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苏秉诚院子中,月氏却是嚎哭得厉害,她做梦也没想到苏秉诚竟然会有打自己的一天,初时的蒙过之后,便开始哭闹不休起来,苏青河领着几个儿子站在床榻外,下人们手里还端了汤药,苏秉诚铁青着脸站在窗边,脸庞露出一丝疲惫之色来。

“当初我没嫌你穷,便跟了你,如今倒是有了些出息,竟然打起我来,我活着命苦,还不如一头碰死了事!”月氏这会儿见丈夫安静了下来,不再像之前迎视恶煞一般的样子,顿时便心中胆气一壮,她想到当时苏秉诚穷酸的模样,顿时便真有了几分伤心:“就是再困难时,你也没朝我动过手,今日不过是为了些许小事儿,竟然狠心当着众人面对我动手,是不是哪一日我要是做了什么,你还得拿了刀杀我不成?”

她说完,便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会儿月氏脸颊红肿,整个说不出的狼狈,额头包了扁额,苏青河满脸尴尬站在床边,看着老娘哭嚎不止,旁边几个儿子也是束手无策的模样,一旁苏秉诚也没有劝戒的意思,跟月氏之间像是隔着一条鸿沟般,哪边都是长辈,苏青河也不好去帮着,只是端了药碗劝道:“母亲,您身体不好,还是先将药喝了再说罢!”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我当你心里只有那狐媚子了!”儿子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月氏顿时便想到自己今日的耻辱是怎么来的,刹那间便勃然大怒,一把便掀翻了苏青河手中的药碗,厉声道:“那贱人不孝不义,我今日便给你做了主,你将她休了!”她指着苏青河的鼻子,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屋内死一般的寂静,苏家三个郎君一听月氏不知怎么的就谈到要让苏青河休了华氏的话来,顿时面色大变,‘咚咚’几声便都跟着跪了下去,苏青河也皱了下眉头,看了一旁冷笑的父亲一眼,有些惶恐道:“母亲,您今日究竟如何了?纵然是她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让她给你赔了礼认错就是了,她嫁我多年,又生育儿女,怎么能说休妻就休妻?”月氏见儿子虽然说得婉转,但话里却是维护着华氏的意思,顿时更怒,瞪着一双眼睛坐起身来,厉声道:“当初我挑个孙媳妇儿她便是想了法子给除去了,如今还独留我这眼中钉在,她恐怕是巴不得我早死了吧!这样的恶婆媳,你是要娶回来生生气死我的!你今日便自个儿选好了,是要你媳妇儿还是要你娘!”

月氏话一说完,门口处便传来响动声,众人下意识的回头,却见苏丽言扶了华氏站在那儿,冷冷望着屋内,苏青河顿时愣了一下,半晌答不出话来。华氏这会儿脸色涨得通红,还在为那一句狐媚子而气得浑身发抖,这会儿身体已经靠了苏丽言身上,若非苏丽言身体素质经过空间调养还不错,估计两母女此时恐怕都撑不住已经坐倒在地了。月氏一见到华氏面容时,愣了一下,不过看她强忍着怒气而不敢发泄出来的模样,顿时心中一阵爽快,原本那丝心虚此时在华氏面容之下,烟消云散,又冷笑道:“你来得倒是正好,如今我还身体不适,偏偏一天到晚就有个不安份的不知照顾婆婆,自个儿却四处里闯荡着,那腿既如此喜欢跑来跑去,我索性放你自由让你跑个痛快!”

第二百六十七章污名声要发疯

月氏一说完,屋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苏秉诚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苏丽言却是微笑着一把扯了瘫软的华氏,进得门来,一边就笑道:“不知母亲犯了何事,祖母便要休弃了她?七出之条中,母亲可是犯哪一种了?”苏丽言温和问着,这一笑便如同繁花盛开般,给人一种艳丽感却也带着逼人的锐气。

月氏还从未见过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盛气凌人的态度来,顿时愣了一下,在她笑容中本能的觉得心底一缩,但随即想到自己是她祖母,是她长辈,两人之间自来便有些龌龊,从去年夏季到如今,祖孙二人就算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也是几乎不见面的,关系生疏得厉害,月氏心头是有些不忿的,她觉得自己当初想要那样做,也是为了苏家上下好,可惜最后没一个领情的,反倒遭了苏秉诚怪罪,她一生除了前半辈子侍候人外,后半辈子几乎都是养尊处优,当年做过下人,便越发将自尊看得厉害,非得要人人都哄着她抬着她,讨好着她才成。

她当初又自认自己没做错,可惜最后做了事情却不得讨好,尤其是苏丽言的不听话令她心中产生极大不满,月氏嫁人之后,苏秉诚虽说不是对她百依百顺,但也极少逆了她意,生个儿子是个孝顺的,娶个儿媳也好拿捏,就连孙媳几乎都向着自己,一辈子被人讨好惯了,见苏丽言不肯听她话,后来出了事竟然连哄也不哄她一句,顿时心中便生出怨恨,这会儿虽说是在骂着华氏,但也未偿没有借着华氏故意想拿捏苏丽言的意思。

原本在月氏心中,是认为自己一旦说要休了华氏,她必然该惶恐害怕的。这天底下就还没有不怕婆婆的儿媳!谁料苏丽言一进门,便给她顶了这样一句,顿时令月氏心中更是不满,冷笑道:“我与你母亲说话,这儿又哪来你说话的地方?”她说完,看了华氏一眼,见华氏这会儿低垂着头,显然心头极难受的样子,顿时心中便畅快了起来。

苏丽言虽然早跟月氏之间没什么情分,但见她说话刻薄过份。也皱了下眉头,不客气道:“祖母如今住的可不是苏府,这儿若是没有我说话的份儿。难不成我一个做主人的,还不如一个做客人的说话顶用?”这话一说出口,苏青河顿时眉头便皱了皱,月氏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苏青河见着这情景,连忙就给月氏顺了顺背,一边责备道:“言姐儿,是怎么与你祖母说话的,如此不孝,如何当得”

“祖母也曾说过。女儿不过是嫁出门的人,泼出去的水,如今已是元家人。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自有郎君会加以教导!”苏丽言没待苏青河说完,轻声便顶了他一句,见苏青河顿时剩余的话便被鳖住,再也说不出来。心下不由一阵畅快。华氏却是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冰凉。若是换了以往,见到女儿这样当众不给丈夫脸面,她怎么也得要居中调和几句,可此时见月氏说要休了自己,在自己未曾犯错的情况下,丈夫竟然只是一言不发,虽说没有要同意,但想想自己嫁他几十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这世上恶婆婆多了,但恶到像月氏这样的还真不多见,她当年没少吃月氏的亏,甚至忍着委屈替他纳了多少侍妾进院中,这些事情他又不是没有看在眼内,如今却是一心只肯向着月氏,华氏心头顿时有些接受不了,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也想着女儿之前那话,悲从中来,头一回正面对着月氏,冷笑道:“不知儿媳犯了何错,七出之条中占了哪一条,要让婆婆做主休了儿媳?”

华氏一向软弱,就算后来为母则强一些,但也没有强到哪儿,她是心中实在悲愤,自己一再退让,月氏却是步步紧逼,连自己的儿媳都是由月氏做主娶进门了,她偏偏却是万般不满意,总有各种挑刺的,苏青河从未站出来与她说过一回的话,到了这会儿,两夫妻间就算是有再多感情,华氏也觉得心头疲惫了,便站上了前一步,盯着月氏道:“还望苏太夫人您告诉我,苏老爷您告诉我!”听她说话的口气,苏秉诚便知道这个一向温顺的儿媳是忍不住发火了,顿时心中叹息了一声,见月氏心虚之下又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顿时也觉一阵疲惫,揉了揉额头,叹息道:“是老婆子失心疯,说了胡话,你也不要介意。你也知道你母亲年纪大了,总爱说些胡话,这些话不过随口说说,青河家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苏秉诚这话华氏还没有说过什么,月氏顿时却忍不住炸了毛,冷笑了两声:“如今便开始与她说起好话来,我就说着,你怎么一把年纪却偏偏对我动了手,原本心里生出花花心肠,不知是哪个不要脸不守妇道的敢做出这样的事儿,如今还敢揪着我说为何要休了她,若是我呀,才没这个脸面开口,早找口井跳了下去!”月氏一说完,华氏脸色登时惨白,被苏丽言扶在臂弯里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落叶一般,月氏话音刚落,她便果然挣扎着要往墙上撞了过去,现场人听得懂月氏话里所指的,都看向了华氏。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毁人的莫过于名声被污,月氏这样的指责简直就是生生要要了华氏的命!苏丽言看到华氏眼中绝望的光彩,竟然连一声不哼便要碰头,看来果然有以死明志的意思了,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怒火来,月氏张嘴胡说,也不管对旁人造成什么影响,她一把便将华氏紧紧拉在手弯里,一边安抚道:“母亲,清者自清,又何必如此!”

华氏却是一心求死以洗得自己清白,若是她今日便这样算了,恐怕往后这不好听的名声便会随了她一辈子,听到女儿这样安慰,顿时便泪流满面:“她既不容我,我活了这样半辈子,若最后被污了名声去死,我便欲在此时死去,只求得一个清白!”华氏说完,又拼命挣扎了两下,显然是铁了心的,苏丽言拉得有些辛苦,看月氏躺在床上冷笑,苏青河等人脸色踌躇,两个大哥亦是跪在床边,没人叫他们起来便不知道起来,一副愚孝,唯有苏秉诚嘴唇动了动,但也没有过来,刚刚月氏张嘴便泼人污水,这会儿他又哪里敢过来,名声对男子倒是无所谓,可若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则是要她命了,苏秉诚站着没动,却是恨恨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赶紧将你媳妇儿扶好了,这样闹着成什么话?你母亲糊涂,难不成你也跟着糊涂了?”

苏青河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起了身,就要朝华氏伸手过去,谁料华氏在他一伸手过来时,下意识的便躲了躲。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华氏对苏青河情深义重,还从来没有露出过这般嫌弃的模样,苏青河愣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半晌收不回来,心中五味澄杂,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丽言皱着眉头,安抚似的拍了拍华氏背脊,一边冷声道:“母亲,又何必为了旁人三言两语便要寻死觅活,我瞧着这世间就是皇帝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若是有人寻死了便可断定她清白的,张嘴胡说的人,又凭什么?”

她声音轻柔,只是语气里却似含着冰雪一般,月氏原本是被这语气冻得激伶伶打了个冷颤,心下对于闹成这样既是有些得意又是有些犯怵,谁料听到苏丽言这话里的口气,像是不止瞧不起那皇帝,还更连带着看不起自己一般,心中顿时不舒服,只觉得小贱人果然是华氏那贱妇所生的,跟她便不是一条心,隔着一层肚皮,果然便是不亲热,当下心中更是不喜,闻言便冷冷笑道:“你出嫁多年,她做了什么你又如何得知?莫不是歹笋出坏竹,你母亲不守妇道,生了个你也是如此吧?当初你与祝家那小子的事情,幸亏元家还不得而知,否则如今还在这儿与我摆什么夫人的谱儿,早将你送回娘家了!”月氏一说到这儿,像是真想到了苏丽言被送回娘家时的情景一般,心中一阵爽快,只觉得若当真如此,她早将苏丽言拿捏得死死了,又如何会像现在一般被动,一要让苏丽言进个孝,那老头子却说她已经是旁人家的人,反倒要让她这个做祖母的去让着。

若是月氏只说自己便罢,华氏大不了以死明志,可她这会儿竟然说到了苏丽言身上,而且还要往她身上泼了污水,明明是想害她一生,华氏这会儿哪里还忍受得了,身体抖得厉害,一双眼睛冷冷盯着月氏,像是突然之间疯了一般,朝她扑了过来:“我跟你拼了!”华氏一边尖叫着,一边朝月氏扑了过去。她嫁进苏家多年,一向温婉柔顺,还从没有露出过这样凶狠的模样来,顿时将众人吓了一跳,苏青河也像是不认识这样疯狂暴怒的妻子一般,登时愣了一下,竟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第二百六十八章华氏的反击上

月氏躺床上,躲也没法子躲,一见华氏冲了过来,虽说她平日没少折腾华氏,但此时两人年纪不同,她肯定不是华氏对手,她这会儿在暴怒之下,若是自己受了她几拳,恐怕要吃大亏,顿时也吓得面色一变,连忙就要往床里躲。新仇旧恨顿时从华氏心里涌了起来,想到这些年自己对月氏那是真正不敢生出一丝怠慢之心,谁料她竟如此狠毒,如今不止是想要了自己的命,连带着自己女儿她都看不顺眼非要毁了去,华氏心中生出一股恨意来,形态如同疯魔一般,她万万没料到,自己一片好意过来看华氏,最后换来的却只是她张嘴便胡说,一来便要人性命,她自个儿都是女子,如何不知这名声的重要,如今却来污了她!

