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瑶跑了几趟,将箱子等物都抱了出来,摆在苏丽言面前,足足装了十三四箱,不过里头却是松松垮垮的,不若苏丽言自个儿藏起来几个箱子满,就是这十三四个箱子合起来,也没有那七八个箱子价值高,但徐氏等人已经是嫉妒得满眼通红了,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徐氏声音都有些微变:“丽言,这些就是你所有的嫁妆了?”

“妾身所有的嫁妆是在太夫人那儿!”苏丽言毫不客气,就光从她自称妾身,已不再自称儿媳,就能瞧得出端倪来,徐氏没料她竟如此不给自己留脸面,当下也有些尴尬,愣了愣,自个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但心里的不快却是明明显显的,只是这时却不敢表现出来,苏丽言却不管她心里如何想着,直言开口道:“妾身手里就这些家底,就算卖光了,顶破天凑上五万两,再也值不了许多,更何况妾身可不能全拿出来,毕竟妾身也要顾着下半辈子。”苏丽言说话并没有客气,徐氏脸色有些不好看,勉强笑道:“丽言下半辈子,自然是由元家负责”

“这话妾身可不爱听,说句不好听的话,妾身自嫁进元家几年来,吃穿用度可都俱都自个儿出的银子,但凡公中有些什么好处,妾身可是一回都没有享受到过,就算是这住的院子,当初也是由妾身娘家自个儿过来修整过的,从未用过元家半分毫,又怎么敢说下半辈子能靠得到元家?”苏丽言似笑非笑,说到这里,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倒是徐氏,脸色当下就精彩了起来,她早知道余氏做得过了,但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为苏丽言讨什么公道,这会儿见苏丽言指出这话,才开始感到后悔了起来,再没什么底气去说自己敢承诺苏丽言下半辈子由元家养的话来,当下脸也臊得通红,心里顿时暗骂不已。

“丽言,以前都是元家亏待了你,只要你愿意帮了元家这一回,就算你有什么想法,二婶儿也绝对会站在你这边的。”王氏一见徐氏不管用了。连忙又哭丧着脸哀求,苏丽言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摇头:“二婶,不是妾身不愿意帮忙,可是妾身就只剩这些银子,留下来傍身。更何况妾身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往后孩儿着想,这些银子可以分出一半给你们还债,剩余的,妾身还是没有办法了的。”

“丽言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徐氏咬了咬牙,突然间开口。苏丽言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早就等了她这话许久了,这会儿听她开口,苏丽言假做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大夫人所说的是”

“丽言这屋子里的家具。应该是由上好的黄梨木所制吧?”徐氏这会儿说起这话,也觉得脸皮泛红。但她一向心思深沉惯了,因此外表也瞧不出端倪来。苏丽言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外表却做出愕然的模样,点了点头:“是黄梨木的。大夫人何出此言?”这会儿黄梨木比起紫檀等木要稀罕一些,价格自然也贵,且这些黄梨木都是上好的,不用刷漆那纹路也漂亮,更何况这几年苏丽言保养得好。苏秉诚又是当时请了盛城的能工巧匠所制,因此家具用了几年,反倒是比当初新制时看起来更滑润一些。苏丽言心里明白徐氏的打算,偏偏要她说出口来,只要她一说出口,元家不要脸的名声算是彻底结下了,而此时徐氏就算知道这是个圈套,也非得往下跳不可,因为这套黄梨木家具不说价值连城,但绝对是不菲的,拿来抵卖,最少可值十万之数,再加上苏丽言的嫁妆,足可渡过元家这次的危机。

“我求丽言将这套家俱送我,不知丽言可否愿意?”徐氏到底心思深沉,不直接说出要苏丽言拿这套家具替元家人抵债的话,反倒换了个法子问,可是她老奸巨滑,苏丽言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听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里带着讥讽:“大夫人若是差家具,说出来儿媳制了送你便是,这套家具可是妾身祖父所赠嫁妆,更何况价值不菲,大夫人不会不知道吧?想来大夫人也不可能谋算儿媳财产,到这个地步吧。”她故意说着反话,就见屋里下人们看徐氏目光微微有些诧异,当下徐氏脸色涨得如同猪肝一般,她没料到以往在她面前一向恭顺的苏丽言这会儿竟然嘴皮子利索了起来,偏偏还拿她没有办法,就是到了这个地步,她说话也是恭敬有礼,并无值得挑刺之处,令徐氏郁闷无比,可又不能顺着苏丽言的话说,万一到时自己说不是,她当真是不给了,元家的银子,谁来还?

一想到这儿,徐氏脸也不要了,臊红着一张脸,咬了咬牙,狠心道:“是!如今大郎等人差了银子,还求丽言帮助。”她一说完,就感觉到许多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当下胸口一疼,让她喘不过气来,徐氏紧紧揪着自己的帕子,一口牙都险些咬碎了,那头苏丽言却一口回绝:“那可不成,妾身只能尽自己力气帮大老爷等人,但这卖家具一话,大夫人不可再提,若是卖了这些安身立命的东西,妾身往后困难之时,可是该连口热茶饭都吃不上了。”却是暗讽元家小器苛待媳妇儿,连柴火都舍不得的意思。

徐氏心里闪过各种各样收拾苏丽言的念头,但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慈和状:“你放心,以后你就是元家大恩人,断然不敢有谁再这么不开眼,这么对付你的。”

她也知道以前是对付!苏丽言冷笑了两声,直接道:“也不是妾身不肯,但大夫人与二夫人只要答应妾身一个条件,不论是这些嫁妆,还是这一套黄梨木的家具,妾身俱都双手奉上,一概不要!”一听这话,徐氏当下眼睛发亮:“丽言此话,可是当真?”

“定是当真,妾身只有一个要求,只愿分家出去单过,愿意把所有嫁妆以及家具等物全都交由您和二夫人处置,只求与夫君单独出去另起炉灶,不论是贫是苦,皆与元家无关。”苏丽言说得肯定,徐氏那头却是有些犹豫了起来,元凤卿好歹也是元家三郎,若是分出去另过了,若吃苦受累,估计大老爷不肯。她这头有些犹豫,那头王氏却有些着急了起来,口不择言道:“大嫂,既然丽言提了这要求,你何不成全了她?凤卿你本来又不见得多喜欢,少了个儿子,换个你的心尖子,难道还不划算?”

苏丽言一听王氏这话,果然肯定了自己这两年以来的猜测,元凤卿不得徐氏喜欢。也不知道这对母亲是怎么回事,最后闹到了这样的地步,毕竟是至亲骨肉,徐氏也狠得下心,这些年来有些不明白之处,当下苏丽言也就明白了过来,冷笑了两声,看徐氏尴尬无比的样子,气定神闲:“不瞒大夫人说,妾身自嫁进元家以来,吃喝都是自个儿的,又时常受长辈们多有责难,实在是觉得难受,倒不如妾身自个出去单过,也好过碍了太夫人等人的眼。”徐氏闻言更是尴尬,但是却有些意动了起来。她一向不喜元凤卿,若能让他与苏丽言出去单过,元凤举就是正宗的嫡子嫡孙,这元家如今虽然说落难,但苏秉诚陪嫁过来的底子还在,一些庄子铺面等生意都还有,元凤卿一走,以后可以少分他们一房,苏丽言又是个没脑子的妇道人家,竟然说什么也不要,若是错过这机会,恐怕往后元凤卿争起来,自己两个儿子还争他不过。一想到这儿,徐氏当即面色就露出几分情愿之意来,不过想到大老爷,又不敢擅自作决定,点了点头,还是道:“你让我与你公公商量一下,午时过后我们再来!”和苏丽言说完,徐氏又看了王氏一眼,不想责任都由自己承担了,毕竟欠钱的不止自己一房,既然她要分一杯羹,自然也要王氏承担一些责任,徐氏又开口道:“弟妹,你与二叔也商量一番,午时过后再行过来如何?”

王氏知晓徐氏心里的打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但想到元凤卿一房一旦迁出去,往后财产可以少分他一份,心里早就肯了,因此一听徐氏这话,只略作犹豫,就掩饰不住欢喜的点头:“那感情好,既然如此,我也不耽搁了,先回头与老爷商量一下再说。”说完,冲徐氏福了一礼,又慈爱的看了苏丽言一眼,欢快的迈着脚步出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分家才露嘴脸

苏丽言看着徐王二人一走,嘴角边就露出一丝冷笑来,元家同意分家是肯定的,徐氏早就看自己夫妇不顺眼,多番刁难,甚至还暗地里一直想毁坏元凤卿名声,又一直不停挑拨自己夫妻感情,这样看不顺眼自个儿的儿子,连带着连自己也不喜欢了,前些年自己怀过一个孩子,徐氏动了手脚铲除,又从不给身体健康的元凤卿送妾,摆明是不想让他有子嗣,如此恨他,这时听说他要走,又不拿走分毫,她不会同意才怪!大老爷又是凉薄之人,平日也没见得多喜欢自己的儿子,估计是只将儿子当做了传宗接代的工具,就算是抹不开脸面答应这个要求,毕竟这样来说算是逼迫儿子儿媳了,但一想到他在外头欠的嫖资以及徐氏在他耳边吹的耳边风,他都一准会答应。

一想到自己即将离府单过,苏丽言心里头就欢喜,她十分肯定,因此连带着午时用膳,都多要了两个菜式,元凤卿虽然没回来,但还是让人带了口讯儿,算是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怕苏丽言撑不住,让人回来安慰她的。虽然苏丽言不需要这个,但元凤卿的心意她还是领了,两人往后是要过一辈子的,感情能相互融洽一些自然是最好,因此她也礼尚往来,亦命人将自己准备好的饭菜让来传讯儿的人又送了回去。

午膳刚用过不久,那头大夫人徐氏与王氏都等不及了,令人传了口信儿过来,让她到太夫人的梅院去。苏丽言是早有准备,收拾整顿了自个儿,连衣裳也没怎么换,只戴了一件首饰就前往太夫人的院子去了。

太夫人的房里早已经挤满了人,不止是徐氏与王氏二人来了,就连外院的大老爷兄弟,以及元凤举等郎君也是过来了。元凤卿也身在人群中,苏丽言进来时,夫妻二人就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已经几日未见的余氏竟然也坐在椅子上头。不过是两三日没见着而已,连带着余氏也老了一头,原本保养得极好的面庞露出老态来,头发也白了不少,身子还颤抖着,看到苏丽言进来时,冷哼了一声。脸现阴冷之色。

“既然人都来齐了,就坐下来吧!”余氏虽被软禁了几日,但太夫人的架势还在,她辈份又是最大,这一开口,众人自然都是尊从。等人一坐定了,余氏才从自己手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箱子出来,自个儿从怀里掏了钥匙出来开了。从里头取出厚厚一叠书本来,里头有些已经泛黄了,她看了两眼。找了其中一本较新的,其余都放进了盒子里头,咳了两声,才冷眼看着苏丽言,声音阴测测道:“苏氏,你可是要与凤卿分家出去单过?”

“形势所逼,孙媳不得不如此,若是太夫人觉得此举不妥,孙媳亦可与元家共同进退!”苏丽言似笑非笑,她这么一说。除了余氏与元凤卿之外,其余诸人都脸色大变,眼里露出慌乱之色来,一个劲儿盯着苏丽言,深怕她反悔了,就连二房的人也是如此。余氏看到儿孙们的眼神。心里越发失望,苏丽言虽说将嫁妆全送给元家还债,但她家是盛城首富,苏秉诚对这个孙女儿愧疚之下,往后还不得多加补贴?她搬出去单过,既不用请安问好侍候公婆,又不用再交些银子到公中,自己再占不了什么便宜,往后日子只会过得更好而已。可惜眼前众人只被这些债务压昏了头,却没想到过这些,还欢喜异常,却不想元家就算渡过了这个关头,子孙又是这么个德性的,就算有银子,能守住多少?倒不如死死巴着苏丽言这个金矿,往后让苏秉诚补贴!这些事情余氏心里清楚得很,但最近几日她被徐氏软禁,自己的两个儿子却并未为她多说什么话,早叫她寒了心,因此这会儿也不愿意开口点拨,只听苏丽言这么说了,又见大老爷等人的神情,开口多问了一次:“凤卿媳妇确定已经下了决心?”

“孙媳虽说愿意分家,但还看大老爷等人的态度而已。”苏丽言知道太夫人余氏此时虽然对元家众人寒了心,但心里还是多少带着期望,依旧要给她下套子,如果她当真说是自己铁了心要出去单过,往后就算追究起来,元家只要说苏丽言以一已之私孤断直行,就极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可她此时将球踢回给了太夫人余氏,让她问磭第爷等人的选择,自然往后就算元家过得差,后悔想要将他们夫妇再招揽回来,也是没这个借口的,就算是元家脸皮厚,她也是有说法,能摆脱这一大家子的吸血鬼。

余氏见她这模样,心里不由无奈,但仍旧是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与孙子们,正色严肃道:“你们可想清楚了,可是同意元凤卿一家分出去单过?”

