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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赵氏自取其辱

只是这话连瑶却没说出来,看得出来苏丽言兴致不高,她突然间冲苏丽言笑着挤了挤眼睛,一边道:“奴婢之前倒是听说了一事儿,不知夫人听说了没有?”

她这样神秘兮兮的,苏丽言倒是当真被她勾出一丝兴致来,脸上慵懒的神色顿了一下,这才扬了扬眉头:“哦?是什么事?”

连瑶抚了一下颊边的碎发,拿了一旁的美人捶轻轻在她腿上敲了起来,一边道:“夫人可还记得那赵氏?领着一个名叫柳茵的女儿的,柳寡妇。”那赵氏苏丽言如何不认得,此时却听连瑶唤她寡妇,顿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赵氏心气高,还敢肖想元凤卿,可没自认自己有哪儿不好的,若是听到连瑶这样唤她,恐怕要生生将她气疯。苏丽言一想到那情景,倒是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觑了连瑶一眼便道:“她如何了?”

“奴婢听说郎君之前便与众人说过,此时乃是非常时刻,让她只守孝半年便是,又说替她做主寻个男人再嫁了,那赵氏不肯,结果前些日子便不知被哪个色胆包天的,喝醉了酒,据说是走错了房,结果摸进赵氏房中污了她身子,又恰巧被人撞见,昨儿时还闹着要自杀一回。”这事儿苏丽言还真不知道,听到这话,不由吃了一惊,坐直了身子道:“此话当真?”连瑶哪里敢骗她,连忙就点了点头。

“昨日晚间时候发生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赵氏又算不得什么主子,也就没人来回报夫人,怕这样的肮脏事儿污了您的耳。”连瑶看苏丽言脸色沉重了一些,也没有再继续说笑,跟着也严肃了起来。两人主仆多年。她哪里不知道苏丽言是在生什么气,恐怕是觉得发生了这事儿却没人来回她,怕这样的事儿往后又再发生而已,因此连忙解释:“据说是赵氏自个儿作孽,不知怎么的引了那个醉鬼回去,她又是住在外院的,当时死活不肯进内院,夫人您又成日在内院之中,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是她自个儿活该。又能怪得了谁?”

当初赵氏以为凭着自己丈夫为元大郎而死,怎么也是一种情份,因此苏丽言在院内之中安排她的住宿时。赵氏就存了别样心思,死活不肯进内院,说得倒是好听,怕给苏丽言添麻烦,因此就随意在外头找个院子歇。她不知道的是元凤卿门口守的人多的是,就算是她离外院近了,也没有靠拢得了元大郎,最后还不是跑到内院她屋里来赖着不肯走,才能见上元凤卿几回,可惜她没入得了元凤卿的眼。后来赵氏提过好几回想回内院住,苏丽言看出她的心思,就三言两语打发了。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又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最多也就是将她许给那污了她身子的人罢了,不会闹得多大。不过以赵氏的野心,这件事恐怕她不会情愿,又吃了这样一个亏。虽说是她自找的,但心里什么滋味儿苏丽言不用想便能猜得出来。顿时有些不厚道的笑了:“她也是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赵氏已死的丈夫到底是如何救元大郎的,后来元凤卿提过一回,明明他是不用死的,却自个儿故意去送了死,最后还闹个救人的名声出来,元大郎早不耐烦许久了,知道这个过节,苏丽言也不是多么圣母的一个人,赵氏又算计过她几回,那柳茵甚至最后怀了心思到元千秋身上,虽说柳茵年纪小,但年纪小小便有这样的心思,长大了还了得?她也不会因为柳茵年纪小只当她一时气不过,若是当日元凤卿不在,不知儿子该受什么样的苦头了。

这样一想,苏丽言更是对赵氏母女没什么好感,听到她这样的遭遇也不觉得同情,只是觉得这事儿对内院之中妇人影响不好,若是传了开来,怕是内院妇人心中惶惶。

连瑶听她说赵氏,不由就笑了起来,手上动作没停,依旧拿了捶子在她身上敲:“她呀,就是夫人您说的这样,也不拿个镜子自个儿瞧瞧她什么德性,也敢想那样天大的事儿,一个寡妇,竟然敢想郎君,也不瞧瞧她哪儿配得上!”赵氏的心思连瑶等人心头都明白的,自然对她极为不耻,这会儿说起她坏话来丝毫无心理压力,反倒只嫌说得不够痛快,那柳茵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为一时之愤还敢拿小郎君来出气,活该她们母女如今过得不好。连瑶撇了撇嘴,开口道:“也就夫人您心慈,否则这赵氏母女这样的人,就该赶下山去,如今闹得可凶了,吵着要郎君为她作主,郎君平日可见也不见她的,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赵氏从昨晚便开始寻死觅活,许多人觉得这正月初头便闹这样的事不吉利,因此元海便令人将此事压了下来,没有吵到内院,只想着若赵氏当真有这个魄力死了,到时他一副薄棺给抬出去就是,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来给苏丽言听,连瑶是看着苏丽言精神不大佳,才拿这事儿与她说闲话的。

“既然这事儿发生在外院,你让你婆婆帮着处理就是了,那赵氏若是个风骨的,便好好对付她女儿,待过两年出些嫁妆钱打发出去就是。”苏丽言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了连瑶一句,便不再提这赵氏的事情了。连瑶脸上露出不讥讽之色,原是想说那赵氏哪里舍得去死,若要真死,昨日出了那样的丑事便该以死谢罪,自个儿死了不用闹得人尽皆知,偏偏她哭嚎着将事情闹了出来,那精神,哪里像要死的,不过是用死来逼迫别人罢了,不过却是打错了主意。连瑶深知苏丽言为人,不可能会因为她那样一个人威胁而害怕,不过她自个儿打着龌龊主意,想借此让郎君跟夫人之间生出龌龊来罢了,可她没想过郎君都没将她丈夫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又哪可能为了她那样一个人跟夫人闹翻?

不过这些话连瑶见苏丽言不想提了,便没有再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在心里记下了,便不提这个事儿了。

那赵氏原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人物,苏丽言只说了她一句便不提了,又说起之前叮嘱元海办的事来。眼见着这腊月都过了,已经进春了,这大雪不止没停,反倒是越下越厉害,都快将下山的路封死了,幸亏之前元海便早些拿了主意,用旧衣裳与一些米粮等换了些干柴回来,如今元家倒不缺这些用度,不过山下的村民恐怕能熬过来的倒是不多。苏丽言之前经历过一回乱世,如今元凤卿又不在身边,说实话她还真是心里有些犯怵,就怕因为灾情山下的人眼见着刚恢复正常一些,可不到几日又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让元海多拿些旧衣裳等物去山下换些柴禾等,若是有多余的,便多给一些,反正都是平常元家不穿的而已,不要小器。”如今元家样样不缺,衣裳柴禾米粮等,都是有多的,就是顿顿腊肉干饭,也是吃不完的。苏丽言在自己能吃饱的情况下,就算是为了儿子祈福,顺手而为之的事情她也不会吝啬。她这样一吩咐了,连瑶就想道:“正是这个事儿,奴婢公公吩咐奴婢与夫人说一声儿,说是山下不少人想着要上元家来参兵的,只是郎君如今不在,夫人您瞧?”

山下的村民一般都是当初被逼着落草为寇,可最后却良心未泯,又不喜欢打仗的,元大郎收服了山下那些乌合之众时,不愿意进元家当兵的人。当初元凤卿好几回征兵,这些人宁愿挨饿也不愿意上山,如今竟然主动求着,想见是饿了或是冷着了。苏丽言自已是不做外院这事儿的主的,她对于行兵打仗神马的也不懂,管的就是内院这一亩三分地,众人的吃穿用度而已,听到这话,就顿了顿,开口问道:“柳先生怎么说?”柳斋依旧是被元凤卿留了下来,与元大郎同行做军师的是姜文二人。连瑶听到这话,想了想就歪头道:“奴婢回头与公公说了,让他老人家问问便知。”

苏丽言就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她知道柳斋恐怕对于这事儿是赞成的,毕竟元大郎要争天下,靠的这几万兵马是不成的,而且这些人马中还有好些是从虽处换来的,例如浔阳王府的士兵,便是靠不住,这些人来了元家这样久,吃的喝的穿的没短过,但一有事儿便跟着刘粟那样的人走,哪管当初元凤卿对他们如何,在他们心中主子还是以前那一个,倒远不如新征的士兵管用。苏丽言心头清楚,便与连瑶道:“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问着,不过衣裳等物还是早些备下了,我唯有一点,若是这些人要上山,山上是没有房子再给他们居住,咱们元家先提供些吃食,让他们自己在山上另建房屋,树材等都自己想法子,吃食衣物喝的元家提供。”

第二百五十二章起波澜的前兆

用在这个时刻能救命的东西来换这些人自个儿给自个儿做事,条件已经很是优惠了,若是有了吃的穿的,便已经是万幸了,做些事算得了什么,连瑶就是设身处地的想,自己是那些受灾的民众,恐怕在抓到救命稻草的情况下,想也不想就会同意,毕竟建屋子是给自己住的,能进了元家做兵还未开始打仗便有这样的待遇,已经是最好的,再说又有吃的穿的帮衬着,出些力气往后给自己弄窝,谁还不愿意?

连瑶心中虽说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但还未在回过自家公公之前,也不敢打下包票,只与苏丽言又说了一阵话,便匆匆告辞离去,准备将这事儿回给自家公公知晓了。而苏丽言在跟连瑶谈了一阵,又听说了赵氏的事情,总算不像一开始那样无聊得厉害,倒是有了兴致想进空间一趟,原是想打发了元喜出去歇着,但想了想赵氏的事情,仍怕家中女眷因为这事儿而生出惶恐来,虽说赵氏是自个儿作死引来这些事儿,但她作为主人总得要知道一下,因此便先吩咐元喜道:“让人先去打听下赵氏如何,看她有什么打算,若是她愿意嫁人,便让账房出十两银子与她做嫁妆,也算全了她男人情义一场。”元喜早看赵氏不顺眼,一个寡妇还敢肖想郎君,简直是癞蛤蟆想吃那天鹅肉,当然元大郎才是那只天鹅!那赵氏上梁不正下梁歪,柳茵也不见得是个好的,小小年纪便心思重,上回被郎君收拾了一回,据说至今还未下得床来,病怏怏的,照她看来这赵氏就该这样收拾。自个儿不爱惜名声,一个寡妇避嫌还来不及,偏要凑到男人堆里,如今吃了亏怪得了谁?

她又是因贴身侍候苏丽言的原因,也知道赵氏男人‘救’元大郎的内幕,心中对这一家人实在是不耐烦了,见苏丽言还愿意给她出嫁妆,顿时便扁了扁嘴:“夫人您是个心慈的,只是奴婢瞧着恐怕那柳夫人不见得领情。”元喜是个有分寸的,甚至调教好了。比连瑶还要聪明上几分,苏丽言使得也顺手,见她这会儿明明是心中对赵氏不满。难为她还说得这样不带了厌恶,倒是个人才。元喜如今不过十四岁,还未及笄,在她身边最少得呆上三四年,她又好用。往后苏丽言准备让她成了婚也跟在自己身边做个管事的嬷嬷,两人搞不好便要相处上一辈子,因此也有意教她,只开口道:“不过是做些人情,就像那赵氏男人,就算心怀他意。也知道用救命之恩这个名头来唬住人一般。十两银子又不多,如今这世道,说不准吃食与衣物比银子还要值钱得多。就算是太平盛世之时,十两银子也不值当什么,给她又怎么了,就当发了回善心,又得了名声。有何不好的?”

