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想同别人急什么了,可为什么就是有人不愿意放过他们兄妹?叶明俊眼神一时间有些茫然,好似又变回了多年以前,那个手足无措,只能抱着奄奄一息的妹妹,无助流眼泪的自己,在这一刻,在隆盛帝下了旨意过后,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妹妹,却因为自己父亲的逼迫,而不得不变成别人家的女孩儿。

在这一刻,叶明俊心里对叶正华生出无尽的怨恨来,放任着自己流了一路的眼泪,最多再最后软弱一回回到叶府时,他表情越来越冷淡,甚至到最后已经冰冷得整个人好似没了情绪一般,刚回到叶府,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只是建安伯病倒的消息,却比不上最近京里最火爆的太子妃认回了母亲家族的事情,原来在一次长乐郡王妃举办的小型聚会上头,两方人分别碰上了头,南长候家的夫人却发现太子妃和已经过世的南长候老夫人长相是一模一样,一直追查下去,才发现太子妃正是其失散多年的小女儿,就是因为这个小女儿的失踪,老夫人才一直郁郁寡欢,结果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撒手西去,如今能找到她老人家的小女儿,想来她老人家就是在地下,也能含笑九泉了。

这样算来也是一桩美事,经过多方确认之后,太子妃也重新拜忌过了母族,只是因为如今她已经嫁了人,身份地位已经有所不同,南长候府的人也不想她再上叶家族谱,以免到时候人家说南长候府是为了巴结太子,这样也算是隆盛帝的一方计谋,怕以后这样一个西贝货的娘家,给周临渊带来麻烦,这样皆大欢喜,南长候府的人只是帮了皇上一个小忙,可是却从渐渐没落的世家贵族,又重新成为了上京里的热门世族,而明绣也解决了这样一桩事情,虽然没上族谱,可是却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再无反悔的可能。

人人都对南长候府的人羡慕记恨,一个渐渐衰落下来的世族,又重新好似焕发了生命力般,开始活跃在了京里上流世族的舞台,而原本太子妃的娘家兄长建安伯,则因为爵位来的尴尬,在养好病不久之后,就主动请缨去了江浙,让人心里倒是替这探花郎惋惜,原本是铁定的未来国舅爷,可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却不是亲生的,这伯爵位来得就名不正言不顺,反倒还要靠着自己亲自去打拼了。

叶明俊走后半个月,明绣哭了好几回,刚刚养好的身体,眼见着又渐渐的消瘦了下去,有时只是望着江浙方向发呆,想起两兄妹以前的日子,可没想到如今却被迫得要各分东西,连身为亲生兄妹,可是如今却已经名不正言不顺。

周临渊知道她心情不好,只是有些话他却也说不出来,心里也不是不是内疚的,如果明绣不是嫁给了他,麻烦也不会这样的多,但是要他放手,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幸好解决了这样一桩事情,他心里也松了口气,不会再有旁人敢利用这个借口来伤害明绣,但她心里的伤,怕是比这个还要深得多,也许别人的言论,只是他和隆盛帝出于皇室尊严体面的一种借口而已,只是最后让这两兄妹承担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明绣每日的生活除了隔两天就进宫请安一趟之外,彩票馆的生意全部交给了范大管事,而自己铺子的买卖,则全交由何翠翠负责,如今十二月尾了,快临近过年,她肚子也越发大,京里家家户户都已经有人挂上了灯笼,进宫请安时,明绣也能瞧到街上一派热闹期待的景致,街上多了许多的小孩儿,手里都捏着铜子,不时的买些吃食,那种简单的欢乐,看得人也忍不住跟着想笑了出来,丝毫没有被京里寒冷的天气所影响。

她这些日子心情很低落,总想着不知在江浙的叶明俊如今过得如何,她也知道那袁林道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自己哥哥如今要在他手下讨生活,而他女儿和自己又一向不对付,不知他会如何的为难叶明俊,可惜他刚走不久,连过年时也不能回来一趟,下一次见面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征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征兆

周临渊坐在身边,看她眼神微微有些悠远,好似透过了这掀起的一丝车窗帘,从街上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一般,知道她又是想起了叶明俊,那种冷寂让他忍不住心疼的伸出手,想搂住她,可是手刚刚伸出去,又微微顿住,悄悄看了一眼明绣。她身子单薄了些,显得那肚子就大了起来,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白皙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脸颊好似太过苍白了些,没有一丝血色,里头穿着夹层的小袄,外头罩着一件厚厚的狐皮斗蓬,边缘用雪白的貂毛滚了一圈,印得她皮肤越发的晶莹。