“儿子们自然是愿意的!”大老爷深怕苏丽言反悔,竟然连丝毫面子情儿也不愿意做,直接就开口回答,剩余的王氏忍耐不住,有些不满开口道:“母亲,可不是三郎一家,只是他与丽言夫妻二人而已!”下人们也是一笔财产,苏丽言院子里有好些个奴婢,再加上,上一次连瑶当众叫她没脸,王氏早恨得狠了,苏丽言自提出要分家以来,她心里就琢磨着要将那叫连瑶的丫头要到手,再狠狠折磨自己出气呢,又哪里容许她将人带走。

众人一听她这话,竟然俱都沉默了下来,像是觉得王氏的话理所当然一般,苏丽言气得乐了,当下倒是觉得自己不将院子里的人带走,好像有些对不起元家众人的这番算计与小心眼儿来,她这下打定了主意,就冷笑了两声,竟然拧着裙摆跪了下来:“没想到妾身散尽家财竟然也换不来几个丫头婆子的卖身契,既然如此,孙媳不分家了,愿意与元家共渡这难关,债务之事,还求太夫人您自个儿想办法,孙媳可是要留着银子,往后好买些使唤的人,孙媳院里的下人。二婶既喜欢,直接全拿去就是!”她这么反将一军,众人倒是愣住了,王氏当下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旁边二老爷的目光如刀子似的刮在她身上,王氏心里害怕,暗骂苏丽言这狡猾的贱人,一边干笑道:“丽言,二婶与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如此的小器,这般经不起玩笑来?”她说完,呵呵笑了两声,却见苏丽言丝毫不领情,目光冷冷瞧她,王氏心里越发害怕,深怕她当真是不分家了,眼光求助似的看向了徐氏。

徐氏心里暗骂王氏这个蠢货。但她也当真怕苏丽言反了悔,因此连忙出面打圆场:“丽言,你二婶就是个混人。你甭理她就是,你房里的人都带走吧,如若你不信,咱们今日签个契约,你将人带走,绝对没人敢留下你们来。”苏丽言说这么多,等的就是她这话,闻言,像是犹豫了一下般,就点了点头。元凤卿站在人群中。看苏丽言这般作派,眼里不由闪过一丝笑意,看老婆柔柔弱弱的模样,却是将元家众人的心理都掌握了,把人玩耍在股掌中,这些人却自以为聪明而不自觉。倒当真是个厉害的。

等苏丽言一点头,余氏等人忙不迭的就拿了一张纸出来,像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一般,就等着苏丽言过来签字,余氏也被逼无奈,元家众人此时已经疯了,都恨不能早将苏丽言赶出去,这会儿竟然不顾脸皮与后果,连唯一的一点遮羞布都不管了。原本徐氏还算是冷静有心机,可此时她一心想赶这夫妻走,竟然也昏了头了。余氏心里叹息了一声,想到当年的情景,也难怪徐氏至今对元凤卿还有心结在,她这会儿年纪大了,又遭儿子儿媳软禁,回想起当年,不由有些唏嘘。只是大老爷等人却不管余氏会怎么想,将中午时与二房讨论过后的协议拿了出来,为了防止纸张损坏得太快,他们竟然用了专门处理过的软牛皮,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条款。

共写了五份儿,大房二房与元凤卿夫妇分别留一份儿,另一份则是放在余氏这儿,苏丽言与元凤卿分别接了这协议过来,当场就被上头的条款震慑得回不过神来,这上头写着类似双方若有困难,不得找另一方借贷,照这协议上头,元凤卿这一离家,就跟个没了祖宗没了娘的倒霉孩子似的,两家各不相干,往后竟然不管对方死活一般,虽然早知道元家狠心,但苏丽言却仍旧没想到元家竟然能凉薄到这个地步,他们像是深怕元凤卿活不下去又重回元家来一般,就如同当初二房的元湘芸一样,早将这样的后路给堵死了,幸亏苏丽言手里还留着银子,不然照元家列的情况来说,自己夫妻在外头不饿死都奇怪。

这协议一签,元凤卿就算是真正没祖宗没家族的人,在外头是要被瞧不起的,往后就算是走仕途,若无大量银子打点,恐怕也要受刁难,元家只当自己嫁妆都填了他们,在他们心里,自己夫妻结果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就因为这样,苏丽言才更认识了元家人的无耻与厚脸皮,但元家的条款,对她来说是正中下怀,她是自现代而来,说实话,对于古代人的一些家族使命感,无条件为家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等并不以为然,元家这样撇清关系,才避免了往后他们过不下去再来纠缠,自己有空间在手,又存了许多私房,往后要想过好并不难,再加上她一家子又只得她与元凤卿夫妻二人,不若元家家大业大,不止有大房,还有二房,再加上底下的一些妻子小妾以及丫头仆人等,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拖累,与他们有关系,就如同跟个吸血鬼打交道,不被吸干他们不会罢休,苏丽言心里是千肯万肯的,却是怕元凤卿不情愿,她是与元凤卿过一辈子,因此也想尊重他的意见,下意识的抬头就看了元凤卿一眼。

众人一见她这模样,心里都忐忑,大家都知道自己列这些条款时有多苛刻,深怕苏丽言不同意,但若说要修改,不止是那大房徐氏不想同意,连二房也不愿意同意,毕竟条款上面说了将元凤卿一家子从祖谱除名,意思就是说往后元凤卿不再是元家的人,就算是以后他想回来,也是不可能。家产更没他的份儿,苏丽言的嫁妆上头也写了要她自愿放弃,众人光是从那嫁妆里头,就能捞到不小一笔。因此自然不愿意更改对自己如此有利的条件。

元凤卿见老婆朝自己看了过来,当下心里一阵心花怒放,连面上的冰雪之色也融化了几分,深深看了她一眼。二人夫妻多年,虽说感情不见得有多深,但苏丽言还是明白了元凤卿这话的意思,装作犹豫了一下。也就点了点头:“太夫人既然都提出了这要求,孙媳也不敢不从,可是,还请太夫人给孙媳一个尽孝道的机会,还有大夫人身子不爽利,儿媳也要随时过来侍候”

“那就不用了!”徐氏断然摇头拒绝,就怕苏丽言提出这样的要求纠缠不清,往后说不定借元凤卿缠得太夫人余氏心软了。又放口叫他们夫妇回来,好不容易将人赶人,若不是大老爷欠下这许多银子。还没这条件与机会的,她哪里肯将眼见着快达成的心愿又戳破,因此硬笑了两声,抹了眼泪珠道:“太夫人的身子虽然不好,但始终有我们这样做儿媳的,丽言与凤卿一旦分家出去单过,从此与元家并无瓜葛,你们也知道,大老爷与大郎等人都是会花用银子的,若是到时再连累你们就不好了。因此签了这协议,咱们往后就不再是一家人,与路人再无分别,凤卿即使姓元,也是与元家无关,免得再拖累你们。我这也是身不由已,为了你们好的。”徐氏假惺惺的说完,又抹了两下眼泪珠子。

苏丽言做出不舍的模样,王氏深怕她要反悔,连忙催促着她们要签了,又听徐氏这么一说,灵机一动道:“大嫂,既然如此,你这条款上头加上你刚刚说的这些才是,否则往后凤卿夫妻还以为咱们讹他们,说了不让他们侍奉太夫人与您,往后还要反悔呢!”

徐氏一听,深以为然,也不顾苏丽言反应,连忙又让人分别在几个协议上头签下了自己刚刚说的话,为免苏丽言反悔,她写得极详细,并且自个儿先签了名字,磊印了自己的印章,还狠心分别压了几个手指印在上头,深怕苏丽言夫妇反悔。

元凤卿对这一切像是完全失望了一般,一言不发,徐氏对这情况心下暗喜,就趁着他发呆的这段时间,一直催促着苏丽言,看她犹犹豫豫的签了名字压了手印,才当宝似的搂在怀里捂了一阵,又看王氏等人也是满脸笑意,得意异常的模样,她也不敢看一旁余氏复杂的脸色,连忙又拿了一叠皮卷递到元凤卿面前,柔声哄道:“凤卿,你也签了吧,母亲这也是为了你好。”

她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蔼,元凤卿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徐氏被瞧得头皮发麻,却勉强笑着做出慈母的模样来,一边抓了元凤卿的手,先在几个协议上头按了指印,接着才递了笔与他签字,元凤卿如木头人般由她作弄,等到一切事情弄罢,徐氏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意,这才松了口气,一下子站起身来,脸上的慈爱之色早已经褪了去,换来的是她平日皮笑肉不笑又高高在上的模样,瞧了瞧屋角的沙漏,说道:“天时已不晚了,既然已经分了家,今日凤卿夫妇准备好了去处没有?”

苏丽言嘴角抽了抽,没料到徐氏连一刻钟都容不得,刚签了合约就开始赶人,虽早知这家人无耻,但又一次领教了无耻的程度,元家众人竟然没一个人阻止,反倒是大老爷,在元凤卿的冷脸上,也觉尴尬,不过想到明日要来收债的人,依旧是顺着徐氏的话道:“你母亲说得对,既是已经分了家,凤卿你们就早些找了去处,到时也好和咱们说上一声。”

元凤卿沉默了一下,接着才冷哼了一声,起身拉了原本跪在地上的苏丽言看了一旁目光躲闪不敢看他一眼的太夫人余氏,回头起身就走,扬长而去。

王氏一下子站起身,高声唤道:“唉~”元凤卿却不理睬她,王氏脸色有些难看,跺了跺脚,不满道:“大嫂,咱们得去瞧瞧,万一那丫头反悔了,带些珠宝走,到时咱们可是要吃亏的。”众人心里一惊,都从刚刚的得意放松里醒悟了过来,郭氏也收了嘴角的笑意,连忙看了大老爷与徐氏一眼,却见二人点了点头,才连忙欢喜的跟了上去,一边想着苏丽言往后的凄惨模样,一边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绝情才合心意

苏丽言刚跟着元凤卿回房没多久,就看到徐氏等人接着鱼贯而入,脸上带着高傲与漠视之色,她愣了愣,脸色沉了下来:“大夫人不会如此绝情,要妾身与夫君此时就走吧?”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时分,若是此时出去,该往哪儿走?元家人也不怕人家戳脊梁骨。徐氏心里痛快,见苏丽言嘴上说话不好听,也不以为意,反倒是抿嘴笑了笑,拿帕子掩着嘴,说道:“元夫人说的是哪里话,不过我也是没法子了,你也知道,明儿那些收债的人就要过来,你们此时一走,我们才好清点东西呢!”她等这一日等了多年,这会儿竟然连风度也顾不得了,苏丽言有些无可奈何,回头看了元凤卿一眼,却见他冷冷淡淡的点头:“走罢。”

徐氏听他答话,这才笑了笑,竟然连丝毫母子情谊也是顾不得了。王氏自认也不是良善之辈,可是这会儿与徐氏相比起来,才觉得自己当真心肠软如菩萨。徐氏自个儿说话已经如此难听了,这儿自然再轮不到她开口,因此王氏也乐得装傻,郭氏却不甘就此放过苏丽言,见徐氏已经开口表示对他们夫妇的漠视之意,自认为自已如今已经得势,相比起苏丽言来说,她往后被家族除名,已经十分不堪了,忍不住笑了出来,捏着兰花指,尖声尖气道:“你们几个好好瞧着元夫人收拾东西,若是给元夫人少漏收了一件,仔细你们的皮!”话里却是有让人监视苏丽言,不让她将自己嫁妆带走的意思。

苏丽言眼皮儿抽了抽。没料到元家众人竟然是如此一个德性,也不与她们计较,看了元凤卿一眼,见他目光冰冷。但嘴角微弯,显然心情不错,今日的落脚之处苏丽言倒是没有担忧过。元凤卿此人做事一向谨慎,不可能没料到这样的情况,就算是退一万步说,他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夫妻二人也能暂时先回苏家借住一宿,等明儿再找了房产买上一栋就是,她空间里还存了七八个大箱子。又有上次华氏给的银票,再加上她之前攒的一些东西,最少也值十万两的,买栋宅子肯定是够了,因此她也无惧。听郭氏这么一说,干脆什么也不要了,只是招呼连瑶:“去将元海家的以及各门处外头打杂的婆子丫头全都召了进来。”

连瑶之前也是听说了她要将院子里人带走的,这会儿一听她这话,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连瑶以及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早在刚刚一手签字一手按手印儿的时候,徐氏就已经转交给了苏丽言,连瑶如今已经不是元家的人,因此她也不惧。元凤鸣的妻子赵氏这会儿也跟着过来凑热闹了,她性子懦弱,可偏又觉得自己比苏丽言高了一等,这会儿见她倒霉,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是属于典型的宁愿不利已也要损人那一类。这会儿听苏丽言说话,不由嘲笑道:“元夫人如今一无所有了,还要这许多丫头婆子的侍候着,以为自己还是当初的元三少夫人呢?”