苏丽言这样一说了,元喜便顿了顿。这才福了个礼,表示受教了。苏丽言抿了嘴笑,又逗她:“更何况若是你往后成婚,我少不得也不会如此小器才给十两而已。”元喜没料到说起赵氏最后引火到了自己身上,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她跟苏丽言相处久了也知道她不是那戾气十足的性子,因此羞恼之下跺了跺脚,也有胆子嗔道:“夫人!”

见她露出这模样来,苏丽言也不好一直逗她,只是笑着挥了挥手:“去吧,我歇一会儿,如今天儿冷了,你若是无事,也去偏房里让人生了炉子眯会儿眼睛便是,我这边若是要人会唤的。”元喜答应了一声,却仍是取了外头火炉之上温着的水给她净了手和脸,服侍她睡下了,这才退了出去。

苏丽言待人走了,才又进了空间之中。一进空间,外头的寒冷便再也感觉不到,苏丽言进水里洗了个澡,又摘了一个桔子吃了,照例看了人参果一眼,见上头花开得正好,还没有要谢落的前兆,便也不以为意,呆了一阵,想想最近已经开始可以加些水果的儿子,又摘了几个桔子在手上拿溪水沾湿了,待衣裳干了之后穿上了揣着桔子便出了空间。

她将桔子先是放到了桌子之上,还未重新趟回床上,外间便有丫头听到动静开口道:“夫人可是睡不着了?”

“只是起身喝些水,你们自个儿歇着罢。”苏丽言喊了一嗓子,外头答应了一声又重新安静了下来,苏丽言躺进幔子中,拥着被子,可是没人抱着总有些不习惯,翻了几趟身,才渐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过只睡了半个时辰,便自个儿睁开了眼睛,外头安静得只能听到大雪落下时沙沙的响声,苏丽言刚一坐起身,外头的丫头们便已经听到了动静,元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夫人要起身了么?”苏丽言懒洋洋答应了一声,外头元喜便进来了,她并没有回去歇着,恐怕跑了一趟之后便在外头守着,不过外间屋子有炉火,也并不冷,她们就算这样靠着凳子眯着也不会着了凉,苏丽言这会儿刚醒来头还有些昏沉沉的,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做了稀奇古怪的梦,连带着人醒了也没精神,元喜拿了烤得温热的小袄给她穿上,一边与她说起下午时奉命去找赵氏的事情来。

因赵氏为人颇有心计,元喜也怕一般小丫头不是她对手,被她三言两语的哄着就跟以前的自己一样同情她之下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因此也不嫌累,自个儿就亲自跑了一趟。那赵氏哭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嘴里只喊着要去死,一见元喜时便哭天喊地了起来,哪里还有之前故作出来的娇弱神态,一心喊着要找夫人郎君与她作主。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不是自尽表清白便是嫁了那人为妻,还有什么好作主的?难不成还想着要将那人处置了之后她自个儿再嫁不成?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往后谁还肯要她?

元喜心里也不忿,面上却是笑嘻嘻的哄了赵氏一顿,话里却是刺得她羞欲愤死,最后却哭着要撞墙,倒是闹了一回,话里行间意思是指苏丽言容不下她,是要害她,只求郎君回来再与她做主便是。元喜若说之前还有一分的不忍,到这会儿却是全变成了厌恶,只将苏丽言要送她嫁妆的事儿说了出来,也不管赵氏闹着,自个儿便转身走开。不过这会儿回来还有些气不过,一边与苏丽言穿着衣裳,一边就道:“对她这样的人,夫人您真是不用管她,免得还落不下一个好。”

“落不落好,可不是赵氏说了算的。”苏丽言勾了垂到脸庞的长发到耳后卡着,垂在胸前更显得她小脸纤巧,气质瓤弱,不过目光中却闪动着冰冷的光芒,赵氏如何闹着她不管,但却是有一个度的,元家也没有哪个敢说她不好的,虽说苏丽言不是完全狠心到没心没肺了,但也不是那等任人搓圆捏扁的老好人,之前断了刘粟那五千人的米粮与衣物等便可见一斑,经过刘粟之事,如今元家纵然还有人觉得她心慈,可却没哪个觉得她好欺负的,赵氏闹腾也就有这两日,若她再继续闹下去,到时只随意说为了她名声着想,将她远远送出去,甭管嫁到哪个角落里,在这个世道她恐怕也难以活下去,就算她闹得再凶,可到时她人离得远了,谁人还知道她嘴里在胡言乱语着?

也许是想通了这个问题,赵氏闹了几日之后见屋里送来的碳火饭食等物越来越少,也跟着识了相。如今元凤卿不在家中,她纵然是闹破天了,家里也是由苏丽言作主,李氏之前样样都要自己买,最后串通了刘粟闹造反的事情,结果刘粟死,李氏被送回去,显然也活不了,这结局还摆着,赵氏也知道自己再闹腾下去讨不了好,她之前闹着要自杀,却没哪个过来拉她,她哪里真舍得死了丢了女儿一个,便跟着消停下来,没过几日便说愿嫁那污了她身子的男人的事,苏丽言送了十两银子当做好人,也没有再例外给她加什么饭食等物,只恢复了她现在的水准,赵氏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这样消停了下来。

到了三月之时,下了四五个月的大雪便渐渐停了下来,不过山中却比平地之上冷得厉害,树上堆着不少的雪花,如今雪停了,天气却没有暖和起来,反倒冷得呵气成冰,跟下雪时没什么两样。苏丽言一大早的起了身,元喜正侍候着她穿衣裳,还未洗漱,那头连瑶便在外头求见了。苏丽言漱了口,这才拿了帕子擦嘴,一边示意丫头去唤了连瑶进来。

连瑶一进门便给她跪下叩了一个头,语气有些急促道:“夫人,那边院子传消息来,说是元太夫人恐怕不大好了。”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听到余氏消息,没料到一听到便是传来她要死的消息,这一大早的,想来若非余氏当真不好了,连瑶不可能拿这个事儿来触她霉头。苏丽言眉头皱了一下,坐到椅子边任由元喜替她梳头,一边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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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去一个来一个

“昨儿晚间时恐怕是吹了些风,元太夫人年纪又大了,今晨便发现有些着了凉,整个人烧了起来,有些昏昏沉沉的,说不出好歹来。”连瑶如今帮着婆婆许氏管院子里的事情,因此这事儿知道得还算清楚,说了一句心中便有些忐忑。余氏虽然说不是东西,但好歹还是元凤卿亲祖母,若是在此时出了个什么事情,对苏丽言名声恐怕是极不好的,这也是怪下头的人疏忽,自余氏房里的人与她闹翻以来,余氏日子就极为不好过,连瑶等人心头都清楚,却恨她之前想生歹意害苏丽言肚子中的小郎君,因此便都当做没看见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出声,余氏房中人闹得更是厉害,以致连这样的事儿都闹了出来。

“可是唤了大夫过去瞧?”苏丽言听到余氏快不行了,本能的心头松了一口气,两人关系实在算不得好,甚至不称仇人都已经是不错了,但她此时也觉得余氏不该死,至少不该在此时去死,不止是像连瑶等人担心的那样,而是她本能的第六感觉得不对劲儿。

连瑶忙就点了点头:“正等夫人您醒了,再去传大夫的。”她不敢自作主张,因此余氏就算是快死了,也得要过来找苏丽言得到首肯之后才成,余氏此时不知道这个消息,否则恐怕一知道得生生气死。苏丽言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就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传了大夫过去瞧瞧,若是缺些药,只管拿了方子去库中取就是。”如今苏丽言有空间了,自然再瞧不上那嫁妆中苏府送来的十年人参等物,便索性大方了一回当成全了余氏,反正都是她用不上的。正好此时用来做人情。

听到这话,连瑶便用了一种感动的目光看了苏丽言一眼,也不敢再耽搁下去,连忙福了一礼就起身退出去了。

她刚走不久,便有一个嬷嬷急匆匆进了院子,站在院门外与守门口的丫头道:“外间柳先生令奴婢给夫人传信儿来,劳烦姐姐通传一声才是。”这婆子满脸焦急之色,脸冻得通红,搓着双手脚在雪地中跺着,显然冻得厉害。她们在外院守着的婆子没什么地方,因此苏丽言身边就算是守门的丫头她们见着了也得问一声好。这丫头看她一脸焦急之色,又听她说是奉了柳斋之命。知道恐怕是大事,也不敢耽搁,连忙就让她稍等一下,转身进屋里去了。

苏丽言刚听了连瑶的话,只随意让元喜挽了个简单的百合髻。鬓旁拿两朵绢花簪了固定住,因她不爱抹发油,因此那发髻挽得也松松垮垮的,多了丝慵懒之美,配上她净白无暇的知肌肤,倒多了几丝韵味。苏丽言的容貌拜空间所赐。维持在一个女孩儿最为精致的时间段里,脸色带还着少女的润泽与饱满,可神情间却已经透出妇人的妩媚。这样矛盾的组合使得她举手投足间气质极迷人,这些年她没什么变化,她自个儿是一眼就望得出来,而身边的丫头恐怕是时常跟在她身边久了,便也没有发觉出这一点来。苏丽言理了理头发。听到外头有人求见的声音,便点了点头。将衣裳上头并不存在的头发丝拂了拂,这才开口让人进来。

这丫头答了话之后去请外头的婆子,事实上外头的婆子是早已经听到了苏丽言屋里的话,不过总也得等到丫头出来才敢进去,外头纵然雪地里冻得她一双穿了皮靴的脚趾头都有些僵硬,但这丫头没出来也不敢进去,否则便是没规矩。幸亏这丫头很快就出来了,冲这婆子笑道:“嬷嬷久等了,夫人唤您进去呢。”说完,比了个手势,这婆子一想到柳斋吩咐,急得上火,连忙进拧了裙摆上了台阶,朝屋里走去。

一进屋里,外头的寒冷便像是被阻隔在那道门之外,屋里点着地龙,将整个房间都烧得暖呼呼的,这婆子舒坦得险些张嘴叹出气来,不过想到自己背的命令,又不敢多留,连忙整了一下衣裳,确认没有失礼之处,正待进去时,那送她进来的小丫头捧了杯热茶递给她,示意她喝了。这婆子正是冷得厉害的时候,虽然屋中暖和,但一时半会儿那冷的感觉还褪不去,双手僵得厉害,连忙道了谢接过热茶三两口喝了。温热的茶汤顺着冰冷的喉咙往下流,顿时整个身子都有些暖了起来,这婆子冲丫头讨好的笑了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连忙就进了外室,站在门口冲坐在正堂之中的苏丽言,拧了裙摆过去便叩了个响头:“奴婢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不必多礼了。”苏丽言示意她起身,虽然知道刚刚那婆子在外间喝过一杯热茶,但仍是示意元喜倒了杯水给她递过去,这婆子一见哪里敢要元喜亲自动手,忙就过去帮着元喜倒了水,捧在手上小小的啜了一口,这才捧着热杯子道:“夫人,柳先生令奴婢过来与您报信儿,说是今儿接到浔阳王府的回话,只称那李氏不守妇道,如今浔阳王府深感对不住郎君,便将他们一个嫡出的女儿送了过来只当赔罪。”