场面顿时闹成一团,月氏的惊叫声与华氏的怒骂声传来,苏丽言早恨月氏多时,也知道华氏要是这口气不咽下去,恐怕她郁结于胸往后对她身体不好,因此故意没拦着,任由华氏扑了过去,就算今日华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最多她往后让华氏改头换面,使她在元家养老便是,否则若是当真任由她在苏家呆着,以月氏的为人,迟早会要了她性命!苏丽言见华氏扑将了上去,那头苏秉诚气得额头青筋暴裂了开来,见儿孙还在傻愣愣站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拉住她,小心别伤着了人!”苏秉诚这样一喝,苏青河等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苏丽言一见这几父子都将华氏扶住,虽然知道他们心中是以孝道为重,也不希望华氏当真打到月氏往后情形僵住,但他们却没想过女人心里头的痛恨。苏丽言早瞧不起月氏多时,此时见她一旦苏秉诚开口。顿时便脱了狼狈,趁着华氏被苏青河父子制住时,竟然狠狠拿指甲在她身上揪掐了几下,便怒从心头起,也跟着冲了过去,一把将华氏从苏青河父子怀里拉了出来,假意拉住她道:“母亲,您没事儿吧?”说话间,身体一转,便将华氏拧了个圈。正好对着了月氏。

月氏原本以为自己安全了,却冷不妨见苏丽言似好心一般冲了过来,却是将华氏从苏青河父子怀中拉了出来。顿时吓了一跳,华氏好不容易被松开胳膊,眼睛通红,哪里顾得了其他,刚刚她还吃疼。这会儿见双手一旦得到自由,月氏一张老脸又在自己面前,便想也不想下意识的一爪子刨了过去!

“啊!”月氏顿时惨叫了一声,只觉得自己面皮像是被人生生的扣了一层下来,尤其眼珠处火辣辣的疼痛,她嘴里不住吸着凉气。一边下意识的便伸手捂住了脸庞。那头苏丽言像是拉不住华氏一般,见她动作之时,便往床边一倒。装作险险拉住床头的样子,这才站稳了下来,见月氏吃亏,华氏又抓了她几下,月氏只知嚎叫。这才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来。

华氏一旦抓实了,那力道含怒之下便是不小。月氏吃疼不轻,那头苏青河父子也很快回过神来,连忙便将华氏死死抓牢,那头月氏捂着脸哀哀直叫,一边怒骂道:“这贱妇,敢打婆婆,又不守妇道,正该沉了塘才是!”

这话顿时令原本就没有安静下去的华氏又更加疯狂,一边挣扎着,满脸绝望之色:“放开我,我今日与她同归于尽!”她这样一喝,月氏吓了一跳,连忙缩得更远,要招了婆子过来保护自己,那头苏秉诚面色铁青,场中顿时乱成一团,苏青河看着满眼绝望之色的妻子,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见她此时如同困兽一般,偏偏月氏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使得她越发冷静不下来,如同魔怔了一般,连带着他拉住华氏时都吃了不少的亏。

苏青河如今年纪又不小了,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照理来说都该做人爷爷了,此时就算再有体力亦是比不过年轻时候,更何况华氏平日被苏丽言用空间物品调养身体,不知那身体比他好了多少倍,这会儿他将人抱着实在有些吃力,不多时心里便慌了起来,原本想盼着月氏骂了几句出出心中的恶气便算了,谁料月氏便一直骂个没完,使得华氏一直暴牛挣扎着想要跟她同归于尽,这样的华氏苏青河以前从未见过,是真正有些怕了,那头月氏还在怒骂道:“…不干不净的小娼妇,破落东西,以为嫁了我儿子便熬出头来了,当咱们苏家专捡破鞋的呢,不守妇道的东西,合该被休弃,不要脸的贱人”

她越是骂得凶,华氏表情便越是激动疯狂,甚至脸色里隐隐带着一份死气,一双眼睛死死便瞪住了月氏,那目光中的寒气看得月氏当下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苏青河看到老婆这模样,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哀求道:“母亲,您且歇歇罢,不要再骂了,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若说月氏之前还因儿媳的表现感到有些犯怵的话,这会儿见儿子明目张胆帮着华氏这个‘狐狸精’,顿时便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冷笑了一声,见苏青河吃力的样子,华氏虽然挣扎着便一时半刻也跑不出来,因此放心大胆的刻薄道:“这样下贱的东西,也配生咱们苏家的骨肉,也不知道这小贱人是她与哪个不要脸的”月氏说得痛快得意,仿佛看到华氏这样绝望的神色心里极为舒坦一般,想也不想便指着苏丽言,说话越发恶毒,直气得华氏喘粗气,月氏得意的笑着,还未开口说完,突然间脸庞一股剧大力道传来,她身体一轻,下意识的整个人便往床边倒了过去。

‘啪’的一声剧烈的耳光响起!原本闹腾的场内顿时间便又死一般的寂静,月氏年纪大了,这一耳光直抽得她头晕眼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只巍巍颤颤趴在床上,像是昏死过去了一般。苏丽言心中一阵畅快,哪里会伸手去扶她,月氏刚刚说那话实在用心可恶,简直是已经超过有矛盾的界线,明显就是要置人于死地了。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说她与自己和华氏间是有血海深仇便都同意,又哪里会像是一家人?做人婆婆做到这份儿上,月氏也确实是独一份儿了,连脸面也不顾,自个儿给自个儿子头上戴绿帽子泼污水,她有没有想过,这样说来,就算华氏脱不了好,可苏家又能落得什么名声,苏青河往后又有何脸面做人?

“够了!”苏秉诚深呼了几口气,胸膛还在不住喘息,显然已经气得眼睛通红了,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他手掌握成拳头,像是还在极力忍耐一般,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线,刚刚月氏被打的那一巴掌,正是他挥出去的!苏秉诚年纪大了,刚刚那一下含怒出手,这会儿打完浑身都抖得厉害,足以可见他气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场内死一般的寂静,同刚刚闹得连大声喝斥都不能听见,到如今静到像是连一根针落到地上也清晰可闻,苏秉诚喘了几口气,闭了闭眼睛,沉痛摇头:“家门不幸!”他说完,整个人像是突然之间便老了十岁一般,说不出的疲累来,一边勉强支持着站立,一边冲苏丽言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你娘也是个好的,只是你祖母糊涂了,若有开罪之处,不要与她一般计较,她便是个不知礼数的”他话未说完,那头原本躺在床上跟死了似的月氏却是突然之间动了动,接着呵呵呵呵笑了起来,因她脸庞朝下,声音便是沉闷无比,从床铺上被压过之后散发出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感觉:“我是个不知礼数的,你原就该娶华氏那样一个懂礼而好的妇人吧?”

说完,月氏动了动,露出一张蓬头诡异的笑脸来,脸上还带着几条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怖,偏偏她此时面容抿曲,越发便显得狰狞了些。

待众人听清她话中的意思时,许多人忍不住登时心中便生出一股恶心感来,连带着苏青河眉头都紧皱着,面色铁青,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看月氏的目光再也没有之前纯粹的维护,华氏目光空洞,像是没有听清楚月氏话里的意思一般,唯有苏秉诚脸上露出一丝怒容来,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便狠狠又一耳光抽在了她脸上!

月氏应声而倒,整个人又重新如同失了魂的木头娃娃般摔倒在床榻之上,苏秉诚这会儿气急了,见她倒下,也未停手,反倒狠狠一脚便踩在她肚腹上,月氏惨叫了一声,仰头便吐出一口酸水来。苏秉诚却并未就此罢休,干脆一把揪着她头发拖了下来,劈头盖脸‘啪啪’便给了她七八个耳光,直打得月氏双颊红肿,嘴唇流血,脸庞肿得跟个猪头,嘴里不住开始哭着求饶时,才将她又重新扔回床铺之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华氏的反击中

“好好日子不过,非要受这皮肉之苦,不打你不老实了!”苏秉诚气得厉害。他原本自诩读书人,虽然这些年做的都是经商的事儿,但他心中其实一直都端着读书人的架子,骨子里的迂腐一直都在,也兴以商人为耻,并时时刻刻越发记着读书人的信条,毕竟经商乃是不得已才为之,为了妻儿便也罢,可若是连品性也变得跟商人一般,便实在没了人格。也因为如此,他一直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月氏就算是再过份之时,若是他能做到的,他几乎便都百依百顺了,就是不能做到的,他也都主动做到了,如今世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娶了月氏以来,却从未再想过那样花花念头,月氏平日嘴快便罢,可如今竟然暗指他与儿媳有染,苏秉诚哪里受得了?

老头子一辈子不为什么,就为着苏家这块传承与自己的名声,哪里容得了月氏这样张嘴便胡说!他若是真做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事便罢,可明明没有,月氏不过是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便不管不顾这样闹腾,简直不止是要逼死了华氏,还是生生要将他苏家逼得散了!这一刻苏秉诚心中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来,他当初兴盛捡回这条命,便是因为元老相公,又是由他做主而娶了月氏,自此之后自己便一心报答恩人,又自觉自己当初身份普通,又无银钱,怕亏待了月氏一直小心翼翼,纵然她有时糊涂,便都不与她计较,如今眼见着自己好不容易有子有孙,又有了苏丽言这样一个嫁出去有出息的孙女儿,眼见苏家兴旺只是在弹指间的事情,若是元凤卿事成。苏家便可从他这儿起一跃成为世家大族,可月氏偏偏这样闹了,是不是证明命中注定,自己苏家成也元老相公操持,而败也是败在这老娘们儿手上?

月氏见苏秉诚打了自己一阵,便罢了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这会儿嘴角破裂,浑身疼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忍不住便放声大哭。更何况苏秉诚当着儿孙与媳妇儿的面打她,往后让她哪里还有脸面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来?月氏一想到这儿,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怨恨来。一边拿帕子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却再也不敢开口胡说,她以前只当苏秉诚能忍得了自己,谁料将人逼到极限了,他也是会大打出手的。月氏料错这一回,吃了不少苦头,哪里还敢放肆,心头却将这事儿记到了华氏头上,只盘算着自己今日若是度过这一关,非得要好好收拾华氏一回不可。

这样一想着。总算是觉得心里稍微舒适了一些。

华氏整个人便如同被抽了筋去一般,瘫软在苏青河怀里,见到月氏挨打。又见公公大发神威,心里这会儿冷静了下来,却是生出一股索然无味之感。月氏今日这样一闹着,就算往后她不再追究自己刚刚打她之事儿,可她也是没脸面再留在苏家了。往后一旦再见到苏秉诚,恐怕拜月氏所赐。便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下人间嘴是最碎的,又哪里真可能瞒得住什么秘密?如此一来,自己不能回苏家,又不可能再回娘家,岂非一把年纪,到最后竟然落得只剩除了死之外再无其他法子的出路来?