郭氏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与赵氏一向是狼狈为奸的,这会儿听赵氏开了头,她也跟着幸灾乐祸道:“二弟妹说得对,元夫人,你这一般出去,身无分文的,连住宿的地方都没有,拿这些丫头婆子也无用,不如三十文一个,折给我算了,还能抵上一顿饭食银子!”她说完,尖声笑了起来,刻薄模样立现。苏丽言见她笑得难听,忍不住跟着微微笑了起来,她模样清丽绝伦,气质又好,肌肤粉嫩,少女气息显露无疑,与郭氏相比起来,更显清嫩,她这会儿一笑,当即令郭氏脸色难看无比,苏丽言轻声道:“这一点还不劳元大少夫人操心。”元家诸人要与她扯清关系,她求之而不得,这会儿也顺着徐氏与郭氏等人的称呼开始疏远了起来,郭氏一听她这话,脸色登时铁青,冷哼道:“你也别嘴硬,我好心为你,你可不要不领情,到时连半个铜钱也掏不出来,可别怪咱们元家不念旧情!”

“妾身说过,这一点不用元大少夫人操心。”苏丽言笑得极美,气质清淡,偏偏说出来的话如冰刀子般:“妾身再不济,还有娘家在盛城呢,苏家虽然不才,但总少不了妾身一口饭吃的,元大少夫人就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众人才想起苏家来,徐氏心里隐约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太过急促了一些,她被心里纠缠多年的怨恨蒙住了心眼,这会儿听苏丽言提起,隐约觉得有哪儿不对,但又想不出来,因此沉默着没有开口,郭氏则是听苏丽言说起苏家,才想起苏家极为有钱的事情,当下又妒又恨,口不择言道:“不过一小小商贾之家,更何况一个外嫁女,也好意思带着夫君回娘家吃软饭,恐怕你娘家会瞧不上你吧?没料到元三郎也是如此样的不中用人!咯咯咯!”郭氏说完,尖声大笑,元凤卿眉头一皱,身上冷凛之气更盛,苏丽言却是握了握他手掌,示意他不要动气,元凤卿此人看起来狠辣冷淡,不像是对女人有绅士感情的人,若他出手,郭氏必糟。

虽然这样很解气,但苏丽言却不愿意元凤卿因为对郭氏这样的女人动手,而名声不好听,毕竟这是女人之间的事儿,若是她不行,元凤卿若要出面,她绝对无二话,但此时对付一个郭氏这样的蠢人也要元凤卿出手,岂不是显得她实在太过无能?苏丽言笑得如沐春风,但目光中却寒光闪烁,看着郭氏突然间笑了起来,笑得矜持而又优雅,犹若那画卷上的仕女般,看得人赏心悦目,她柔嫩红唇微微动了动,声音轻柔动人:“就算妾身娘家嫌弃,可是妾身依旧还有娘家。可是元大郎君则是不同了。若是元大郎君出事,元大少夫人却是连依靠的娘家也没有,元大郎君就算要吃软饭也没那个机会,哦。元大郎君不吃妻子软饭,却也能吃弟媳的软饭,说起来。元大少夫人,您得感激妾身呢,也得感激妾身的娘家,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了,免得人家嘲笑您呢!”

郭氏听她这话,登时脸色铁青。一旁徐氏听完这话,也是脸色不好看,表情阴测测的盯着苏丽言看:“倒是没料到,你这嘴巴,却也是个利刀子不肯饶人的!”她话一说完。郭氏再也忍耐不住,想到当时元凤举瞧苏丽言的眼色,当下朝她冲了过去,脸色狰狞道:“你这惯会勾人的不要脸的小娼妇,我今日”

元凤卿早已经忍耐多时,这会儿见她自个儿送上门来,丝毫没有客气,狠狠一脚踹在椅子上头,那椅子飞快的朝郭氏滑了过去。重重的撞在她身上,郭氏惨叫了一声,顺着椅子的力道竟然往后滑了好几步,直到快撞上徐氏时,众丫头婆子合力,才堪堪将这椅子推住。不过就算是如此,徐氏也是被郭氏余力撞了一下,只觉得胸口闷疼无比,连出气也是困难,那头元凤卿却看着这边的混乱,阴冷道:“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他说完,一手将苏丽言揽在怀里,一边冷冷望着眼前众人。

王氏等人被他目光所慑,惧都心惊胆颤,怕得说不出话来,这会儿听他这话,哪里还敢多言,连忙都点了点头,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离徐氏等人远了些。元凤卿平日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沉默寡言并不多话,却不料随意所出的一脚力气如此之大,轻轻踢了一脚椅子,却将郭氏撞得如此之远,还碰上了徐氏,眼见着这会儿郭氏都已经站不起身了,双眼泛白,显然已经疼得喊不出话来,足以可见力道之大。这些年来,他竟然隐藏了这样一手,徐氏气得咬牙切齿,又疼得倒吸冷气,连推开郭氏的力气都没有,幸亏后头的丫头婆子们反应了过来,将她抬到一旁,她才稍稍喘了两口气。

“走吧。”苏丽言小鸟依人般偎在元凤卿怀里,看着徐氏等人狼狈的模样,笑得眯了眯眼睛,一边轻声笑:“元大夫人等以后多加保重了。”说完,才转身出了房门。院子里连瑶等下人已经一溜儿站了一圈了,众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之意,没料到突然之间苏丽言夫妇就与元家分了家,并且还分得如此彻底,算是被逐出家族了,这在古代来说是一个极重的刑罚,可是众人的卖身契却又经刚刚连瑶所说,在苏丽言手里,让她们跟着一块儿走,众人心里都害怕异常,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既怕跟着苏丽言受人指点与轻视,又听说她将嫁妆等物全留给了元家,身无分文,自己等人要吃苦。可是留下来吧,自己等人之前跟着苏丽言死心踏地的,原以为是一辈子的事儿,将元家人得罪了个够呛,这回再留下来,坐冷板凳是肯定的,说不准还要被人给些小鞋穿,到时难受吃苦还是自己,想来想去都有人犹豫不决。

“你们谁愿意跟我与大郎走的,就站到一边,若是不愿,站在原地就是,自个儿拿了银子,将卖身契赎回去!”苏丽言也不勉强他人,脆声声的开口。这一说话又令刚跟出来的徐氏等人气了个半死,赵氏原想站出来的,可是想到刚刚郭氏的后果,又怕得厉害,因此站了出来,又缩了回去,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但满脸不快之色。徐氏看到她这模样,心里暗自诅咒了两声,自然更是看不上这个小家子气的媳妇儿,既是没用,又是懦弱怕死,偏还想占便宜,什么好事儿都被她想全了,又胆小如厮。

徐氏气了个半死,也指望不上这赵氏能出来替她出头说话,自个儿只能强忍着胸口的疼痛站了出来,冷笑:“苏氏,你宁愿将卖身契归还旁人,也不愿意将这些下人留下来,你到底安的是何居心?”

“不过是与元大夫人您学的手段而已。”苏丽言笑眯眯的回了她一句,将徐氏堵得说不出话来,她心里一阵的痛快,已经多少年了。每日在徐氏面前低眉顺眼的立规矩,还是头一回她有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简直是比在娘家的时候还在自在。元凤卿对自己的行为不止不加喝斥,反倒用默认支持。在这一刻,苏丽言只觉得自己嫁人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儿,至少忍了这两年。元凤卿除了人冷血了些,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又不制止自己开口说话,亦没有一味的愚孝,反倒还暗地里替自己达成心愿出谋划策,自己如今嫁人之后又不用听父兄之话,身份亦方便了许多。简直是令苏丽言有一种如出笼鸟儿般的欢快。

苏丽言是高兴了,徐氏却被她堵得险些一口气没提得上来。见平日在自己面前温顺如驯鹿的少女,一下子变得牙尖嘴利,她心里的火气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这会儿徐氏倒当真是有些后悔自己之前为了心里的那些小打算。分家分得实在太过了,这会儿被苏丽言气着,却又没法子收拾她,只能自个儿喘着粗气,心里郁闷得半死。原本这些下人她是舍不得花钱买的,可是这会儿为了赌一口气,她却突然觉得非要将这些人全买下来,才当真能打苏丽言的脸了。

一想到这儿,徐氏长舒了一口气。冷笑了两声,直接道:“你这院子里的下人,要多少银子,直接开个价吧!”她这话一说出口,王氏就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满的尖叫:“大嫂!”如今元家什么情况。徐氏又不是不清楚,若是苏丽言将这些丫头婆子的白送她还愿意要,让她掏钱买,王氏实在舍不得,再说自己院子里又不短侍候的下人,还买这些人来做什么?不过是充些门面,其实半点用处也没有。那外头等着要债的人可不少,苏丽言留下的嫁妆虽好,那套黄梨木的家具虽值钱,但总共算下来还不到二十万两呢,两房的人加上那县丞家的公子哥儿狮子大开口,还差上一两万呢,哪儿来这些闲钱买奴婢。

“闭嘴!”徐氏恶狠狠的回头瞪了王氏一眼,眼中带着凶狠与阴戾,她在谁面前忍气吞声,都不会在苏丽言夫妇面前如此落面子,不止是苏丽言瞧不起她,还有元凤卿也会看她笑话!徐氏双眼通红,那狰狞的模样倒是将王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双腿往后退了两步,接着才像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一般,恼羞成怒,原想再开口的,但看徐氏疯狗一般的模样,想到她的手段,到底心里有些泛怵,犹豫了一下,嘴里嘀咕两声,心里不住恶毒的咒骂着,但到底没有开口了。徐氏见解决了王氏,冷笑着又朝苏丽言喝道:“怎么样?该是多少银子,给个痛快数!”

“元大夫人倒当真是好本事,让妾身用自己被您要去的银子来卖自个儿的人给您,大夫人可是病得糊涂了,这样不要脸皮的事儿也干得出来?”苏丽言说完,捂着嘴笑。徐氏脸色登时铁青,她这一辈子阴私手段使得不少,还没有谁敢在她面前如此说话的,苏丽言这样一说令她恼怒异常,偏偏又回绝不得,只能厚着脸皮装着没听出她话里的嘲笑之意一般,冷哼了两声:“不拘之前是谁的银子,总之现在这些东西,是在我的手上。”

“元大夫人说得好!”苏丽言笑得春光灿烂,看了元凤卿一眼,见他冷冰冰的不说话,知道他是将眼前事情交由自己做决定的意思,不由心里微软,一双含着温婉笑意的眼睛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柔声说道:“你们有谁愿意留下来的,自是与我说,元大夫人菩萨似的人儿,自然会好好对待你们,若是愿意与我走的,自然此时可站着不动,愿意站在元大夫人一边的,就大夫人身边走去就是了。”她这话一说出口,倒是有好些人意动了。毕竟徐氏如今虽然不要脸,但元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许多人是元家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元家里头,已经是在元家生了根了,就算是知道自己留下来吃不到什么好果子,但想到苏丽言这样一被赶走,连个落角处也没有,因此犹豫了一下,倒是有一小半的人往徐氏身边走了过去。

徐氏脸上现出得意之色来,脸色高傲无比,看着苏丽言没有开口说话,却见到站在场中的七八个媳妇婆子与丫头时,脸色登时铁青。苏丽言虽说嫁到元家不得宠,但最在下人这一块儿上,最基本的配置却也是有的,元家自恃大户人家,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落人口实,因此苏丽言小厨房里侍候的婆子丫头共有五人,再加上洒扫的粗使丫头与婆子各四人,又有屋里侍候的二等丫头两人,以及连瑶这样的一等丫头一人,外加守在几道门处的七八个婆子,以及守夜的一此人手,满打满算下来,竟然还是有足足三十人之多,如今虽然走了大半,但还剩了这几个,徐氏顿觉脸上无光,冷哼了一声,目光阴冷冷的看了场中几人一眼,皱着眉没有开口说话。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早准备的后路

别说徐氏自个儿没料到,就是苏丽言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些人留下来,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滑头的元海家的那位许氏,这位一向精得跟抹了油似的,这会儿却不知是傻了还是怎的,竟然站在人群中没动,并冲她讨好的笑,苏丽言眉头皱了皱,接着又笑了起来,捏了帕子搌了下额头:“许嬷嬷也要跟我走?”这位许氏一开始就是徐氏的人,因得罪过她还被收拾了一通,却没料到这会儿她竟然愿意跟着自己走。听苏丽言问话,那元海家的忙典着一张笑脸走上了前来:“奴婢自然是愿意跟随三,夫人与郎君一块儿走的。”她心里是打着好算盘,如今徐氏不得看重,连带着自己家男人也跟着消沉了好几年,全是靠了她在苏丽言院子里当差,拿的俸银不错,才撑到如今。

元家是个什么样子,她心里是清楚的,大老爷与二老爷是这么一个德性,歹竹也没能生出个好笋来,大郎君与二房的两位郎君也是个贪花好色的,还给元府惹了这么大长远祸,指不定哪天连天都敢捅了,到时留在元家,若是惹了天大的祸事儿,自己一家子保不齐也要被连累。而那大房的二郎君虽然瞧着倒还好,不过就是个病秧子,说句不好听的,能熬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万一哪天一命呜呼了,元家人都这副德性,落败是迟早的!而三郎君则不同了,三郎君本人洁身自好,平日瞧着就奋发向上,对女色一事看得担又专心读书,再者苏丽言又是出自盛城苏家,苏府别的不多,银子多的是!