那双眼睛显得更大了些,晚上没睡好的原因,里头染了几许红丝,眼睛下头已经有了些青黑,可是表情却很是倔强,嘴唇紧抿着,背脊挺得笔直,车厢里就自己夫妻二人,可她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反倒坐得很是端正,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乌黑的绣发挽了个简单的盘桓髻,轻巧而简便,显得她一张脸蛋更是清秀无双,尖尖的下巴更惹人怜爱,头上只是简单插了只玉钗,上头三串细细的金流苏垂印在她右边脸颊旁,耳朵上戴了一对同样玉质的水滴形吊珠耳环,看起来干净清爽,配上这车窗外头满眼的白雪,显得她整个人有些难以亲近。

周临渊生平从未怕过什么,就是明绣如果大声冲他骂出来,他心里还会觉得好受一些,可此时她不声不响的,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问话时她也会回答,可是周临渊心里却感觉得出夫妻俩之间的变化,好似她在离自己越来越远,如果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夫妻二人会形同陌路

这个想法没来由的令他心里觉得惊慌他活到如今十九年,其中发生过无数的大事,好几次他的性命险些也丢了,可从来没有过这样慌乱的情景,就是快面临死亡时,他也没害怕过,可如今他心里却觉得怕了。周临渊眼里眨过一丝冷意,看着明绣好似望着窗外出了神,也许是外头孩子们笑闹的声音,将这冰冷的天气融化了一些,她嘴角边也跟着露出一抹笑意来,颊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的,俏皮而又可爱,眼睛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柔和了一些。

看到这儿,周临渊心里一阵欢喜,想到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不由有些害怕,下意识的伸手出来勾在她腰上,原本放软的身子在他手碰到她腰时,突然下意识的又僵硬了起来,周临渊的心直直的往下掉,他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傲气,仔细看了明绣的脸色半晌,她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又重新抿了起来,而眼睛里的温柔也褪了去,变成了迷惘和有些忧伤,看得他心里一阵绞一阵似的,心里一冷,原本勾在她腰上的手又重新放了回去。

马车里一时间尴尬了起来,只听得车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以及前头护卫们在驱赶着路上玩耍的行人的声音,两夫妻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一路无言进了皇宫时才各自分别去了养心殿和坤宁宫,在皇后宫里坐了半天,皇后也知道明绣如今心情不太好,整个人消瘦得厉害,但是这件事就是皇上没下旨,可是却也是铁板上钉了钉的事,再也无法更改了。

在皇后宫中坐了小半个时辰,皇后想着儿子最近越来越冷淡的眼神,又看了看明绣已经瘦了一圈儿的身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劝两句,只是随即想到这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外人最好是不要掺合,本来有可能夫妻俩闹闹别扭,床头打架床尾合了,可外人一劝,那就像是火上浇油一般,会越烧越旺,因此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只换了另一句劝她道:

“你如今也太瘦了,就算想叶知州知道你如今这样,他心里也会过不去的,更何况就是不为了大人,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明绣沉静的抬头,看着皇后语重心长的样子,想到她说起叶明俊,眼里一酸,忍住那阵泪意点了点头,知道皇后看她最近和周临渊的相处是有些担心了,只是不方便直接点出来而已,她心里有些感激,低头装作不经意间将眼睛搌了搌,在这宫里头,谁都没有任性流泪的权利,不止是她一人,就连皇后,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

“母后放心就是,儿臣知道分寸的,之前就是担心兄长了而已。”在世人面前,叶明俊与她已经没有了关系,不过在皇后等知情人的眼中,却知道她与叶明俊是着着实实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想起隆盛帝安排的事,皇后有心想提醒她叶明俊已经不是她哥哥,往后说话得三思才行,不过想想她如今已经很是可怜了,明明有至亲的哥哥,偏偏不能相认,反倒被迫同完全没有关连的南长候府牵上了关系,她心里难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想到这儿,皇后心里一软,暗自叹息了一声,叮嘱道:

“这话你也就在我坤宁宫里说说,往后在别人面前可不能提起。”犹豫了一下,皇后接着道:“尤其是在皇上面前。”

明绣点了点头保证:“母后放心就是,儿臣知道分寸。”

“那就是好。”看自己的意思明绣已经领悟了,皇后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正想再嘱咐她几句,两人在殿里说着悄悄话,之前被秉出去的李怀却在外头突然开口:

