己,还是小看了她的主子,苏丽言微微抿了抿嘴唇,脸上似笑非笑的,柔声说道:“玉珍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今日你有什么事儿,没见着踪影呢,想来是跟在夫君身边,侍候夫君了吧?”说完,眉头挑了挑,看向元凤卿,脸上笑容恰到好处,带着咨询之色。

既不会惹了人反感,反倒像是她真心好奇般,虽然明知道她这番作派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不过元凤卿也乐得配合她,玉珍心大了,连主仆都分不清楚,如今当着他的面,还想给主子上眼药,苏丽言不见得会得他真心喜欢,可是夫妻一体,他元凤卿就是再不喜欢这个妻子,也轮不到玉珍这样一个奴婢来小觑,因此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

“丽言身边侍候的人少了些,”他转头往屋子里看了看,屋里唯二的两个小丫头脸上忍不住的春心荡漾之色,目光里又羞又怯,随着他的目光,都低下了头去,露出一段粉嫩的脖胫来,端是一副好风景,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叫苏丽言也忍不住觉得心动,元凤卿却是目光坚定又冷硬,没有因为两个小丫头的姿态而露出色醉心驰之色,反倒更是冷清了两分:

“玉珍向来是个懂事的。”随着元凤卿这句肯定,玉珍脸上露出又羞又自得之色,只是元凤卿下一句,却是将她的笑容直接给僵住:“正好可以帮丽言做些事情。”他这话并不是询问,而是直接已经下了命令了。

第五十章 几位妯娌之间

苏丽言无奈,身边要是留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想来玉珍别说帮她做事,只要不在背后使绊子都已经不错了,元凤卿这是真心帮忙,还是看她日子过得还不是遭到透,又给她送这么一座神仙过来。她心里不情愿,可玉珍则是更不情愿,她本身爱慕元凤卿,只是一直碍于他性子,没敢表露出端倪过,对苏丽言是又恨又不屑,如今要她侍候苏氏,她哪里肯甘心,更何况将她当货物一般,送出去的,还是她心心念念中的人儿,如此一来,她对苏丽言更是愤恨,以为她在元凤卿背后说了什么,当下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哽咽道:

“三郎君,奴婢跟在您身边多年了,对三郎君自认侍候得细心周到,奴婢不愿意离开您的身边,要是换了旁人,说不定没奴婢这么细心的,求三郎君收回成命才好。”说完,愤愤的看了苏丽言一眼。

原本以为苏丽言是伪装,背后专给自己使绊子,因此连表面的恭敬也是维持不住了,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恶狠狠的。

元凤卿眼神一冷,他本来脸上就没什么表情,此时更是如玉石雕刻般,周身泛着寒意,连脸上表情都好似更加冰冷了起来,他不想要的,就是她的细心周到,被人一言一行都认真记在眼里,成日跟鼻涕虫似的,不用借口还甩不掉这奴婢,如今见她哭哭啼啼,心里更是冷硬:

“你是个奴婢,哪儿需要你,主子自然清楚怎么安排,你也自然听命就应该去哪里。”

苏丽言嘴角抽了抽,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话好似和自己前世时听过的一句话相似:小职业就是一块砖,任随领导哪儿需要,就往哪儿搬。此时与元凤卿的话重合起来,有异曲同功之妙,此时玉珍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极了,可元凤卿却是根本不为所动的样子,说话时表情虽淡,不过苏丽言却是不经意抬头时,看到他眼里冰冷异常的寒意,显然是对这玉珍不耐烦之极,说不定,是动了杀心。她心里一惊,抿了抿嘴唇,再小心翼翼抬头看时,那人眼里的神色已经如同往常般,感觉到她的注视,一下子转头过来,眼神税利,如同鹰隼般,盯得人浑身紧张,苏丽言下意识的将腰背努力挺得直了些,眼神却是移了开来。

这样示弱似的举动,令元凤卿眉头微微皱了皱,虽然心里有不悦,但也不追究,只是转头盯着跪在地上哭得肩膀不住抽动的玉珍,冷冷道:

“出去。”他话一开口,玉珍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元凤卿目光眯了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不在三少夫人身边侍候,你就去外面跪着,跪到什么时候想通了,不哭了再进来,如果想不通,那就哭死为止。”

他这话一说出口,不止玉珍愣住了,连苏丽言也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元凤卿是个意志坚定,不为女人眼泪软求就所动的人,可是这人心肠也太坚硬了些吧,玉珍好歹侍候过他几年,如今翻脸,就跟翻书一般。虽然这玉珍不是个好人,但将心比心,如果是苏丽言换到她这份儿上,面对自己心上人的冷言冷语,说不准也会觉得难受,这可是给她敲了一个警钟,千万得管好了自己的感情,她只能是元凤卿的妻子,却不是他的爱人,如果再多奢望,玉珍就是一个下场。

虽然对玉珍的结果有些唏嘘,不过也是一瞬间而已,苏丽言随即想到,玉珍要是一直这么坚持着,她也用不着再到自己身边,这姑娘虽然倒霉要吃些苦头,不过总算不用来祸害自己,再加上她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吃苦也是自找的,因此苏丽言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谁知她太过高估玉珍的忠诚,元凤卿说完这话时,显然玉珍侍候在主子身边许久,了解他的性格不是说笑,心里虽然不甘,不过当下竟是狠了心叩头:

“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侍候在三少夫人身边,求三郎君不要与奴婢生气。”她刚刚还哭得心碎不已的模样,如今又是温顺的同意了他的请求,苏丽言原本嘴角小小的笑意有些发僵,看在元凤卿眼里,嘴角就扯了一下,极快的,又平复了下去,好似之前的笑意根本没有存在过般,见玉珍识相,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好侍候三少夫人。”嘱咐了这一句,元凤卿也不再多说,只是别开脸,低了头看苏丽言:“时辰差不多了,先去兰院请安吧。”

苏丽言嫁过来前三日时,因她是新妇的原因,规矩立得还不那么严谨,因此晨昏定省都是直接去了太夫人的院子,可如今已经回过门,再度请安时,要先去大夫人的兰院集合,侍候过婆婆了,再一道去梅院,这样算下来花的时间要久了些,不比之前直接去梅院的时候,起码要提早大半个时辰出门,因此听元凤卿这么一说,她也就点了点头同意。

几人来到兰院时,大夫人正在与身边的林嬷嬷说着话,院子里还安安静静的,屋里说话的人也不多,元凤卿与苏丽言夫妻俩先是站在院子里头,等到小丫头进去通报了,这才往内院里行去。许是来得早了些,大公子元凤举和二公子元凤鸣还不曾到,苏丽言一边侍候了徐氏换了衣裳净了脸面,两位郎君才分别带了家人过来。之前徐氏已经在苏丽言的侍候下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少夫人郭氏和二少夫人赵氏都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虽然还陪着笑脸,不过看苏丽言的目光就不那么友好了,话里话外都在挤兑她:

“三弟妹可真是来得早,许是昨儿睡得好了,今日精神才比咱们来得要好。”说话的是大少夫人郭氏,一副笑咪咪的样子,却是在说苏丽言今日一早没来请安的事情。

元凤卿盯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郭氏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了起来,身子打了个哆嗦,尤其寒冬腊月被人迎面泼了盆冰水般,笑容也跟着勉强了起来,心里惧怕元凤卿,有心想再刺苏氏几句,却是不敢再开口。

郭氏原本出身河东怀远候郭家,只是嫁到元家时,郭元两家同气连枝,儿女婚姻基本上是为大人家族做事之间搭的桥梁罢了,此次元家倒霉,郭家与元家这样的亲家都是属于同一挂的皇子党,自然也跑不掉,被当今圣上给连锅儿端了,郭家比元家惨,家大业大,可这人口也多,拿不出赎人的银钱,被判了流放,如今郭氏的家人,早不知道在哪个偏远地区做了苦役,自然不像以前在婆家那么有底气,此次也算是嫁到了元家,没有一并被流放,可是却对婆婆丈夫等,更讨好了些。