苏丽言听到这话,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好不容易送走一个瘟神,如今又再送来一个,浔阳王府倒当真是好厚的脸皮,好不要脸的心,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苏丽言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原以为李氏这样的人已经够跳脱了,比许多小户人家看起来还要不知规矩,只当送了李氏回去浔阳王府不论怎么滴都该羞愧才是,谁料人家借着赔罪的名义,又重新送了一个过来,李氏的跳脱与厚脸皮,如今看来竟然是有传承的了。

“此时浔阳王府的人可是已经过来了?”苏丽言声音有些发冷,浔阳王府倒也不死心,之前送了一个庶女过来,知道不得元凤卿欢心,如今竟然重新又送了一个过来,也不知与元凤卿知会过没有,若是没有的话,浔阳王府也欺人太甚。更何况李氏是庶女,被教歪了没什么手段不稀奇,但若是来了一个嫡女,恐怕好不容易家里刚平静几日,又得生出波澜来。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由有些烦燥,谁料更令人烦闷的还在后头,那婆子听她这话,顿时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听柳先生说,今日收到信时,看这信的模样,最少也似送出来了半个月的模样,恐怕此时那浔阳王府的早在路上了。”说不准就快到了!这样的话那婆子不敢说,看苏丽言脸色有些不对劲儿,也就将到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只陪着笑说了这样一句。

但这一句已经是足够了,苏丽言冷笑了两声,竟然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深呼了一口气,心下对于浔阳王府腻歪得透顶。如今他们连人都送过来了,以柳斋推测,恐怕人都该要到家门口了,不知这该接还是不该接?若是不让这浔阳王府的姑娘进门,人家将姿态放得低,虽然有些无赖,但至少是赔了礼了,收回一个有瑕疵的女儿,换了一个身份更尊贵的过来,若是闭门不出,还不知当时从浔阳王府出来的士兵心里该怎么想才是。

而若就这样将人接了进来,别说苏丽言心中甘不甘,恐怕如此一来她的脸面也是丢尽了,这位新来的李氏一来气焰就这么大,自己在她手上要是吃这个亏还真是不甘心。可惜此时元大郎不在府中,否则这事儿交由他来办,不论如何都比自己如今头疼要来得好。苏丽言心中一股无名火便突突的往上涌,伸手揉了揉额角,那婆子见她表情不好看,顿时便有些提心吊胆,也不敢多说惹她心烦,只是陪着笑躬身站着,传这个令对她来说倒是有些尴尬。

只是苏丽言却不是那等自己心情不畅快便要将气撒在下人身上的主儿,不论如何这样大冷的天儿人家跑了一趟,她也没有亏待的道理,因此令一旁的元喜抓了一小撮铜钱给她作赏,约摸有十来块的样子,这才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下去。

这婆子原本以为自己过来传的消息不太好,苏丽言面色又不好看,能不挨一顿训已经是意外之喜,却没料到如今还有赏钱可拿,顿时心中感动,连忙说了几句好话,又叩了头谢恩这才退了出去。

“夫人,这王府的人也欺人太甚,奴婢觉着这新来的不该让她进门儿!”元喜也是气不过,李氏出了那样的事,但凡有些羞辱心的这会儿便该捂起来不见人才是正理儿,那浔阳王府的倒好,也不怕脸皮丢干净了,转眼又扔了一个过来。如今郎君不在家中,只得夫人一个人,若是换了那心性稍微软弱一些的,又觉得自己商贾出身自卑的妇人,恐怕在浔阳王府这样的欺压之下早就低下头来,自卑的将李氏迎进门来。若是当真如此,恐怕往后苏丽言纵然再是正室夫人,也该被浔阳王府压得死死的,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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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收到信人就来

李氏之前便是这样以为苏丽言的,因此才吃过大亏,元喜等人知道苏丽言并非一般女子,她身上并无那种自哀自怨之色,郎君离开多时虽然有牵挂却并未整日愁眉苦脸,反倒是努力在过自己的日子,跟郎君感情好,却也并非是患得患失拉着人不肯放,对李氏之时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李氏出生便自觉矮人一头,反倒那气度比起李氏来说更像一个大家出身的姑娘。元喜觉得自家夫人哪儿都好,除了出身差一些,但却有跟郎君同甘共苦的几年夫妻情份可以弥补,郎君自个儿都没提要纳妾的事,偏偏外头的人倒是闹得凶。

“这李氏就算是送过来了,亦是名不正言不顺,又没上过官碟,亦没有得您允许,还没有经过郎君首恳,又如何算得了正经的妾?这样不明不白进门儿算是怎么样一回事儿?”如今世道乱了起来,连皇帝说的话都不管用了,这盛城地方官府便是在元凤卿控制之下,李氏的名字自然不会记在官碟之中,而要不要记也只是苏丽言一句话的道理,她自然不会将李氏名字记成正经妾室偏房,元喜是跟在苏丽言身边的,不论于公于私,她都是站在苏丽言这头,对于一切侍妾通房之类的她便尤其瞧不上,就算苏丽言没开口,她这会儿心中也是愤愤不平。

“郎君有没有同意,你怎么知道?”苏丽言从元喜这样一番抱怨下倒是想出一个主意来,顿时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也不再纠结之前的事情,便有了闲心打趣她一句。元喜却并未害羞,反倒道:“郎君与夫人感情甚笃,若要纳妾,夫人又不是那等捻酸吃醋的。如何要瞒着?”更何况元凤卿走都走了几个月了,他将李氏送走之后,又哪里来的时间将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置战事于不顾,反倒去向浔阳王写信讨要女人?

元喜纵然是个丫头,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也明白郎君如今这样已经很好,若是纳了浔阳王府的人,到时不止内宅不安定,恐怕到时嫡位之争还要闹上一些。元大郎对元千秋的看重谁都知道,又怎么可能给他弄个往后的竞争对手出来?

苏丽言也知道她想得没错,此时有了解决的办法。也不再慌张,倒是故意逗她:“你怎么知道你家夫人不是争风吃醋的,说不准我就是,而且我也不准郎君纳妾的!”苏丽言这话半真半假,与此时风气完全不同。别说这话要是被男人听到了不得了,恐怕得大肆抨击她,就算是妇人听到恐怕也会视她为异类,就算是华氏听到了,少不得就算心里认同,嘴上也会教训她一番。苏丽言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实在被世人所不容的,也与时下流行的男人三妻四妾的理念不同,可此时她说来却是理直气壮。

一来是苏丽言早已经与元凤卿算是有过约法三章。他已经答应过自己的,若是自己捧出一片心,他却想着要三心二意,那她自然也不可能一心对元大郎,苏丽言如今算是看了出来。元大郎心中是早有对自己有意思的,谁先喜欢谁先输。因此她才像这时有自信,也有那个把握将以后的婚姻生活经营好,使得元凤卿生不出他意来。再者她此时不过是借着开玩笑的功夫才这样说,就算元喜听了心中觉得惊骇,也只会当她这大实话是假话。退一万步说,元喜就算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也会对她这样说法认同。

毕竟元喜是她贴身的丫头,在古代来讲,一个贴身的丫头,要陪自己一辈子,有些亲密的甚至还要分享自己的丈夫,远比跟父母之间关系紧密,元喜既然不当元大郎通房,自然知道哪样对她才是最好,苏丽言跟元凤卿之间关系越亲密,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光是从利益讲,说不定元喜心头比哪一个都想要自己独占元凤卿的宠才是。

果不其然,元喜一听这话,便点了点头,一边就道:“夫人这话没错,奴婢娘总教奴婢该大方得体,男子该三妻四妾,可奴婢瞧着奴婢娘自个儿便是不容奴婢爹讨小的。”她这话说得是实话,苏丽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妇人说起来都是容易却是做起来难,又有哪个女人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丈夫纳小,两人风流快活一晚第二日小妾浑身酸软的娇滴模样来给正房请安而正房心中不酸的,苏丽言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女人就算大方,心中也酸楚,除非没将丈夫当做亲密要相伴一辈子的人,只将他当成两人搭伙过日子的伴,如同她之前一般,不喜欢元凤卿,对他的一切事情无感,那自然另当别论。

元喜的娘许氏对元海感情一眼就看得出来,以她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容元海纳妾,不过元海并不是一个贪花好色的性子,两人一动一静正好互补也不错。元喜看苏丽言笑,觉得自己也有些像是揭了父母的短,顿时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的,连忙就道:“我娘就说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若是真心舍不得对方,那便拼着一个恶名也要将好处占了。夫人也千万别将郎君让给那些狐媚子们,郎君对您情深义重,那浔阳王府就算再是厉害,牛不喝水也不能强行压着牛的头进水里。”

她这话虽然说得粗糙了一些,但理却不糙,苏丽言不是那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办才好。看元喜义愤填膺的说了一阵,就冲她温和的点了点头,笑着拿帕子压了压眼睛,压去眼中笑出来的泪花,说道:“你都这样说了,我哪里还敢大方!不过那浔阳王府的姑娘远来是客,怎么也要先收拾了院子将人安顿下来再说,浔阳王收回一个姑娘又送来一个,怎么也要顾着这丝面子情儿,就将以前李氏住的院子收给她吧,她们姐妹一场,也正好有这个缘份连房屋也住一所。”

一听这话,元喜也并非是个傻子,顿时就悟出味儿来。脸上露出笑意,眼睛里都带了亮光,脆声道:“夫人说得极是,既然是客,自然要好好招待的,奴婢这便下去收拾屋子。”她说完,竟然连一刻也等不得,见苏丽言挥了挥手之后,便唤了两个丫头过来侍候着苏丽言,自个儿不怀好意的带了笑容取了斗蓬披在身上。招呼人准备给那即将到来的李氏打扫院子去了。

这位浔阳王府的姑娘是嫡出,身份也比之前那庶出的李氏要高,可惜被浔阳王这样送过来。难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原本元喜还觉得这样将人收下有些吃闷亏的感觉,不收下又给人话柄,以及让原本在元家之中镇守的一些浔阳王府的士兵心中不满,但苏丽言如今只装作不知。称这位娇客是客人,便将她迎了进来住着,这样没名没份的,连身份都只是个客人,不知这位姑娘心里该有多尴尬了!