如今苏丽言与元家闹翻了。元家又做得太过,苏老太爷就算是能对元家狠下心,也不会对自个儿的孙女儿与孙女婿狠下心来。瞧三少夫人满当当的妆枢就看得出来,到时扶持一把,她样这样的小人物,就足够躲在苏丽言夫妇这样的大树底下乘凉了。做下人的,到哪儿不是做?可也要有眼光,跟着一个有前途的主子,元家眼瞧着不成了。她要是不想往高处走,也绝不敢将身家性命赌在元府等人身上的。元凤举等人今日敢打县丞家的公子哥儿,这回赔了钱,下回他们就敢打知府老爷家的少爷了。元海家的听到分家的消息时,心里早就已经琢磨开来。午膳也没用,就连忙让人盯着厨房,回自己家与男人儿女商议了一下,全家都决定跟着苏丽言,这会儿见到院里人都走了,元海家的心里可高兴坏了,这不正是自己表忠心的时候来了么?

因此苏丽言这话一说出口,许氏那眼珠子滚动了两下,一下子就跪在了苏丽言面前。唱作俱佳道:“奴婢侍候您这些年,哪里舍得与夫人您分开,还求夫人不要嫌弃奴婢笨拙,带奴婢一家子走吧!”苏丽言还未来得及开口,那厢徐氏看清说话的人时,当下脸色就气得铁青。大声喝道:“许氏,你丈夫都是元府多年的老人儿了,不念元府恩德,难道今日还敢背叛元家不成?”她实在是气得不轻,这元海以前也算是跟在大老爷身边的一个小管事,许氏也算是她身边的人,当初许氏与元海这门婚事,还是她点了头的,今日谁留下来徐氏都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苏丽言有银子,就算是能收买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她却没料到连许氏也离弃自己,非要死心踏地跟着这臭丫头!

许氏眼珠子转了转,心里不屑徐氏,满嘴的恩德,做的事情却全是坏了心肝儿的,这会儿却又与自己说这些,当初她被派到苏丽言院子,替徐氏做事时,徐氏可没料理过她的死活,如今倒是提这些,她心里不满,但脸上却是露出为难之色来:“望元大夫人成全!”一句话已经表明了心迹,徐氏气得身子发抖,却是拿她无可奈何,如今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到了苏丽言手上,元海家的又再算不得元府的人,自然由不得她拿捏,但徐氏还是觉得不甘心,倒是突然想起一事来,冷笑道:“你要走自走了便是,便你丈夫儿女可是还在元家,卖身契亦是我这儿的,你可别做了事后悔,惹了我不快!”

显然她这句威胁的话正点到了点子上,元海家的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之色,眼里透出哀求就看向了苏丽言。苏丽言微微笑了笑,看徐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轻笑了两声,细声细气道:“大夫人,妾身的祖父与县丞大人似有私交。”她话一说出口,徐氏脸色铁青!刚刚才威胁元海家的,如今就报应到了自己身上,她心里气了个半死,恨不能将苏丽言咒死在眼前,但苏丽言这话她又不敢去计较,苏秉诚老而不死,又在盛城极有声望银两,与县丞认识估计是真的,若是苏丽言这贱丫头到时背后说上几句坏话,恐怕自己这些家底还不够掏!一想到这儿,徐氏恨得牙痒痒的,一旁王氏也是着急万分,看徐氏已经气红了眼,深怕她理智全失之下做出一些事情难以弥补,因此皱了下眉头,捏了徐氏一把,小声提醒道:“大嫂,苏家是地头蛇,不宜得罪,不若放了元海家的离开就是,不过是些奴才秧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徐氏一口气堵在胸口,生生的疼。她并不是舍不得几个奴婢,但就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可徐氏到底还未失了理智,知道王氏这话说得有道理,这会儿苏丽言与元家无关系,她就是想拿捏都没法子,只能将这口气忍了下来,却是无端的想到余氏那一张阴冷的脸,当时说出让自己不要后悔的话来,现在果不其然,她当真是后悔了,若是不断得这么彻底,如今这苏丽言照样得在她面前讨好卖乖,哪里敢如此嚣张。她一边后悔着,一边又想着元家的家产。深怕被元凤卿占了去,又想到与这对夫妻彻底分开了名份,自己也算是胜利了一回,心里郁闷之下。脸色难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板着一张脸。让人再取卖身契来。

苏丽言脸上挂着微笑,并没有因为徐氏的妥协而露出嚣张之色,但就因为这样,才更令徐氏火大,闷着气将元海一家子的卖身契交给了苏丽言,有些不甘心道:“她们的卖身契呢?”她指着自己刚刚从苏丽言那边要过来的几个丫头,脸色不好看。苏丽言不紧不慢的从袖口里掏了一叠泛黄的纸张出来。在徐氏伸手过来接时,顿了顿,笑道:“大夫人稍等一下。”说完,她转身又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柔声道:“还有谁家里有人在元府的。一并唤出来,若是要与家人一块儿随我离开的,得趁早说了,免得到时有人会不认账呢!”虽然没明说是谁,但众人哪里不知道她是指徐氏的,顿时就有人低下头闷声笑,徐氏脸色更是难看,却是强忍着没有说出。

不多时场中留下来的一个丫头倒是站了出来,说自己老子娘与另两个姐姐还在元府。苏丽言看了记下,这才将手中卖身契摇了摇,与徐氏道:“元大夫人,妾身既然已经是被您占了这么多便宜,也不介意再被多占一回,妾身这儿有二十来个丫头。总共加元海家,换您十来个,不算亏吧?”

徐氏咬了咬牙,哼了一声,忍着心头的火气又让人将苏丽言点了名的下人唤了过来,又交换了卖身契,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徐氏一旦将事情做好,立马就翻了脸,厉声道:“你们赶紧走吧,瞧着天色黑了,元府庙小,就不留你们了!”

“大夫人也不用舍不得一顿晚膳,妾身等人亦不是贪吃之人,这就告辞了!”苏丽言对徐氏的冷言冷语似是毫是不在意一般,依旧是温柔的回道,但话里绵里藏着针,只刺得徐氏好几回变了脸色,理智险些都不翼而飞,险险旁边还有听得心惊胆颤的郭氏与王氏等人,深怕节外生枝,死死将她拉住了才作罢。苏丽言又回头看了徐氏脸色一回,心里痛快异常,她在徐氏手上吃过的一个苦头,如今不过是小小还她一个利息,她当初没了的孩子,可不是如此轻易就能放过的,不过来日方长,徐氏最好别是犯在自己手里,若是不然,可不像这回这般,她有求就这么轻易如了她们的愿!

苏丽言眼里的冷意被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挡了下去,她被元凤卿拉着手,走出元家大门,此时正值春季,阴雨绵绵的,外头还下着小雨,元家也如此狠心,连夜就要将人赶出来,连瑶等人俱都背着一个小包袱,狼狈异常的跟在她身后,配上这漫天的小雨,倒也颇有些凄凉的味道。元凤卿扯开自己身上的斗蓬,一把将老婆拉进里头躲雨,他身材高大异常,苏丽言又娇小纤细,这么一挡,竟然严严实实的,只露了半张清丽绝伦的小脸出来,雨倒是全挡住了,但地上湿滑无比,仍旧是溅了些泥泞在她精美无比的绣鞋与裙摆上,元凤卿一向冷淡得似寒冰般的眼里突然闪过几丝烦乱,干脆伸手揽了她腰,将她凌空抱了起来,一边在她耳边淡声道:“总有一日会有报仇之时,今日暂且稍安匆燥。”

他说完这话,又看了看已经被雨淋湿的,明显有些惶恐不安的众人,眉头皱了下,略提高了些声音:“我早已在后山东面处买了一栋宅子,今日咱们暂且先过去住上一晚,明日再请人来打理!”这话一说出口,不止苏丽言吃了一惊,连元海等人也是吓了一跳,但不可否认的,众人心里却是松了下来。原本跟着苏丽言就是一个不定性的冒险,众人刚刚从还算精美华丽的元家出来,面对这样的冷风骤雨,难免有些人心里会生出一些凄凉与绝望来,这会儿听元凤卿说已经有了个落脚点,当下心里就踏实了,也对那宅子生出无限憧憬来,身上的失落早已经消失了个干净,连脚步都有力了几分。

“奴婢这儿还带了伞,不若三郎君先带着打上再说吧!”元海家的反应也快,她脑子本来就灵活,这会儿一听到安定下来。心一旦落下了,看元凤卿夫妇二人狼狈的模样,连忙就翻了下自己的包裹,从里头取了一把约摸半米长模样的水红色油纸伞来。嘿嘿笑着递到了元凤卿面前,但她对元凤卿仍是有本能的害怕,因此也不敢再凑上前。只敢远远的递着。

照元凤卿心里,是不愿意自己身边还跟着如此多人的,觉得不自在。但看妻子一副温室里娇养的花儿模样,她手心柔软细腻,又一向被照顾得很好,是被人侍候的,不是侍候人的。若是跟着自己出去过了苦日子,难免自己还是有些舍不得,因此才默认了这些人跟来,也好侍候在苏丽言身边,反正都是她用惯的。想来以她手段,这些人早就是调教好的,卖身契在她手中,凭自己的手段,到时亦不怕她们能翻了天去。这会儿见元海家的递伞过来,沉默了一下,他倒是无所谓,但看苏丽言细致美玉似的小脸被雨飘在上头,漆黑的发丝粘了些在脸上。看着有些狼狈,原本坚冰似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软了一些,接过伞,默不作声自个儿撑了起来,挡在头顶。

苏丽言觉得这下子自己是舒适了很多。虽说作为本来连走路都不出力的一个人,淋些雨算不得什么苦累的,但这会儿能不被风吹雨打,有个遮挡物确实令她舒适了许多。这会儿还是春季,这村子又处于国家的北面,人口稀少,这会儿又不像现代时被污染过,弄得四季不分明,这时的冬天还冷得厉害,尤其是下着雨的傍晚,那风刮在手上,更是如刀子一般,这下子有了个伞,确实好了许多,元凤卿身材高大,寻常男子站在他身边亦只到肩部,因此伞就是他自个儿撑着的,难免就要伸出一只手去,冷风顺着他伸手出去的斗蓬缺口处刮了进来,苏丽言打了个哆嗦,连忙伸出双手死死将斗蓬边缘抓住,看了看头顶上一脸冷然寒冷如美玉似的高大人影,却撑着一把粉红色的小伞,形象格外的怪异,她忍不住想笑,只是看到元凤卿冷肃的脸庞,好不容易才将这丝笑意忍了下来,低下了头。

只是她却不知,此时在别人眼里,这夫妻二人也同样好笑,一个高大异常,胸口处却伸出一只小脑袋来,犹如一个高大异常的男子养了个猫,伸出猫脸来般,她一双手将元凤卿原本的斗蓬扯得凌乱无比,那一向高高在上如神祗似的俊美冷淡男子多了些滑稽,少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骇人与冷淡,连瑶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隐下了眼中的笑意,众人倒是没料到,原本平日看着优雅冷淡的苏丽言,如今看起来了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尤其是一向冷淡不敢让人生出丝毫冒犯之心的元凤卿,这会儿被人紧紧巴着,看起来也不如平日吓人了。

这样的想法里头,众人脚步倒也挺快,天色刚刚擦黑,就到了元凤卿所说之前置办下来的宅子。里头漆黑一片,宅子看起来虽然不如元府那么大,但比起一路走来看到的寻常农家已经不小了,宅子位于半山之上了,与山脚下的农家离着一段距离,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木,黑灯瞎火的,连月亮也没有,看起来倒是有些阴森,里头没有声响,元凤卿伸手进斗蓬里摸了摸,苏丽言愣了一下,接着双颊似着了火似的,感觉到那只略有些冰凉的手伸到腰间摸了两下,接着取了一串已经被体温捂热的钥匙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手指尖正好擦着她的酥胸而过,那人还捏了一下,苏丽言险些尖叫了出声来,她这下子可确定元凤卿是有意的了,谁知元凤卿捏到了满手的温香软玉,并未停留,反倒一脸冷然将那钥匙取了出来,丢给了一旁的连瑶,冷声道:“去开门!”