往日侍候徐氏的事情,郭氏虽然不愿意,可是为了讨好婆婆,在元家活得更好,却事事亲力亲为,二少夫人赵氏的情况也是差不多,都是靠着讨好公婆丈夫过活,甚至她更惨,丈夫身子弱,随时可能不保,到时要是不一小心做了寡妇,那日子岂不更是难受?她本身出身就不高,不过是看在元凤鸣身子不好的份儿上,才高嫁了过来,如今家里倒了霉,更是得夹着尾巴做人,平素里就是讨婆婆欢心,如今两妯娌见自己原本做的事,被苏氏抢了先,二人脸上神色都十分的不好看,不过郭氏沉不住气,先当了那被打的出头鸟,活该被三叔记恨。

“自然是比不过大嫂,成日在婆婆面前敬孝的。”苏丽言看见了元凤卿的眼色,虽然对于他能维护自己而心里微暖,不过这毕竟是女人的地方,内院他不可能时时插足,往后要与他过上一辈子,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自己解决来得最好,能不依靠他时,尽量不要依靠他。

这话不软不硬的,先是被元凤卿眼神吓得心里虚了几分,再来又被苏丽言这么一句话挡了回来,郭氏讪笑了两声,却像是无措般,将自己的女儿元淇敏唤到了自个儿跟前来,眼神温和,嘴里却斥道:

“都是你这丫头,磨磨蹭蹭,说要收拾整齐些逗祖母欢心,如今可是晚了,看你三婶儿都来了好一阵儿了。”却是将迟来的原因,归到了女儿身上。

第五十一章 大侄女元淇敏

元淇敏看起来是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姑娘,长相俏丽可爱,下巴带着微微的婴儿肥,综合了郭氏和大公子元凤举长相的优点,尤其是一双眼睛,黑得透亮,倒是与她三叔元凤卿的眼睛有些相似,不过一个是冰冷森寒,一个眼睛却是纯真无暇,唇红齿白的模样,十足的美人儿胚子。如今大夫人膝下三个儿子中,两个儿子成婚已有几年,可唯一有的嫡出血脉,却就得元淇敏这么一个,心里对这个大儿子的嫡出大闺女,本来就心疼,此时看大少夫人用女儿作伐子,眼里就添了几分不悦,不过慈爱的目光却是从苏丽言身上移了开,放到小姑娘的身上来,冲她招了招手:

“祖母的乖敏儿哟,来祖母瞧瞧,可是收拾得多齐整了?我家小敏儿如此小年纪,可都知道爱美了。”眉目温和慈善,眼里的疼爱,倒是毫不掩饰的露了出来。

元淇敏听完母亲的话时,脸上极配合的露出一丝羞涩之色,转头看了苏丽言一眼,忍不住低埋下了头,害羞十足,听完徐氏的话,不依的扭了扭身子,一下子撞进了徐氏怀里,力道大得,却是将徐氏撞到了站在一旁的苏丽言身上,险险的坐稳了身子,徐氏惊呼了一声,接着笑道:

“你这小顽皮,险些可是将你祖母给摔倒了。”她话说完,略有些吃力的抱起孙女儿,又靠回了垫子上头,而苏丽言被这一撞之下,身子骨本来瘦弱,再加上徐氏与一个五六岁小姑娘的份量加起来可是不轻,竟然直接就将苏丽言给撞到一旁歪了去,苏丽言身子一歪,却是刹不住这股倒势,重心不稳的感觉,令她心里慌了一刻,想到之前元淇敏害羞的神色,竟然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耳边还能听见祖孙两个说笑的声音,好似没人发现她快摔倒般,正闭了眼睛认命了,准备生生丢了这回脸时,谁知腰间上一只有力如钢铁般的手臂,却是牢牢将她揽进了怀里。

元凤卿脸色微沉,稳稳的将苏丽言抱住,看着此时好似才反应过来的众人,目光一下子冷了一下来,看了看苏丽言吓得花容失色的苍白脸蛋,有些不悦:“淇敏,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学不会庄重二字?”语气说得极重,原本坐在徐氏怀里的元淇敏脸上突然就露出惶然之色,眼睛里涌上了一层水光,身子抖了抖,带了些哭音道:“三叔叔”

表情茫然纯真,好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是被元凤卿给吓了一大跳的样子。徐氏原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正要问苏丽言有无大碍时,却听小儿子喝斥了孙女儿一句,当下脸色就淡然了下来,语气温和道:“老三媳妇可有大碍?”因心里不满,连称呼的名字都变了样。

苏丽言刚刚被吓了一跳,此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自然听见了徐氏话语里的不满,当下心里就冷笑了两声,自己险些摔了在地上,别提疼不疼的话,光是这丑,就出得够大的,才嫁过来没两天,往后怎么能在这些妯娌面前抬得起头来?如今元凤卿不过是说了一句,徐氏却给她作脸子看,心里不爽了,脸上自然也露不出来再与徐氏亲热的神情,也淡淡回答道:

“儿媳并无大碍,反倒是婆婆,可被丽言撞疼了?”

苏丽言这柔柔的一句问话,险些将徐氏气得吐出血来,此时再也作不出和蔼的脸色,忍了好几下之后,胸口才平息了下来,只是冲她淡淡的‘嗯’了一声,又回头轻言细语的哄起怀里已经淌着泪的女娃儿。

“凤卿!”大夫人徐氏的脸色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责备之意,看着满脸冷色的元凤卿,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亮色,随即才平静了下来,只是眉头皱着:“淇敏是你的侄女儿,就算是有错,可也用不着如此责备,她毕竟年纪不大,从小身子骨儿又弱,要是被吓着了,可怎么是好?”一边说着,徐氏怀里抱着的元淇敏又抽了抽鼻子,神情可怜兮兮的,看起来惹人怜爱的模样,一边有些渴望,又有些害怕似的看了看元凤卿一眼,又缩了缩肩膀:“三,三叔,敏,敏儿不是故意的。”说完,又稚声稚气的抽答了两声。

徐氏听了,心简直要化成一团,一旁的大少夫人郭氏看着苏丽言的目光,好似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元凤卿神色依旧冷然,丝毫没有因为元淇敏是他侄女,又可爱漂亮的份上就松泄了神情,反倒是神色更冷了些,眼里透出一丝阴戾之色来,元淇敏人虽小,可小孩子最是敏感,察觉到他的怒意,当下吓得小脸青白,并不敢再哭。

元大爷不满了,这个女儿是个赔钱货,不是个儿子,虽然不怎么让他当成眼珠子一般,可好歹是自己的女儿,因苏氏这样的女人被责备,简直是低贬了她的身份,因此以长兄身份喝斥道:“三弟,小心妇人花言巧语,反倒使咱们兄弟叔侄变得生份了。”说话时,目光带了敌视看着苏丽言,显然是意有所指的意思。苏丽言忍不住就气得乐了,微微抿嘴就笑了笑,脸上晕出两团红云来,给苍白如细磁似的小脸,增添了几分丽色,元大爷看得呆了呆,眼里的敌意就少了些。苏丽言此时却是被气着了,笑着冲元凤举福了一礼,这才道:

“妾身一向笨嘴笨舌,还请大婶多多教教我,使妾身,也能讨讨婆婆欢心呢。”说话间,却是不软不硬的将元凤举那话顶了回去,将这多嘴多舌的名头,又返还到了大少夫人郭氏身上。元大爷好半晌时才回想起,自己和媳妇进了母亲屋里,她样样事没沾手,可话却是说了不少,当下就被苏丽言顶得恼羞成怒,有心与她教训看,不过一旁元三郎却不是吃素的,自小他就有些莫名的怕这弟弟,此时被苏氏顶了嘴,元凤举心里不满,却是隐忍住了,只是目光阴沉的看了她一眼,回头时,却是狠狠的剜了自家媳妇。