“娘娘,冯婕妤那边出事了”声音很是有些急切的样子,听得出来事态好像不轻的模样。

皇后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变了,明绣眼尖的看到她放在双腿上的两只保养良好的玉手握成了拳,用了力气,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紧绷,听到这消息,不施脂粉的美丽脸孔变得有些苍白,眼睛里又是不耐烦又是烦燥异常,看了明绣一眼,好似有些不放心,不过外头李怀又催了一句:

“娘娘,冯婕妤的情况有些不妥,外头珊瑚已经来催过好几次了。”这个叫珊瑚的明绣也知道,见过好几次,是小冯氏身边的大宫女,平时看起来很是温柔可亲的安静模样,很得小冯氏器重,平时跟在她身边,轻易不肯离开一步的,两主仆简直是形影相离,此时她也到了坤宁宫这边报信,看来情况真是有些不妙。

小冯氏如今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自从她怀孕的消息散了出来之后,她那紫宸宫里头就没安静过,好几次都险些被人害得流了产,可五个多月过去了,小冯氏依旧是那样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那肚子还好端端的,虽然发生的事情多,可并没有哪一次真的能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但这段时间宫里也不太平,时间长了,隆盛帝也烦了,一天到晚宫里乱七八糟,也许是看皇后太过悠闲了些,因此将小冯氏交给了她照顾,从此皇后可就绷紧了神,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头皮都发麻了。

“母后,那边催得急了,您要不然就先过去瞧瞧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隆盛帝可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皇后不好交待,脸上自然也不好看,明绣有些担忧的看了皇后一眼,赶紧催促道。

“那我先过去瞧一瞧,你在坤宁宫里再坐儿,如果累了就让闵姑姑带你到后头的暖阁里睡一会儿,我很快回来了。”皇后点了点头,这才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她今日穿着一件紫色的锦缎衣裳,袖口衣领处都用白金带着鹅黄色的金线绣着花朵,将紫色衣裳的深色洗淡了几分,衬着她的肤色更加白皙柔和,领口处微微能见着抹胸的精致边缘,下头是一条同样色系的裙子,只是走动处隐隐露出里头同那绣花颜色一样的鹅黄襦裙,整个人瞧起来气质高贵,一点也不像已经生过孩子的妇人,这身衣裳虽然简单,可是却将皇后的气质衬了出来,但总归是简单了些,这时时间紧迫,外头的李怀又催了一声,陶姑姑赶紧进来拿了条明黄色的淡纱披肩过来替她搭上了,皇后又招呼着自己另一个心腹闵姑姑好好照顾明绣,这才急急忙忙的出了殿门去。

明绣坐在坤宁宫里,屋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对比着外头凛冽的风雪,更是温暖得让人沉醉,只是这坤宁宫里皇后离开了,宫里的大小宫女太监们谁也不敢随意开口同她说话,诺大的宫殿突然冷清了下来,就是再温暖的地龙,也好似烤不热这宫殿般。明绣发了半天呆,想起了远在江浙的叶明俊,不由叹了口气,这才招手向闵姑姑道:

“闵姑姑,看来母后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了,我去暖阁先歇一会儿,等下母后回来时再叫我。”皇后这边她时常过来,坤宁宫她熟得简直就跟在太子府上似的,因此提了这个要求之后,明绣就向自个儿撑了腰站起身来,闵姑姑一见她略有些辛苦的动作,赶紧上前扶住她,略有些讨好的道:

“太子妃是坐得闷了吧?外头下了大雪,如今层层叠叠的堆在树梢上,倒是颇有一番滋味儿,如果太子妃是觉得乏闷了,不如奴婢找几个宫人替你堆些雪人儿来瞧瞧,解解闷,您看如何?”

她这么一提议,明绣倒是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挑了挑,想起如今紫宸宫中的冯婕妤,也不知道那个孩子保不保得住,已经都五个多月了,孩子已经成形了,要真出了什么事,那是多么可惜?自己好不容易快生孩子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出去看看倒是不错,不过她怕来个意外的踢倒或者被人冲撞什么的,那可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她想了想,心里提起了戒备,摇了摇头,不过想到这闵姑姑是皇后身边同陶姑姑一样的大宫女,也不好太过不给她面子,因此笑着说道:

“那就不必了,也许是怀孕的原因,本宫觉得坐一会儿也乏了,这会儿先去休息一会儿,等晚间时母后回来才有精神呢。”