“儿媳自嫁入苏家,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有行差踏错之事,今日蒙受此冤,幸亏父亲信任,只是儿媳也没脸面再在苏家呆下去,这便自请求去,还望父亲成全!”华氏挣扎了几下,从苏青河怀里挣扎了出来,突然间抹了一把脸,整个人变得冷静了许多,又整理了一番衣裳,便拿帕子重新擦过眼角之后,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苏青河没料到她竟然最后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吃惊之下竟然盯着华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你又是何必,你婆婆糊涂,你何致于与她计较?出了苏家,你还能去哪儿?”苏秉诚叹息了一声,没料到今日事情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心里甚感为难。华氏嫁入苏家并没有大的过错,甚至还为苏家养育了两子一女,为人也并不刻薄嫉妒,苏青河正经记名的妾室,就是在盛城富人之中,也算是比较多的了,这个儿媳品性温良,为人又大度孝顺,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可惜月氏自个儿刻薄,为人不好相处,生生将人逼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若是华氏自请求去,以她一个下堂妇,如今世道乱着,恐怕在外头自立门户都不行,回娘家,娘家肯定不会接收,如此一来,除了寻死,便像是再没有其它退路。而她若是留在苏家,往后风言风语,恐怕毁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苏家子孙,想来华氏心中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开口求去。可惜也就因为她这样明事理,苏秉诚心中感动之下,越发觉得月氏胡搅瞒缠不通情理,实在惹人厌恶,闻听此言,叹息了一声,劝了她几句。

华氏留下来的情景她自个儿想得到,见苏秉诚还肯劝她留下,不管是不是只做个脸面功夫,却已经足够使华氏心中感动,便冲他拜了一拜,坚定道:“儿媳心意已决,求父亲成全!”她话一说出口,苏青河就是死也没料到她竟然会说要跟自己分开,顿时便大急。说实话,华氏与他当年也曾是有情的,华氏为人温婉,性格又好,大度体贴,男人几乎便没有不喜欢这样性格的,再加上两人是结发夫妻,当年也曾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又养育了子女,感情几十年,哪里是说分开便分开?他根本就没曾想过,华氏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反倒是心中认为往后自己就算死了,另一面的坟墓也是给华氏留着,夫妻牌位都该合在一起的,谁曾想她竟然会说要离开?

两人曾有过的结发情义,此时便都一一浮现在苏青河心头。他不是不在意华氏,只是认为华氏一辈子都是他的,又不可能离开,因此便事事紧着月氏一些,平日便疏忽了华氏,又认为月氏是他母亲,孝顺是应该的,更何况月氏又能活得到多少年,往后她一过世,便是自己夫妻二人的时光,又何必急于一时?华氏就算吃了些,往后自有她自在之时,就因为如此,他明知道母亲总是为难华氏,见她委屈求全,却总是认为她该忍着,原本以为一直会是自己的人,以为她一心扑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竟然开口说要离开,苏青河顿时便蒙住了。

一旁月氏看儿子傻愣愣的样子,只当他是吓了一跳,并不以为意,可是在听到华氏要自请下堂时,她心里却涌出一股爽快与得意之感,也顾不得害怕苏秉诚,连忙就道:“活该,如今你自请下堂,当真是便宜你了!”话音一落,见苏秉诚冷冷的就朝她看了过来,连带着苏青河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带着一分失望。月氏眼皮顿时一跳,从没见过儿子这模样,心下也有些发慌,与之前被苏秉诚打时的气恨交加不同,此时她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犯怵。

苏青河没料到月氏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失望,看着月氏说不出话来。苏丽言突然之间就笑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华氏是要自请下堂,但如今的情形看来,她是被逼的大过于自己心里想法。若是华氏自个儿不想在苏家呆了就罢,就算是要走,也不应该由着月氏是嬴家,往后在苏家一家独大!华氏既然吃了亏,月氏也不该得到好处才是!苏丽言心中可没有将月氏当做祖母的意思,也没有因为苏青河是这身子的父亲,对月氏便爱屋及乌,若是月氏对她一片心意便也罢了,可惜月氏这人自私自利,且性情又恶劣,如今竟然欺负到了她头上来。

月氏之前所说的话若是落进有心人耳中,要是换到她是在当初元府讨生活时的日子,恐怕这样的话足够她去掉一条命了!这样的后果对女人的打击是制命的,尤其是对此时的女人,月氏自个儿也是妇人,不可能不明白这话说出的后果,她明知这话的结果却偏偏不去细想而要这样说,证明她心中便是充满了恶意,苏丽言原本就不是一个会以怨报德的圣人,此时对月氏自然是说不出的厌恶,听到月氏这话,见苏秉诚等人都怒瞪她而一时间未来得及开口,便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靠在床边,喘了两口气哀泣道:“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可是犯了何错?母亲为苏家育儿诞女,且这些年来服侍公婆,从未有过出格之处,身又无恶疾,七出之条中,她一条也不占,祖母用什么缘故来让父亲休了母亲不可?”

第二百七十章华氏的反击下

见苏丽言这柔弱的样子,月氏越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想到刚刚就是因为她多事,华氏这才挣扎着逃出了苏青河等人的制挟,冲到自己身边抓了自己一爪,如今再听到苏丽言说话,顿时新仇旧恨便都涌了上来,她原本今日在华氏母女面前说了这些话,又被苏秉诚打了一顿,祖孙之间便算已经是撕破了脸,这会儿听苏丽言问话也不藏揶,冷笑道:“当初海哥儿媳妇是我作主娶进来的,她还不是说休便休?不过是仗着做婆婆,我今日也是婆婆,还不信休不了她这个恶妇!”

苏秉诚一听到这儿,便要暴牛月氏口中的海哥儿正是苏丽言的大哥苏平海,他娶的朱氏当初做了那样恶毒的事情,以致后来险些害了元家一家性命,连累着当时的月氏自个儿都跟着逃命,心中咒骂了朱氏不知道几回,但如今一旦要对付华氏,竟然又将朱氏说得跟无辜可怜似的!苏丽言冷冷一笑,对这祖母丝毫不抱任何感情,闻言见苏秉诚又要动手,连忙就抢先开口:“朱氏自作孽不可活,做了那样的事情,死有余辜,更何况她后来被污了身子,如今怎么配称得了我大嫂?祖母说这话,可不是给大哥脸上抹黑的?”苏丽言倒不是同情月氏,不想苏秉诚揍她,主要是今日月氏挨过一回打,以苏秉诚重情重义的性格,恐怕今日她被打过一回,这事儿便算揭了过去,因此这会儿开口堵了苏秉诚的动作,自然是为了引得月氏理智丧失之下说出更多的话来,最重要的是能让苏秉诚对她死了一条心,反而转成厌恶烦憎她,往后月氏在苏家才不可能恢复那样超然的地位!

在危难时跟着苏秉诚。使得她得意了一生,这样的情况下助长了月氏的气焰,苏丽言要的,并不只是图一时的痛快让月氏受些皮肉苦,拉低她的脸面而已!她生了那样恶毒的心思,当日自己怀着身孕一直没与她计较,既然如今她又闯上门来,还想要毁的是自己一生,这样的人称之为敌人也不为过!苏丽言要做的,是要将月氏狠狠打进泥底里。让她再也翻不了身,让她一辈子活在无助悔恨中,不管往后华氏还决定回不回苏家。她都要除掉月氏这个祸害!

就算留她一条性命,也要让她生不如死,后悔自己今日的闹腾!若华氏回去便罢,要让华氏真正掌权,免得往后华氏性子软弱。最后就算刚强一时,可却还是被苏秉诚在意的月氏拿捏,再加上她今日受了不白之冤,可以想像往后就算回苏家,日子便是那苦不堪言的,能经受得起几年折磨都不一定!苏青河此时表现出来的虽然不像是对华氏没感情的样子。但男人的誓言是最不可信的,尤其是身边一大堆侍妾通房的男人,虽说这些妇人大多是月氏赠的。但若男人不想上,就算脱了他裤子绑了他也绝对没办法的,牛不喝水不能强按牛头,这事儿追根究底,还是在男人身上。什么长者赐不可辞,只是一句笑话!

苏青河现在尚且如此。他日若是华氏污了名声,就算他现在相信华氏,可时间久了,再加上月氏挑拨,少不得终有一日他心中还是会生出龌龊来,可要是将月氏打得翻不了身,她从此便再也没有能力闹腾,最好苏秉诚厌恶了她让她荣养,一天到晚关在院子中禁足,那样一来,以华氏温婉,又没了一旁人吹耳边风,华氏跟苏青河之间日子也不见得过不下去,虽说苏青河这样的男人苏丽言是看不上的,但华氏与她不同,是原装正版的古代人,她说不定便会觉得相夫教子的日子已经是最好了,苏丽言不是华氏,不能代替她去觉得不平!

而华氏若是不想回苏家,那除去月氏如今的气焰,便是替她出气与让自个儿舒心最好的法子!月氏能有如今的气焰,她凭的什么,不过就是凭着当年元府的出生,以及与苏秉诚危难之时的情义而已,不知道这些东西如果不存在,或是消耗干净,以她一个无知缺心眼儿且年老无美貌的老妪,有什么资格再像如今一般,没有丈夫的小老婆与庶子烦恼,便专将心思放在如何对付儿媳孙女儿身上了!苏丽言将两个结果都想得很清楚,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冷意来,看月氏因为她刚刚一句话而恼羞成怒,心下顿时更加冷静。

“朱氏再不好,也是我挑的,若非这个贱人心中恨我,如何可能不经过我同意,便将人赶了出去?若不是因为朱氏被赶,她如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月氏被苏丽言这样一问,脸上顿时挂不住,见一旁苏平海脸色也有些阴沉,虽然仍跪在地上,但不像之前一般对自己恭敬的样子,顿时觉得连孙子都看着有些不顺眼儿了起来,全因为这两个小子都是从华氏肚皮里爬出来的,无论她如何挤兑华氏,可有这两人一天,华氏却总是一下子打不死!月氏一想到这儿,情绪又更暴怒几分,见自己和苏丽言说着话,连苏秉诚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再松都没有冲上来,顿时一颗心放回原处,但想想又更加怒不可遏,苏秉诚这老东西一辈子没对她动过手,只差没有将她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怕化了,可因为华氏母女,却连番落她脸面对她冷淡,这两人实在是可恶得很!如今苏秉诚竟然因为苏丽言而要打自己,又因为她在说话而没有动作。

月氏越想越是觉得心里一股恶气涌出来,顿时翻了翻白眼,冷笑道:“再说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么?你母亲是个没教养的,连带着教出了你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东西!还敢质问长辈,你凭什么?不干不净的野丫头,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如今还敢跟祝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不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知羞耻,我若是你,早该找根绳索,一头吊死,免得往后被人揭出来,脸上不好看,还留着一个小子受人耻笑!那小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元大郎走了如此长一段时间,偏偏就说怀了孕”

她嘴里不干不净的,若是只说自己还好,苏丽言能忍耐着,偏偏她说的是自己儿子,还这样恶毒,苏丽言顿时心里生出一股杀意来,还没有动手,那头华氏如同疯了一般,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朝月氏撞了过来,嘴里尖叫道:“闭嘴!”她说完,便一头狠狠撞到月氏脸上!