徐氏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就冷笑了一声,当初还当这苏氏是一个好欺负好拿捏的,可惜这分明就是一头披着羊皮,却是半丝亏也不肯吃的狼了,浑身圆滑,倒也不像是十四岁,之前众人在她手底下都吃了亏,可不就是将她当成了年纪小的原因,如果真将她看成与自己年岁相当,也不至于太夫人也再三在她手上吃亏了。大夫人徐氏此时心里对苏丽言起了忌惮,此时因刚刚的龌龊,也不想再与她作表面的功夫,见大儿子也在她嘴下吃亏,心里更添不满,眉头皱了皱,就轻喝道:

“好了,都消停些吧!”虽然话像是对自己儿子说的,不过刚刚苏丽言说话占了上风,徐氏这话针对的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苏丽言微微笑了笑,福了一礼称是,也不与大公子再多加计较,只有元凤卿,扶在她腰间的手,微微就紧了紧,原本就坚硬的胳膊肌肉,当下简直如同钢浇铁铸,倒是叫她吃疼了一下,可面上却是丝毫没显出来。

元凤卿上头的两位哥哥一来,就得到了徐氏无限的关注,尤其是大房的闺女元淇敏,以及二公子元凤鸣,他身子不好,看着半眯眼睛,懒洋洋的瘫软在椅子上头,脸色惨白里透着青黑,喘气的声音大得坐在角落里的苏丽言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喉咙好似因异物而呼吸不畅,因此呼一口气,张大嘴巴,很是费力的样子,徐氏怀里抱着孙女,又很担心二儿子的身体,不时凑上去亲自伸了手替他顺气,忙得不亦乐乎,倒是将元三郎君夫妻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第五十二章 风云再起之前

两夫妻被排挤得坐到了角落里,索性此时时间还早,去太夫人那边请安还不到时辰,苏丽言眼观鼻,鼻观心,身段儿挺得笔直,坐得极是标准大家闺秀精神气的样儿,不过目光却是不时的往那边热闹的地方瞅过去,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人好似如玉雕一般,冷冷淡淡的,半晌都没动作,让她怀疑元凤卿是不是都不用呼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原因而连累着这位郎君也遭到了众人一致的排斥,此时与她一道坐起了冷板凳,那边两位公子同样都是一个娘亲肚皮里爬出来,偏偏最应该受宠的小儿没得到大夫人关注,反倒是夹在中间的二郎君,更是得徐氏真心疼爱的样子,果真就是衬出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元凤卿这样安静冷然,难怪大夫人此时像是压根儿忘了自已还有个小儿子在般。

想到他的情况,苏丽言倒是对他生出了一丝歉疚来,他应该也是受自己连累,才得了大夫人等人怨怪,可惜婚事由不得二人作主,偏偏一有倒霉事儿,人家哪记得这回来,虽然自己也算是苦主,不过苏丽言仍旧是大方的转过头,想要安慰这人时,抬起头,却看到他目光冷然,表情坚毅,果然像是玉雕的像般,连眼珠子都没动下,脸上毫无表情,不像她想像中,露出苦大仇深的样子。

苏丽言想到他与兄弟争风吃醋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就暗笑,脸上却是更矜持恭谨了些,温婉似水的标准仕女典范,光是做个外形出来,也能够唬得住人。两夫妻的冷板凳并没有坐多久,那厢二公子折腾了许久,屋子里进进出出的丫头,以及围在他身边的老少女人,许是透不过气了,好不容易徐氏等人散了开时,二郎君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不过脸孔却是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嫣红来。

眼瞅着时辰已经不早了,该去太夫人院子里请安,徐氏心里就算还有些不安,但仍旧是不敢忘了规矩,怕被太夫人逮到借口给收拾一通,因此招呼了两个儿子媳妇等人,又抚了抚自己鬓角,转过头时,正好看到角落里,坐得安静又诡异的老三夫妇,脸上露出惊愣之色,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神闪了闪,笑道:

“鸣儿这病犯了,倒是忘了丽言也在。”看她又恢复了之前仁慈好婆婆的模样,总好过她唬着脸明着给自己苦头吃,苏丽言也乐得配合,只是连忙拧了裙角上前扶了徐氏,温婉答道:“婆婆说的是哪里的话,二叔的身子金贵,媳妇就是等着些时候,又有什么关系。”

见她识趣,徐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拍了拍她扶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一行人这才往太夫人的梅院里走去。

太夫人此时午睡过后起来也没多久,正自听着身边的嬷嬷说着些笑话逗乐,待听到老大一家过来时,眼皮抬了抬,刚想摆老太君的谱,突然想着昨日里昧了三孙媳妇二十两银子,当时只想着财帛动人心,事后想想这事儿办得倒是挺没脸面的,此时想起,自是觉得有些心虚,以一个老太太的身份,夺了孙媳妇的体已银子,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她的脸面自是不好看。

因着这原因,在请安时,太夫人总也没再为难苏丽言,倒叫原本是准备了要看戏的二夫人王氏暗地里啧啧称奇了许久,只是想着前两日时,这新过门的侄儿媳妇不管不顾的狠样,当时连太夫人都给为难住了,此时想起也觉得有些犯怵,不想为了这样一个身份低下的妇人,到时因故意讨嫌出口挑衅,而被她给闹了上来,自己名门世家出身,与这样的人计较,都是落了下乘叫人看了笑话,因此也不欲多言惹她。

大老爷兄弟过来时,男士们都在外堂间一道聚了用饭,菜式一道道端了上来,苏丽言却是早已有言不在太夫人处用餐的,虽然说让她侍候着能显摆一下威风,可此时元家有了苏家的银子使,又不是缺丫头下人,没得看这姑娘满脸淡笑毫不以为然的站着布菜,自己等坐着吃的却是尴尬不已,因此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分别大发慈悲,遣退了她回自个儿院落用饭。

出门时,元凤卿也一道从屏风前走了进来,跟太夫人和徐氏王氏等分别告了辞,夫妻俩这才带了两个丫环,在一众热闹喧哗的吃饭声中,孤伶伶的往自己院落回去。虽然单独吃饭本来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此时苏丽言总觉得自己有灰溜溜被赶走的嫌疑,也不知道元凤卿是怎么回事,就怕他也是因娶了自己受父兄排挤,这人性格又冷淡强势,万一算计在自己身上,可不太妙,因此也不开口说话,一路安静无语。

回到院落时,小厨房里早已经是备好了苏丽言之前列下的饭菜,从太夫人院子出来时的阴影,直到此时闻着饭菜的香味儿,才算是散去了。苏丽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命人摆了饭,这才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从回来之后就坐到了书桌前,拿了本书,看得入迷的元凤卿,他自进屋之后,就没再说过话,侧脸倒是俊美如玉,越发显得他五官深刻美丽不已,可偏偏这种美带了种强烈的霸气与冷淡,可能是天生具有王八之气的原因,他就是坐着看书,眼睑下垂,长长的捷毛垂在脸上形成阴影,看起来也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带给人压抑的危险感。苏丽言抿了抿嘴唇,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小声的试探开口:

“夫君,饭菜已经是送来了,可要换了衣裳,吃上一些?”他自回来之后,也没像玉珍说的换了衣裳,只是直接坐到了桌子边,苏丽言的话像是打破了一室的沉静,元凤卿这才将注意力从书本上移了开来,转到她脸上,目光锐利冷淡,黑幽幽的,看得人心寒,直到苏丽言被看得浑身发毛,后背寒毛直竖了,已经撑不住双腿软了,元凤卿这才点了点头,那股沉重的压力刹时时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散去,苏丽言松了好大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已经沁出了冷汗,勉强站立了,侍候元凤卿回屏风后换了衣裳,身子却是因刚才的紧张而绷了松泄之后,有一种软软的疲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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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屋里突然起火

小厨房的首顿饭,并没有打出什么好的名声,饭菜简简单单的,没有让人惊艳的味道,甚至普通平凡,就像是只加了油和盐炒,而且盐和油都放得多了,吃在嘴里闷闷的,刚咬了一口山菌,里头还带着土腥气儿,过度的咸与油闷感就弥漫在口腔,原本是饿得狠了,可是突然的,苏丽言就失去了胃口,扒拉了几下饭,忍不住就想将筷子给搁了。