而她住的又是李氏之前住的那院儿,这位是嫡出。没料到住的还是庶姐留下的院子,那位庶姐又是个命不好的,犯了那样不贞洁的事儿被人送回娘家。不知道这位住进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不声不响间就给这位素未谋面的李姑娘来了个下马威,元喜没料到自家夫人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的,实则却是个手段心机都不容人小觑的主儿,不过主子越是厉害。做丫头的就越是过得舒坦,苏丽言地位还高。她一想到这儿,忍不住就咧嘴笑了起来。

元喜来到李氏留下的院子时,因李氏名声不好听,又被送走了一段时间,里头便是被封了的,只余了两三个婆子为免有那心怀不诡的溜到里头做那等肮脏事,便守在了门口处除了主子不让人进去,元喜领了人一过来,那院落大门第一进入口处的偏房里便钻了一个年约三十许的嬷嬷出来,头脸都被捂在棉帽子里头,看到有人过来时,原本想出来喝斥,谁料脸上的怒色在看清元喜等人的模样时,顿进变了一张笑脸,连忙就迎了上去:“元喜姑娘怎么来了,这样大冷的天儿,有什么事便使人说上一声,奴婢们都会为您办的,又何须您亲自跑上一趟。”

见到这人讨好的神色,元喜眯了眯眼睛,也并未因人家的讨好便得意忘了形,仍是之前一般温柔的模样,细声细气将遮了头面的斗蓬帽子拉开了一些,轻声道:“浔阳王府又送了一位李姑娘过来,夫人今日才接了信儿,有些匆忙,一时间便也收拾不出其它院子来,便让那位李姑娘又在这儿住着,我这才过来跑一趟,你们便趁着这几日,将屋子收拾了吧,我猜测着那位李姑娘恐怕不出几日便会到了。”

不出几日就会到?众人听了这话,都如同元喜想像中的一般,相互之间看了一眼,顿时脸上就露出嫌弃与嘲弄之色来,如果说今日才接到信儿,可那人都快到了,岂非表示那劳什子的王府在收到一个女儿回去之后,也不与主人家打招呼,便又送了一个女儿过来?这岂非就成强买强卖了?众人心头都有些嫌弃与厌恶,这才刚走一个不守妇道的,如今又来一个,她们都是苏丽言手下讨饭吃的,苏丽言又并非那等刻薄的,自然都站在她那一边,此时闻听这话,那屋里便又钻了一个穿着姜黄色袄子的媳妇出来,先是冲元喜讨好的福了一礼,接着‘呸’了一声:“这什么王府的,一天到晚是不是女儿多了,总是不要钱般送过来,可惜咱们郎君刚走呢,这院儿里可没个男人能接纳她!”这话说得却是有些刻薄了,但众人对那李家都没什么好感,闻听这话就大笑了起来,原本冷清的雪地里倒是多了几分热闹,元喜还没出嫁,对于这样的段子也不接话,只是微笑着没有开口。

但众人心头都清楚得很,她既然没有开口斥责,便是默许的意思,又见她笑着,脸上连半丝不悦都没有看见,也没听她喝斥自己说话放肆,那媳妇儿便越发来劲儿,撇了撇嘴道:“奴婢也只听过男人家主动纳妾的,那些子眼皮浅的倒是有上赶着当妾的,但奴婢倒没想过连王府那等人家也要将女儿送来做妾,没得糟蹋了那大家名声,他们不要脸,咱们元家还要呢!”

“就是!”开头出来迎人的嬷嬷将双手笼在袖口里头,满脸厌恶之色:“这李家女儿像是嫁不掉一般。便没有一个品行好的,前头那李氏连私通男人的事情也干得出来,奴婢觉得郎君与夫人就是仁慈,否则这样的人便是捉了她,一杯酒灌下去才是正经,那浔阳王府想来也不敢说出什么来,这样不要脸的贱人,就该狠狠治治,这浔阳王能教出那不知廉耻的女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能三番四次做出送女儿的举动。”

“是啊,那李氏之前不要脸,与男人私通。奴婢们还真怕她住过这屋子,污了这儿的名声,连带着奴婢们守着时都是提心吊胆的。”这儿的人人都已经开始说起李氏的不是,如今又因浔阳王再送了一个女儿过来,便勾了这些人心里的厌烦与不耻。此时妇人名声是顶顶重要的,连瑶见目的达到,便眼中带了些笑意,点了点头道:“我也知道你们意思,可惜夫人也是无奈,这人都快送到门口了。到底是接还是不接进来?郎君那头还不知道消息,若是贸然接下了,岂非是那边逼着夫人承认她身份?也就只有先当客人。接进来养上几天了。”

一听到这话,众婆子媳妇儿的脸上表情更加不屑,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偏偏无名无份的就这么住了进来,就是稍微知道些礼数的人家。懂得羞耻的都干不出来,众人心下替苏丽言叹息了一声。但苏丽言吩咐的事却不敢不听,元喜将话带到之后,便又叮嘱了两声走了,众人一边与这些过来的丫头婆子帮忙收拾着屋里,一边嘴上说些浔阳王家的痛快话儿,时间过得倒也快,众人做了一阵也不觉得累,反倒是越聊越来精神,便将自己能想到以前就算不知道李氏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了,不由笑成一团,因对李氏越来越瞧不上,这新来的李氏便是住进了这屋子,收拾的下人也没有尽心尽力,只随意打扫应付了事,许多地方刚结出来不久的网灰等都没去弄,天寒地冻的,几人连柜子门口上的灰也没抹,反正这位李氏想来是得不到夫人宠的,众人也不惧她,只应付了事便又三五个成堆说话去了。

这头苏丽言猜着浔阳王的信一收到那人也该上了路,恐怕过不了几日便会到的,谁料这边猜着,那头到傍晚而已便听到外头柳斋派了自己夫人周氏过来急匆匆回报,只说浔阳王府的人来了,要夫人拿个主意!

上午时还刚拿到信,下午时人就来了,苏丽言心里不免生出是不是这位李姑娘人已经到了盛城,却是先使人送了信过来,自己随后就到?她心里猜测着,却听周氏说外头人已经等着了,满脸不愤之色,显然是替她生气,也不以为意,反正是早已经做好人来了的准备,不过若是真如她想的这位李姑娘有这样的心眼儿,倒可是比之前那李氏要聪明得多了。不过连一日也等不得,非要这会儿过来,可是怕在城中歇了一晚,明日再来时自己不接待她?

这晚上过来,也不好将人赶走,若当真打着这个主意,这位李姑娘倒不是个简单的,不过也太小看她了一些!

周氏还在等着消息,苏丽言却是挥了挥手:“柳家姐姐不必怕,早晨便收到柳先生信了,我这会儿心中有数的!”

她这样一说,周氏更加内疚,早晨时柳斋才得到消息,谁料这会儿人就来了,她想着苏丽言对她一家子的好,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彤红,配上她保养得好的容貌,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只是羞愧道:“妾身对不住夫人,也怪夫君没早日收到消息,倒使夫人这会儿受人刁难。”周氏心中显然也是瞧出了那小李氏的手段,这会儿将人赶出去,不让她进门,就算浔阳王府有差,可苏丽言也太过不近人情,如今元凤卿干的大事儿,是丝毫名声也污不得,周氏想到苏丽言平日的照顾,不由心中难受,也开始内疚起自己夫君没早些收到消息了。

“这事儿怨不得柳先生,我估摸着,恐怕这位是已经一早到了盛城,便令人先快马送信过来,自个儿才紧随其后呢,否则哪里就有这般巧的!”苏丽言微微笑了笑,是当真不以为意,伸手拢了拢懒懒固在头顶的发髻,是丝毫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将自己的打算说与周氏听。周氏不是外人,柳斋是元凤卿心腹,也只对她一人忠心,周氏身为柳斋妻子,可说是自己人,因此这样没影儿的事,苏丽言也能说与她知道,也好教她传给柳斋,让那柳斋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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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新来的小李氏

显然周氏也明白了苏丽言的意思,她又不是个蠢人,听了苏丽言这话,顿时吃了一惊,她跟柳斋之前只是内疚于没有早知道此事,以使苏丽言落入被动,只怕她被浔阳王府来人压了气焰,倒是没想过这一层,如今被苏丽言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确实这事儿有可能是如此,压下惊讶之后,顿时心里生出怒意来,咬着牙道:“妾身竟是忘了这一茬,此事也并非不可能,不过若是当真如此,这位李姑娘恐怕不容易对付。”她心里实在是又惊又怒,周氏自诩聪明,柳斋也不是普通人,岂料此时聪明反被聪明误,连这样的意图也没瞧出来,若是今日当真中了人家的计,只当自己对不住苏丽言,往后说不定柳斋在元家的名望与地位都得矮上一头,毕竟气不足,背脊便不能挺得直,心中生了隔阂,往后之事便谁也说不准了。

周氏越想越是不满,此事不是这样便也罢,若当真如此,她柳氏夫妇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周氏柳眉倒竖,冲苏丽言福了一礼坦然道:“妾身与夫君幸亏得夫人提醒,此时妾身要去通知夫君,以防落入人家圈套之中。”苏丽言看她一双眸子里全是怒色,不由就点了点头:“去吧,我收拾好了再去接这位客人。”这会儿天寒地冻的,那李氏便要装个受欺凌的可怜模样出来,她怎么也要成全了人家的心愿才好。周氏也明白她的打算,不由就抿了抿嘴唇,笑道:“夫人慢慢打扮便是,想来这位李小姐教养好得很,涵养也好,即使等上一个多时辰也兴地与夫人见气的,她们气度可高呢!”

说到这位小李姐涵养气度好时。周氏像是咬着字讲的一般。苏丽言拿帕子按了按嘴角,点了点头,周氏这才眼里闪着冷光,福了一礼退了下去。见这二人说完话,元喜这才上前来,让人收着桌子上刚摆好的碗筷,皱了下眉头:“夫人,这李姑娘也当真是个有成就的,掐着时间点儿过来,您还未用饭呢。便这会儿过来了。”

“不说了,先吃了再出去。”苏丽言见众人动作,便吩咐了一句。收碗筷的小丫头一听这话也不犹豫,又将刚收得差不多的碗筷又重新摆了起来,饭菜是早就准备好的,这会儿传上来就是,虽然说知道这新来的李氏心机。不过苏丽言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少吃了半碗饭,便令人撤了下去。拢了拢衣裳,想着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了,这会儿慢慢出门也差不多了,那头华氏得到消息。抱着元千秋就过来了。

“怎么听说又来了一个姓李的?”华氏是真有种想吐血的感觉,女儿日子眼见着刚好过几天,好不容易送瘟神似的送走了那个李氏。如今又来了个身份更尊贵的小李氏,之前苏丽言怕她担心,这事儿还没有告诉她,原本想找个机会再跟她说的,谁料这小李氏人都到门口了。瞒都瞒不住,外头人都知道了。华氏才听到这个消息。这一回过神来就又惊又怒,又有些黯然:“你这孩子,什么都瞒着。”

她怀里元千秋此时已经半岁多了,长得虎头虎脑的,小脸又白又嫩,带着婴儿特有的胖嘟嘟的感觉,苏丽言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捏胖儿子的脸,换来他热情的咧嘴一笑,凑了脸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苏丽言愣了一下,她总有种预感,自己儿子这会儿虽然还没有张嘴说话,但其实心里是知道的,吃过了那空间的人参果,怎么也该有些效果的,原本苏丽言还怕他因为过早吃了人参果让他一直维持在婴儿时期,不过这几个月看他长大了,才松了口气,当时只想着将好东西给儿子分享,却忘了其它,后来想起时担惊受怕了许久,幸亏儿子生长没受到影响,否则她真得悔死!