华氏来势极快,众人也被月氏嘴里不干不净的话惊住,竟然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唯有华氏护女心切,感觉到月氏想要毁她一辈子顺带毁自己外孙一辈子的心,哪里还忍得住,顿时生出拼命之感,狠狠一头撞到月氏脸上,这下子不止是月氏顿时脸上如同被人狠狠砸了块石头般,眼冒金星,脸庞麻木得好似不是自己的,捂着脸便说不出话来,连华氏自个儿都有些不好受,她这下子撞的力气用得不少,不止是月氏疼得泪流满面,连带着她也撞得头晕。华氏这会儿心中说不出的悲凉滋味儿,狠心之下竟然一把将自己头上簪着的发钗取了下来,一下子抵在了月氏脖子边,笑了几声,眼里却是涌出大量泪珠来:“我一心服侍你,就连你多有为难我也不说,海哥儿娶媳妇儿的事也都依了你,人心是肉长的,为何你便偏偏要如此逼我?今日我名声毁了,也不想活了,你却偏连言姐儿也不愿放过,她若非是你们当初一阵逼迫,何苦至于有如今的生活,当年更是丢了一个孩子?你连她也容不下,如今我受了你一辈子,我也不想再受了,可我便是死,也要你陪着我才好,与你闹了一辈子,去了地底,没人陪着,岂不是难受?”

月氏那头被撞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知捂着脸,那眼睛却是酸得难受,并非是因为心中委屈,而是受了疼之后本能的流泪而已,她心中这会儿暴怒异常,可还没轮到她发火,那头便听到了华氏幽幽的话,顿时后背生出一股寒气来,可令她最为害怕的却不止是如此而已,还有自己脖子间抵着的一样尖硬冰冷的东西,那尖端已经刺进了自己脖子间,剧烈的害怕之下,月氏竟然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但本能的却是觉得若是任由华氏这样下去,她今日必死无疑。

在生死关头,月氏哪里还顾得了与华氏斗气,顿时害怕得就尖叫了起来:“你就是不顾我的性命,难不成便不顾你自已了?”她说这话时,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华氏眼中这才露出几分清醒的吃惊之色,看了一眼鼻血长流且脸肿皮泡的月氏,她这会儿脸色已经狰狞得变了形,完全不见以前高高在上令自己心中一想起便犯怵的模样来,反倒是狼狈得让她想笑。华氏这样一想,便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没想到连你也有害怕之日。”华氏每回想到月氏时,便是头皮发麻,害怕惶恐与无助,还有那种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紧绷,这些年下来形成条件反射,一看到月氏,或者说一听到她的名字,华氏就觉得浑身紧张,一直以为月氏永远会是那样高高在上,冷淡且让人捉摸不透,像是俯瞰她的情景,没料到如今她在自己面前,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与你同归于尽

越看月氏这个模样,华氏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一生,当真是毁了,一直被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压在头上,苦了大半辈子,熬了大半辈子,眼见着熬得心都憔悴了,她却不见得甘心,为了这么一个人,真是不值得!一想到此处,华氏眼中的绝望之色越发浓郁,看着月氏的眼神都带上了黑气。月氏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没料到一样跟面团子似好捏的华氏一旦被惹得发了疯起来竟是这样一个黑了心肠烂了肺的主儿,竟然大逆不道想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呸!也不瞧瞧她自已是个什么东西,哪里就值得使她也跟着赔了性命的。月氏这会儿是真后悔了,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只图嘴上痛快撩拨华氏,害她如今发了疯,早知道便少说几句,至少不用扯到苏丽言那小贱人,使得华氏这母老虎失了理智,之前只挤兑得她自己去死,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便罢,可如今一时气愤去年苏丽言不肯依自己言侍候那山大王害得自己脸上无光的事,现在口出恶言,害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之中。

其实认真说起来,苏丽言已经是出嫁的人了,只要一旦世道平定下来,管她跟祝家那小子不清不白的,自己回苏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又哪里能碍得了什么,苏丽言是过得好也罢,歹也罢,都是与她无关的,可惜月氏心头一口恶气消不下去,想着自己当初来到元家时苏秉诚几乎将苏家的家当都给了大半,那心中便一直不是滋味儿,又想到苏丽言如今翅膀越发硬了,以前苏家里内院之中月氏一家独大,山中只有她自己称王,华氏日日伏低作小。那日子过得叫一个好,如今一旦来到元家,见苏丽言不像以前一般肆意讨好,苏秉诚又让月氏收敛一些,月氏哪里受得了这个,她脾气是被养出来的,如今见苏丽言没有对她讨好捧在手心,又立着规矩处处让着她哄着她,她这才心中受不了之下,又有了当初乌三郎想纳苏丽言的事情。祖孙之间这才生出了龌龊来。

华氏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她跟月氏相处几十年,深知此人的小心眼儿。就算最后她针对自己母女的结果会是这样荒唐的原因,说实话,她也并不意外。月氏心尖儿比针眼还小,认为人人都该让着她的,可她却不知。她对旁人视若草芥,凭什么就该认为别人对她就得任打任骂心中还不生怨恨来?这一刻华氏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受过的苦楚,眼中恨意越发沉重,手上力气不由更重了几分,那簪子尖端已经抵进了月氏脖子间,一股殷红顺着那银亮的簪身便缓缓涌了下来。

“啊!~~~”一股刺痛传来。月氏哪里还忍得住,一下子便张嘴嚎叫了起来。她这些年没吃过什么苦头,苏秉诚对她看重得很。平日连有人给她梳头发力道都不敢用大了,发丝也不曾被扯落一根儿,如今吃了这样的苦头,又怕华氏发疯之下真用力给她来上这么一下,便叫得厉害。一边看华氏不会放手,也不敢刺激她了。连忙转头看了一眼,苏秉诚黑了心肝,如今被这两个小贱人迷得晕头转身不会救她了,月氏目光就落在一旁的儿子苏青河身上,见他呆愣的样子,顿时心中气苦,连忙道:“河哥儿,你还不赶紧来救救我,华氏发了疯”说到最后时,月氏到底没忍住心里的怨气,恶狠狠又糟蹋了华氏一回。

若是以往听到这话,华氏忍气吞声的同时只是暗自气苦,这会儿她激动之下却不再委屈自己,月氏这样一说,她手上力气便用得更大,顿时月氏便鬼哭狼嚎的尖叫了起来。苏青河见着母亲这模样,脸上露出复杂之色,不过到底血浓于水,他虽然暗恨之前月氏口没遮拦,害得华氏自请下堂也与他离了心,但到底是母子,这会儿见她一副惨状,之前被华氏抓得脸都破了,又被苏秉诚打了一顿,头肿涨如猪一般,心下有些不忍,叹息了一声,看了华氏一眼,愁苦道:“你放了母亲罢,她也是一时糊涂,你,又何必跟她计较。”

华氏听到他开口,愣了一下,手上动作倒是松了松。苏丽言在一旁看得分明,知道华氏心中始终还是有苏青河的影子,顿时便心中暗自叹了口中气。华氏跟苏青河之间的事情她就不说了,但月氏今日是必须收拾的,而且月氏也确实不能死,她若是死了,就是万般的坏处也变成好了,尤其是对苏秉诚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来说,人死如灯灭,往后只会想起她的好处而非坏处,华氏若是留在苏家,那日子得多难过,就算她侥幸不死,可背着一个对婆婆不孝的罪名,这辈子几乎只能任人搓圆捏遍了,一想到此处,苏丽言也站了出来:“母亲,您不能做这样的傻事,有什么想不通的,便是与女儿商议一番也好,又何必这样傻,为旁人伤自己,哪里值得?”她声音轻轻柔柔的,月氏一听这话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苏丽言这话中的意思就像是她只是一个外人一般,月氏心头此时将苏丽言咒了半天,不过这会儿就算气极,也不敢反驳,华氏今日发了疯,确实将她吓了一跳,谁知道自己再开口中会不会刺激到她。月氏沉默下来,苏丽言语气又温柔的开口,华氏眼中的迷茫像是这才消退了几分一般,手软软的就搭了下来。

危及关头,月氏看得清楚,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力气,一大把年纪了,却是突然间暴发出异样的活跃来,看准时机,狠狠便推了华氏一把,华氏冷不妨之下受了她大力推击,顿时脚下便站立不稳,踉跄了几下,那原本对准了月氏的簪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推着对准了她自己,朝地下倒了过去。苏青河见这情景,吓了一跳,连忙就朝前扑,算他这会儿还有些良心!苏丽言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连忙上前便将华氏险险的扶到了手里。

她常用空间物品调养身体,这会儿身体外表看似不壮,其实却是最好的状态,身上肉多一分则是丰腴,减一分则又太瘦,是刚刚好的,苏丽言虽然力气不是非常大,但也不是那闺中弱质纤纤的女人,华氏就算倒势急,她一把拉着人胳膊,用力之下险险也是将人拉了回来!若是华氏这下子摔实了,免不了要吃些皮肉之苦,众人见她被苏丽言拉住,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华氏手中的簪子一下子没握稳,滚落到地上,刚刚那样的情景她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这会儿脸色还有些惨白。

“呼,我还当你是个什么三贞九烈的,原来也是怕死!”月氏这会儿脱离了华氏的威胁,又拉了原本就朝这边扑过来的儿子做挡箭牌,这会儿自然是说话再无顾忌,直气得还没站稳的华氏脸色刹时白得更加厉害,连带着站立都似有些吃力一般,苏青河这会儿经过这样的连番惊吓,是再也受不住了,他如今年纪原本也不小了,许多人到他这个年纪都该是做人祖父的了,他运气不佳,这会儿虽然还没抱上孙子,但其实年纪已经到了,这样折腾下来便有些吃不消,闻听月氏之言,任他就是再孝顺,也有些忍不住了,皱了眉头大声道:“母亲!她给我生儿育女,就是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您不要这么说她。”苏青河这语气说是制止月氏,倒不如说他是在哀求一般。苏丽言心下对于他这态度极为不满,但她也知道此时男子几乎都是这样愚孝的,苏青河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他现在能为华氏说话,虽说苏丽言还觉得不够,但在别人看来已经是苏青河很护着妻子了。尤其是月氏,突然之间像是被儿子这话激怒了一般,想也不想便推了他一把:“什么给你生儿育女,这几个小东西是谁的还不知道”月氏这样一说,原本跪在床榻边的苏家两个郎君顿时脸色跟着冷了下来。

两兄弟二人虽然说从小在父亲影响下对月氏是很尊敬,但见此时月氏为了给华氏定罪,竟然连他们的名声也给泼了污水上去,顿时都心生不满,两人年纪不小了,若是这把年纪还被人污上一顶奸生子的名头,对二人的影响极大,因此两人对月氏都心里生出厌烦来,这会儿不等月氏唤起身,便自个儿站了起来。苏丽言一见此,心中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月氏为了跟华氏争斗,自毁长城,这也怨不得她了。苏丽言顿了片刻,嘴角边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来,这才低垂着头,状似柔顺道:“祖母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给祖父与父亲脸上抹黑么?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想来父亲心里最是清楚的,祖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旁人笑话?”