坐在她对面的元凤卿只是在咬第一口菜时眉头皱了皱,那盘散发着血腥气的鱼,以及几道油腻的菜,他一样只挟了一筷子,嚼时面无表情的样子,之的再没碰过,虽然是如此,他仍旧是吃了两碗饭,才放了筷,苏丽言观察得很清楚,他到后来时,几乎吃的是白菜,没再碰菜,看他表情,也不知道是好吃还是不好吃,或者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认为自己不挑食而已。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玉珍进来时,看苏丽言的目光满满都是恨,见这夫妻俩之间安静不语的样子,有心想凑到三郎君身边去像以往一般,可终究是不敢,只能恨恨无奈的呆在了苏丽言身边。

因小厨房是在自己院子里的,烧水洗沐等都方便了不少,下人们进来收拾了碗筷之后,夫妻俩一人拿书,一人拿了女红,分别坐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唤了热水进来,清洗之后歇下了。

原以为昨日时元凤卿并未想那些风月之事,今日应该也是消停了,不过苏丽言却是没料到此人性子,夫妻俩好歹是温存了一宿,大半夜时,苏丽言才疲惫不堪的沉沉睡去,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寅时中了,外头天色还黑漆漆的,苏丽言一睁开眼,就看到玉珍满脸不快的神色,手里拿着一盏油灯,在见到她清醒时,那不快的神色掩了去,勉强笑了笑:

“三少夫人可清醒了,这个时辰应该是要去给大夫人请安了,奴婢侍候着三少夫人起床了吧。”说完,也没等苏丽言答应,一手掀起纱账,顺手就拽开了苏丽言身上的被子。

一股冷风随着她掀起纱帐以及撩开被子的动作,灌了进来,冰冷冷的,冻得苏丽言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上前几乎是半裸,里头肚兜歪歪斜斜的,几乎包不住胸前雪玉一般的丰盈,圆润饱满的肩头露出半个出来,被冷风一吹,上头细细的战栗就串了起来。如凝脂牛奶般的光滑肌肤上头布着大大小小的痕迹,苏丽言又冷又恨,心对一阵火起,见玉珍表情愣住,脸上露出似泣似怨的神色来,忍不住就一扯回了被子,怒喝道:

“你到底有没有规矩?”她这声音娇娇软软的,可是脸沉下来时,倒真有几分威严,玉珍原本心里对于侍候她不满,此时见她衣衫不整的狐媚样,以及身上的痕迹,心里想到三郎君同她红帐翻滚,当下眼角一酸,眼泪险些就流了出来,此时心情正自有些不佳,见她板着脸,还耍小姐脾气,原本自己侍候她就已经够委屈了,虽然明知元凤卿与苏丽言夫妻之间总是有亲密之事,可当真亲眼瞧见时这些证据时,玉珍心里依旧是如同刀割一般,脸上立马就阴沉了下来,手里的油灯狠狠的就放在了床头边的小几上头,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自小就在元家,也不知道三少夫人是个什么规矩,还请多教奴婢才是。”话里,已经是有掩饰不住泣音。

苏丽言又怒又恨,想到昨夜夫妻二人欢好之后,她早就沉沉累得睡了过去,以这古时的规矩来说,她也是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因此一大早的衣衫不整,被这丫头给扯开,她心里着实不悦,可是除了怪这玉珍,却怎么也怨不到元凤卿头上,反倒会被人捉了把柄,心里又羞又怒,见玉珍反倒一副受害人的样子,当下心里更是不悦:

“元家的规矩,就是教你在主子没醒时,一把掀了我的被子?你当真是好放肆,这样大胆的丫头,我却是享用不起的!”苏丽言脸色冰冷,自已在被窝里整理了衣裳,下了床来,双腿还微微有些颤抖,玉珍跪在雕花红漆木脚踏上,无声的哭得肩膀不住抽动,显然是伤心不已的模样,苏丽言见她闷不吭声,心情也是不好,另外唤了早在外间屋子守着的两个丫头进来,服侍自己收拾妥当了,这才往大夫人的院落匆匆赶去。

因着玉珍的事,清早请安时,苏丽言脸上虽然带着笑,不过这笑意到底是没达到眼底,从太夫人院子被变相的赶了出来时,苏丽言浑身疲软,带着两个丫头往自己院落行去,半路时,却见一个丫头匆匆的往这边赶了过来,脸上还带了焦急之色,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抬头看了一眼,就惊奇的咦了一声:“这不是银双吗?怎么这会儿子功夫不在院里侍候,倒是在外头蹦达了起来?”

她下意识之下,将这话给喊了出来,回头才发觉不对劲儿,看三少夫人淡然似水的脸色,心里忐忑,不由小心解释道:“三少夫人,这是咱们院子里的银双,一向是在许妈妈手底下做事的。”

苏丽言听她解释,这才点了点头,明白眼前这个满脸急色的丫头,是自己院子里的。她嫁到元家没几天,对于自己院子的事还没了解透彻,人都认不完,倒不如这些丫头,在元家呆得久了,许多是家生子,下头关系盘根复杂,许多人打个照面碰到了,还能互相认识闲聊上几句,因此一些八卦隐私事,这些丫头们倒是如数家珍,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偶尔听她们闲谈时,也能得知一些,苏丽言初嫁到元家,对元家并不太了解,因此倒爱听这两个丫头嘴碎,偶尔得到些有用的消息,知道府里几位夫人老爷之间的小脾性儿。

“三少夫人。”那名唤银双的,一看到苏丽言一行时,眼睛不由一亮,连忙就加快了脚步小跑了几步,待来到苏丽言身边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向她拜下行了礼,这名唤银双的,这才急急忙忙开口道:“三少夫人,您房里起了个火,如今已经是被奴婢们扑灭了,不过您还得回去瞧瞧才好。”

第五十四章 其中必有缘故

苏丽言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示意银双先站起身来,脚下却加快了步伐,往自己院子里走去。一路这个名叫银双的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的,三言两句就将事情的始末给交待了个清楚,苏丽言开始时脸上神色虽然沉重,可是却不乏冷静,可是后来听到房里火被扑灭时,虽然表情没变,不过眉头却是皱了起来,这三个丫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火熄了反倒这位三少夫人还不高兴的样子,真真是怪人,众人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开口,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步伐。

而苏丽言此时心里直是暗自咒骂了,从这银双的丫头叙述,她就想起了一大早玉珍过来唤她起床时,拿着的那盏油灯,顺手就放在了她的床头边上,如果没意外,应该就是那盏灯惹的祸,自己当时被她惹得心烦意乱,没等将她喝斥开来,就料想着她不敢胡来,去向大夫人请安,谁成想出了这件事,八成就是玉珍的原因,只是不知道,她是有意的,还是无心,或是被人利用。

一想到这些,苏丽言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些,回房时,果然看到有丫环还提着水桶在门口瞧,屋里一片狼藉,尤其是内室里床边,早已经是乱七八糟的一片,许多烧成了黑灰的纱帐,焦味儿与火热并存,地上还残留着水迹,像是刚经过了一场灾难般,苏丽言脸色阴沉,去到另一边时,却看到自己的妆枢显然是被人移动过,屋里柜子也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一时间气得头疼欲裂。粉嫩的小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她气得不轻的样子,都是禁若寒蝉,一个个都低垂着头不说话,苏丽言伸手翻了翻自己的妆笼,那锁还是上得好好儿的。打开时里头装满的珠翠依旧在。不过苏丽言却是眼尖的看到少了两个戒指一个红宝石的头面,以及两颗约摸有鸽子蛋般大小的宝石,当下就气得不轻,转头厉声问:“谁动过我的东西?”