闵姑姑听她拒绝,也并没有不快,反倒是笑着点了点头:

“太子妃说的是,奴婢倒是多嘴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身旁丫头递来的狐皮斗蓬,替明绣系上了。

明绣冲她温和的笑了笑,嘴角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来:

“闵姑姑也是一片好意。”她说完就冲闵姑姑点了点头,带头走出了宫门,向旁边偏殿的暖阁处走去,正殿离那里有一段小小的距离,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走过去,能见到廊下美丽的风景,以及用人工凿出来的水池,上头因为冬际的原因,飘着几团雪白晶莹的雪花,精致的池边废着花纹,中间一座小假山,园子里虽然是冬际,不过却种了不少的花朵,鼻端闻到的全是腊梅的清香味儿。

最令人注目的除了这些栽种浓密的腊梅外,还有两盆红艳似火的不知名花朵,朵朵开得有碗口大小,花瓣层层叠叠,在这凯凯白雪之下,随着微微的寒风轻轻摇曳,款摆出动人的影像来,更显得娇艳,明绣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没见过这样的花,而且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这花朵也开得正好,她因为来到古代之后拥有了那个神奇能力的原因,对植物一向都很是亲近,看到有什么珍惜的品种,也是想要走近摸一摸看一看的。

她原本向前走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转头望了那两盆美丽娇艳之极的花儿,皱了皱鼻子,好似突然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可等她又凝神想去闻时,那股香味儿又随之不见了,鼻间只能闻到腊梅特有的馥雅芬芳的味道,好似之前的那股淡淡的香味是自己的幻觉般。想起这宫里的事情,明绣心里提起了防备,她来到宫中许多次,可都没见过这儿摆着这样两盆花儿,因此装作无意似的又看了那两盆鲜花,又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到了暖阁,阁里早早已经生好了地龙,闵姑姑替明绣将斗蓬取了下来,一边仔细看她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神色,让人取了水替她洁了手面,这才又恭敬的站到一旁。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之前的那阵来得突然的香味儿,明绣开口问道:

“闵姑姑,外间怎么会突然多了两盆花儿?那花叫什么名字,本宫倒是第一次瞧见,在这样的寒冬竟然也能开得这般好。”

闵姑姑听了她这话,倒是愣了一愣,闻眩歌而知雅意,明绣这么一说,她就知道太子妃在担心什么了,因此笑着说道:

“这儿花儿是昨儿早上才送过来的,据说是北域此次进贡的花朵,十分难得,专门生长在北方极寒极苦之地,说是天气越冷,这花儿就开得越好,名字倒是稀奇古怪的,奴婢还有些记不住,好像叫什么阿依古…是了,是叫阿依古丽,说是月亮一样的花的意思。”闵姑姑笑了笑,想起这稀奇古怪又拗口的名字,忍不住有些想笑,不由在明绣面前少了几分拘束:

“据说这些北域人长得可奇怪了,黄头发绿眼睛的,脸白得就像没有血色似的,看起来长得高大,可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但人奇怪,就连这说的话也十分古怪。”说着说着,闵姑姑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绣点了点头,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闵姑姑一辈子只生长在大周朝,同这大周朝的女子们都一样,一辈子都在这里圈圈转转,除了娘家就是婆家,嫁人之后要想再随意出门,除了交际应酬,那是千难万难,因此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其它许多的地方,以及长相不同的人也并不奇怪。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并没感觉到有疼痛等感觉之后,这才放心了些,她双手温柔的抚在自己肚子上头,感觉到手掌心之下突然动了一下,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像是在向她打招呼般,肚子上头微微鼓起了一个小点,在她掌心里踢了一下,这并不是明绣第一次感觉到胎动,甚至在四个多月时,肚子里的小东西就已经开始不时的活动身体了,可它好像并不是很好动的样子,并不常动,只是偶尔才会动一下,今日正巧她就摸到了,心里不由涌起一股自己即将要做母亲的温暖感觉来,连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闵姑姑看她笑得甜蜜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一道弯了弯嘴角,一边小声的询问:

“太子妃,你要歇一会儿吗?奴婢去整理床铺。”明绣点了点头,任由两个宫人过来替她脱了外裳,爬到了被窝里头,睡梦中感觉到鼻端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儿,原本并不怎么爱动弹的肚子,突然就连连动了好几下。

等明绣这一觉直睡到中午用膳时分起来时,皇后那边还没传来任何的消息,暖阁里果然点了檀香,只是侧边的牛皮钉好的窗被人打开了,只挂了一卷白流纱在上头挡住风雪,好像自从她的赌馆开张之后,宫里就开始渐渐流行起了用白流纱做窗户一般,这东西透气可是却又能挡风雪,因此她之前并没觉得冷,这檀香虽然点着,她也并没闻到什么味道了。

明绣脑袋昏昏沉沉的,这一觉睡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可是此时却像是越来越困倦的样子,肚子也隐隐有些不舒服,她在床上微微一个动静,闵姑姑等人就已经听见了。

“太子妃是要起了么?”