“我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接的份儿上?”月氏这会儿翻了脸,也顾不得之前苏秉诚的叮嘱了,反正她跟华氏之间已经撕破了脸,再也没有以前那样好的可能,今日华氏竟然敢拿了簪子要杀她,这简直是大逆不道,若说一开始要让苏青河休她还只是有些赌气的话,这会儿月氏心头是真存了杀意,恨不能置华氏于死地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闹场中的决定

苏丽言被她这样一斥,像是有些无法忍耐般,拿了帕子便捂着了脸,肩膀微微抽动,给人一种瓤弱之极的美感,在外人看来只道她伤心得狠了,就连苏青河等人脸上也露出不忍之色,看也没看月氏一眼。而帕子底下苏丽言的脸庞却是干干净净,甚至没人看到处她眼中的冷意再也没有克制,全宣泄了出来,一边哀声道:“祖母当年也曾跟在元太夫人身边,规矩一向比孙女儿学得要好。”苏丽言轻言细语的,月氏不知道这贱丫头为什么开始夸赞起自己来,虽然说她如今身为老太君,可是当年被人揭出是给元府做丫头的,总是面上无光,若是元府如今权势滔天便也罢,可元府如今落到那样的境地,还需要靠苏丽言来养着,她心中便有些瞧不上,也不再觉得自己以前出身元府是值得夸奖的事情了,因此这会儿苏丽言说这话,她只当苏丽言是怕了,心下不由又是得意又是欢喜,冷笑了一声,心下虽说有些疑惑,但又找不到苏丽言这样说要陷害自己的理由,因此心安理得的便受了,还没开口说话,却听苏丽言继续道:“当年元老相公那样的人物,能得祖父记挂至今,想来极为不凡。”苏丽言说完,嘴角边冷意更甚,却是深呼了一口气,又接着细声细气道:“孙女儿自嫁入元府起,便一直战战兢兢,以前亦曾听人说过,祖母当年亦是侍候过元老相公的,想来也沾了元老相公几分气度,今日怎么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祖母今日这样说,是不是遭人蒙蔽了?”苏丽言这会儿脸上还捂了帕子,没有办法看到眼前众人的表情,心下暗自可惜。而这会儿的苏秉诚脸色顿时铁青,月氏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落叶一般,她这会儿才察觉出苏丽言话中暗指的意思来,顿时如五雷轰顶,瞠目结舌,慌张之下,竟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元老相公当年那样的风流人物,祖母既是出身元府,想来也是知道大家规矩的”苏丽言说完,放下了帕子。她这会儿眼圈儿通红,帕子拿开时她手上微微用力擦了擦眼睛,这会儿眼睛还肿着。任谁看都只当她是伤心难受了,而苏丽言话中所含之意思,却是带着诛心之势,直击昨月氏登时气得心口剧痛,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昏死了过去!赞人风流,可是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指人家人品才能风流高雅,那是赞美的话,是指一个人气度令人敬仰佩服。而另一意则是指待女人方面,苏丽言这会儿提起元老相公风流。又未明言指令说的是什么,若是有人指责,她只说自己称赞祖上长辈便可。而她偏偏在此时三番四次提起月氏的名字,又说元老相公风流,还指月氏曾在元老相公身边侍候过,这岂不是在暗指月氏当初并非完壁,而是曾做过元老相公通房一类?

月氏泼了人一盆污水。万万没料到最后苏丽言竟会反泼一盆污水在自己身上。月氏自个儿说的话是张嘴便来,丝毫没有根据的。可苏丽言说这话模模糊糊的,又没有明言指令什么,不像月氏直接说得如铁板上定钉一般,可偏偏就是因为她这样态度暧昧,说话模糊不清,才越发令人有遐想的空间!月氏这会儿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恨恨盯着状似柔弱的苏丽言看,一旁苏秉诚脸面色铁青的厉害,盯着她的目光带着从未有的冰冷,就是苏秉诚对她大打出手时,眼里总还带着无奈,从不像现在这般看她的目光带了厌恶与怀疑,月氏心下顿时一慌,知道自己今日是要遭了,连忙就尖声打断苏丽言的话,厉声道:“住嘴! 你这小贱人,竟然敢编排祖母,我今日非得打死你不可,否则你只会给苏家蒙羞!”她这样大声厉喝制止苏丽言,在外人看来只是显得她心虚而已,月氏一声大喝之后,看苏秉诚眼中的冷意时,便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但她却不得不大喝出声,不然要是任由苏丽言说下去,这小贱人还不知道最后得说出什么来!月氏着急之下打断了苏丽言的话,但她却不知道,苏丽言想说的本来就是那几句而已,就等着她来打断的,若是说得多便错得多,倒不如只说半句,剩余给苏秉诚想像,只要是个男人,便会忍不住这个事,只要不说得明白了,由他自己想像,一切才有无限可能。

说到底,事实什么的,倒不如人心里的无尽想像可能来得恐怕。月氏不懂这个道理,她只是本能的要辩解,事实上她这会儿心中冤枉得要死,年轻时候她是余氏身边贴身侍候的,本来她们这样的大丫头就该是姑爷房中的人,但余氏不是个好相与的,月氏当年就算心里有那样的想法,也是不敢的,她知道余氏的手段,看似温和大方,实则整死人,当她丫头有可能还得她信任看重,说不定体面多几分,若是当了通房侍妾,恐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年元老相公将她指给苏秉诚时,天地良心,她是真正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苏秉诚以前敬重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这个会侮辱妻子的问题,谁料苏丽言胆大包天,竟然像是在暗指她当年曾做过元老相公通房,是残花败柳早被污了身子一般。

月氏这会儿自作孽不可活,总算尝到被人家污蔑身子不干净的滋味儿了,气得直想死,可又不敢,更令她心中不安的,则是苏秉诚沉默的模样。两人夫妻几十年,苏秉诚的性格她心中清楚得很,若是大声喝骂出来,甚至大打出手,看似很凶,实则他是将你当做自己人,对你不客气,所以才会打骂教训,虽说之前苏秉诚教训她极厉害,甚至接连上了手,月氏心里伤心,可她知道,苏秉诚这还是将她当成最亲近的人,这才想着要收拾她一回,使她安份一些,只要打过之后,这事儿便算揭了过去,否则一个外人,苏秉诚懒得理你,还来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他一个文人出身的老头子,打人也是会累会手疼的。

这些事情月氏心中都明白,虽然清楚,但心里依旧是恨,理智知道苏秉诚这仍是亲近她,可感情却是接受不了,毕竟一个人对自己千依百顺了一辈子,临老了因旁人还对自己动粗,想想她也是受不了的。可如今苏秉诚听了这样的话,不打不骂她了,看她的目光带着怀疑与冷漠,像是一个陌生人般,月氏知道他这是真正将事情放进了心底,往后再看到自己,便会生出疙瘩来,若是如此,倒不如他此时大骂自己一顿,或是打她一顿便表明这事儿过去了,可他没有,就可以表示这事儿是在他心底生了根了!

一想到此处,月氏心里不由自主的开始慌乱了起来,苏秉诚待她好时,她尚觉得不满足,总恨不能将事情所有抓到自己手里掌控着,丈夫、儿子、儿媳,以及孙子孙媳到后来已经出嫁的孙女,她都恨不得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苏秉诚开始由着她,到如今的不满,与警告,最后到大打出手,月氏闹腾得更凶,可此时见苏秉诚看陌生人一般的眼,她突然间就慌了起来,看他眼中的冷漠,连忙起身扑过去,拉了他手道:“夫君,你别听这小贱人满嘴胡说,妾身当日跟夫君一道时,夫君明明心里清楚的,妾身从未曾”

“好了!”苏秉诚任她抓着自己袖子,见她脸上的慌乱之意,说实话,他这一辈子还从未曾见过月氏这样的模样。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月氏这几年气焰越来越足,从一开始将孙女儿嫁过来之后,又到他陪了大半家财给苏丽言,便越发给苏丽言不满,至去年大旱之前,她心下不满又欲送了家中的另一孙女儿过来,只说元凤卿若是往后有出息,多个人笼着,对苏家也是有益。苏秉城当时心下虽然觉得这样容易寒了苏丽言的心,当时毕竟是夫妻俩逼着孙女儿嫁的,如今眼见她日子过不下去了,一家人被逼出来,刚看到点曙光,娘家不支持便罢了,又送人去添堵,哪里有这样的事儿?可月氏却一心想着要使苏家女儿占据元凤卿后院,往后若他有出息,苏家的子孙也好得靠,苏秉诚拿她没有办法,最后也懒得再管这事儿,谁料月氏最后竟因华氏将当时的苏丽质送回去而没有留在元家心中不满,到如今竟然生出这样的恨来。

苏秉诚心里清楚,以月氏为人,恐怕就是当时华氏没有如她意将那庶出的孙女儿留在元家,月氏对此便心中不满,除了事情脱离她的掌控令她心中不舒服之外,还有一向温顺的华氏,头一回对月氏说了不,她心中能高兴才怪!苏秉诚跟月氏夫妻多年,对她性格清楚得很,这样一件小事,足够她记到如今,以便闹出今日之事来,苏丽质没有留在元家为妾,她心中除了怨华氏,恐怕也恨苏丽言,这才是后来祖孙婆媳间矛盾的根源,恐怕这事儿华氏还以为是小事,从未曾想到那边去过。

第二百七十三章好生活不想过

一思及此,苏秉诚不由苦笑了一声。

他当年一文不名,中了秀才之后一直想再得功名,好给老苏家发扬光大,更主要的也是他心中不甘做其它下贱之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当时便一心想要考中举人,谋个前程,替人做个幕僚,若得幸运,遇着一个好主家,说不定最后还能谋个官身,因此上京中前去赶考,谁料当年气运不济,最后不止没有中举,反倒最后染了怪病,他进京的路费都是找村中人借助的,一旦染病,连住宿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够去瞧病?眼见着人越来越弱,就快死时,幸亏得元老相公相救!

当年元老相公已经位极人臣,可偏偏与他这样一个穷酸秀才一见如故,不嫌他身份低微,也不嫌他无甚本事,反倒处处为他打点,纡尊降贵与他结交,使人给他治病,又给他安顿住处与吃食,对他仁之义尽,就是再生父母,也不过如此而已,更何况元老相公给他的尊严,就是比之再生父母亦有过之而无不及,苏秉诚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从一无所有的穷秀才,眼见着命都快没了的落魄人,得元老相公为他奔走,只可惜他自己不争气,无甚本事,连给人做幕僚都不够格,元老相公当时是邀请了他的,还说要留他在身边替他办事,若非他没有同龄的姐妹,否则恐怕也是要嫁自己为妻的,最后只挑了元太夫人身边样貌出众的大丫头月桂给他做妻。

这般的打算,苏秉诚感恩在心,最后他志气极高,虽然婉拒了元老相公留他之意,却是又得元老相公馈赠,收了银两作为本钱,带着老婆儿子回到家乡盛城。最后才有了今日发迹,可惜恩人最后位高事忙,再加上那时的他恐怕已熬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为了以免他心中难受,这才渐渐与他少了讯息,最后到死,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想来也是他知道自己儿子品性,知道苏秉诚如今做生意成功,怕自己一死。儿子没出息要找到他,这才欲绝了与他的来往。

可惜元老相公越是这般考虑的多,苏秉诚心中就越发感恩。他感念元老相公恩德。将这片自己还没来得及报的恩情报在月氏与元府身上,元府不争气也就罢,可对月氏,他确实是真心实意,就算明知月氏与他之间相差极多。生活苦闷不堪,他也从未生起过要另纳小妾偏房的念头,从没用这些东西来给月氏添堵,女人不必为难女人,可惜这些月氏没尝过的苦楚,以及自己对她的尊重爱戴。使她一天到晚没了事做,自己内院干干净净的,便要搅得儿子孙子内院不得安宁!那朱氏做出的事情。说实话,在他看来就算休了她都算便宜的,月氏明知朱氏不是个好东西,可为了给华氏添堵,她却偏偏这样做了。她自己是个头顶上没婆婆压着的,没尝过那样的滋味儿。不是千年媳妇熬成婆,可是却比世上任何一个熬过来的婆婆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孙子的婚事原本不该她插手,可华氏都已经让了,娶回一个朱氏一向对她不敬,只知讨好着月氏,月氏心头清楚,却故意为之,这些年来她性格越来越放肆,苏秉诚不由反省,是不是自己当初那样对她,确实是错了?

有些人就是贱皮子,人家对她好了,她偏偏是不乐意的,若是人家对她差一些,她说不定反倒颠颠的贴上来,听话柔顺得多。自己只得月氏一个妻室,从未纳旁的,儿子也只得苏青河一个,月氏就是太闲了,后院没有婆婆压她,让她立规矩,她便一天到晚的让华氏立。后院没有女人庶子给她添堵,她就偏偏多多给儿子送些女人过去,多生些庶女出来让华氏熬心,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若是华氏不能生便罢,可她进门便生了两个儿子,这已经是为苏家立了大功,月氏自个儿都只生了一个独生子的人,却偏偏嫌弃人家生的儿子太少了,借口开枝散叶的机会塞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女人过去,使得苏秉诚名声严谨一世,可惜最后儿子却因为房事关系,落了个好色名头,这些月氏知道不知道,还是说她心中明白,却偏偏为了要跟华氏斗气,不顾儿子名声与感受,不顾苏家的体面,故意如此的?