这些都是她陪嫁的东西。是属于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往后不止是她这一代,还要传给女儿的嫁妆。这一盒子东西,是当初母亲华氏做女儿时的得的东西,也是她当初的嫁妆。传过了两代,这些东西不止是珍贵,而且具有一定的传承意义,此时不知道是被哪些子小人给趁机昧了去,当时人多眼杂手也杂,此时查起来,自然是说不清楚。旁边元海家的低垂着头,小心的掩饰了自己眼里的得意。跃过了地上的水迹,上前来道:“三少夫人,今晨您的屋里起了火,奴婢们瞧着心里害怕,您又不在,因此奴婢们自作主张,进来灭了火,幸亏得有其它院子的姐妹帮忙,不然今日这火,还真是不容易给收拾了下来。”她说着,又极快的抬头看了苏丽言一眼,原本以为自己的动作是够快的,谁知刚抬起头时,就对上一双冰寒的眼睛,心里倒是吓了一跳,立马就低下了头去。

“好,好!”苏丽言咬了咬嘴唇,极快的将心里的各种愤怒压了下来,此时还有其它院子的奴婢,如今追查起来,估计那偷东西的,早已经藏得妥当了,更何况她怀疑,这是不是故意针对了她,是上前的元家长辈,有意如此命了人做,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样还不止是一个人,说不定人人都是有嫌疑,尤其是眼前的这元海家的。苏丽言气得双掌紧紧握成了拳,脸上却是平静了下来,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元海家的,冷冷道:“元海家的可当真是忠心有加,我这院子里左不过是帐子点了火,就劳师动众成这般,如若传了出去,恐怕还真当我是个多么不着调的。”她说完,也不等元海家的回答,命人先将屋子里收拾了一通,让身边的两个丫头记了在场屋里的人名,以及自已这院子里帮忙除火的丫头名字之后,也不命人散了,先是让众人站在院子里,自个儿回屋里收点了一通,出来时,脸上不止是没有怒气,反倒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元海家的心里啧啧称奇,这位夫人今日受了这样的大辱,又损失了不知多少财物,如今竟然这样平心静气,难不成人家拿走的小头,只是九牛上的一毛,不值当她上心?或是根本没发现,刚刚的怒气,只是单纯为了屋子的烦乱而发火不成?她心里正自奇怪,也有些后悔,早知自己就多拿上一些,也好比之前不过小小贪心趁机发财一笔,倒叫自已昨日的损失,不过是刚刚被回而已,这么一想,又觉得这三少夫人人傻钱多,刚刚不敢拿,惧了她昨日威严,倒真真是傻到家了。

苏丽言转头看一眼院子里鸦雀无声的情景,众丫头都低眉敛目,恭敬之极的模样,忍不住就微微笑了笑,一把坐到了两个侍候在她身边的丫头搬来的椅子上,左右手伸了出来,互相摸了摸,又瞧了瞧,却是半晌不说话。她这一派模样,倒叫有些人心里不安了起来,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端倪,站得不太稳了,苏丽言这样晾了众人半晌,这才摸了摸自己左手食指如玉一般晶莹粉色的饱满椭圆指甲,嘴角微微弯了弯,脸上就露出一丝笑意来,眼里却是清冷无比:“刚刚我点过了,我屋子里出去时,少了两支足金八宝瓒凤钗,以及一支白玉镶嵌红珊瑚双如意结的足金吊坠子,更为贵重的,则是两颗自外洋得来的珍稀金刚猫眼玉,足有婴儿拳头般大小,端是贵重不凡。”苏丽言抿嘴笑了笑,又伸手理了理自己鬓角的碎发,动作透出几分成为妇人的妩媚之意,这才将目光放回了面前的丫头婆子们身上,命身边的丫头递了张纸过来,冲众人又笑道:“刚刚所说的,是极贵重物品,属于有钱也不容易拿到的东西,接下来只是一些金银的首饰,我折合过,约摸是值一两百两左右,倒不是多么贵重。”她说,伸出纤细白皙到透明的漂亮手指,又往纸下头顺了顺,众丫头婆子们不明所以,听她这话时,下意识的就抬头看向了她手里的单子,元家书香世家,家里婢子也大多识字的,不过看她列了细细碎碎长长一串,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里露出迷茫之色,顺着她的手势,就看到了她纤细的指尖指向了那写着贰佰俩等几个大字,纤细漂亮如嫩葱似的手指,配上那娟秀异常的字体,倒是赏心悦目。

众人摸不着头脑,而元海家的脑海里则是警铃大作了起来,她昨日才吃过苏丽言的亏,此时心里隐隐猜到自己脱不了好了,心脏不由疯狂的跳动了起来,只觉得浑身血液好像是都往头脑涌了般,手脚冰凉,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直直压在她心头,让她此时恨不能捂了耳朵不去听苏丽言这话,嘴唇苍白无比,眼睛里却是露出绝望之极的神色来。

苏丽言看众人神色不明,忍不住就抿嘴儿笑了笑,轻声却是坚定的说道:“除此之外,另有一些银元宝,有十两重的,也有二十两的,分别各丢了约摸五六个,总共也就是一百七十两。”她轻声细语的,声音娇软软的好听,众人却是也如元海家的一般,心里倒是预感不好了起来,都猜测着这位三少夫人接下来说的话会叫人不大痛快。果然,苏丽言顿了顿之后,又接着道:“总共,此次因为你们的无知而无礼的行为,我损失了有三千两以上的东西。”苏丽言说完这话,身子软软的靠回椅子背上,见到众人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她神色温婉,也不回避,只是与众人对看,又接着轻笑:“虽然那两颗宝玉实际价格不止,可料想,再多算,你们也是赔不上了。”她说完,不顾众人有些木然的神色,冲自己身后的两个丫头招了招手,那两人拿了厚厚一叠写满了字儿的纸上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与同情之意,众人一听她说赔不赔得上的问题,当下神色茫然,唯有元海家的,却是想到她昨日那招祸水东引,此时听到三千两的天文数字,终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想起自己之前一直不安的感觉为何,当下两眼一番,就昏倒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众下人间因为苏丽言的话而感到木然的心情,因为元海家的昏厥,而突然出现了一阵慌乱。苏丽言冷眼瞧着众人乱得一锅粥的样子,嘴角微微扯了扯,脸色淡然,等众人热闹之后,平静了下来,元海家的也在众人狠命掐她人中,等她醒过来主持大局的期盼下,不情不愿的,被众人给收拾得醒了过来,这一趟被吓昏,不止是坏了她一世英明,而且还吃了不少的苦头,整个脸被人掐得青肿不已,好似猪头一般,嘴唇都变了形,众人害怕她一昏了事,自己等人没了主心骨,因此弄醒她时,都是下了狠力的,元海家的一醒,就疼得龇牙咧嘴,不住的抽气。

第五十五章 各房趁乱打劫

“可是清醒了?”苏丽言淡淡的问了一句,也不知道她是在问元海家的,还是问这些下人们都清醒了过来没有,众人谁也不敢答腔,可是却又谁也不敢答腔,此时苦逼的元海媳妇,被众人掐醒后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她哭丧着一张脸,心里早将这些下头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平日只觉得威风不已的管事嬷嬷,此时如同一个催命的阎王般,早知道,也不为了贪图摆威风,使了计调到这三少夫人的院子过来,做甚么管事嬷嬷,如今倒是将自己全家的卿卿性命都快搭上了。