“嗯。”明绣轻轻答应了一声,总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儿似的,这床上被子干净松软,透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儿,她刚一答话,那边闵姑姑等就已经将轻柔的幔子拉了开来,笑着问道:

“太子妃睡得还好吗?”

明绣答非所问,想起自己睡梦中好似闻到的檀香味儿,皱了下眉头,忍住心里的不适感,淡淡的道:

“屋里谁点了檀香吗?”

闵姑姑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还冒着淡淡清烟的香炉一眼,明绣不爱用檀香,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坤宁宫中的宫人们应该都知道这个规矩才是,之前她在外头侍候着,并没察觉到屋里的异样,甚至这檀香味儿也是十分清淡,平时宫中的主子都爱用这些,这点子若有似无的味道,要不是明绣提醒,她还真没放在心上,看到那还冒着烟的香炉,她这才有些愣了下:

“也许是哪个新来的宫人不懂事,不知道您的规矩,擅自用了檀香。”

闵姑姑说完,眼睛就闪了闪,看着明绣有些疲倦的小脸,她也怕这位主子在她手里出了个什么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好歹在宫中混迹了多年,她脸上也没显示出来,一边只是示意让人打了热水过来侍候明绣梳洗,一边还想着那檀香的事情。

“母后还没回来吗?”

明绣突然开口,倒使闵姑姑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又看了香炉一眼,这才摇头道:

“没有。”想到太子妃好歹也是皇后的人,闵姑姑也不瞒她:“冯婕妤这次可能情况是真的不好。”也就是说,以往也发生过假的不好的事情。

听她这话的禅机,明绣弯了弯嘴角,只感觉自己心里烦闷得厉害,一阵恶心想吐,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辰,也不知道周临渊那边和隆盛帝说完话没有,在宫中呆了这么久,皇后又不在身边,好似坤宁宫变得陌生了起来,不但多了两盆北域进贡来的花朵,还又有人点了檀香,一时间她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就怕自己着了人家的道,想来想去,好似太子府这个熟悉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了。

“太子那边有人过来传过话吗?”

闵姑姑摇了摇头,看着明绣略有些精神不振,心里也有些担心,替她重新盘好头发之后,这才急急忙记告退了下去,顺手将那个檀香炉子也带了出去,半晌之后才笑眯眯的进来侍候明绣,一切如常的样子。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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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中毒

看她这副笑容满面的模样,明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既然闵姑姑是这个作派,那就证明了那个檀香炉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自己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这么一想,两人俱都是相互看了一眼,嘴角边露出一个笑意来。

穿戴好之后,闵姑姑替她又重新挽了头发,明绣摸着垂在自己胸前的青丝,好像头发也占了床上褥被的味道,淡雅的清香,不知道是用什么熏的,正准备开口问闵姑姑时,外头进来了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太监,禀道:

“禀太子妃,皇后娘娘已经回宫了。”

明绣点了点头,等闵姑姑替她重新挽了头发之后,又披上斗蓬走出了暖阁,刚睡了起来,正是暖和的时候,被外头夹着雪的风一吹,明绣打了个冷颤,整个人突然精神了少许,路过之前看到的那个小水池时,那儿摆着的两盆红艳的花儿已经被人搬走了,她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闵姑姑已经笑着解释道:

“这北域来的花儿太过奇怪,奴婢已经让人搬走了。”她早上瞧着明绣看那名字古怪的花表情有些奇怪,想到她怀有身孕,要处处小心行事才行,她也怕出了什么事,让自己担当,因此不管这花有没有古怪,为了小心为上,她仍旧是叫人将这花儿搬了开去。

明绣点了点头,回到坤宁宫正殿时,看到皇后正有些精神不振的歪在软榻上头,脸色略有些疲惫,陶姑姑正站在她身后替她捏着肩膀,看到她时,疲惫的脸上振奋了些,朝她招了招手,有气无力道:

“我还怕你没起呢,睡得可好?”