他声音比这半山里的阴冷还要寒上几分,众人听他声音,当下满心的恐惧被驱除了大半,连瑶哆哆嗦嗦的接过钥匙来,前去开了房门,苏丽言却是红着脸,有些不知自己该不该在他腰间上捏一把,谁知那人却像是一本正经般,替她整了整衣裳,又将手收了回去,苏丽言脸颊发烧,听元凤卿沉慢而有力的心跳,险些都将他刚刚当作无心之举了。

夫妻二人还在闹腾着,那头连瑶已经拿了钥匙将门打开了。

‘吱嘎’一声,那门被连瑶推了开来,在这安静无比的夜晚,倒是令众人都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里头黑漆漆的,一丝亮光也没有,几个胆小的丫头身子抖了起来,元凤卿却是率先提步跨了进去,元海等人看他先走,几个胆子大的男子也跟在了元凤卿后头,一边有人摸了火折子在手里,等到走到屋檐下,才敢将火折子掏出来,拿手小心挡着,吹燃了。

第一百七十章 收拾整理新家

这屋内顿时有了丝亮光,亦能瞧得清一些光亮,连瑶告了个罪,连忙取了火折子四处摸索着,那头元海家的已经从自个儿包裹里取了一只蜡烛出来,冲连瑶招手:“连瑶姑娘,奴婢这儿还有支蜡烛,先点燃了,再寻其它。”连瑶眼睛一亮,答应了一声,连忙走了过来,将蜡烛点亮,屋里果然就已经亮堂了起来。

众人打量着这间屋子,收拾得倒还算齐整,虽然看起来有段时间没住过人,但大致的物件儿都不缺,只消拿了东西将这地方收拾干净就可住人了,众人也不多说话,元海家的此时从自己包裹里拿了一件旧衣裳出来,两三下撕开了分给众人,一边上前手脚利落的先擦干净了两张椅子,笑道:“大郎走了一路了,奴婢擦了张椅子,您先坐下歇会儿,待奴婢们将屋里收拾干净了,就能见人了!”元凤卿这会儿怀里抱着苏丽言,她又衣衫凌乱,腰带都松了开来,哪里敢自己起身另外坐着,因此被元凤卿抱了,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仍没能逃得脱魔手,那头元海家的却是干劲儿十足,有意在众人面前表现,招呼着众人,不到一个时辰功夫,就将这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趟。

这会儿虽然天气阴冷,但众人一番忙乱下来,倒也是大汗淋漓,元海家的卷着袖子进来,笑道:“大郎买的宅子倒是极好,位置虽然偏远了些,但院外不远处的厨房就有口水井,外头还有个泉水池。倒也是方便。”众人都跟着笑,也不知道是谁肚子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声音,连瑶才想起大家晚膳没吃,这会儿该是饿了。可是众人一下子被徐氏赶出来,身上又无长物,此时半夜又没什么吃的。倒也犯了难,苏丽言被元凤卿按在怀中上下其手,早羞得不行,这会儿恨恨瞪了他一眼,连忙在斗蓬下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她还未开口说话,那头元海家的就已经笑了:“奴婢出来时倒是从厨房里捞了不少的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找自己之前扔给丈夫的包裹,元海默不作声的从一旁的屋角将包裹递给了她,就见她摊开了,里头不止是有米有肉,竟然还藏了半只鸡一只鸭。还有些鱼干等物,亦有青菜山珍等,一个小丫头探头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砸舌:“奴婢的天,许嬷嬷您的包裹是乾坤罩吧,怎么能放如此齐全的东西?”她说完,伸手探了探,里头除了吃的,还有用的。例如皂角子等物她都拿了好几块。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顿时屋里的气氛变得欢快了起来,连身在半山处的阴冷好似也因这笑声褪散了几分,连瑶忍了笑,翻捡着里头的东西:“许嬷嬷该是将咱们夫人的小厨房都给搬走了。这是在替夫人出气呢!”她这一说,众人更是笑得厉害,莫名的,也各都觉得亲近了几分,许氏也没有平日的精明与算计,得意道:“奴婢早知元大夫人性情,料到今晚得出元府,所以早备着呢,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夫人的!”她说完,笑了两声,得意的模样令众人笑得更是厉害,元海看着老婆这模样,憨笑了两声,倒也不像平日精明取巧的样子,倒是显得有些老实了起来。

苏丽言也忍不住想笑,她只当这许氏头脑精滑得很,却也没料她有如此可爱一面。众人说笑了一阵,除了进屋里收拾的,徐氏等人带了这些吃食去厨房收拾,元海等外男则是顶着风雨,揣了蜡烛与火折子去了外头,他们刚进来时就已经发现这院子实则分内外院两层,外院有院落两栋,内院亦有两栋,虽然地方不大,但属于标准的麻雀虽小,但腑脏俱全,往后这是他们住宿生活的地方,自然是马虎不得,刚刚众人忙着打扫内院,晚上时他们还得歇在外院,因此这会儿自然都提了大包小包的过去安置了。

连瑶也取了之前替苏丽言拿的被子等物进屋里铺床,诺大的堂屋内倒是只剩了元凤卿与苏丽言二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元凤卿将头搁在苏丽言肩上,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这才像家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丽言却是明白了,她在苏府住的大半年,虽然华氏对她疼爱有加,但她总有一种外来人的陌生感,嫁到元家之后不消说,那元家不似家,倒像一个吃人的猛虎,她哪里像是嫁到了元家里头,倒像是卖身到元府里还债的,这会儿好不容易逃出来,虽然辛苦了些,又失去了一些东西,但看着这昏暗的屋子,她一直有些惶恐不安的心,倒是当真踏实了下来。只是苏丽言没料到,元凤卿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抬头看他,却感觉到有只手紧紧勒住自己腰肢,力道大得令她有些吃疼,那人的下巴却紧紧抵在她头顶之上,让她无法抬起头来,挣扎了两下,不能动弹也就作罢。

二人安静的靠着,倒是生出一种宁静与安逸的感觉,两人并未觉得靠了多久,却闻得一阵饭菜的香味儿传了过来,那元海家的领了两个小丫头,托着托盘,上头盛满了热呼的饭菜,鱼贯前来,一边有些惊喜道:“原本奴婢还想着厨房里没柴有些怕呢,没料里头早准备了不少成捆的干柴,倒当真是幸运了!”苏丽言听了这话,笑了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元凤卿一眼,这哪里是幸运,估计是他早猜着自己等人这段时日要搬过来,早早的就备下的,不然这天气阴冷的,又下了许久的雨,就是打柴的人也没法子上山砍到干柴的,厨房里又哪能有成捆的干柴?

不过这样一来,她心里则是更加认定大老爷等人债务的问题,与元凤卿有关了,如果真是这样。眼前这男人当真是心机深沉,又心狠手辣了。可笑徐氏还自以为得计,却不得自己早踏入了人家圈套而不自知,元凤卿这样的手段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苏丽言突然想到他之前说与自己之前失去的孩儿报仇的话,如今想来,他有这本事。应该也不是胡说八道了,一想到这儿,苏丽言咬了咬嘴唇,突然间轻轻弯了下嘴角。

许是脱离了元府的原因,苏丽言浑身上下都觉得一阵说不出来的轻松与痛快,连带着这顿原本普通之极的晚膳也多吃了两口,相比较起元府各种细致与讲究的生活。连不同的菜也要用不同的盘子瓷器装盛的作风,眼前这青花碗确实简陋了些,但却让她胃口大开。元凤卿见她连眼角都带了笑,虽然与平日的笑一样,但却多了些真切。她头发丝略有些散乱,但这会儿却没人教训她,显得更真实自在,眼前饭菜简单,屋里摆设也简单,可他心里,却突然的觉得舒服了起来。

苏丽言等人吃着晚膳,元海家的等人帮着收拾了,又送了热水过来。苏丽言这才将众人都召集到了堂屋里头,一边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开水,轻轻抿了一口,饱满柔嫩的小脸被这热气一熏,带着淡淡的粉红色,艳光四射。叫人不敢直视,她微微笑着,一双眸子闪闪生辉,带着让人深陷其中的醉人之光彩,等人来齐了,才慢慢开口道:“你们今日追随我过来,我亦明白你们的忠心,绝不会亏待了你们,待明日将屋里置办了整顿下来,每人除了这个月俸银多一倍之外,我另外每人再包五钱银子的红包!”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又惊又喜,元家海的虽然早知道跟着苏丽言没错,但却没料到她竟然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方,五钱银子以现在换算来说,都能抵五百铜钱了,她们一个月不过俸银不过才几十文,这五百文,都当众人一年工钱了,她一家子人口又不少,这下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奴婢知道跟着夫人就是福气!”她一开口,众人也忙不迭的跟着好话说个没完,苏丽言笑了笑,这会儿天色已晚了,众人走了这么久,又忙了这一阵,该是乏了,因此开口道:“也算不得什么,只要你们好好做事,往后自然我也不是那等刻薄主子,亏待不了你们,今日也晚了,大家先回去歇着,明日还有得忙呢!”

“嗳!奴婢听您的!”众人这会儿一听有银子可拿,哪里还觉得累的,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连瑶脸上也露着喜色,侍候了苏丽言夫妇泡了脚,又只留了外头一盏灯,原本要留守夜的人,但这宅子还未修留守夜人的小间,因此今日也暂时不用人值夜了,待将外头门一锁,苏丽言才觉得浑身都软了,一下子坐到床边。今日她也是累了,不止是身体上的累,亦有心上的累,在元家绷了几年,今日终于算是解脱了出来,让她心里说不出的轻松,亦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不愿动弹。元凤卿将内室的门也锁上了,坐到床边,自顾自脱了衣裳,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床上才铺过的,出门在外匆匆忙忙,自然不如元府里来得舒服,这床底下薄得很,苏丽言睡在上头硌得慌,元凤卿看她扭来扭去的模样,干脆一下子将她抱到身上,这下子苏丽言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挣扎了几下,想要下来,元凤卿却一手拍在她挺翘的臀部上,嘴里喝斥道:“不老实!”他眉头紧皱着,脸庞又俊美无涛,五官深邃,略带了些鹰勾的鼻极容易带给人压抑感,这会儿他皱着眉满脸冷色斥责,倒也颇有些震慑力,可惜打的地方却是羞人了些,苏丽言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倒也真不敢挣扎了,乖乖的倚在他胸前,元凤卿这下满意了,脸上虽然不显,但身体却比他脑海反应得快,下意识的调整了一个她躺起来舒服的姿势,手却是有自主意识似的,轻轻在她背上拍了起来。

苏丽言被拍得极为舒适,不过却毫无睡意,虽说对元府没什么感情,早巴不得离开了,但当真一离开吧,这人又认床,因此瞪着一双大眼睡不着,元凤卿拍了几下,不耐烦了他大爷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纡尊降贵的事?却还哄不了她!元三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软的不行。来硬的:“若是睡不着,可做其它事!”其它事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苏丽言累得昏昏沉沉阖上眼睛时。心里还暗自想着今日元凤卿奇怪之处,愤愤不平。

也算是天公作美,连着下了一个多月的小雨。在苏丽言夫妇搬出来的第二日,就渐渐开始放晴,连瑶一大早进来时还十分惊喜,一边侍候着苏丽言起身,一边看着外头刚刚冒出一个头的太阳,略有些惊喜道:“夫人,奴婢昨儿还觉得这宅子有些过于偏远了。可是今日才知道,郎君眼光果然不差,宅子虽然不大,但位置却精致,若是找人整理一番。绝对比您之前在元家时的院子强上不少。”她这么说着,苏丽言也来了兴致,连忙将头发绾了绾,只随意用发钗固定了,朝外头走去,这会儿阴雨一停,原本人身上的潮湿之气,随着太阳的展露,像是也被挥了去般。令苏丽言心情大好。

院子里许氏等人已经各自拿了扫帚等物开始打扫,昨儿晚上虽然她们已经收拾过了一回,但只是简单弄了一下,这会儿正重新做着大扫除,因这宅子房屋多,但下人却少的原因。几乎每一家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小院落,众人都将这儿当作了自己未来的家般,收拾打扫起来没有丝毫不耐烦的地方。元海家的正拿了帕子这儿擦一下,那儿抹一抹,听到屋里的响动,抬头一看苏丽言起身,连忙就将帕子搭在了一边的栏杆上,自个儿将手在裙上擦了擦,走过来笑道:“夫人可是起了,早膳奴婢是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这会儿要吃么?奴婢还想着,今儿要去镇里采买些东西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福了一礼,等苏丽言点头了,才快步朝厨房走去。

元海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昨日来时已经天晚了,倒是没注意到,这栋宅子内院的正堂屋外就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带着十足的古风韵味,与元家的处处强调显现奢华不同,这儿的一切显得朴实得多,但也多了一种婉约的味道,元海家的绕过回廊的一端,身影就消失在角落里,不多时端了托盘过来,上头盛了几样简单的饭菜。苏丽言这会儿虽然并不觉得有多饿,但到底捡了两样小菜,就着粥喝了两口。

早饭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元海家的昨日虽然捞了些东西出来,但徐氏防得严,到底没能拿到什么真正的好东西。苏丽言拿了帕子抹嘴,示意丫头将早膳端下去,一边冲元海家的道:“你捉摸着瞧厨房里都差些什么,你当家的也瞧瞧郎君那儿短了些什么,一并列个单子给我,最好是快一些,别耽搁了郎君的午膳,屋里要修整的东西,也一并买齐了,到时让人送过来,你列好单子,再过来我给银子!”