估计是元千秋当时刚生出来,还没有吃过东西,因此那人参果只是调理他身体,并不像她使用一般除了调理身体之外,还使她外貌永远维持在现在,但不论如何,吃了人参果之后儿子长大了仍是一件好事。苏丽言见他笑眯眯的样子,一副脾气很好的表现,完全不知他的初吻木有了!又捏了捏他手心两下,看华氏眼眶都红了,叹了口气这才转头与她说道:“娘亲,您担心什么,女儿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不懂事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这句安慰并没有真正使华氏心中放下来,但也知道好歹,吸了两口鼻子,愁道:“人来都来了,也不知道郎君是个什么反应,幸亏你如今有秋哥儿傍身,地位也算稳了下来,这女人家,只要有孩子才是正经,姑爷这会儿还年轻,正是不定性的时候”华氏原是想要劝女儿想开一些,谁料一说到这儿,又觉得元凤卿其实性子已经很沉稳了,在她心中看来,其实元大郎这性格比起一把年纪的苏青河来说还要沉稳得多,至少人家长得好,如今身份又高,却没有仗着身份拈花惹草的,比自个儿丈夫好得多,来到元家之后,月氏被苏秉诚消了权,让她专心荣养,一来是给华氏脸面,二来也是顾忌着苏丽言,谁料月氏这一闲下来,就将自己身边侍候的丫头又给了苏青河一个。

华氏自个儿想起来还是满心酸楚,说了几句又说不下去了,苏丽言看到她满脸忧愁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恼她这般逆来顺受,就依着元喜平日所说的,华氏身为正房,直接将那得了势便猖狂的妾弄到身边立几天规矩,保管叫她服服贴贴的。她之前没有这样做是觉得没有必要,李氏又不得元凤卿宠,反倒元大郎心中烦她得很,将李氏弄到身边来侍候着,说不定正好合了她心意,给她机会勾搭元凤卿。苏青河这个是他自个儿早沾了丫头身子,华氏自然可以使这样的法儿,谁料她心头喜欢苏青河得很,连这样为难侍妾的法子也不做,甚至根本没想过,难怪如今月氏这样压着她了。

父母房里的事她也不好插手太多。见华氏酸楚的样子,苏丽言叹了一口气,又劝了她几句,便不再说了。华氏也不想在这个当口与女儿说这些,只勉强点了点头,想着那小李氏总归到了门口,虽然苏丽言这样晾着她很是解气,又怕女儿让人等得久了传出不好的名声来,因此叹了口气:“算了,这些事不说了。你先去瞧瞧那小李氏吧。”

苏丽言也看得出来此时华氏脸色不好,也不想在这会儿说多了戳她心中的伤口,只点了点头。叮嘱她在屋中坐一阵等等自己,便领了元喜等人披了狐皮大氅出去了。

那头浔阳王府一行人等在山脚下许久,却也不见山上有人来接,顿时许多人面上就不好看,这位浔阳王才刚送过来的小李氏年约十七八岁的模样。梳着妇人的发式,一张脸儿却似银盘般,那唇红齿白,乌发如丝,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光是从这容貌与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便不知比以前的李氏甩了多远。这会儿虽然已经没有下起大雪,但天气还是冷得厉害,地上积雪厚厚一层。如今山下人少,是没人去打扫的,众人虽然说扫出一块地方停了下来,不过这雪将地面沁得极冷,那青州又是属于南面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冷,众人呆了一阵便好睦人都有些吃不消。抖着身子便跺着脚双眼盯着山上看,小李氏身边侍候的一个年约三十许的妇人便皱了眉头道:“夫人,看来这苏氏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的,原本只她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原来也会耍这样手段,便是不足为滤了。”

被送回去的李氏蠢头蠢脑的,否则也不会在未出嫁前有姨娘受宠却被人算计成那个样子,自作主张又没什么心机,小李氏不论是从身份还是从地位,都是瞧她不上,这会儿浔阳王送她过来也是逼于无奈,不过小李氏心头倒是很情愿,她如今年纪虽说比李氏小些,但也不是十四五岁等出嫁的姑娘,元凤卿她又见过一回,容貌长得俊,虽说如今有妻子,不过眼见他势力起来了,若是真能成事,自己如今这样的身份混个妃位坐,就算给苏氏一个名头也没什么。不过之前见李氏被送回来,只当苏丽言是个有手段的,如今见她当众给下马威,小李氏嘴角边不由就露出一丝冷笑来,抚了抚头发,‘咯咯’笑了两声:“嬷嬷深知我心意。”

苏丽言若是越来迟,她便会越可怜,就算往后她的事被人揭了出来,只要众人同情她,便会站在她这一边。那开口的嬷嬷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她的手,又将她身上披着的皮裘给她紧了紧,只是叹息道:“只盼夫人这一次是否极泰来罢。”小李氏扬了扬眉头,没有说话,但目光之中光彩闪动,她容貌长得富态,举手捉足间很有一种妩媚的魅力在,小李氏显然对于自己的外貌也很是自信,伸手抚了抚眉眼,以指描了一下眉毛的形状,便开口道:“听说那苏氏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也不知如何美法,可惜那位不争气,我也不好与她多说,也不知此时死了没有。”

浔阳王原本就是个善心的,他女儿又多,一个庶出的不受宠坏了名声的女儿,如今又被送回家去,无异于当众打了他脸一般,李氏名声是坏了,浔阳王对她自然称不上好,不过秉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李氏并没有轻易便去死,而是被浔阳王赏给了一个年过四十却死了老婆的武将,那武将小李氏没看过,但下头的人都知道,长相算不上好看,外表粗鄙,跟元大郎自然是没法比的,而且死了老婆,家中侍妾又多,性格又暴烈,据说他那老婆便是早早受不住他被折腾死的,前后总共死了三位,许多浔阳王府的下人都害怕被赏给他,也算是声名赫赫了,李氏名声虽坏了,别人不知,其实小李氏却知道的,她其实身体还干净着呢,不过这会儿被赏给那样一个人,不知能撑得了多久,恐怕能活上三五月已经是最好的了,这还是看在她是浔阳王女儿的份上,恐怕那武将不好让她死得早了的缘故。

“您什么身份,提那起子人做什么,没得污了您的嘴。”一听到李氏名字,这嬷嬷便眉头紧皱了起来,就算已经极力忍耐,但眉宇间露出的轻视却仍是让小李氏瞧了个正着,忍不住掩嘴笑,酥胸就算隔着厚厚的皮裘却是起伏,身体如同成熟的水蜜桃一般,再加上她眼波流转,人又长得极白,那肌肤便如同带了光泽一般,这嬷嬷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也这样美貌,便也道:“那位再美,也生了孩子。奴婢也是过来人,那生了孩子的总与没生孩子的有区别,更何况她再美,又哪比得上您这身缎子似的肌肤?更何况娶妻娶贤,光是长得貌美有何用,出身便在那儿摆着了,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您看她如今不就这样眼皮子浅了,做出这样对她自个儿没好处的事情么?”

听到身边人夸奖,就算是小李氏知道她说这话有讨好自己的意思在,但眉梢间仍忍不住露出喜色来,做为女人,便没有一个听得人家说别人比自己美的,小李氏在众多姐妹中算不得容貌最精致的,但她一身肌肤却极其出色,再加上风韵天成,一举手一投足间便如同会勾人魂魄似的,那一双眼角微微上挑,就算认真看人时都像是在勾人一般,更别提她笑起来时,眼波横流,最是迷人得紧。

小李氏容貌出色,心机更是在众姐妹之中胜出旁人一筹,一向深得浔阳王看重,元凤卿第一回去李家要兵之时,虽然容貌长得好,但李家的女儿要不就是已经出嫁的,要不就算是有喜欢他容貌的,可是却看不上他出生的,不愿意委身他,反而想嫁更好的,因此当时出生不高的李氏才被推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不是完美无缺

但如今情形不一样了,元大郎势力大成,就算在诸大势力眼中已经看到了他的身影,跟当日情况不同,浔阳王当日只挑没什么用处的女儿给他,算是撒个网,往后也好有个关系,不论元凤卿是好是坏,他都总能想到些用处。若是元凤卿混得好了,他说不定能借力,若是他混得不好了,浔阳王也好利用女儿的关系危难关头拿他垫背。

可谁料元凤卿是个有出息的,一年时间不到便混得风声水起,浔阳王这会儿知道自己看走了,自然更是不愿意放弃他,因此便将这个平日颇有心机的女儿送了过来,而小李氏如今见元大郎有了势力,长得又貌美,她自己也因之前事,便过了这村恐怕再没有下这样好的店,没有挑捡的资格,便也跟着过来了。

“嬷嬷这话说得也是,不过她好歹占着正妻之位,李氏虽蠢,但最后没有与元大郎圆了房,还被赶了出来,可见她手段不差,嬷嬷可不要小看了她,最后自个儿吃了亏便是。”小李氏伸了个懒腰,那手从皮裘中伸了出来,白得晃眼,宽大的衣袖往下滑,露出一截凝脂似的手腕,珠圆玉润的,看得人忍不住想伸手上前摸上一把,那开口说话的嬷嬷见她这慵懒的神态,也不敢大意,知晓她性子,被她这样一提醒,便生生打了个冷颤,应了声是,便又转而说起其它事情来。

两主仆这头说着话,虽然看似其乐融融,但那嬷嬷脸色却是有些苍白,这样冷的天气,额头布着密密的汗珠,外头守着的丫环进来时鼻尖冻得通红,随着她的开门。一股冷风便从临时搭就的帐子里灌了进来,小李氏打了个冷颤,脸上带着笑,虽然还未开口责备,但神色已经是冷了下来。小丫头抖了抖,却顾不得其它,连忙就道:“夫人,那位来了!”与之前苏丽言与她身边的人称呼李氏一般用那位,如今小李氏身边的人也是这样的称呼,小李氏眼中露出夹杂着晦暗不明光彩的欢喜。道:“可算是来了。”她眼中光彩点点,如同暗夜里的繁星,虽然闪亮。却夹杂着幽冷的光。

苏丽言领着一行人坐了马车下来,这样冷的天,若不是小李氏非得要这个时辰到,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多折腾一回的,幕色已经变成天青。笼罩在人身上,山林里树木的影子将路照得更黑,苏丽言坐的那辆马车,赶车的是元海,前头还点着灯笼,许氏原本不愿出来的。但她却舍不得只看丈夫一个人跑一趟,因此也跟着一块儿过来了,这会儿与他说话。那马车跑动间带起阵阵冷风灌得她直打哆嗦,看她这样子,元海有些无奈:“早说让你不要跟来,非要来,如今可吃到苦头了。”

“夫人都来了。做奴婢的又怎么能在家里头享福。”许氏一张嘴就吃了口冷风,那滋味儿不好受。顿时将账算到了那未曾谋面的李氏身上,怒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哪,半夜三更的还上赶着要往男人家里赶,实在没见过这样迫不及待的,人家李氏以前倒是可以说一把年纪没能嫁得出去,是真着急了,自然要倒贴着也要上,可她听说还不足二十呢,怎么就慌成了这般模样?”马车里元喜听着这话忍不住想笑,鳖了好久才忍住了,不过许氏这话颇有些无奈也调笑说荤话的味道,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也不好意思真笑出来,否则她娘可不会饶了她,因此只在苏丽言面前咬着唇,低下头来。

想来元海对他老婆的性子也是有些无奈的,这会儿还没张嘴,苏丽言背靠在马车壁上,马车里铺了厚厚的绒毯,靠躺上去软绵绵的,又暖和不说,车里生着碳盆,更是使得她手脚都暖呼呼的,那车壁上两方的铜油灯随着马车的晃光火光也跟着一摇摇的,车里光线便一时明亮一时暗。许氏这话说得急促,听起来像抱怨,但也并无道理,苏丽言之前接到消息时只是有些发怒,又因小李氏来得太快了,一时没想到其它,这会儿冷静下来才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

小李氏这来势汹汹的,看起来像是给她下马威,不过许氏有一句话说得对,她太慌了!苏丽言眼中露出微冷的笑意,嘴角弯着,身上裹着披风,靠在车里的软榻上,心里却是捉摸了起来。小李氏为什么这样慌,如果她身份地位比起李氏那个庶姐一个是云一个是泥,而一个名声好端端的,一个名声又毁了,一个年纪不过十八,正是一朵花的年纪,一个已经二十多岁,再加上身心受过折磨,就算曾是一朵花,也早该开败了,小李氏比起李氏来说,条件如此之好,她为什么还会这样上赶着来算计?