“三少夫人开恩,可不关奴婢们的事儿啊,这些钱财失窃之事,奴婢们是断断不敢做的,求三少夫人开恩”元海家的一想到三千两银子的巨债压在自已身上,就觉得两眼发黑,前途无亮,就如同身上压着一座巨山般,不止自己得一辈子做牛做马,连自己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好几代,做牛做马才还得清。这可不是简单的形容下人们为主子办事做牛做马一个尽忠,而是真正的如同牛马般做事才成,以这三少夫人的脾气,她不是说笑的,可三千两银子,分派到每人身上,也最少有两三百两之多,如果一整天吃得比鸡少,干得比牛多,以最苦最累的活儿,都抢着干来计算的话,一天大约能挣上七八文铜钱,如今世道艰难,一两银子足有一千枚铜钱之多,就算一天挣十枚,一年中的三分之一时间,才不过挣上一两银子,这两三百两银子。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元海家的一想,又是直欲吐血,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也爬不起身,只爬着向苏丽言挪了过去。一边哭得鼻涕眼泪横流:“三少夫人开恩。奴婢实在是不知道是哪些子眼黑心恶的昧了夫人银子,这三千两,就是杀了奴婢卖肉,也是赔不起的啊。”她嘴里哭嚎得凶。不过昨日才在苏丽言身上吃过亏,多少知道这姑娘看着心软好说话,面容稚嫩。不过心志却是极其坚定,简直是标准的面善心恶的典型,哪里会因为她的哭嚎而心软。就是换了她自己,得知丢了这么多银子时,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毕竟这银子再多,那也不嫌烧手啊。更何况苏丽言所说的这些东西,元海家的可是亲眼瞧见那些子下人们伸了手拿的,实际上还不止这些。说不定还有多,只是这位主子不想再说。反正就如同她说的,再说得银子多,数目大,众人赔不起了,可不就是一堆数字么,倒不如说个三千两,分派到众人身上,也左不过是众人一大家子辛苦干个两三辈子的事情,也不会离谱夸张,却是让人没了借口抵赖,偏生她又不让众人去以死谢罪,端是钝刀子割肉的手法,心狠手辣而又心肠恶啊。

元海家的心里有些无助,哭得越发是伤心。众下人之前没明白过来,此时听她哭嚎的意思,当下一个个的就变了脸色,院子里一时间鬼哭狼嚎,伤心一片,俱都说起自己的无辜与可怜来,希望能博得苏丽言的同情。

苏丽言抿唇微微笑了笑,面容温柔又恬淡,哪里会因为这些人的哭泣罪有应得而心软,她不是真正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锁在深闺没见过世面,一见着这样的情景就会心软同情,这些人今日就是哭死在了她面前,她眉头也不会皱上半分。嫁到元家没几天功夫,教会了她一件事情,那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要想不被人欺负,不能做那被人骑的马,反倒要做那骑马的人!

元海家的见这位夫人一脸淡色,笑得安静矜持的样子,昨日才尝到过她的手段,今日见她这模样,就知她心里决定的事情绝对无法更改,不由哭得更是无助,几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估计今日要真认下了这么一笔巨债,回头她家男人还不得大耳刮子抽死她,就是连儿女,估计也能与她生分,心里怨恨她至极。一想到这些,元海家的哭得越发伤心,只是哭过之后,想到苏丽言不似寻常小姑娘的坚决,却是越发心寒,浑身发冷,却是做出一个决定来:“三少夫人,这,这些钱,钱和您的嫁妆,真,真不是奴婢拿的,您不能,不能放过奴婢一条生路吗?”元海家的兀自还不愿意死心,但凡能不得罪元家上头的主子们,就能将事情解决,又有谁愿意将自己的顶头上司给全得罪死了?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与,不过元海家的仍旧是要多嘴问了一次。

苏丽言秋水似的大眼睛微微弯了弯,嘴角一朵小小的笑意发花朵般绽放开来,看了元海家的一眼,抿了抿嘴唇,身子微微往靠了靠,极悠闲的苏展了自己的身子,那清闲的模样,好似丢了嫁妆的不是她一般,丝毫瞧不出焦急的神色来,落在元海家的眼里,更是觉得心里凉得可怕,却听苏丽言柔柔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柔嗓音说道:“许嬷嬷也不是与我头一回打交道,昨儿的事情办得挺妥贴,今儿,怎么说话就变得如此可笑了?”她见元海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是哭得眼泪也流不出来,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红嫩的嘴唇因沾了茶水,柔润无比,上头带了淡淡光泽,少女年轻,连唇纹也不见,更显得菱唇小巧美丽,她微微一笑,一口洁白整齐的细小牙齿就露了几颗出来,她连忙伸了袖子将嘴唇半捂住,这才脆生生的开口:“这儿一共欠了三千八百两银子,如今我院子里一个管事的嬷嬷,也就是许嬷嬷,我屋里侍候的不算,厨上总共得三人,院里粗使丫头两人粗使的婆子两人,守门的婆子二人,另加下头的二等管事丫环一名,总共是十一人,三千八百两银子摊到你们人头上,我也不往多了说,反正说多了,你们也赔不上,每人就赔个整数,一个三百两银子罢,这儿已经准备好了纸黑笔砚,你们过来瞧瞧,如果没什么问题,按了手印在上头,每月固定月俸当还债,另外差的,我会向大夫人和太夫人打了招呼,分别从你们男人和儿女的月俸里扣。”

这话并不是商量,而是做了决定了,众人当下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当时听见元海家的这么说,大家还不敢相信,此时一听苏丽言是说真的,都不由又惊又怒又怕,院子里突然间像是平地响起一声惊雷般,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接着是一阵喧哗。

“我不服”“三少夫人,您凭什么扣咱们的银钱”

“就是,堂堂一个少爷夫人,难不成连奴婢的钱都要克扣了!”当下各种怒骂声响成一片,院子里突然间热闹了起来,声音渐渐有大的趋势,几个婆子态度更是激动,好像是恨不能扑过来揪住苏丽言责问般,现场乱不可言。苏丽言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像是突然间被吓住了一般,脸上露出青白之色,她们站在苏丽言身边,苏丽言能感觉得到,这两个姑娘身子已经开始如同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当真是没用!

“好了!”苏丽言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像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众人的怒骂声与不甘不平的呼叫声,渐渐的停歇了下来,只是看着苏丽言的目光还带了不善,瞪着她纤手里捏着的一叠宣纸,像是恨不能扑上来给她撕个干净般,虽然没说话,不过眼里的愤恨,却是将众人的情绪完全表达了出来。苏丽言浑不在意,先是自顾自的端了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嘴角含笑,眼神微冷扫了众人一眼,原本激动的人群,被她这么一看,好似突然间被迎头泼了盆冷水,情绪略略有些平静了下来,苏丽言见大家都没出声了,这才淡淡道:“怎么,不服气?”

当然是不服气的!只是大家原本心里的不服气,在被她这么淡淡的一问时,却突然间生出一种心虚莫名的感觉,没人能与她目光对视,在她视线所到之处,包括元海家的,都低了头下去,刚刚的愤怒与激动,像是潮水般,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唯有一个年约四十许的妇人多少有些不甘,虽然不敢再看她,可是却率先开口:“奴婢确实不服,这三百两银子,可是要了奴婢一家子的命,也是赔不上的,三少夫人凭什么给奴婢做上债务?”

有了出头鸟就好办!苏丽言精神一振,抬头上下仔细打量了这婆子一眼,这密密实实的眼神落到那婆子身上,那婆子就微微缩了缩,双脚不由自主的更是缩进了裙摆里头,身形越发褛得弯了些,这婆子身材高大结实,比寻常男人的身材也不遑多让,此时却是在她目光下恨不能缩成一团,远远的躲开才好,见她知晓怕了,苏丽言这才开口:“我院里的东西丢失了,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是保管不力!”她说到这儿,声音渐渐严肃了起来:“更何况未得主子允许,不止是私自进了房,还敢伸手拿东西,这东西丢了,不找你们赔,找谁赔去?嗯?”

第五十六章 祸水东引没用

苏丽言声音虽然轻软,可是却奇异的带着一股让人不能反驳的威严,众人被她这么一问,当下鸦雀无声,院子里安静异常,苏丽言又冷笑:“借着灭火的名义,将我的院子翻得乱七八糟,如今还想着当做什么事儿也没有?我不管这东西是谁拿的,总之你们是我院子里的人,就有责任替我看好院子,丢了东西,就是找你们赔!养条狗有人进主子房时,还知道叫几声,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反倒还长了胆,敢往主子屋里拿了东西丰满自己腰包!我今日就要你们得知,这些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就是拿了,也得给我吐出来!”