元海家的虽然早知道苏丽言家底不少,但她心里也害怕苏丽言当真是被徐氏挤干净了,这会儿听她毫不在意的话,才知这位夫人早就已经有了打算,身边还有银子,估计还不少,甚至可能比留在元府的还要多。如此一来,自己等人跟着她,倒当真是做了一件极好的事情。她欢快的答应了一声,亲自端了苏丽言用剩的饭菜出去,也不嫌弃这本该是小丫头的事儿,连步伐里都透着股轻快,苏丽言见她出去了,想到自己那还藏在空间中的几个箱子,她刚刚如此说话,连瑶并不以为意,显然是以为元凤卿之前就已经将她嫁妆搬过来了,这会儿她却得是找个时间将这些箱子弄出来,因此冲连瑶吩咐道:“连瑶,你去瞧瞧院里下人们房里还短些什么,呆会儿你也跟着许氏出去一趟,买些缎子棉花等物,现今虽然天不如之前冷了,但床到底有些薄了,再让人定制些家具等物过来!”

苏丽言这么吩咐,显然是有将连瑶当作大丫头培养的意思,甚至更有将她当成往后的管家娘子看待的架势,连瑶又惊又喜,清脆的答应了一声,看苏丽言身边不用人忙着,她也有些激动的朝元海房里行去。趁着这个空档,苏丽言轻松给两个守在身边的丫头找了事做,自己则是溜进了房间里头,躲进了内室窗角看不到的死角之处,才谨慎异常的一个闪身进了空间。此时空间里依旧是那副金紫色的模样,她这几日忙着与元家分家的事情,已经有好几日都没进来了,她看了一排角落里的那些箱子,又将目光放到了那角落里的人参果树上,那上头的花朵花得正好,距离上次结果,都已经快一年时间了,这会儿开着花,竟然还没有凋谢的意思,恐怕这次结果,要待到一年之后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元海家表忠心

这棵果树十分神奇,苏丽言心里隐隐猜测它应该是每结一回果,那开花结果的时间该是会更长一些,从这两回收获的情景,她就能看得出来,如果照此推算下去,恐怕往后要想吃到这果子,还十分不容易,但她也能想得通,毕竟这样逆天之物,自己能吃上一个,已经是不错了,再有固然是很好,可是贪念过度,难免就失了本心,到时反倒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因此她目光只是在果树上停留了一圈儿,就将目光放在了那排箱子上头。

她先抱了一个箱子出空间,再小心惭惭的将箱子放在角落里关,又如此这般,直到将那八个箱子都搬了出去,苏丽言才在溪水里洗了个手,又出了空间来。地上几个箱子还裹着厚厚的布皮,与她当初抱进空间时并没有什么差别,这几日也许是那紫色玉髓的原因,箱子看起来如同才刚放进去似的,还没有染上风霜的痕迹,苏丽言虽然心里笃定,但难免还是害怕箱子里的东西受到时光的印记的感染,谁知她取了钥匙打开第一个箱子时,看到里头崭新的一些首饰物件,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里头的金银等物还放在一旁,她将箱子挪到床底,想到要吩咐许氏等人做的事情,从里头取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想了想,又拿了一锭银元宝在手上,这才将那箱子盖上,重新上了锁。第一个箱子里头的物品没被损坏,其余的七个也是差不多,苏丽言挨个检查过了。又重新上了锁,推进床底下,理了理衣裳出内室时,外头空荡荡的。之前她针两个丫头借口弄走,这会儿还没回来,她刚刚拿箱子还没耽搁多长时间。苏丽言坐着喝了半盏清水,直到一刻钟过后,连瑶与许氏二人又匆忙的过来了,后头还跟着许氏的当家元海,夫妻二人手中都拿着一张单子,满脸的欢喜之色朝屋里走了过来。

“三少夫人”许氏下意识的唤了一句,接着才想起了什么。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笑道:“奴婢倒是昏头了,还唤错了,望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奴婢计较。”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里的单子递了过来:“夫人,内院里的东西,奴婢拟了个单子,短缺的东西都在上头了,除了连瑶姑娘负责的,奴婢列的只是厨房的物件儿,您瞧瞧。”她之前已经听连瑶说了苏丽言要给每人做被子衣裳的话,这会儿心里欢喜得很了,连说话脸上都带了笑意。

苏丽言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单子瞧了瞧,上头几乎都是些平日自己要吃的东西,类似燕窝肉类海鲜等物,她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就将单子递回给了元海家的,一边温柔的笑:“许嬷嬷做事妥当。”这就是认可了的意思。元海家的嘴角边露出喜滋滋的神色,也不敢以为苏丽言并未看过这单子就马虎了事,她是最清楚苏丽言性格的,她刚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实则早看进了她内心里头,若是自己有一点不妥当的,当时就得被指出来,这会儿被她夸奖,显然是苏丽言当真很满意了,一想到这儿,许氏脸上不由更是笑得更切了些,捏了单子退到一旁。

元海恭敬的也将手里的单子递了过去,相较许氏的爽朗,他看起来为人就沉默了许多,不擅言辞,像是极为老实的模样,但苏丽言却不小看他,以许氏性格,昨儿能铁了心跟着自己走,少不得背后就是有他作主,证明此人并不如表面所展现的那般无能,至少是个外表笨拙,实则内心自有铢镏之人。她接过元海递来的单子瞧了瞧,上头无非是一些平日元凤卿要用到的东西,类似要收拾的书房,定做的家具,以及一些灯笼烛火等物,详细列了一大堆,苏丽言一眼看下来,就知道这元海是个细心的性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将单子递了过去,嘴里夸道:“元管事果然是细致,外院有你,我也放心一些。”

许氏一听到丈夫被夸奖,脸上不由露出骄傲之色来,比她自个儿被夸奖还要高兴,嘿嘿笑了两声,像是恨不能说什么,却又不敢在苏丽言面前贸然开口的样子。末了是连瑶领的差事,她头一回办这样的大事儿,不只是以前侍候苏丽言,替她探听些消息而已,反倒是关系到了采买一块儿,她深怕自己头一回表现得不好令苏丽言失望,因此也是下了苦功夫的,将许多细致之处也是列了出来,苏丽言看了一回,也没什么问题,这才将自己手里的几张银票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头:“这儿有五百两银票,你们先拿着,许多贵重物件儿,就先给了定金,剩余的让人送来我再节账。”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元海夫妇与连瑶都点头,元海拿了银票在手里头,沉默不出声,许氏看着他手里轻飘飘的一叠纸张,简直连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她生平还从未握过这样多的银子,这夫人也当真是的,不怕他们夫妻捞了银子就走,倒当真是信任他们。想到这儿,许氏就算是唯利是图,心里也不由对苏丽言生出一丝感激来,又看了那叠银票一眼,总觉得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既然苏丽言敢信任他们夫妻,她自也是敢大方做事,若是得苏丽言肯定,往后自然有的是好日子,至少比以前在元府中好得多,想到这儿,许氏心里最后的一丝意动也消散了开来,脸上就露出轻松之色。

苏丽言将众人目光瞧在眼里,也不动声,许氏夫妻算是通过了她头一回的考验,她这才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荷包取了出来,那个银元宝就躺在荷包里头,她将荷包朝元海递了过去:“一些琐碎的东西,就用这现银买就是,这银子拿去绞了。暂时先放在元管事这儿,你们下午先去将夫君与我的户籍先落下来,该打点的,不要手软。”元海答应了一声。捏了捏袋子,眼里闪过诧异之色,苏丽言又吩咐了几句。三人这才退了出去。

许氏早等得急了,这会儿迫不及待想出门一趟,跟着苏丽言分家出来单过,除了能过上好日子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出门也方便了不少,再也不如以前元家。深院宅门的,要想出门一趟还手续多得死人,又不方便,哪儿如现在这般自在。这会儿府里还没准备马车,三人也只能靠步行。等出了宅子,许氏才吐了吐舌头:“我的天,夫人也实在太过大方与信任咱们了一些,这么多银子也敢交到我们手上,就不怕咱们拿着跑了!”

元海瞪了老婆一眼,慢吞吞道:“你跑了,儿子闺女还在府上。”他这话一说出口,许氏这才想到这岔,愣了一愣。接着才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对啊,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看到银子就忘了儿女,许氏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看丈夫一脸平淡的死人样,想到他刚刚说的话。许氏不干了:“凭什么说是我跑了?为啥不是该你跑了?”元海看了她一眼,没搭话,许氏一见他不说话,来劲儿了,又嘀咕了两句,连瑶看这夫妻二人斗嘴,忍不住想笑,想到之前在元家时,自己连大声说话也不敢,何时想到过还有今日的时光,这样一想,对于未来的生活更是期待了些,连许氏夫妻斗嘴的话,在她听来也是十分有意思。

下午时候,元海等三人就回来了,不止是带了些准备修葺宅子的工匠回来,还雇佣了好几辆马车,拖着一些家常物件回来,一路引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看热闹,苏丽言问过他们已经将户籍问题解决时,才算真正松了很大一口气。连户籍都是与元家各算各的,自然是真正与元家分开,往后就算元家想要不认账,也是不可能再变回一家人。一想到这儿,苏丽言心里不由一阵的轻松,连带着下午时连瑶等人将屋里重新收拾换过一回时,她亦选了布料,自个儿动手做起被单床罩来。

许氏带着两个婆子丫头,与连瑶一道忙了一整下午,整个内宅顿时就焕然一新,变得多了些家的味道,不再像昨日时,冷清得让人心里发寒的模样。府里回廊下挂上了今日才买回来的丝绸灯笼,门口处亦贴了两个福字,窗台重新换过干净的油纸,床亦重新换了一个崭新的紫檀木千工拨步床,虽然不如苏丽言之前嫁人时苏家专门为她精心打造的家具,但这床品质也算上乘了,那床亦是两进的,店家原本是用来做镇店之宝的,却是被元海给磨了买回来,光是这个床,就花费了足足两百多两银子,以此时物价来算,紫檀木在此时又算不得什么稀有的,不过是有一股天然的淡香味儿,价格才高一些罢了,但这个价格已经不氏了,不过苏丽言却是极满意,连着夸了元海好几回。

屋里重新换了家具等物什,顿时焕然一新,许氏今日请了建守夜小屋的工人下午时分也过来了,宅子里顿时一片热闹,各处都是叮叮咚咚的响声,连瑶等人一忙完手中的事情,也并未歇着,反倒又拿了今日才买回来的绸布,捡了棉絮等物,又开始缝制起被单来,此时宅子里人手不多,做事的人难免就显得少了些,如许氏这样拖家带口的,算上家里的丈夫儿女,总共才二十多口人,但如此一来人少了,要做的被子自然也少,连瑶等人做被子,又不图美观大方,只图盖着厚实就罢了,因此苏丽言虽然动作最快,飞针走线的,但连瑶等人一下午做了两床被单,她却连一半也没有完成,不过那粉绿的上好丝缎被上,花团锦簇,却是活灵活现的展现了出来,上头红的粉的黄的紫的,各种颜色看得人心里发痒,元海家的探头过来看了一眼,当下眼里就露出羡慕之色来:“夫人这手女红当真是好,奴婢就是在上京时,也从未看过有哪家夫人有您这般的手艺,那上头的蝴蝶,简直像是要飞了起来似的,奴婢好几回恍惚看到,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捉!”