越想,苏秉诚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也跟着凉了下来,见月氏焦急跟自己解释,突然之间就觉得索然无味。他忍了这样些年,是真累了,当初若是娶的一个普通寒门女子,能断文识字一些,夫妻感情融洽,也好过自己疲惫大半生,临到老了儿孙都有了,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白过了。月氏跟元老相公之间有什么瓜葛,说实话,苏秉诚心里梗着是有些不舒服,没哪个男人会不在意这方面的事情,但因元老相公已经过世,死者为尊,再加上苏秉诚对他又极为尊敬,因此自然不可能这会儿对他心怀怨恨,唯一有的不爽快便发作到了月氏身上。

“你也不要再说了!”苏秉诚一把将自己的袖子从月氏手里慢慢一点一点的拖了出来,语气淡然,虽然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神态间却多了几丝疏远与冷淡:“事情过去了,我也不想扯这些陈年往事,使小辈们笑话,往后只要你安份守已一些,过去的事我也既往不咎,只是往后你老了,就该自个儿呆在院子中,不要外出,外头的事,若是青河媳妇自请求去,你也自个儿再想想,若是一心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苏秉诚说到这儿,月氏虽然还有些不满,但听到华氏要被休,却是不由自主的咧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她今儿实在是恨苏丽言母女的紧了,刚刚泼那样一盆污水便是为了逼得华氏在苏家无处容身,甚至无法再活下去,如今一见目的达成,哪里又有不欢喜,再加上苏丽言又泼了她一盆更大更脏的污水,这会儿她自个儿尚且恨得咬牙,见华氏倒霉,心中甭提有多得意了!月氏看了伏在苏丽言怀中,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的华氏一眼,心里说不出的得意与欢喜,拐了嘴角笑着,表情不屑,连带着看苏丽言的目光中都带了痛恨鄙夷与得意。

只是谁也没料到,他得意了没过多少时间,那头苏秉诚却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叹了口气:“今日闹到这般,海哥儿媳妇也被休了,屋中没个主事的妇人也不成话,待世道一平稳下来,我会重新聘平妻进门,再照顾苏家!”月氏得意的脸色登时间便僵在了脸上,整个人像是登时被雷劈过一般,张着嘴,吃惊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只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苏秉诚看也没看月氏一眼,只是冲儿子点了点头。苏青河脸色灰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今日的事情在他看来如同一场闹剧一般,先是月氏称华氏偷人不守妇道,接着又暴出月氏当年恐怕与元老相公有染,最后更暴出自己老爹一把年纪要纳妾的传闻来。如果说苏秉诚要纳妾,而且是被他称为平妻的,证明新娶进门的妇人身份地位就算是不比月氏,可也不会比她低到哪儿去,以前家中除了父母之外只得自己一人,可往后除了见父母外,见着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他还要行礼问好。

最为重要的是,苏秉诚一旦再纳妇人,就证明他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个儿子,虽说他为嫡长,但苏家从此却并不一定全是他的,苏青河虽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些问题,但种种麻烦,他却是第一时间想了起来,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同样是男人,也知道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需要经历的不止是心中的挣扎,还有坚定的意志力,就连他自己一向都是三妻四妾各个份例不少,另有通房丫头无数,如今苏秉诚要纳妾,他一个做晚辈的,又有什么资格去拒绝?

而这会儿苏秉诚说到纳妾,脸上并不是欢喜的笑意,而是带了些疲惫,证明他心中并不是因为纯粹好色才生出这样的念头,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对月氏感到厌烦了,无奈而又放弃她了,才会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来。若是说苏秉诚只和月氏赌气,恐怕二人之间凭着几十年的夫妻情谊,这事儿还有缓和的余地,但一旦苏秉诚露出这副模样来,便证明事实远比两人之间赌气吵嘴的情况要厉害得多,苏青河自己也是个男人,说实话,若是将心比心,自己娶的老婆也跟自己老娘一个德性,估计他两个儿媳此时不用赶,早就自己请去了,而苏秉诚这一辈子的生活只能说过得下去,并不敢说圆满,因此到了这会儿,听到老爹要纳妾,苏青河竟然想不出一个拒绝的念头来。

“你要纳妾?我不许!”月氏一听到苏秉诚这话,本能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心中便生出无尽的恼怒来,立即摇了摇头。她以前从未想过苏秉诚会纳妾的事儿,而且也从未有过要跟其他妇人分男人的念头,自己的儿子当然不可能只配华氏一个女人,但自己就算只生了一个儿子,自己老公也是准纳妾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月氏闹人心离

苏秉诚见月氏摇头,就冷笑了一声:“我是娶妻,不是纳妾!”这话打击得月氏半晌回不过神来,苏秉诚这会儿却是看到她也厌烦,直接开口道:“往后的事你也别管了,待回苏家之后,你自个儿去西侧院子养老罢,往后就是过年过节,你也不要再出院门了,若青河媳妇儿不想离开苏家,往后也不用天天过去立规矩,隔个三五年见上一次便好了!”这话若是由华氏说来,便是大逆不道,可由苏秉诚说来,却是压得月氏没了反驳的机会。

不过见他这样说,显然心里不是开玩笑的了,月氏一听要将自己关进西侧小院之中,岂不是说苏秉诚要软禁了自己,她顿时便着了急。西侧小院荒芜异常,而且那地方听着便不吉利,平日连下人都不往那地方去的,她倒是借着收拾华氏时当年让她去住过几回,可现在要自己去,而且不是住上几天,苏秉诚的意思是要让自己长久的住在里头,月氏怎么肯甘心?一想到这儿,月氏顿时着了急,连忙道:“我不去!府中大不了往后我少做些主便是,夫君,妾身今日错了,不过是自家人闹些别扭,您又何必如此绝情?”月氏这会儿看得出来苏秉诚动了真火,哪里还敢想着要跟华氏母女算帐,连忙就开口认错解释,一边道:“言姐儿是胡说八道的,妾身当年虽说曾侍候过元太夫人,但乃是她贴峰的”

“好了!”苏秉诚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月氏不要这样急着解释还好,一旦她这样开了口,便越发让他心里不舒服:“陈年旧事,我也不欲追问太多,只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个儿都避之而唯恐不及的事情。偏偏要推到旁人身上,青河媳妇儿侍候你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头,末了就换你一个想逼死人家的念头!”苏秉诚这话一说出口,月氏心中不舒服,下意识的就反驳道:“媳妇侍候婆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也要看你心里将人家当做自己人,当做儿媳妇没有!”苏秉诚这会儿对她说话毫不客气,没等月氏接着往下说,便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丝毫没有给她留任何的脸面。月氏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丈夫看自己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连带着儿子眼中的神色也不像之前一般带着全然的孝顺与恭敬,更令她感到心惊的,则是两个原本对她百依百顺的孙子,这会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显然心中已经生出龌龊来。

月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如今她为了逼死华氏,可是却将自己的丈夫儿孙都逼离了自己身边,顿时她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惶惶不安之感,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般,一把扯了儿子的衣袖。有些慌:“青河,你是知道母亲为人的,并不是像你父亲说的那般。你帮我说说。”

苏青河看她慌乱成这样,像是印象中从没看过月氏这样狼狈的表情般,苏青河心下也有些不忍,但他就是因为太知道月氏为人了,才深知苏秉诚所说的。只不及她本性千分之一而已,华氏吃过的苦头。他心里都清楚,可就正因为月氏是他亲生母亲,血浓于水,他哪一回不是压着华氏而站在了月氏身边,若没有自己和父亲苏秉诚的相助,月氏哪里又会像现在一样嚣张?苏青河这会儿明白了一些苏秉诚的打算,恐怕就是因为苏秉诚的后院太干净了,月氏没地方施展,才将他的后院弄得一团乱,使得大儿子成婚以来过得不快乐,二十多快三十岁的人了,屋里通房还没半个,被朱氏压得死死的,连带着孙子至今也未曾抱上。

连这样儿子的婚姻大事华氏都依了月氏折腾,还要怎么样讨好你,我的母亲,你才会满意?苏青河心中生出一股股无奈来,任由月氏捉着他衣襟,也不躲避,只是叹息了一声:“母亲,您年纪大了,是该歇歇了。”这话一说出口,别说月氏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置信,连带着靠在苏丽言怀中面若死灰的华氏也微微动了动,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中以月氏最为吃惊,一向对她百依百顺,那种维护程度不下于丈夫的儿子,此时竟然站在了别人的一边,就因为一个华氏,今儿事情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也许是因为太过吃惊,月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苏青河低垂着头,也没有去看她的脸,轻声道:“您也许是平日太过闲了,去西院中静养也不错,平日念佛颂经,对您身体也好。父亲一辈子对您情深一片,想来就算新人入门,也不会对您不敬。”他这样说,显然就是同意了苏秉诚打算的意思,月氏吃惊之下想也不想便推了儿子一把,尖叫道:“你说什么?”给儿子纳妾时,受苦的不是她,便可以多多送些女人过去,只说要苏家多子多福,可如今搁在她自个儿身上了,月氏才尝出其中三味来,就是眼前说话的人是自己的儿子,也恨不能将他一脚踹开才好,更何况若是别人?这会儿月氏是真有些后悔,但并不是后悔针对华氏,而是后悔自己没有早日对华氏下手,以至于引来今日这样的大祸,使得儿孙丈夫都跟自己离了心,还有苏丽言那小贱人,害得自己落到这样的田地来。

月氏面色变幻之下,心下也定了决心,突然间一下子坐起身来,朝着华氏方向竟然一下子跪在了床上,大声道:“我糊涂了,媳妇儿啊,你原谅我吧!”月氏人不傻,知道自己今日闹的根源就在华氏,苏秉诚这样做,虽说有他自己也觉得心里厌烦的原本,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华氏。月氏这样一与她道歉,就算往后苏秉诚不见得要对她像如今一般,可至少也不会再让她关禁闭与纳妾的。月氏深知苏秉诚为人,逼不得已之下做了这样的事情,心中不由恶意的想着希望自己此举折了华氏的福,也让她恶名远扬,要让婆婆给她下跪,就算华氏往后回了苏家,洗清了名声,看她如何在世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心里打着恶毒主意的华氏一念及此,越发露出可怜状,这会儿竟然哭了起来。华氏没有反应过来不说了,苏丽言却是连忙拉着她往旁边让了一下。月氏果然是个难缠又不要脸皮的,这样不顾自尊的法子也亏她想得出来,古人常说跪天跪地跪父母,一些为奴为婢的除了要跪主子之外,还没听说为了这样一个自己挑起的事儿,要给儿媳下跪认错的,月氏这是还没有死了心,不过她这样一来好处却也是立见的,苏秉诚见她这模样,恐怕少不得会心软,更别提苏青河了。

果不其然,那头原本还一脸坚定之色的苏青河见了月氏这动作时,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复杂之色,亲自要扶月氏起身,哪里还见之前的怒火与疏离,一边后着月氏道:“母亲,您起来,哪里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

“你甭管我!”月氏看了华氏一眼,自然也见到了儿子眼中的神色,心下冷笑了一声,狠狠推了苏青河一把:“今日老婆子说错话,使媳妇儿伤了心,今儿我便跪着,她原谅我时,我才肯起来!”这话就像是在说华氏逼着她一般,实则谁逼着谁还不一定。华氏吃了这样大的亏,恐怕今日苏丽言没有跟着过来,被月氏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偏偏这会儿她还自己恶人先告状,把她自己摆得如同一个受害者似的。苏丽言心下不耻,干脆一下子拉着要死不活的华氏站起身来,直接道:“您已经是老人,我也常听人说,老人走过的桥恐怕比我走的路还要多,想来您心中自有成算的,今日事情扯不清,我先将母亲带回我那边住上几日,待她心情平复下来再说罢!”说完,苏丽言拉了华氏便要走。

一听这话,苏青河顿时有些着急,却看华氏目光根本没往他这边看,又有些不是滋味儿,苏秉诚愣了片刻,听得出苏丽言话中已经跟苏家离了心,顿时不由感觉疲惫,原本才对月氏生出的一丁点儿怜惜,此时又散了个干净,他也知道要让苏丽言重新对苏家生出归属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做到的事情,因此也不强求于一时,勉强点了点头:“你先带你母亲回去住上几日,冷静些天,我也在元家留得够久,如今灾难既已过去,我们也不耽搁了,过几日将苏府收拾好了,便先回去,也不给你添麻烦。”

苏丽言点了点头,拉了华氏便要出去。月氏一见她们不理睬自己,她刚刚才说过华氏不原谅她便不起身的话,若是华氏一走,难不成她还要一直跪着?虽然说这样一来容易给华氏脸上抹黑,可她自个儿却要吃上不少的苦头,月氏这些年娇贵惯了,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头,便想也不想重新坐回床上,一边着急道:“你要将你母亲带到哪儿去?她是苏家的人,如今苏家还没写休书,她便不能走!更何况她为人媳妇儿的,刚刚做错了事,不知侍候婆婆,哪里便有自己去享福的道理!”