自己有了儿子,只要没犯大错误,就算元凤卿是个拧不清重荣华胜过重感情的,可她陪着元大郎挨过几年苦的,往后他事成,自己只要战战兢兢不犯大错,他又不能休了自己,小李氏这般费尽心机为哪般?难不成是想着赶紧过来站稳脚跟,再来跟自己斗一斗,好挑出自己的错来趁机挤掉自己上位?苏丽言想到这儿,就自个儿摇了摇头。一个嫡女若是眼皮子也这样浅,想法如此天真简单的话,就不会被浔阳王再送来了,否则苏丽言能给这位王爷送回一个女儿,便能再给他送回第二个,到时谁没脸面明摆的事。

但如果小李氏想法并不止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便有点意思了。苏丽言一想到这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此时推断之后,心中已经猜了出来恐怕这位小李氏也并非是那么完美无缺的,否则一个身份贵重,又年轻貌美,还是一个有心机的,怎么可能会同意来做妾?就算元大郎的美色勾得她不能自已,可是这样人家的女孩儿,恐怕就算是爱色,心里头的理智也会更重,不会轻易做出什么张狂的事情来,否则浔阳王不会失败一个女儿后,再送一个残次品过来。而元大郎如今虽然有些势力。但这天底下有势力的人多了去了,他也充其量在这盛城周围几个省城之中称王,还远远不到打了天下敢称王的地步,浔阳王不会毫无理由将一个有大用处的女儿送来给他为妾。

若是当真如此,唯有一点才说得通,那便是小李氏本身就有一定缺限,就算她表现得再完美再能耐,也总有哪儿不对劲儿才会使浔阳王如此,才会使她自己哪些放下身段,如今为着进元家。还使了这样的法子,虽说最近就算让她得逞,苏丽言不过处于被动而已。但动不动让人垂怜的,可并非大家作派,而像是小妾惯用的了,想来那小李氏也该明白,那么她谋的。恐怕便不是此时就要将自己挤下去了。

一想通这些,苏丽言神色不由轻松了不少,车里闷得厉害,一股碳火的味道浓重,她示意元喜将车子门拉开一半来。这马车当初建时原本就是准备给她用的,但因她也没什么出门的机会。便很少用着,做时又怕天气冷了只挂车帘被风一吹开车里冷得厉害,因此便用木制的推拉门。一旦将门拉拢,外头是半丝冷风也吹不进来的。元海夫妻在外头赶着车,许氏冻得清鼻涕都快流得满嘴都是了,这会儿心中将那小李氏骂了个半死,若不是怕污言秽语的污了苏丽言的耳。怕是这时早就拉开嗓门儿骂了起来,不过嘴里却仍是没有停歇着。一听到车门拉开,她还在说着话:“什么玩艺儿,就是进了元家也不过是个妾,她哪儿来的那个本事非要夫人亲自去接了才肯进门来,以为她是谁,王母娘娘唉,哎哟我的天,真正笑死个人了!”许氏这会儿不满之下唱作俱佳,元喜没料到她娘也有这么搞笑的时候,虽然听得可乐,但夫人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她仍是忍了笑说道:“娘,您且消停一些罢,吵着夫人呢!”

许氏见女儿给自己这样说话也不恼,反倒冲苏丽言挽了个揖,愧疚道:“夫人,都怪奴婢胡说八道,您别与奴婢计较。”

“无碍的,那位原本也不是什么,如今没进门儿都得小心翼翼,往后进了门岂不是要当个菩萨一般供起来了?”苏丽言微微笑了笑,那白净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被打出一团团温润的光泽来,像是上好的细甆,又如奶油雪花一般白,看得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把,许氏连忙别开了脸,只觉得脸色有些臊红,暗骂自己脑子有毛病,忍了忍再看了一眼的感觉,笑着恭维:“夫人说得是。”她顿了顿,又恶毒道:“不过纵然是这位想当菩萨,也得先自个儿抹了脖子才成,不然光吃香烛可是不成的。”

元喜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娘说话可真毒!苏丽言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元海赶着车,也没有转过头来,不过仍是有些担忧:“夫人,外头天色还冷,您还是将车门关上,防着受了凉。”山中气温原本就低,这会儿入了夜之后更是冷得僵手和脚,他坐在外头冻得都快成一条冰冷的人棍了,若是他感冒了不要紧,但若是苏丽言感冒了恐怕元大郎回来也饶不了他。

苏丽言摇了摇头:“无事,车里闷得很,若是吹出风来,我也好学着那小李氏装可怜一回。”她话一说完,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许氏也笑:“那是眼皮子浅的,夫人您是正房,又何必去学她那套。”苏丽言听到她这话,摇了摇头。有时候说不定男人就是吃那弱不禁风的一套,才可显得男人自己有多高大威猛,不知道元凤卿是不是这样好这一口的,不过那个男人强势霸道,恐怕喜好也说不定,为了不让他有其它心思,少不得自己还要当一回多料影后。

许氏见她不出声了,只当她是在为小李氏心烦,又转头壮着胆子看了她一回,却见她脸上带着笑,并没有露出不耐之色,便又低下了头,一时间只能听到马车轮子转在地上的声音,再也不听其它声响。

后头的柳斋夫妻一边商议着之前苏丽言说的事情,一边周氏就心里头对这小李氏生出怨恨来,小声冲丈夫埋怨道:“那浔阳王府以前未曾听过恶名,却没想到是个这样不堪的,教出来的嫡女只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幸亏夫人英明,察觉出来,否则咱们一时不察,说不准小心仍是办了坏事,到时被郎君心中埋怨,那倒是因这小李氏而起了。”柳斋的想法也跟他老婆差不多,再者苏丽言三不五时的拿出一些百年以上的老酒给他喝,这些东西据说都是夫人自个儿的嫁妆,柳斋自然是领这份情的,若非是他确实好这一口,他怎么也不应该要苏丽言嫁妆老酒的,这些酒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他也是嘴馋,忍不得,可不得不说心里是欠了大人情的,再者苏丽言又平日照顾他的妻儿,使他为元凤卿做事再无后顾之忧,柳斋心中是坚定的苏丽言党派,自然也是容不得其它女人再进来分宠,否则不论是道义还是情感现实,对他都没什么好处。

这会儿听自个儿老婆抱怨,柳斋沉默着没有开口,不过险些被个女人算计了他心中还是有些怒火的,当下沉着脸,周氏跟他夫妻多年,见他这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便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最后也只点到为止,不再总抱怨,否则便会过犹不及,反倒让他心里不耐之下对那小李氏怒火少了些。周氏也是坚定的正室党,她自个儿都是大老婆,将心比心,自然看不得那些小妾通房一流的,尤其是这位听起来身份高,又是个有心思的,若是当真一个不察,恐怕会给苏丽言造成麻烦,平日苏丽言有事都想着她,从未亏待了她,也没地具将她当成下人使唤,反倒平日见面都客气有礼,她跟苏丽言关系不错,小李氏一来又险些算计了他们夫妻一回,她心头自然更是对小李氏厌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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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初次交锋情况

许氏夫妻俩一路说着话,那头小李氏听闻这边马车过来之后脸上露出笑容来,便是当即起身令人收拾了帐棚等物,自个儿穿着一身素色锦衣披风站在风雪之中,看起来便有一种楚楚之姿,仿佛纤弱得风就会刮走一般,两个穿着体面的嬷嬷站在她身边,脸上都带着笑意望着山上下来的方向,没有哪个露出不耐烦的模样来,与李氏身边侍从相同,小李氏身边除了丫头婆子之外还带了太监,不过这太监并非只得两个,而是足有四个之多,个个都有三四十岁以上,不像李氏带来的,是两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光是凭着这阵容,已经可以看出李氏在家中是多么受人排挤,偏偏她得了侍候的人还得意忘形。苏丽言马车从山脚下缓缓驶了过来,小李氏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斗蓬下的双手死死将斗蓬捂得更紧了一些,以抵御外头的强风。她本来是南方的人,可是这会儿初到北地,冷得受不住,又知道苏丽言要过来没戴斗蓬帽子,一张小脸冻得青白,倒也惹人怜爱。一大队马车缓缓停在了离小李氏的队伍面前约有四五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许氏从马车上头跳了下来,朝小李氏走过去道:“奴婢见过李姑娘,夫人没料到李姑娘早上送的信儿,这会儿便到了,因此准备不及,这会儿才来,还望李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才是!”跟着苏丽言一起出来的下人们一听许氏这话,好多人便齐齐翻了个白眼儿,越发觉得这位小李氏是个不懂事的。

小李氏明明看到后头有两个马车,却偏偏只得一个奴婢过来与自己说话,顿时心里一股无名火便一下子涌了上来。元家这样可是证明苏丽言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可惜这样瞧她不上,却不知苏丽言越这样,越对她有利。好使她受人怜惜而已。一想到这儿,小李氏眼睛中露出一丝温润来,斗蓬下一双素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轻言道:“都是我来得莽撞,给姐姐添了麻烦,还望姐姐不要怪罪才是,我这心里归心似箭,再加上外头又乱得很,便想着早些回来。有失礼之处,姐姐多加包海”

后头坐着的周氏一听这话,顿时与丈夫相对望了一眼。便有些坐不住了,掀了车帘子下来,一边整了衣裳朝小李氏走了过去,抿了抿嘴角笑道:“李姑娘说的是哪里话,俗话说。远来的便是客,这盛城虽说被郎君如今掌在手中,不过也可能确实有哪个不长眼的瞧着李姑娘貌美便冲撞了您,早些过来也是应该的,只是姑娘若是早早送信,夫人也好使了人到城里接您才是。又何必让您自个儿跑了这一趟,路途遥远,李姑娘又人生地不熟的。找过来定是不容易了吧。”周氏脸上带着怜惜之色,却是字字诛心。

一边是说小李氏不过是个客人,又哪来的归心似箭,一边却又说盛城被掌在了元凤卿手中,小李氏却偏偏说盛城不安全。岂非是在暗示元凤卿能力不足之意?小李氏原本是想要惹得众人同情,谁料竟然被这周氏将话说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是几句话间。众人便交锋了一回,小李氏心头虽然冷了下来,但脸上却带着笑意,根本瞧不出半丝变化来,反倒是露出涕然欲泣之色,要冲周氏福一礼:“都怪我,嘴皮子笨拙,不会说话,还望这位夫人不要见怪!”