“可不是。”许氏这话一开口,连瑶就将话岔接了过去:“夫人的手艺,我瞧许多宫中的出色女工大家也是比不上的。与奴婢们做的相比起来,奴婢做的被子,简直都不敢拿出来让人瞧见了。”她说完,指了指自己手中那素色一片的被子。众人一看,果然相差极大,都失笑不已。

苏丽言却未开口说话。她耐心极好,做女红并未有露出不耐与枯燥的神情,元海家的远远搬了凳子坐在一旁,她却是歪在榻子上头,神情专注,昨儿晚上盖了那被子,今日浑身不适。她想着赶紧将被子完工了,自己也好早日用上。苏丽言嘴上不说,但这几年身子却着实被冷得娇贵,稍差一些的东西,她用了就是能感觉得出差异来。那床也薄了些,山里的夜晚这会儿还有些冷,昨日她睡着时身子都被硌得浑身疼,因此今日一大早才迫不及待唤了元海家的等人前去采买物件。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元凤卿回来时,苏丽言才咬断了手中最后一根针线。她展了展手中的被套,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时眼角余光才看到站在门口处的元凤卿,也不知他是站了多久。苏丽言心下暗自嘀咕,但脸上却是露出温婉的笑容来,连忙起身跳下榻,穿了绣鞋朝他走了过去,一边替他脱了外头的披风,一边道:“夫君回来了。怎么也不唤妾身一声。”

“嗯,看你在忙。”元凤卿拉了她手,自然是看到那被她叠好放在一旁的被单,那上头针线密实,花朵蜂蝶犹如活了过来一般,颜色好看又偏素淡,如她这人给别人的感觉一般,他今日忙了一天,院子外头也有不少的事需要打理,虽然这宅子分了内外院,但不过是为了防止外头的管事小厮与内院的丫头婆子厮混分不清而已,如今家里人口简单,只得他跟苏丽言夫妻两个,因此外院里除了元凤卿的书房,就再没住的地方。

这宅子本身就不大,但小也有小的好处,宅子小了,回来出去都挺方便,这会儿又不是在元家,没了徐氏隔三岔五的跟踪监视,他就算有事,也不用再防着,更何况苏丽言为人谨慎小心,元凤卿心里对老婆也极有好感,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想再瞒着她,因此行事说话比以前多了几分的直白。

“也没什么好忙的,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小玩艺儿。”苏丽言说得简单,但她对自己用的东西却极为上心,将被子收在一旁了,才与元凤卿坐了下头,外头的下人瞧见屋里的动静,进来问过之后连忙就有人端了饭菜上来。今日新出去采买过东西,因此晚膳相比起昨日与早晨的简单,就要丰盛得许多,共五菜一汤,其中一道是素菜,将黄瓜拍碎了,用热水过了一道,既是将黄瓜略烫了一下,又保留了清脆口感,再淋了些调了蒜蓉的油汁儿,香味儿扑鼻,又带了黄瓜的脆甜,既是清爽,又是极下饭,是最近苏丽言最为喜欢的一道菜,因此元海家的几乎每日都要做上一次,几回下来,手法利落了,调的味道更好了些。

元凤卿看老婆目光总落在这道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黄瓜上头,也不由伸了筷子挟了吃一口,不由点了点头,这道菜味道重,配饭倒是正好,因此筷子又往那儿伸了几次过去。

饭后两人捧了茶杯,都不说话,内室里温暖得让人连眼睛都想眯上,苏丽言今日忙了一天,倒是有些累了,不过心情却是极好,虽然说新宅子还要再收拾几天才能住得舒适,但也总好过元家,今日一整天没了以前在元家时早晚两次的请安问省,她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一头,不过今日元海家的去城里,倒是打听了不少消息,据说今日元家可热闹了,那几个红楼的妇人带了不少仆人打手过来,搬了好几马车的东西离开,元家这回虽然是将债还上,但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回时还听山脚下村民们在议论纷纷。

苏丽言心里冷笑不已,但元家的一切如今已与她无关,元凤卿此人性格坚毅冷静,看起来也不像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既然分家这事儿是他主动提出,恐怕往后要回去的可能性极小。此时虽然世人都瞧不起没了家族的人,但每个家族一开始,也不是凭空就有的,虽说家大业大兄弟亲戚之间若是家风好的能相互扶持,不过如果是元家这样从根里就开始腐败了的人家,与之沾上一点儿,就非得将人血吸干净了才好,属于标准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分开了,虽说名声不好听,但对自己夫妻二人更好一些。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华氏担忧女儿

苏丽言自恃自己有空间在手,再不济吃穿是短不了的。苏丽言空间里紫色玉髓如今越来越多,自从她之前吃过那一粒人参果之后,直到如今,进空间再也没有以前那种不吃玉髓就觉得难受的感觉,因此那紫色玉髓自然是省了下来,如今已经存了满满小半池了,若是平日种些寻常水果蔬菜的,那空间里的土地也算是有了作用,如今空间地还空了大片出来,种奇珍异果用的不过是一小块地方而已,连十分之一也未占到,除去溪流与那玉池,足足还剩下大约有十平方米的空间,一想到这儿,苏丽言心里倒是微微一动。

如今那溪水里头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倒一滴那紫色玉髓下去,自上次放了箱子进空间里完好无损之后,苏丽言倒是肯定这溪水只要每隔几日滴一滴那玉髓下去,如今这溪水也算是暂时有了放缓时间的作用,她之前就想着要在这空间里头养几只鱼,自己嘴馋时还能吃上,如今正值春季,许多地方水面还未破冰,鱼可真正是个稀罕物什不太好买,就算是夏季有鱼,可大多数鱼再买回来,亦不新鲜,厨房里依着苏丽言的话买过几回鱼煮过,那股腥味儿不论放了多少油都掩不住,吃过两回苏丽言也歇了心思,不过若是这鱼自己现弄来煮,应该味道要好得多。

一想到这儿,苏丽言心里不由更是意动,她如今已经搬出元家,行事不如之前在元家时受拘束,要方便了许多。再者这儿内院里她就是唯一的主人,她的话就管用,不用再像以前万事都要依太夫人等人的意见,若是她想弄到鱼苗。现在也不是不可能。也不用太多的鱼苗,最多一两条就够了,她自个儿吃不了多少。也就是解解馋而已,又不是用来做生意,而且养两条,空间里放两天长大了,吃光了,溪水还能不滴那紫色玉髓空上两天,也不用每隔几日就要滴。毕竟用这东西的速度快,可是那玉髓长的速度却是慢的,虽说相比起以前,已经快了不少,不过如果与用的速度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若是省着些使用,倒也是不愁,更何况那空间中的人参果树已经在开花,结果的时间虽然长一些,但等等也就过去了,到时自己再吃上两只果子,其余的又掉进空间里头,到时空间一升级,紫色玉髓产生的速度又要快上不少。介时又能大大缓和她现在空间不能频繁使用的缺陷,苏丽言心里打着算盘,倒是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几日苏丽言忙下来,好不容易才将家里收拾得差不多像了个样子,算是渐渐走上了轨道,不再像一开始的那要慌乱。已经从元家搬出来三日了。午后苏丽言正想着进自己空间中瞅瞅自已那株花正开得好的人参果,外头三门外守门的婆子却是慌慌张张的进了内院来,守在门外的丫头见了,连忙进来回话:“夫人,外头的张嬷嬷说有人来拜访了。”

有人拜访她?苏丽言有些疑惑,她在这古代亲戚可是没有多少的,再说她嫁进元家之后,几乎与娘家人那边的亲戚就此断了来往,好几年下来都没人过来走动,这会儿怎么可能有人来拜访她?再者这宅子是处于半山里头,周围全是花草树木,除了她与元凤卿夫妻,谁还肯住这样虽然在她看来是清静,可是在别人看来却是没有人气的地方?又不是邻居拜访,更不可能是元府来人,苏丽言眉头皱了皱,端了一杯水轻轻抿了两口,才轻声道:“让她上前来说话。”

“是。”那丫头答应了一声,许是外头的婆子已经听到了动静,连忙站在门口处就跪了下来,没有经她召唤,亦不敢进屋里去,只是在外头略提高了些声音道:“夫人,一位自称姓华的夫人想过来拜访您,这会儿已经是候在大门外,郎君命奴婢过来给您通传一声儿,您看是见或不见,郎君发话了,说是由您拿主意。”

一听到来访的人是华氏,苏丽言当下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脑袋,忙不迭道:“快请,是我母亲来了!”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那婆子更是嘴角抽了抽,忙答了一声话,得苏丽言唤起之后,起身就朝门外跑去,深怕那位苏夫人等得久了。只是众人心里都有些奇怪,华氏上门儿来看女儿,肯定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才致如此,可是却又怎么不好报出盛城苏家的名头来?若是如此,这会儿不用通传估计都已经进来了。连瑶忙招呼着屋里人下去准备一些茶水点心,一边自个儿亦替苏丽言整了整发钗,有些疑惑道:“夫人,您怎么知道这位华夫人就是您的母亲苏夫人?若是苏夫人来瞧您,怎么会不直接说明自己身份?若是说了,这会儿该早是有人将她老人家请进来了。”

苏丽言苦笑:“恐怕母亲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我搬过来了,所以才用了这个法子试探,界时就算认错,也随意用借口打发过去就是了,也用不着摆出苏家的名头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自从与元府分家之后,并未往苏府里递过口信儿,她心里本来也将苏府当做与自己两清了的,又一心只顾欢喜与轻松,这段时间又忙,倒是没来得及先将这事儿与苏家透个口风,华氏那儿她虽然不是恶意隐瞒,但她之前想着分家的事还没影儿,就怕自己透露出来让华氏担忧,所以一直没说,倒没料到华氏自个儿找了过来。

连瑶听她这么解释,也是恍然大悟,不过她想到苏夫人居然都隐了夫家名姓跑过来,恐怕这心里头倒当真是着急了,看着苏丽言难得有些紧张的脸色,她也不由一阵头皮发麻,想着恐怕苏夫人会生气,忙告了个罪。跑到厨房让人多做些点心饭食去了。

那头华氏带了四个丫头两个婆子,一路人浩浩荡荡的进来,看着这占地极小的宅子,心下不由就是一沉。又听这带路的婆子已确认了女儿身份,脸色不由更是难看,待进到内院。当真看到早已经候在门口处的女儿时,心里一酸,眼泪险些当场就流了下来。不过就算是强忍着,她脸色也有些苍白,身子颤抖了起来,勉强忍着没有软下去而已。苏丽言看在眼里,也不由有些心疼。忙伸手将华氏的胳膊扶住,这才感觉到自己手下那只胳膊正抖得厉害,显然情绪激动之极了,母女天生血缘,苏丽言这会儿看华氏这模样。当下忍不住心里一酸,连忙柔声道:“娘亲,您怎么来了。”

华氏听到女儿这久违亲昵的称呼,不若平日疏远而高雅的唤自已母亲,反倒是亲密异常,她眼眶里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打了两个转,一下子就滚落出面庞来,打量了屋里一眼。忍不住就伤心哭了起来:“我的女儿当真是要被人欺负死了,那元家着实可恶,怎么能如此对你,枉费你祖父当初陪嫁了如此多银财,他们竟然也毫不珍惜你,我苦命的女儿。”结氏说到这儿。越发伤心,情绪也有些激动,苏丽言看在眼里,使了个眼色,屋里的丫头与华氏带来的人连忙都退了出去,将门拉了上来,把华氏的失态挡在了屋里,只余了苏丽言瞧见。

“娘亲,先别哭了。”苏丽言看华氏哭得伤心,身子不住颤抖,那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也不由十分心疼,华氏与苏秉诚等人不同,对她是真真切切的疼爱,将苏丽言看做眼珠子似的,自个儿省着些也要将银子给她留出来,从苏丽言本身记忆里,苏丽言也知道自己这具身体从小体弱,上头虽然还有一个长姐,不过华氏自小就心疼她,将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她身上,连两个儿子也生疏了许多,就怕她养不活,幸亏苏家富贵,时常参汤药物吊着,苏丽言才渐渐长大。