众人听了她这话,只觉得心里绝望,有心不服,可是却又说不出两句反驳的话,更何况苏丽言道理虽然歪了些,将人比作狗也侮辱人了些,可是在主子的眼里,奴婢的性命本来就是猪狗不如的,只是没人说出来,怕扫了大家夫人的体面,说这话不好听被人说没教养而已。但这话是由苏丽言说的,大家觉得她是商户之女,好似说这样的话本来天经地义,竟然一时间众人听得羞愤欲死,却没人能去想合不合适的话,只是又气又恨,偏偏却无可奈何,全都一溜儿给跪了下来。

“若是谁像这婆子说的,要了全家性命也赔不上来,那我也是没法子了,可是给过你们机会,既然不愿意赔银子,那么就全家一起扭了打死,这样背主的奴才,就是打死十数个,也是不足可惜的!”苏丽言冷冷一笑,说话声音轻轻的。却是带着一股寒意,让人听出她话里的坚决 之意,并不是开玩笑的,当下又是绝望,又是悔恨怄闷,元海家的脑子转得快。虽然心里也有害怕。不过却不像众人那般一根筋钻进了死胡同里,只觉得自己就权两条选择而已,要么赔钱,要么全家去死。偏偏两样谁也不愿意选,如今才纠结害怕成这副模样,元海家的却是想到另一条路。擦了把眼睛,一下子跪着挪了几步,抬头表情坚定的看着苏丽言:“三少夫人。奴婢有话说,是不是奴婢只要说了,您就会放了奴婢一条生命,不追究奴婢一家子的责任,也不要让奴婢赔钱?”

“哦?”苏丽言微微又笑了起来,刚刚的冰冷如雪好似突然间化了开来一般,看着元海家的。心里暗叹果然出了一个聪明人,面上却是笑着问道:“你有什么话说呢?我要看看你说的话有没有用。才要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了你们一家子的命,如果有用就罢,要是没用,许嬷嬷可别怪我无情。”

自己一大家子的性命在她说来轻描淡写的,元海家的虽然知道她是有意如此说,心里仍旧是一寒,不过听她口气却不像是绝对的样子,好似自己的那做法也并不一定完全不成,倒是微微松了口气,深呼吸了几下,像是给自己坚定决心一般,半晌,眼睛狠狠闭上,才突然间睁了开来,重重的向苏丽言叩了一个头:“三少夫人,奴婢有话说。”她说完,没等苏丽言开口,又接着说道:“今日三少夫人房里起火,奴婢当时慌了,其它院子处有几个老姐妹和丫头都过来帮着灭火,奴婢亲眼瞧着,太夫人院子里的金梅在您的妆枢箱子里,拿了一个猫眼儿一般,好似鸡蛋大小的绿色石头握进了袖口里,这事儿是奴婢亲眼瞧见,估计还有其它人也看见了,可以为奴婢作证,三少夫人,奴婢这么说了,请您不要再与奴婢追究责任,奴婢求三少夫人再给奴婢最后一次机会,往后奴婢绝对好好为三少夫人做事,不敢再有二心。”说完,又是狠狠一个响头叩在地上,显示元海家的决心。

苏丽言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看着元海家的,心里倒是真正在,生出一丝愉悦,太夫人身边的人么?嫁进元家没几天,一些基本的事情她也是了解的,这府里最有体面的丫头分三等,一等分别赐金字排行,二等是银字排行,三等则是玉字排行,一等丫环大多是侍候在太夫人身边,以及大夫人徐氏和二夫人王氏身边,而小一辈的,则是分到银字排行的丫头,玉字排行的,添居最末,这金梅,可是太夫人身边得宠的丫头,就是之前她去向太夫人请安时,跟在太夫人身边低眉顺目的那一个,极得太夫人看重,行事稳重不说,而且不多话。今日倒没看见她,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跑到自己院子里来了,而且还做了这样一个隐君子,敢拿自己东西了,而且那颗像猫眼似的碧绿宝石,是里头最为名贵的,想来这丫头是没胆子的,至于是受谁指使,自然是不言而明。

眼里一下子冷了下来,苏丽言早知道这元家不是好相与的,可是没想到如今正大光明派了人过来偷自己屋里值钱东西的手段,那位也干得出来,也当真是太没品了些,她该不会以为自己会忍气吞声,吃了这么一个闷亏吧?苏丽言冷冷一笑,却是不多话,直接拿了手里那叠子宣纸,仔细查找了一番,找出原本写着元海家名字的那一张,递给她看了看,然后淡淡道:“说得好,撕了吧!”

元海家的颤抖着手,亲自将这张轻飘飘的纸,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珠宝般,拿在手里认真看了好几遍,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认真又对了一次,确认是属于自己的那张欠债了,这才哭着将这张纸撕掉,当下松了很大一口气,又重重给苏丽言叩了几个头,眼里却再也不敢露出什么狡猾之色,而是真心实意的为苏丽言尽忠的表情,这才浑身无力的半跪半爬着退了下去。

众人一见元海家的这模样,当下眼睛一亮,视线就在地上的一堆被撕碎得比指甲还要细小再也拼凑不起来的纸片儿上瞅了瞅,都像是找到了什么光明的道路般,当下争先恐后的开了口来:“三少夫人,奴婢瞧着二夫人身边的金元从您箱子里拿了两锭元定揣在兜儿里的,奴婢亲眼瞧见,奴婢要是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奴婢瞧见院里的银欢拿了一个白玉镯子套到了她自己的手上,估计这会子藏好了!”

“奴婢也瞧见了!”随着众人的七嘴八舌声,有脸露喜色的,也有脸上惊魂失措害怕不已的,种种表情交夹在一起,有绝望无助的,也有喜笑颜开,像是让苏丽言看了一回人生百态,不过元海家的带了头之后,众人七嘴八舌的,倒是将她丢了的东西完全说了个分毫不差,倒是令她有些意外的,每个院子里都派过人过来,却唯有她的婆婆,元大夫人徐氏,只派了身边的丫头金云过来,却并未有人指证她拿了东西,丢的东西也与她清点之后的东西挂上了数,这金红,确实没拿过,倒是令苏丽言有些意外,不知道自己这婆婆当真是觉得不想让儿子颜面无光,还是真如她表现的那般,慈眉善目了。

命人过来画了押按了手印儿,苏丽言收好了纸,这才斯条慢理的看着院子里一众人脸上各有不同的神色,微笑道:“各位记忆力都很不错,既然想了起来,我就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方法,把东西拿回来,在我这儿消了档,诸位家里的债务,自然就是消得一干二净了。”她这话一说,见有人脸上露出喜色来,也有人露出苦恼之色,显然是怕这样大张旗鼓去要东西之下,众院里的姐妹伤了情份,从此自己等在三郎君院里侍候的人,倒当真全成了过街老鼠,也有一横心的,觉得死道友,总之不死贫道,人家本来偷东西不好,自己只是顺事而行,并没做亏心事,反倒得已免自家灾难等对昔日姐妹下手心理素质好的,苏丽言看了一会儿众人脸上不同的神色,心里倒当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打过了棒子之后,自然还得再给一点甜头,好叫这些人往后才能为她卖命做事,因此又开口道:“你们都是我院子里侍候的,只要侍候得好,我也不是那等小器的,东西寻回来了,你们替我灭了火,只要我的嫁妆给全收回来了,今儿我就在三门外整治两桌席面,你们过去好吃好喝一回,末了带些菜回家,给家里人也沾些喜气。”

众人一听这话,心情由一开始的悲痛害怕,到如今的好似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大起大落,如今听说找回了东西不止是消了债务,还有好酒好肉的吃,早忘了她说的是要将东西全给要回来,哪还记得刚刚害怕得罪人的事情,都喜笑颜开,只觉得这三少夫人虽然刚刚说话怕人了些,可是人却不失为一个好主子,如今倒知道体恤下人,当下众人连连点头,竟然迫不及待的都一一先行退了出去。

第五十七章 初见元家姑娘

这群人按了手印之后,果然不到傍晚时分,所有的东西都一一摆放在了苏丽言面前,分别对照了东西之后,苏丽言谨慎的一张张对了单子才将这些单子交还给丫头奴婢们撕了去,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其实她心里也是狠狠的松了一大口气。东西总算是完壁归赵了,甚至连几个碎银子也送了回来,除了今日被烧毁的床幔纱帐以及被褥外,竟然再无损失。表面虽然淡然,其实担忧了一整天的苏丽言,到此时才算完全放心下来。