“妾身哪敢受李姑娘的礼,若是咱们夫人知道了,岂非得好好教训上妾身一顿的?”周氏说完,眼睛微微弯了弯,露出一个笑容来。小李氏会装,她比小李氏还要会装。场面顿时有些发冷,苏丽言在里头听了几句,这才让元喜将车门推了开来,还未露出面,那头小李氏已经整了整衣裳,过去盈盈福了一礼:“妹妹婉儿见过姐姐,都怪婉儿不懂事,给姐姐造成了麻烦,还望姐姐不要见怪呢。”她年纪本来比之前李氏要小些,认真算起来却是比苏丽言都要小上一岁,因此这会儿自称妹妹,又露出懊恼天真之意,倒是让许多浔阳王府一块儿出来的下人都有些心疼了起来。

苏丽言抿了抿嘴,露出一丝笑意,从马车里头站了出来,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裹着一身银灰毛皮披风,可就算是这样,依旧能看得出身段苗条,那张脸,比李氏回去所说的还要清丽上好几倍不止,昏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的肌肤好像是白嫩得能掐出汁儿来,容貌不止未老。也没有生完孩子之后的憔悴与黑黄,双颊饱满晕红,眉宇间带着清纯与妖娆并容的气质,似少女又似妇人,两种完全不同的风韵合在一起,令小李氏顿时心下便一沉。

她自认貌美,气质也不同,可此时与苏丽言相较,竟然就是落了下风。她引为自豪的年轻与妩媚顿时之间比起人家来说像是差了不止一点,小李氏心下发冷,这般容貌,难怪李氏斗她不过,又有嫡子傍身,男人都是贪花好色的,难怪她能得元大郎宠爱,几乎可说是独占宠了。小李氏不由开始对自己往后的生活担忧了起来,心里只盼着这苏丽言是个沉不住气与没有心机的,否则若是她美貌跟心机都有,恐怕自己往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小李氏心下叹息了一声,不过她一向沉得住气,此时纵然心中早已经吃惊已极,面上却仍带着笑意,只是伸手撩了撩发丝,动作妩媚,见苏丽言要下马车,便要过来扶她。小李氏并不是一个甘心愿意失败的人,纵然此时光外貌来说苏丽言胜了她一些,可她若是真这样遭了打击便容易放弃,这回浔阳王派来的人也不可能是她了。她出生华贵,应该光是在学识与教养处便是已经胜了苏丽言一筹,小李氏心下打定主意,脸上便露出一个笑意来,刹那间如春花绽放,倒也带着风情,确实是一个美人儿。

可苏丽言无论怎么看。便都觉得这小李氏不像是一个养在闺中不知世事的少女,她这样的风情,急于展现来的美貌,更像是一个早已经绽放的花苞,否则不可能会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更勾得旁人视线。苏丽言心下生出怀疑来,面上也跟着丝毫不显,只是小李氏伸来的手却是落了个空,元喜扶着苏丽言下了马车,连看也未看小李氏一眼。苏丽言站稳了脚步,这才看了看小李氏带来的人一眼。顿时嘴角边就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来:“李家妹妹来得这样急,倒是让我没有准备了。不过院子这会儿还是现成的,你也先跟我回元家住上几日。”

她并没有提小李氏是来为妾的话。小李氏眉头便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没料到苏丽言竟然是这样一个反应,她早在送信出去之时便已经说了浔阳王送自己来是替了李氏位置的,又不是来做客的,怎么这一个个的却都说她是来为客的?小李氏不是个蠢的。登时明白过来苏丽言的打算,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拿了帕子沾着眼睛道:“姐姐可是生妹妹的气了?父王因六姐之事生气,这才让妹妹过来代替六姐侍候姐姐,与夫君赔罪的。还望姐姐瞧在妹妹一片诚心的份儿上,且消消气。”

苏丽言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实在没料到这小李氏也是个破釜沉舟的,竟然在自己已经说了她是客人的情况下还敢口称夫君,难道就不怕哪日元凤卿不承认,她留不下来也是回不去了?如今她这话一说出口,可是将她自个儿的后路全堵了。这小李氏到底是觉得不甘心就这样打道回府不明不白在元家里住上几日,还是觉得她有认心能抢了元凤卿欢心。最后真的名正言顺留下来? 不论如何,苏丽言这会儿心里是实实在在的不爽快了,深呼了一口气,竟然觉得连笑容都摆得特别吃力,她心里一股火升了起来,看了这小李氏半晌,小李氏目光也看了过来,嘴角边带着微笑,眼中还带着湿意,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哪里像是有那种果断的。

“李家妹妹这话可是要说清楚了。”苏丽言实在不愿意在此时跟她扯破脸,但若真让小李氏得逞,真以浔阳王赔给元凤卿的侍妾回了元家,往后便是一地鸡毛扯都扯不清楚了,这个一看便知道不是个省心的,说她会安份守已,苏丽言头一个就不信。小李氏目光如同小鹿般看了苏丽言一眼,见她沉默着没有说话,便像是吓到一般,拧了裙摆便要往下跪,若是真让她跪下去,恐怕今日苏丽言就要落下一个欺凌人,善妒不肯让妾室进门的名声出来,苏丽言也相信这小李氏有这样的手段。

许氏眼疾手快,一把将还没跪下去的小李氏死死拉住,一边咬牙笑道:“李家姑娘何必这样逼迫夫人?浔阳王爷势大,奴婢们是不敢惹的,不过这妾室换不换,王爷就算有本事,也不该管到这儿来,更何况咱们郎君还不知晓这事儿呢,纳妾又不是买东西,还是要讲究你情我愿,李姑娘以为奴婢说得如何?”小李氏别看着人不壮,可是这把子力气却不小,许氏用了吃奶的劲儿,才堪堪将她扶住而已,她这会儿心头不舒服了,连小李氏也是又惊又怒,她在李家之时还没有哪个敢这样近了她的身死死箍住她的,顿时也恼火得厉害,只是流着泪望着苏丽言,泣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婉儿不敢做主,若是姐姐不收,婉儿便也只有一死才能保清白。”说得凄凉婉转的样子,苏丽言一早没料到这小李氏如此果决,顿时准备好的主意到这会儿已经用不上了,小李氏不是个好摆布的,她心里窝出一团火来,冷冷看了小李氏一眼,果真也不摆面子情儿了,只是转头任元喜扶着回了马车之中,冷冷吩咐道:“不论如何,先请李家妹妹回家中住上几日,一切事情待夫君回来再做主!”

既然小李氏要自称是妾,那么她一个做正室的便没有必要再给她留脸面了,早知道这小李氏如此难缠,她也不用亲自跑上一趟,以接客人的待遇来对她了,而这小李氏留在山脚之下,明明就是故意逼她出来的。苏丽言以前在元家时除了头一回因没经验吃过徐氏的亏,流掉一个孩子之外,其余便没有吃亏过,没料到此时竟然在小李氏手上被摆了一道,心中的怒火自然是不用提了。小李氏站稳了,见苏丽言连脸面也不给她留,趾高气昂的回了马车上,顿时面色也有些不好看,许氏见她这样子,便是手一放开。又暗自推了她一把,小李氏大惊失色,险些跌倒在地上。若是今日摔倒,往后在元家便是全没了脸面了,她在王府之时身为嫡女,自个儿又有心机,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罪。顿时大怒,那苏丽言摆脸色便也罢了,区区一个许氏不过是个下人而已,竟然敢推自己,若是在王府之中,这样的人早该死百次了。

她对苏丽言摆着笑便也罢了。没必要对一个下人也如此留脸子。许氏见她柳眉倒竖,也不惧,只是冲她冷笑道:“夫人给脸。只当李姑娘是来做客的,这才亲自来迎,既然李姑娘自甘为妾,又哪儿有资格叫夫人亲自来迎你?李姑娘不会在王府之中做惯了主子,以为就是到元家做个妾也敢摆这样大架子罢?”不过是个妾。既然她自个儿挑破了这层,也好。免得对她时还要小心着,一个妾而已,来了元家连吃喝都在她手上,身后又有苏丽言做主,许氏自然不会怕了小李氏。

没料到自己摆明了身份倒是被众人知道自己不是以客的身份进元家了,可是又没得苏丽言答应,最后还反倒被下人欺负,小李氏心头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但她也知道自己此时还没得元凤卿首恳,不是她该发火的时候,因此强行将这口气忍了下来,狠狠闭了一下眼睛,生生忍出一口血来,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深呼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凄凉之色,勉强笑了笑,小李氏身后的嬷嬷一见不好,虽然个个心里都不忿,但也知道小李氏情况,这会儿哪里又敢还没进门便跟苏丽言的人吵起来,不论从感情还是事实来说,她们若是真闹了,恐怕不止讨不到好,还要反吃一些挂落和苦头。

小李氏被自己的人扶住了,前头周氏冷哼了一声,柳斋在听到那一句她要当妾的话时,便没有再下去,一个妾而已,也不用他亲自去接了,周氏转头也上了马车,那厢元家的车队来得突然,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走得突然。小李氏用了心机将人引出来,原本是要使得自己风光进元家,谁料最后闹出这样的事儿,如今苏丽言当众不给她脸面,算是两人闹僵了,她这样进元家,恐怕比自个儿送上门去还要凄凉!小李氏心头的火气顿时燃得更大,双手死死紧握着,直到修剪得细致的指尖掐进了肉里头,她感觉到疼了,那口气才生生的咽了下来。

苏丽言等人招呼都不打一下便走了,小李氏身边的嬷嬷便都气不过,几人上前将身子僵硬的小李氏扶回了马车上,这会儿没有人了,小李氏才放任身子抖了起来,不过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就算气到极限,也不肯轻易在身边人面前显露出一分来,她身边侍候的人也不敢说话,个个都安静呆着,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小李氏身子随着马车移动而微微摇动,半晌之后才睁开眼睛来:“今日情况你们都瞧好了,往后恐怕日子不好过,个个都给我敬醒些,若是在我没站稳脚跟之前闹出事儿来,可休怪我不顾念旧情,保不住你们。”她这会儿气到极限了,不过到底有理智在,也不会做出像之前李氏那样的蠢事,一旦有了个什么不如意的,便打骂身边人来泄愤。

那样极有可能将原本忠于自己的下人推到敌人身边去,最后使自己落得个没人帮的下场,就如当初的李氏一般,要是她跟刘粟合谋,有下去人跑腿,最多落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自有丫头去顶了罪,哪里用得着她自个儿倒了大霉,还被送回李家?这也是证明了嫡庶教养的区别,尤其是像李氏这样没什么用处又蠢的庶女,最后没有心机与气度,落到这样的结局谁也料得到。小李氏这会儿气极了,虽然心头恨苏丽言这样对待自己,但她忍得住,也知道好歹,想了想,也不敢让自己手上留下疤痕来,到时给人落下口实,就伸出手来,冲几个安静点头的婆子道:“拿药膏来,先给我涂了药,免得留下印子,被人知道只当我是对夫人不满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小李氏受冷遇

小李氏在自己人面前也是装出这副恭顺的模样来,务必不出一丝差错,有时候想将心思瞒过别人,就必须得先瞒过自己。那先前与她说话的婆子应了一声,显然在她面前是最有体面的,一边招呼了人拿了一只药膏出来在她手上厚厚涂了一层,小李氏这才闭上了眼睛,一边开始细想起进元家之后的形势来。