就因为这个女儿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华氏才一向更偏疼她几分,有好的,悄悄给她留着,也没有给过两个兄嫂,就是在苏丽言后来到了古代之后,对华氏的拳拳爱意也是感受得极为清楚,这会儿听她哭得伤心,忍不住也跟着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华氏见自个儿哭着,连带着女儿也险些哭了,苏丽言自小身体就不好,大夫说她是受不得半点儿闲气的,就怕心绪起伏过大引起身子不爽利了,因此也不敢再哭,就怕让她也掉了银豆豆,不过她这样捧在手心的女儿,却不知在元府吃过多少的闲气,也亏得她这几年命大,熬了过来。一想到这儿,华氏鼻头又酸了,连忙别开了脸,深呼了好几口气,胸口不住起伏了,好不容易才将心头的哭意忍了下来,转回头再看苏丽言时,勉强挤出了一张笑脸来:“你这儿是怎么回事?我昨日得了消息,知晓元家的事情,早急得狠了,原想连夜过来的,但你祖母说元家人不善,让我先克制着,直到今日才赶了过来,谁知到了元家,那些人竟然说没有三郎君,更没有所谓的三少夫人!”华氏一大早的心急如焚,连早膳也没吃,天不亮就起身赶路,好不容易快到临近午时才赶到元家,谁料连门儿也没得进,就被那守门的人拦住,奚落了好大一通,她气了个半死,又使人问了周围村户,才得知前几日傍晚时有人看到一群人往山人来了,她连忙又让人催着马车往山上赶,倒是看到了宅子,却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因此才用了华夫人的名义,过来投石问路,谁知却当真是她的女儿,当下令她如遭雷轰,直到现在还回不过神来。

苏丽言心里难受无比,看华氏这模样,又听她说话,知她定是心急如焚了,华氏眼睛下方两圈青影,头上已经隐隐冒了几根银丝出来,神色憔悴无比,显然因为她的事情,昨夜一宿没能睡得着,这盛城苏家离元府可不远,就是驱车过来,也足足要走上两个多三个时辰的功夫,华氏这会儿能从苏家赶到元府,又在这个时候来到自己这儿,少不得是鸡鸣时分就开始从苏家出发了。她心下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华氏看她这模样,当下懂了神。连忙掏了帕子出来替她捂眼泪,一边有些着急心疼道:“娘亲又未问什么,你别哭。有委屈,娘亲给你做主就是,往后那元家不好,娘亲养着我的心肝儿肉,别哭了,你身子不好,万一哭出个什么好歹来。你让娘家怎么活得下去?”华氏说着,忍不住也快哭了出来。

听她声音里带着的哭音,苏丽言连忙强忍住了心里的酸涩,抹了把眼泪,咬了咬唇。吸了吸鼻子,靠在华氏身上。华氏刚刚说的话,令她心里震动无比,她来到古代之后,一向是坚强与冷静的,可是在华氏面前,这会儿她竟然生出一丝委屈来,她靠在华氏身上,流着眼泪道:“娘亲。女儿与夫君跟元府分家了。”她这话一说出口,华氏身子就震了震,原本放在她肩头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又轻轻拍了起来,如同苏丽言记忆里的一般,轻轻哄着她:“娘亲的乖言姐儿不怕。分就分了吧,娘亲这儿还有些银钱,就是养活你与姑爷也并不成问题,与元家分开过了,也好。”华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此时分家就为人所不齿,但想到元家一大家子,自己女儿又一向娇生惯养的,前几年还在徐氏手头流过一个孩子,她心里就担忧害怕,再者她这一路上早已经祈祷过无数回,只要能看着女儿平安无事,就算是女儿分了家,她也觉得可以接受,因此这会儿听了,竟然是出乎苏丽言意料之外的冷静。

她这话一说出口,苏丽言顿了一下,接着坐直了身子,看着华氏略有些憔悴的面颊,惊讶道:“祖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吗?祖父如何说呢?”华氏说要养她的话已经不止说过一句了,苏丽言心里甜慰,但却并未放在心上,可是这会儿也没有说出来扫了华氏的兴,若是她此时拒绝,恐怕华氏更是担忧放心不下,倒不如这会儿先稳着她,让她心里头好受些。

“你祖父自然是知道这件事了,他老人家并未说什么。”这事儿归根究底,就是元家不对,如今元家两位老爷跟三位郎君喝了花酒玩姑娘欠了不少银子,最后昧了儿媳嫁妆,将儿子儿媳赶走占了苏家姑娘财富的事情,盛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那样的烟花之地,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藏成秘密的,这样一来二去,苏秉诚自然是清楚的,他一句话也没说,不过脸色看起来灰败了不少,华氏自然也是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这位公公是彻底被伤心了,他一心报恩,连孙女儿都嫁了过去,又陪了苏家大半家财,几乎算是老爷子小半辈子的忙碌了,没料人家将他一片赤诚之心当做了驴肝肺,如此践踏,他心里的难受自然是可想而知。

华氏可以理解这一点,但可以理解当可以理解,她却并不谅解,毕竟当初被嫁到元家的是自己的嫡亲女儿,嫁到元家之后不止是过得不好,又受上头公婆排挤,她嫁到元家好几年时光,自己不过是到元家两回,一回还是因为她小产伤了身子,元家面子上过不去才让她进来,而不是请她过来,一回则是因为元湘莲的事情,光是从这两点,就能看出元家人刻薄。她这不常相处的,都觉得元家人寡毒难处,更别提时常住在元家的女儿,过的什么样苦日子自然是可想而知,可怜她女儿以前多么乖巧听话的,如今生生被磨得像是另一个人了般,华氏心里头酸涩,忍不住又低头掉了两滴眼泪,接着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不过就算是你祖父反对,我也要带你回去的。我的女儿已经依了他一回,这一回,断然不能再让他老人家做主了。”

原本华氏是一个极温柔相夫教子,标准的三从四德女人,这会儿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显然是当真心疼女儿,气愤得紧了。苏丽言心中温暖,伸手握了她的手在掌心里葶,撒娇道:“娘亲,女儿如今与元家分开了,倒是过得好了不少,如今宅子里一切以女儿当家做主,再是自在不过,祖父他老人家身子没气着那女儿也放心了,这儿住着也不错,再者女儿都已经是出嫁女了,也不再跟娘亲回苏家,免得您难做。”苏丽言是当真不愿意看华氏为难,也是不愿意回苏家住。

一来她心里对苏秉诚虽然有些佩服,但自己是被他当做报恩物品的那一个人,自然心里多少是有些疙瘩,如今与元凤卿夫妻二人也算是相敬如宾,日子肯定过得比元湘莲等人要好得多,但不代表苏丽言心里对当初自己嫁来的方式就没有丝毫的介怀,如今再回去,不过是让众人尴尬罢了。更何况一个出嫁女,连常回娘家都要惹人诟病,更别提在娘家长住下来,她如今好不容易挣来清静,也不愿意再回去过那一大家子鸡毛蒜皮的生活,亦不愿意受人指点,因此摇头将华氏的要求拒绝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拒绝回到苏家

华氏一听女儿拒绝,当下有些着急了,握了她手伤心道:“你怕这许多做什么?你是我女儿,养着你怎么了,别说养着你这几个人,若是元家待你好,娘亲就算是节衣缩食,养上元家一大房人又如何?你这宅子又小又旧,位处偏僻不说,连你侍候的丫头也没几人,哪里能护得了你周全?你是我一手养大的,虽然从小性子温顺,但从未吃过什么苦头,这样的生活,你哪里能受得了?若是害怕你祖父说,娘亲回去与他老人家说就是了。”华氏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心里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果然是为母则刚强。

苏丽言心下感动,不过仍旧是摇了摇头:“娘亲,女儿不愿意让娘亲为难,就算是祖父他老人家同意,女儿亦不介意旁人的眼光,但府里还有哥嫂,女儿出嫁之时已经带了不少的嫁妆,若是再回去住着打秋风,难免令哥嫂心中不快。”

“胡说八道!”华氏极为不满,轻喝了一声:“我的女儿,你本来就是苏家人,算什么打秋风?这样见外的话,以后可快快别说了,免得教我这心里头难受,都怪当初娘亲没用,以致误你终生,现在你都到此地步,我这心里头,当真是难受。”

“娘亲疼女儿,女儿自然是领情的,不过苏家往后也是要靠哥嫂撑着,娘亲,女儿如今过得不错。”苏丽言温柔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一个清丽绝伦的浅笑,眸子清纯无比。水汪汪的,含了烟雾似的若人怜爱,她这样一开口,华氏的表情就软了下来。她也知道这个时代每家都是要靠儿子的,虽然苏丽言心里也认为女儿不差,但时代不同。儿女的意义自然也就不同,女儿家一出嫁,代表从此就是夫家的人,与娘家再无瓜葛,就连往后死了,也是挂夫家名姓,别说能侍奉父母膝下。往后就算是父母老了,也没几个能亲自侍候的,更有许多嫁得远的,连父母过世,都不一定能回来奔灵。所以此时古代人都喜儿子,不喜女儿,也不是没有道理。华氏虽然疼爱她,但往后要赡养,还得靠苏家两兄弟,苏丽言就算是有心照顾她,就算元凤卿通情达礼,恐怕华氏自个儿也不愿意给她添麻烦的,估计她这会儿在华氏心里。就是一个苦情悲剧的女儿形象了。

“你放心,有娘亲在,你哥嫂绝对不敢说半句不满,若是谁说你闲话,我就饶不了他!”华氏一向温柔,这会儿能说出这样的狠话。显然心里是当真一心为苏丽言着想了,她态度极其坚决,显然此时一心是想要给女儿撑腰做主,连儿子公婆都敢抗住了,其爱女之心,可见一斑。

苏丽言心下感动,将华氏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看她这坚决的模样,知道自己若只是拒绝,指不定要让她伤心,倒不如这会儿让她心疼了,她才好依了自己请求。华氏疼女儿,若她诉苦撒娇,可能比一味倔强效果来得要更好,苏丽言记忆中,华氏一向对女儿百依百顺的,几乎只要她撒娇想要的东西,华氏必定让她称心如意。一想到这儿,苏丽言低垂下头来,脸上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神色:“娘亲,女儿不瞒娘亲说,这几年在元家,女儿过得十分小心忐忑,深恐让元太夫人与元大夫人不爽快,日子如履薄冰,成日提心吊胆的,这样的日子女儿实在是过怕了,如今搬出来几日,每日不用晨昏定省,不瞒娘亲说,女儿心里当真是觉得自在。”她抿了抿嘴唇,脸上现出几分倔强之色来,其实这些话也并不是骗华氏,而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华氏自个儿也看得出来,见她这失落冷清的神色,想到自己当初一个好好的乖女儿,如今变成了这副德性,再想到元家人的德性与嘴脸,又想到当初苏丽言失去的孩子,当下心中如遭人重重击打了几拳,疼得喘不过气来。

“这宅子虽小,又简陋了些,但在女儿心中,却比过万千珠华,女儿如今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愿能平平安安的,不用生出如此多的波折,苏家虽然好,可是女儿如今已经是出嫁女,再回去,惹人闲话不说,到时兄嫂心中肯定不满,如果到时再闹出矛盾惹您在中间为难,倒不如女儿就与夫君住这里,还十分踏实。”苏丽言微微笑了笑,脸上露出淡然之色,教华氏看得更是心疼,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越明白,却越是觉得心如刀割,她这样一个懂事乖巧的女儿,却还不如嫁到寻常人家,那元家别说只是一个落魄士族,又身无分若,若是换了其它官家,就是四品知府府里,自己苏家若是愿意出大半家财将女儿送过去,恐怕人家还得感恩戴德,将自己女儿当祖宗似的供着,这元家,当真是黑了心肝,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自诩多年读书世家。

华氏这会儿心在怨气十足,但却沉默了下来,并未再说要将苏丽言带回苏家去的话,良久之后,只是拍着女儿的手,重重叹了口气:“那元家有眼无珠,我的女儿如此标志出色,他们竟然如此待你。也罢,你如今也大了,又嫁了人,心中也自是有主意了,但娘亲只想说,旁人我管不着,但在我心中,你依旧是与未出嫁时一样,我也没别的心愿,只要你与姑爷过得好,下半辈子能生个一儿半女的依靠,我就满足了。旁的,我也不多求,其实元家富贵与否,与我并无多大关系,我只想我的女儿能过上好日子罢了。”华氏拿了帕子捂脸,忍住眼中的泪意,这几句话因帕子捂着,说得嗡声嗡气的,但那份爱女的心却是表达了出来,苏丽言心下感动,将头靠在华氏身上,欢喜道:“母亲自然是爱女儿。女儿也并非不知,如今已与元家分开,往后定会过得好好儿的,教母亲您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