第二百七十五章华氏心生离意

月氏心下恨华氏得紧,这会儿见她连自己也不侍候了,若她一离开,连最后想找机会收拾她报仇都不行,又看苏青河神色软了下来,顿时便将要她留下来侍候自己的话脱口而出。

“哼!”苏秉诚一声冷哼,使得月氏身体抖了抖,也不敢再说了,只眼睁睁看着华氏被苏丽言扶了出去,顿时松懈下来,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月氏嚎叫了一声,倒在床上,苏秉诚父子等人除了苏青河有些不忍看了月氏一眼之外,连苏平海兄弟二人都没有再搭理月氏一眼,两人反倒是神情沉重的给苏秉诚行了礼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朝苏丽言院子行去。月氏要死不活的被丢在床上,苏青河一辈子当贯了大老爷,说着孝顺,实则每回侍疾给月氏动手的,哪一回都是华氏,他就是有心想照顾月氏也不知从何处下手。

这个念头一生起,苏青河心中更感愧疚,一边招了早已经吓呆住的婆子过来将月氏扶稳了,一边却是让人去厨房要了热水过来,给月氏净面洗伤口。而另一头华氏整个人如同死过一回般,她虽然不想靠在女儿身上,怕她撑不住,但刚刚的事情令她这会儿双腿还发着软,抖得不成话,根本站不稳,她此时面色惨白双目通红,幸亏之前有小李氏的事情闹过一回,下头的人此时还兀自害怕,院中路上根本没几个侍候的,就是有,刚刚听到月氏院落里的嘶吼,哪里还敢抬起头来看,都个个低垂着头,深怕有人发现了自己一般。

对华氏这个状态苏丽言心里其实挺担忧的,但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因此抿紧了嘴唇,只将华氏扶着出了院门,后头月氏招呼那一声她听到了,月氏这样恨华氏,自然不可能是让她好心留下来,恐怕不是打着想让华氏侍候她的主意,便想着要将华氏留下来折腾一番,虽说这样想有些太过阴暗,但月氏不是个什么好人,苏丽言自然也就当那一声没听到便是了。苏家两个郎君低垂着头跟在后面。他们自小生下来起便被月氏抱到跟前儿,使得两兄弟跟华氏间的感情算是比较生疏,不如苏丽言。当年只是个小丫头,月氏看不上,再加上苏丽言身体又弱,因此才一直被养在华氏身边,华氏是一心扑在了女儿身上。有苏丽言体质弱不得不多照看一些的原因,也有两个儿子跟自己不太亲近,苦闷之下将一腔慈母心放在苏丽言身上,更有些内疚的原因,当初苏丽言身体不好,全是因为她在怀孕时受了月氏折腾。种种原因之下,使得华氏对这个女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两兄弟小时候也不是没有怨过。

可此时见华氏出了问题。站在她身边的是已经出嫁的苏丽言,二人不由都觉得有些羞愧,若是换了以往,他们恐怕不觉得有什么,但刚刚月氏所说的话令他们心寒。也看得出华氏之前的可怜之处,毕竟母子骨肉相连。苏家两个郎君这会儿心中也确实是不好受,一路便默默的跟在了苏丽言身后。

想到刚刚就连苏青河都说过话,这两人却是一言不发,虽说长辈在场没有晚辈说话的份儿,不过若是真一心为了华氏,就肯定拼命想要想法子保全她,而首先想的不该是什么规矩才是,苏丽言心中对苏平海二人感情并不如何深,原本只当是自己穿越过来与这两人无话可说便罢,没料到他们跟华氏之间也僵成这样,母子感情如此薄弱。想来也是这样,若是两兄弟真如苏青河一般孝顺,就算当初那朱氏是月氏做主娶进门儿的,可只要苏平海态度端正,那朱氏是怎么也不敢做出那样行为的,追根究底,这事儿两兄弟其实也该有一分责任在。

全家人都只知孝顺月氏而不知关心华氏,平日可以想像华氏的日子过得是有多艰难,而华氏一旦从苏丽言这儿得到些什么好的,便都巴巴的拿回去,一想到这些,苏丽言才真正替华氏觉得有些心酸。

华氏一路跟失了魂似的,回到苏丽言的院子神情还是恍惚的,身体却是抖得厉害,那张脸惨白里透着青色,眼睛空洞,看到她这个样子,苏丽言心下不由一酸,也没顾着唤华氏醒过神来,反倒是自个儿脱了斗蓬交给面露担忧之色的元喜等人,又让丫头们招呼着苏家两位郎君在外间陪着华氏坐一阵,自己进了空间之中,想了想,从空间里沾了一滴玉髓出来放进干净的杯子中,将那晶莹淡紫的玉髓放了进去。

晶亮的紫色珠子静悄悄的滚进了杯子里,将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紫砂杯衬得登时像是发着光亮一般,刹是好看。苏丽言见多了这样的情景,也不像一开始时那样惊奇,拿了水壶倒了些温开水进去,顿时那紫色玉髓化入了水中,空气里泛出一股淡淡的香气来。这东西头一回吃效果好得自然是不用提,苏丽言这是准备给华氏吃的,不是舍不得给她喝得太多,但这会儿也不能让她头一回吃便露出那样的异状来,想了想自己又取了个杯子先倒出大半来喝净了,这才重新又渗了些水进去,那芝兰似的香气这才转为幽担

外头苏家两兄弟此时面色沉寂,正坐在华氏下首处,两人神情有些忐忑不安,直到看到苏丽言端了杯水出来时,二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苏大郎苏平海起身朝苏丽言拱了拱手,愧疚道:“母亲今日有劳妹妹了。”他们原是男子,对于内宅妇人之事本就不该插手,更何况今日掐架的还是两个长辈,便更感尴尬,幸亏有苏丽言盯着,不然恐怕今日华氏要吃了大亏,若是华氏被逼死,不止是他们二人心中无可奈何,恐怕往后对于苏家名声也是不好听的,因此今日苏丽言虽然将月氏气得够呛,但说实话,两兄弟心中都只有感激而没有不满的。

“母亲亦是我的母亲,又如何能不多费些心。”苏丽言微微笑了笑,却是一语双关,看了元平海一眼,那话中带着的意思令两兄弟二人顿时又羞愧的低下头去,说不出话来。华氏是她母亲,所以她才出言相帮,可华氏并不止是苏丽言一个人的母亲,就算以前在苏府时月氏防得紧,但对于两个亲生儿子,华氏没少操心,今日这样的事儿苏丽言都晓得哪头亲近一些,而两兄弟却是一直默不作声,直到这会儿她开口,二人才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华氏表情有些茫然,眼神空洞得厉害,苏丽言看着便觉揪心,也不管这两兄弟,反倒是端了手杯递到华氏唇边,一边轻声哄道:“母亲,您累了,喝些水罢。”她声音温柔,神态又亲和,华氏看着她熟悉温婉的媚眼,眼中才渐渐找到了些光彩,只是一回过神来,那眼圈儿便顿时一红,眼睛里就沁出了层层泪花来。华氏忍耐不得,低头忍不住从袖口中掏了帕子出来将脸捂住,肩膀无声抽动。见她哭了,苏家两兄弟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苏丽言,见她一哭,心里才真正松了口气。华氏只要肯哭便好,她这样一哭出来,心头郁结才会散得开一些,能哭总比强忍在心头,一心求死没精打采的来得要好。

今日华氏是受了大委屈的,她是一心为着月氏好,才拉了自己过去,谁料最后月氏发疯,闹了这样一出事儿来,难怪她心里头不舒坦。苏丽言将杯子放在桌上,一边伸手便将华氏揽进了怀里,她几乎没有挣扎,也顾不得面前还有旁人,一旦伏进女儿怀中,感觉到女儿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一开始只是小声啜泣,到后来华氏便忍耐不住,大哭出声来。苏大郎一见这情况,顿时心下也有些酸楚,这些年来华氏过得如何二人竟然没有认真观察过,反倒两人多少都因为当年苏丽言出嫁带了不少嫁妆走一事儿而心中不满过,后又见华氏一心记挂妹妹,两人心里还觉得她偏心,与她离心,如今看她哭成这般,到底是至亲母子,二人也忍不住面上露出几分凄惶来。

“我自进苏家门,便将她当做祖宗一般,不知吃了她多少苦头。”华氏一旦哭了出来,心里头便有不少话不吐不快,这些事情她闷在心中多年了,也不知道该与谁说,就算大华氏也同样嫁在盛城,但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些事儿她如何好与姐姐说得,说来不过是让人笑话,更何况哪家婆媳便没有一点矛盾的,只是她自己命苦,遇着的婆婆特别苛刻,更何况月氏当年侍候余氏的,手段阴毒,许多事情让人吃了苦头却不好往外倒,这些年下来,她实在是忍够了。

“当年怀着海哥儿时,她当时便说我身子重不好侍候你爹,便将她身边的汪氏给了你爹,其实她早就从中动了手脚,那汪氏并不是头一回与你爹好,所以大姐儿与海哥儿出生只差了两三天,幸亏是个姐儿,若是个哥儿,哪家里有庶子先于嫡子出生的?”这些事情埋在华氏心头久了,忍了多年下来,每每忍得便都胸口都疼了,偏偏还要咬牙强忍着,可月氏却连这样都不满足,当年在生孩子一道上月氏便摆了她一回,让她有苦说不出,后来大姐儿出生时月氏只对人说是早产,但苏青河自个儿心里头明白,大姐儿是不是早产的!为此,她没少受冤枉气,华氏一想到这事儿,就算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却每回一想起便就难受上一回,如今一旦开头,也不准备停下来,反正今日家丑都已经闹得够多了,她这厢兜着月氏不领情,今日还泼她污水,她又何必再去多操这份儿心?