那头苏丽言上了马车,心里也冷静了下来,今日小李氏算计了她一回,如今落了她面子冷冷她也好,元家的下人几乎都是看她脸色行事,先落下她面子,使小李氏吃些挂落再说,看看这人性格如何吧!不过就算是这样想,但小李氏那句顶替李氏来赔罪,侍候夫君与夫人的话却仍是令她有些发堵,一路回了元家,小李氏老老实实跟在后头,苏丽言进了院子也不理睬她,下人们还是头一回见到夫人这样沉着脸的情况,都好奇的盯着后头的小李氏一行人,直将浔阳王府的人看得心头发怒,众人也不管不顾。

苏丽言自个儿回了院子,也不再亲口安排小李氏的住处,她之前愿意使人收拾好院子已经是够给脸面了,小李氏上赶着当妾,身份又落了一重,她也没必要这样捧着,两人注定当不成朋友,她做点事撑下脸面就成,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不过这也造成了下人们对小李氏不满,因此小李氏一行人虽然顺利进了元家之中,不过苏丽言一走,没人安排她们进内院回院子之中,顿时便尴尬了起来。

小李氏在浔阳王府被人捧惯了,虽然有心机,不过她出生高贵,走哪儿下人不好好捧着。又不是那等庶出的,因此在这事儿上到底没经验,一见苏丽言落下她们不管了,顿时便蒙了,心里头的火气忍都忍不住。

在手上弄出伤口来容易被人瞧见,她这会儿心中气怒交加,却不能再随心所欲,只能狠狠咬了一口舌尖,感觉到血腥味儿在口腔之中弥漫了开来,整个人才清醒了不少。

“不知妾身如今是住在何处?”小李氏心头暗恨。怪苏丽言竟然当众就这样不给她留面,许氏又跟着苏丽言扬长而去,唯独留了一个周氏没来得及走。便被她正好拦住。周氏看她笑意吟吟的,状似天真无邪,实在心眼儿多得要命,对她感觉原本就不好了,这会儿见她拦住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自然是认为这小李氏乃是拉不着别人便来拉她,可是看她软杮子,好捏一些?这样一想,周氏心头火起,只皱了眉冷笑道:“李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您是来元家给郎君做妾的,这事儿郎君没有安排么?更何况妾身在元家非亲非故的。可不敢来替夫人做这个主,李姑娘还是自个儿打发了人去问夫人罢!”一句话噎得小李氏半晌回不过神来,心下顿时恨得咬牙。

她是自个儿被浔阳王送过来的。怕的就是元凤卿不同意,心里恨极了浔阳王府,这才送了她来,算是先斩后奏的法子,只盼着她的美貌与心机能将元凤卿拿捏住。往后也可使元大郎成为浔阳王府争位势力之一,之前没人打过招呼。她自个儿过来的,元凤卿如今又不在府中,她就算是有本事也是没了施展的对象,又能引诱谁去替她做主?苏丽言早恨她要死,不吃她这一套,小李氏不介意多装一阵柔弱,但她却怕自己真装了柔弱却没人来睬自己,就跟抛了媚眼,而对方却有眼疾没看见一般,白费功夫又吃苦受累,她是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的。

周氏一句话说完,哪里管她心中如何想的,便起身要走,小李氏如今能逮着的也就是她而已,见她一走,顿时大急,若是这些人将自己留在外院,恐怕就算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名声也是不好听了。而且她一来元家竟然没人给她安顿下住的地方,岂非是要让她在这儿住上一晚?小李氏心头郁闷得要死,不由有些后悔起自己刚刚的话没给苏丽言留下脸面,听到那话的是自己人与苏丽言那方的,造了势也没用,倒不如先将自己安顿下来再择日将那事儿扯出来,效果便要好得多!也是她之前一看苏丽言容貌,便是心中吃了一惊,沉不住气之下干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只是此时后悔也无用,小李氏哪里肯让周氏轻易就走了,连忙就道:“妾身年幼不懂事,还望柳夫人不要与妾身计较才是。姐姐事情繁忙,妾身又哪敢用这样的小事来打扰了姐姐,便请柳夫人好心,为妾身指条路罢!”小李氏温温柔柔的说了一句,又冲周氏福了一礼,她这样放低姿态若是换了旁人早该对她换了一副脸色了,谁料她这样自放身段,周氏不止没有面色变得好看一些,反倒眼里露出讥诮来,冷笑道:“李姑娘好灵敏的心思,看来还未进元家便已经将妾身的情况打听得清楚了,这般心思灵巧,倒当真是一个妙人儿。”她这话一说出口,小李氏脸色微变,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又勉强露出笑意来,周氏却懒得在这儿与她多扯,转身招呼了自己身边的丫头就要走。柳斋在回了元家时便直接去了书房,没掺合进一群女人的事情里,他也相信自己老婆能将这事儿处理得很好,因此并未跟过来。

“李姑娘且使人去夫人处问问罢,妾身非主非客的,哪里好做主安排您这样一位贵人儿呢。”说完,抛下小李氏走了。

这群人走得远了,小李氏眼睛里的笑意才渐渐褪了去,目光有些阴沉。她身边的嬷嬷与丫头一时间也不敢靠过来,元家值班的护卫们目光毫不避讳的在小李氏身上流转,那眼里的好奇与惊艳之色一眼便能瞧得清楚。若是寻常妇人这样被人打量,该是证明自己长得貌美极欢喜的,可小李氏是何身份,这些护卫在她看来与她提鞋也不配,如今竟然也敢盯着她不放,心中顿时更恨,咬了咬牙。冷笑了一声,突然间细声细气开口道:“夫人贵人多忘事,既然夫人之前已说与妾身收拾好了院子,嬷嬷,咱们这便过去吧!”

刚刚苏丽言说的收拾院子,可是给客人收拾的,没有说给元大郎的妾室收拾,苏丽言将她们晾到这儿,明显有给她们下马威吃的心,可小李氏并非是李氏那个蠢货。性格一点就炸,她虽以前未曾受过这样的气,但也是忍得有心机的。忍着心头的怒气露出笑意来,转头便冲身边的嬷嬷微微笑了笑。那笑容看似天真单纯,可是却让两个嬷嬷不寒而粟,连忙应了,一边招呼着几个侍人抬了东西一块儿跟在了后头。

几人不熟悉路。又是生面孔,一路问着元家众人,元家的下人都知晓她们身份,个个面露不屑之色,许多人更是胡乱指路,害得小李氏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大雪虽然停了下来。但天气却依旧是凉得厉害,尤其是到了夜间,那积雪未化。比之前下雪时的天气更冷得多。小李氏自来身娇肉贵,头一回吃到这样的苦头,几欲发狂,她上山之时天色不过微暗,好不容易找到之前李氏住过的院子时。已经是月上梢头。众人一路走得够呛,尤其是那抬着箱子的几个侍人。更是累得直喘粗气。

小李氏走了不少冤枉路,一栋栋院子问过去好不容易才到这儿,便令人上前去了守门处的婆子问话。这头浔阳王府的人喊得声音都快沙哑了,那亮着灯光的暖阁里头才慢吞吞的钻了一个身影出来,皱着眉头便喝道:“哪来不懂事的,再咋咋呼呼,小心我可将你们打出去了!”一听这话,那前去喊人的丫头气得脸通红,却仍是记着小李氏的吩咐,不敢一来便闹事,因此忍气吞声道:“劳烦嬷嬷一句,此处可是奴婢家夫人的住所?”

“哪来的夫人?我可以前从未见过夫人身边有你这样一个丫头,莫不是来骗人的罢!”那婆子翻了个白眼,便冷笑道。这丫头一听脸色涨得通红,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小李氏一眼,见她身影笼在黑暗中瞧不清楚面容,不过光是以她对小李氏了解,已经知道她此时气极了,心下忐忑,既不敢再承认自己家这位是夫人,又不敢当着小李氏的面说她是姨娘,顿时有些为难了起来。这婆子见她举动,便嘴角高高翘起,脸上的讥讽之色竟然连掩饰都没有。

“我是今日才到家中的,乃是夫君的人,难道姐姐未曾吩咐过?”小李氏忍下心头一口恶气,这才轻移莲步走了上来。她这会儿若是还看不出这婆子是有意装怪,便实在是太蠢了些。只是就算知道这婆子不怀好意,她却是这会儿不得不忍了这口气,没有在元家立足下来时,她任何耍的脾气都可能使得原本便对浔阳王府感觉不佳的元凤卿对她更是厌恶而已,若是到时连元大郎的面也未曾见着便已经被他厌弃,那便是得不偿失。小李氏不愿做李氏那样的蠢人,嫁入元家好几个月还没被跟元大郎圆房,反倒被人污了说与人通奸,实在是蠢得厉害。

这婆子见小李氏自个儿表明了身份,这才笑了一声:“原来是李姑娘来了,奴婢还说是哪儿来的夫人。”这话一说出口,小李氏眼中寒意一闪而过,却装着没听到一般,脸上只带了笑意,那婆子见她这模样,撇了撇嘴又道:“夫人一早已经吩咐收拾了院子出来,只是李姑娘来得快,奴婢们未曾想到白日时收到信儿,这晚上便赶了过来,因此收拾得尚有不足之处,还望李姑娘原谅!”她说完,招了招手,示意小李氏进去,自个儿也缩了头回去,没过多久之后,穿着一身厚袄子笼着袖筒出来了,全无半分奴婢样。

小李氏忍着气,勉强撑着理智令人将东西搬进去,那婆子却嫌她不够恼火般,跟在后头也不帮忙,一边就故意道:“说来这院子以前还是李氏那不要脸的贱人住过的,李姑娘与她果然是姐妹,如此有缘,如今遭遇竟然如此相同,连院子都住同一间,果然不愧是亲骨肉了!”一听这话,小李氏身边的婆子顿时有些忍不住,那些搬东西的下人便动作顿了一下,小李氏强忍着吐血的冲动。深呼了一口气,胸口不住起伏,心中恨得滴血,觉得苏丽言实在欺人太甚,竟然想了这样的法子来对付她。

而这婆子也不是好东西,明里暗里说这是李氏用过的,又说自己有缘,处处与李氏相像,岂非是在诅咒自己往后也会落得跟李氏一样的下场?更何况李氏再是不堪,也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当众被人如此辱骂,她又哪来的脸面,若是今日这样忍了下去。往后指不定被这老货怎么编排与挤压!一想到这儿,小李氏顿时柳眉一竖,冷笑道:“我竟不知,元家的奴婢便是如此没有规矩的,刘嬷嬷。你且教教她如何才是规矩,怎么样才该跟主子说话才是!”小李氏身边的人早已经忍耐了多时,此时见她吩咐,顿时那被点名的便是磨拳擦掌,誓要给这嘴碎的婆子一些好看,狠狠赏她几个耳光立威的。谁料这婆子穿着袄子看着笨重得很,实则身体灵活,竟然向后一跳退了开去。冷笑着道:“我倒是没有听过哪家姑娘来旁人家里做客却敢动手打主人家的下人的,也太不知礼数与规矩的些,什么嫡女,我呸!”说完,见小李氏气得身子青白。顿时大声喝道:“老姐姐们,这位李姑娘仗势欺人啦。你们快出来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