一整天因为这件事情而没吃喝,此时她早已经累坏了,想着自己上午时的许诺,因此又招了元海家的进来,仔细吩咐过后,命她整治两桌上好的酒席,这才疲惫异常的回了自己屋里。经过一整天的收拾,屋里早已经恢复了原样,地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每块青石砖都被擦得晶亮,床上的棉被等物重新换过,早已经看不出早上时的脏乱与混,苏丽言坐了一整天,此时早撑不住了,待到东西一收回,亲自锁了之后将钥匙放在自己床头里,这才疲惫的对两个丫头道:“我睡会儿,晚些时候看着时辰到了,再唤我起来。”两个丫头今日见到主子大逞威风的一面,对她很是敬怕,连忙点头,侍候她脱了衣裳睡了去,不多时,床幔里就响起了细细鼾声,显然是累得狠了。

这一觉睡醒时天色已经微暗了,苏丽言每日早晚请安,在苏家时就养成了习惯,就是熟睡时,也本能觉得不好。睁开眼睛时,果然外头已经暗了下来,她刚刚一坐起身,幔子外头玉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三少夫人,您起来了么?”一听这人声音,苏丽言就颇有一种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的感觉。这玉珍今日将她害得劳心劳力一整天,整个院子也是兴师动众,此时竟然还敢回来,当下气不打一处来。这自个儿掀了床边的纱幔,一张清丽的面孔寒意凛凛,看得玉珍心里发毛。偏偏她声音更是比表情要冷上十倍不止,像是喷着冷气般:“你怎么在这儿?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这是苏丽言嫁进元家之后,第一次对这玉珍说话这般冷厉的模样。玉珍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不甘与不服,但想到早上的事情时,总归心里发虚,也不敢反驳,只是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些下来,带了些讨好与哀求:“奴婢可是做错什么事了?三少夫人还请别与奴婢计较才好”

苏丽言冷冷看了她一眼。随便就轻飘飘的别开头,娇声喝道:“来人!”玉珍眉眼微微一跳。以为她是要唤人进来强行拉了自己出去,当下只觉得大为丢脸,要是真这么被人架出去,自己往后在这三郎君的院子还有什么脸面可言,正要开口间,外头守着的两个小丫头连忙就跑了进内屋来,看到表情不善的苏丽言愣了愣,连忙就跪了下去:“奴婢在,三少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奴婢的。”

一看到这两个丫头,苏丽言就有一种气直往脑门子窜的感觉,这二人完全就是个理不了事的,与她们这样糊涂的生气,怕是发了火,她们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玉珍今早犯了错,傍晚时又是守在床边,这二人也不知道是没眼力,还是个没脑子的。苏丽言也懒得与她们计较,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二人换走,也不再提玉珍的事,只是有些严厉的问:“此时快到请安的时辰了,为何没来唤醒我?”

“回三少夫人,”原本不知道她是为何生气,此时两个小丫头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松了口气,脸上略带了些欣喜:“太夫人命身边的贺妈妈传了话来,说是今日太夫人身子不适,让三少夫人您不用再去请安侍候了。而大夫人那边也是传了话过来,说是让您自个儿在院子里用了饭就好,不用再过去了。”言下之意,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没唤醒她。却没想过,主子既然一开始有了命令,就该认真执行才是,而不是以她们自己的判断,如果太夫人要不是今日估计是气得狠了,只是假意说说,怕是此时因她们的自作主张,而给主子惹麻烦了。

苏丽言看了她们一眼,也不想与她们多说,见到这两个笨丫头,只觉得心烦意乱,连忙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既然太夫人和大夫人有命,三门处那边开席,过会儿你们二人分别去吃了,留一个在我身边侍候着,一个吃完再换了另一个,去吧去吧,我下午时开好的菜单子,可是送到小厨房去了?”

“送了的。”那两个丫头一听她大开恩,眼睛分别都是一亮,二人年纪不大,都是耐不住的性子,早听说三门处今晚早早的就热闹了起来,二人正自有些遗憾懊恼,没料到这位三少夫人如此和气,都欢喜不已,此时倒是难得机灵了一回,分别拿了衣裳漱口水上来,与她穿戴梳了头,侍候着她收拾齐整了。

玉珍整个人孤伶伶的站在一旁,像是被这几人集体忽视了,根本没她这个人般,苏丽言没有像她想像中的一样唤了人进来将她赶出去,可是这样的忽视与冷淡,却比被人架出去,感受更难,她像是根本没入苏丽言的眼,在这位三少夫人眼里,她恐怕就如同一株杂草也不如的,她原本极瞧不上这位三少夫人的,又因三郎君而对她敌视纷纷,只觉得她如地上的污泥般,配不上自己那天人一般的三公子,却没想到,在自己眼中,如污泥一般的苏丽言,却是根本没将她瞧进眼内,这么一想,心里越发的觉得委屈的不能忍受,不由捂了脸,哭着跑了出去。

看着玉珍跑了出去,苏丽言冷笑了两声,却是根本不理不睬,两个丫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看起来就有些不好亲近了,也不知道是自己二人惹了她不快,都一心放在了三门外的宴席上,晚间时候元凤卿没回来,却是令人传了话,说是让她自个儿先吃着,也没提今儿的事,好似根本不知道一般,要不是苏丽言心里清楚自己这丈夫不像他实际年纪那般,倒真会以为他是不知道了。

元海家的送晚膳过来时,苏丽言这才知道,原来府里今日已经是闹开了锅,三郎君院子里的奴婢出去之后,为了一大家子的性命前程,也为了不背上巨额债务,果真是使出了浑身八百手段,哭闹打混有之,凶狠威逼的也有之,这才将几个院子下人们捞去的东西,用尽了各种下流不要脸的招呼,总算是将东西拿了回来,可是经此一事,太夫人和二夫人的院子算是丢尽了人,几个拿东西的下人虽然是受主子指使,不过闹到了这个地步,家里的太夫人和二夫人也再留不得她们,都一一或被打死或被发卖,今日算是热闹的一天,太夫人和二夫人被闹了个没脸,相对的,对苏丽言院子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难怪今日不爱见她了。

苏丽言冷笑了两声,也不以为意,只是自个儿吃了晚膳,等了会儿元凤卿,却是没等到他回房,自个儿先收拾着睡了,第二日去向大夫人请安时,不意外的,却是得到太夫人有令,没有特殊事情,以后让她不要再去梅院,显然昨日丢了这般大一个脸面,太夫人心里有怨有怒,想来应该也是有恨和尴尬的吧。苏丽言也不在意,等到大夫人徐氏去给太夫人余氏请完安回房时,侍候了她用餐,这时,她才算真正完全见到了大房里,所有庶出和嫡出的姑娘们以及几个姨娘。

如今除开已嫁出去的元家姑娘,如今还待字闺中的,嫡出的只得一位,名唤元湘凝,元家几代之前就已经渐渐开始发迹,只是到了上一代元老相公时,元家才开始真正的展露头迹,自认是,却是没学到祖辈的聪明与睿智,倒是将祖辈传下来的老规矩学了个透,对于一些细节的地方十分讲究,令苏丽言有些诧异的,就是这男子与女子分别流传下来时,记在族谱上头的男女分别不同字辈的传承,元家自诩家学渊源,因此对于这些很在意,执行得一丝不苟的样子。

元家嫡出的闺女元湘凝正是大夫人徐氏所亲生,今年刚好十六岁,已经及笄一年,如今却还待字闺中,倒是颇为尴尬。而其余几位庶女中,却是有比她年纪还大,但至今仍旧未出的,正是以姐妹排行中的五姐儿元湘莲,这位小姑子光是瞧着面相就不止是十五岁了,更何况是排在六姐儿元湘凝之上,最少也是十六岁以上的,脸色冰冷异常,眼中透着一丝清高,看起来不太好亲近的样子,穿着一件淡粉色描花褶子外裳,更衬得她精致异常的眉目如遗世而独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