第二百七十六章就在元家住下

“当时我虽说明眼上看着便是明媒正妻的,可是坐月子过得倒是比一个妾室还不如。生完海哥儿没几日便闹着要侍疾,那汪氏生完孩子舒服躺屋里有人侍候着,我身子虚还偏偏得在她床前侍候,那趟险些便连命都没有了。”华氏说到以往,眼中露出恨意来。苏家两兄弟一听这话,便都吃了一惊,这些事情以前他们从未听到过,也没曾想到华氏背后竟然吃了这样多的亏,他们虽然不是妇人,也没见过妇人生产,但华氏生苏丽言时两人已经不小了,曾亲眼见过那样的情景,两人心里都觉有些心疼华氏,但因华氏说的是自己祖母,便也不好插话。

苏丽言倒没料到华氏当时竟然吃过这样的苦头,之前她还想着苏青河算是个好的,如今看来苏青河愚孝,也不是个好东西。苏丽言心里头丝毫没有将苏青河当成父亲的意思,反正她来到古代之后,对这个父亲印象便不深,甚至就是苏丽言本身记忆中,也是极少见到这个父亲的样子,唯一印象像是他时常皱着眉头的模样,感情也是要培养的,这样的情况下说有多深的父女情实在是勉强。苏丽言拍了拍华氏的背,一边道:“既然如此,母亲也别回去了,我与夫君商议一番,母亲不如往后便住在元家罢,离得近了,我也好照顾您。”

“这怎么行?”苏家两兄弟一听这话,顿时便沉默不下来了,皱了眉头喝斥了一句:“母亲乃是苏家之人,又岂有住在出嫁女儿之家的理?传出去岂非是惹人笑话!”两人说得斩钉截铁,像是丝毫没有犹豫一般,苏丽言诅咒这该死的古代制度,若是在现代时,丈母娘想去女儿家养老。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女儿不是那等刻薄不孝的,女婿也不是那等计较的,便是养到老也有不少,可如今元凤卿还没有说话,反倒是苏家人开始不同意了起来。

她心里清楚得很,别看华氏这会儿喜欢她,但实则在华氏心中还是以两个儿子为重,毕竟此时人养儿防老的观念已经深入了人心中,若是苏家两个郎君不愿意。恐怕华氏当真不会留下来!苏丽言一想到这儿,心中不由有些无奈,只看了华氏一眼。见她低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不由就替她将头发重新取了以五指作梳,便将她头发拢了拢,重新挽了上去。

“只要母亲心里愿意。便没什么不可能的。夫君不是那等小器之人,更何况如今元家家大业大,母亲平日还能帮我瞧着秋哥儿,我忙不过来时正好还要麻烦您一些。元家再是不堪,可只要有我在,也不会缺了您一口饭吃。没有哪个敢给您脸色看,更没有哪个欺负得着您。”说这话时,苏丽言目光溜到了两兄弟身上看了一眼。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眼,却是将二人看得脸色通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他们以前明知华氏日子过得不甚舒心。但却看月氏给华氏没脸时,没有哪个人帮着华氏说上一句的。就连今日月氏说了那样过份的话,二人都没有出言相帮,这会儿被苏丽言看了,实在觉得心中虚得很。

他们心中唯一依仗的,便是认为华氏应该是会跟着儿子,毕竟这天底下只听说有母亲养儿防老的,还没有听说过养女儿防老的,女儿长大了总归是别人家的,更何况苏丽言如今已经出嫁,元大郎一瞧又不是那等会以老婆为重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样的事儿,苏丽言这会儿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若是被他得知,恐怕他不一定会同意的。

苏家两个兄弟一想到这儿,顿时心中便松了一口气,谁料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华氏听完女儿的话,顿了一阵,才突然间抬起头来,看着苏丽言道:“当初怀着你时便是中了你祖母的道儿,使得你一出生身体便不好,我心中一直都对此感到过不去,幸亏如今姑爷爱护你,使得你这些年身子也跟着渐渐养得好了起来,我才放心了些,前些年我总小心翼翼着,你没一日离得开药的,我心里头就是不好受,如今我也放心了些。”说完这话,顿了顿,又看了两兄弟二人一眼,苏平海二人听到这儿,才恍然大悟华氏平日对苏丽言的照顾,心下不由又有些愧疚,那头华氏却是看了兄弟二人一眼,勉强笑了笑:“如今你们兄弟二人也大了,我在苏家是呆不下去,今日闹了这样一回,别说我有没有那个脸回去,就算是有那个脸面,我也是累了。”

苏平海一听这话,眼皮顿时便跳了跳,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华氏却望着女儿笑:“我要是住元家,日日与你相对那是盼不得的,只是不知姑爷心中是个什么想法。”华氏这会儿想得开了,反正她是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说实话,苏家实在是让她寒了心冷了肺,捂了几十年,依旧捂不热月氏那颗冰冷的心,而她爱惜了几十年,当成一片天的苏青河没有在关键时刻给她将倒塌下来的天撑起来,累死累活苦死哭死便都是她一个人的事,苏青河就算对她有心,可在他心中,自己却比不上苏家,比不上生养他的月氏,可惜这些事,华氏是直到今日才明白过来。

她这会儿也累了,一把年纪,没兴趣再继续在苏家熬着,她看清了月氏为人,是一刻也不愿意再与她多见面的,苏青河她也想开了,其实这个男人不属于她的,甚至两人的结发之情他也没能做得到,三番四次的有女人塞进来,一个月进她房门的时间还不到三五日,说实话,苏青河的印象也就是最开始两人刚成婚那几年时有的印象而已,这些年记在心里的,便只有月氏传来要将谁给苏青河为妾,或是儿子公婆有事时,见上一面的情景,两人这样比陌生人还不如,就算是苏青河对她还有些情,可有月氏中间夹着,两人终究走不到一块儿去。

苏青河总拿月氏年纪大来说嘴,华氏以前也相信自己总有熬出来的一日,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如同一耳光,重重括在了她头脸上,月氏如今老当益壮,还能越闹越凶,相较之下她却是已经疲惫不堪,若照这个样子下去,恐怕哪一日她熬死了,月氏还活得好端端的!华氏想通这些,觉得这些年来自己活得如同一个梦般,若是以前没有去处就罢,逼不得已只有在苏家熬着,就为了那样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待月氏哪一日不行自己当家做主,自己来骗自己。如今苏丽言都已经要说留她,女儿这份心,再加上刚刚危难之时的维护,给了华氏很大勇气,她说实话,之前那一刻时,她想过去死的,既然连死都不怕了,以前怕的被休与名声不好听,以及顾忌丈夫儿子等等,又何必再惧?

人总得任性上一回,与其在苏家过得不快活,倒不如任性一回,只要元凤卿肯收留她,她便留下来陪女儿,带外孙,比回苏家自在了一百倍。她疼了记挂了多年的儿子,被月氏教导得只知长辈尊卑,也不知道心疼体贴她,与这样的儿子过着,往后就算自己熬出头来,恐怕家中也只有规矩没有亲情。华氏一旦看明白了,心中便很快下定了决心,反正元凤卿若是不留她,她便再想法子就是,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反正最差的生活,不会比在苏府的时候差!

华氏这样想通了,苏丽言倒是有些惊喜,可与之相反的,则是苏平海二人脸上露出的慌乱之色来,家中又不是没了后人儿孙,可华氏竟然要离他们而去,苏平海两兄弟以前可从未想到过这些,顿时心里便发慌,连忙‘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华氏面前,慌张道:“母亲,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这话原本苏丽言与华氏都想说的,谁料外头却突然间传来了元凤卿的声音。华氏一听到这声音,顿时脸上露出狼狈之色,自己刚刚哭嚎半晌,如今虽然头发被理过,但显然脸上应该还是花糊一片,若是被女儿看到便罢,毕竟她是自己亲生骨肉,就是在她面前出些丑最多没了体面而已,母女之间也不讲究这些虚的,更何况最没体面的事情苏丽言都与她一同经历过了,妆容不得体自然算不得什么,可这情况要是被比自己小一辈的女婿看到,便是大大丢脸了。

华氏之前还要死不活的,一听到元凤卿声音,顿时有些发慌,连忙拿了帕子擦脸:“我脸上可花了?”

苏平海二人有些回不过神来,见华氏有些尴尬的模样,两人虽然也尴尬,不过对这样的情景又有些想笑,苏二郎连忙取过帕子,略有些笨拙的替华氏擦了擦眼角,那眉上描过扩炭迹倒是真有些糊了,被泪水晕染过之后青了一大团,看起来确实不好,只是这帕子半干的也擦不干净,苏二郎有些纠结,替她用力擦了几下,见华氏都吃疼,皮肤红肿了起来,那晕染依旧还有一团,看着便些怪异,见华氏担忧,苏二郎结结巴巴道:“已经好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后悔挽留不得

对他这样子,华氏也不以为意,满意的又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理了理衣裳,头发歪着是没办法了,之前她抽了簪子要杀余氏,头发散了大半,苏丽言只是随意替她挽上去的,平日里苏丽言自个儿都是要人侍候的主儿,一手头发又能挽得到多好去?不过勉强簪着,没有散得一头都是而已,若是自己在房里,慢慢收拾便是了,可若是元凤卿回来,哪里好意思这模样便去见人?华氏背过身慌忙拿手拢头发,她以前侍候月氏事事亲力亲为,挽个头发还真难不了她,元大郎进屋时,她堪堪将头发重新休整过,幸亏发丝上还带了发油,那头发也不乱,轻轻一拢便极整齐,拿簪子固定紧了也不会歪,华氏心头勉强松了口气,见元大郎进来,她虽然是长辈不该去见礼,不过此时是在苏丽言屋中,她仍是上前打了个招呼:“姑爷回来了。”

华氏说话时脸上勉强带着笑意,只是抬头一看,却见到元凤卿身后除了苏丽言之外,还站着沉默寡言一脸失落复杂之色的苏青河,顿时那笑容便滞了一滞,眉头皱了皱,没有再说出口话来,这模样,显然就是心中已经生出了怨气。苏平海兄弟俩一见这情景,忍不住也觉得心中没底,上前来与元凤卿见了礼,又和苏青河打了招呼。元凤卿回来时便听到了华氏之前所说的话,月氏房中的闹剧早在两刻钟之前便已经有人回了他,说实话,对于自己老婆被人泼污水,元凤卿心头很恼火,可是更令他心中不舒坦的,则是苏丽言的名字和其他男人联系在了一起,令他万分不舒服。

“岳母不必客气。且坐。”元大郎有时唤华氏是苏夫人的,这会儿称呼发生了变化,苏丽言敏锐的察觉出来了什么,顿时便冲元凤卿飘了个眼神过去,眼中带了感激之意。华氏倒是没有意料到,只是想到自己之前说想在元家住下来的话,虽然之前是气得紧了,可这会儿铜看到元凤卿,心里本能的泛怵,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同意。面色便露出几分忐忑来,干脆鼓了鼓勇气,原是想早些说了再看元凤卿反应。谁料苏丽言已经先一步令人搬了凳子过来众人坐定了,也没顾着侍候元凤卿换了衣裳擦洗了脸,直接开口道:“夫君,妾身有一事想与您商议!”她这样开门见山,华氏顿时觉得有些太过直接了。怎么也要将人侍候好了,才好开口求人的…

元凤卿早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说实话他心里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华氏跟苏丽言合得来,他往后若是要四处征战,不在家中的时间不少。有丈母娘陪着老婆儿子,他心里也放心一些,有人陪着苏丽言说话。至少自己出门在外,她也不用牵挂。不过他心里同意是一回事,如今看老婆仰着一张小脸哀求自己,那种感觉却是很好,元凤卿心中盘算着。面上却是丝毫表情也不露,看华氏还花污着一张脸。有些不忍目睹的别开了头,淡淡道:“丽言有何事,直接说就是,你我夫妻之间,哪用得着如此客气?”

顺着元大郎的目光,苏丽言也看到了华氏眉眼上的两团青影,顿时嘴角抽了抽,有心想让人打水进来给她净面,可又怕如此不给华氏脸面,使她心里挂不住,因此想了想将那念头忍下了,听元凤卿说完,苏丽言直接就道:“今儿祖父提起恐怕过不了几日便想告辞回苏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也越发想家里头,可妾身舍不得母亲,便想留她多住些时日,千秋如今渐渐大了,妾身一个人照着也有心无力,若有母亲帮着,我也好歇口气儿。”苏丽言这话一说出口,原本满脸紧张的苏青河顿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