看她有些疲累的样子,明绣赶紧搭了闵姑姑的手走到皇后身边,略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母后,冯婕妤那边情况如何了?”

皇后摇了摇头,嘴角边若有似无的挂了丝笑意,随即很快就隐了去,眼睛里一片冰冷,在瞧见明绣时,那丝冰雪才有了融化的痕迹,看了她一眼,拉了她的手道:

“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坐下吧。”顿了顿:“至于冯婕妤那边么,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意思就是,胎儿没能保得住。

明绣一听这话忍不住有些惊疑,冯婕妤怀孕以来这身子不稳的事情就闹过好多次,可每次都化险为夷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闹了真的,她心里正暗自有些嘀咕,同为怀孕的人,她心里不免一凉,看到皇后疲倦的样子,明绣忍住了心里的波澜,轻轻坐到了皇后身边,一边安抚似的拉着皇后的手,一边说道:

“既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那冯婕妤也要节哀顺便才是,父皇知道这事儿吗?”

皇后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略有些慈爱道:

“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些宫里的庵脏事你也别听多了,免得污了耳朵,小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瞧你睡一会儿,怎么脸色这么差?”皇后说着说着,脸色有些严肃了起来,召了闵姑姑上前问道:“你们究竟有没有好好服侍太子妃,本宫瞧着她怎么脸色有些不对劲?”之前那个色醉真是叫皇后心里害怕了,明绣如今又正是危险的时候,她心里本来就有些放心不下,因此一有风吹草动,就开始紧张。

“母后放心就是,儿臣睡了一会儿,可能还没睡醒的原因。”明绣赶紧开口解释,旁边闵姑姑又将那路旁的花儿以及檀香的事情说了出来,皇后一听这话,脸色都沉了,这檀香是最易让人做手脚的东西,明绣平日不爱用,她也不勉强,甚至在宫里都下了令了,可还有谁敢这么胆大包天?就算那香查出来没毒,可难保哪一天有这样不听话的丫头,被人钻了空子。

看着皇后脸色不愉的样子,明绣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好似有些隐隐作痛,只是一时间宫里气氛紧张,她不愿意开口惹皇后更加担心,幸好此时周临渊也从养心殿过来,看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儿,赶紧扶着她告辞,连午膳都没吃。

回了太子府,明绣就一头倒在了床上,她在宫里时隐隐觉得肚子好似有些不舒服,此时一回到太子府,好似又没什么动静了,让她不由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听皇后这么一说,疑心太重的原因。中午简单的喝了碗汤,下午还好好儿的,可是到了晚上时,她却再也吃不下东西,只觉得心里烦闷异常,一种想呕吐的感觉不住的涌上来,就像是才怀孕初期的症状,惊得周临渊好几次差点儿去太医院叫人了,可瞧她样子上一刻还呕吐不止,下一刻又好似根本没什么事儿了。

这么半睡半醒的,一直折腾到半夜,明绣只觉得一阵呕意又涌了上来,赶紧睁开双眼,一把推开睡在外头的周临渊,赶紧坐起身来,周临渊一晚上睡得并不熟,时刻都关心着妻子的状况,一见她醒了推自己,赶紧一把将她抱住,顺手捞起了一旁的铜盆,放在她面前,让她呕了几次,一边小心的拍着她的背: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宫里吃了什么东西?”他心里担忧,可是表情却是很冷静,很有一种镇定人心的作用,听他这么问了,明绣一边干呕着,一边断断续续的回答:

“没…没在宫里…吃过东西。”她进宫不久冯婕妤就出了事,皇后急匆匆的赶了过去,她不在自己跟前儿,连点心也不敢让人给自己用,深怕被人钻了空子,因此睡了一觉之后直接就被周临渊接了回来。

“没吃东西怎么会这样,这事儿不寻常,我让人去找太医令过来。”周临渊眼神冰冷,拍在明绣背上的手却是温柔异常,看她想阻止,可是却又不停干呕阻止不了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心疼,连忙让人唤了外头的元本进来,让他赶紧进宫将太医令叫出来,元本得了令看了一旁情况有些不对的明绣,赶紧退了出去。

明绣有心想阻止,可是干呕不断,好似这情况越来越有些严重了,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有气无力的趴在周临渊怀里,她晚膳时没吃东西,这时吐也吐不出来,只能不住的吐些黄色的苦胆水,嘴里一股让人流泪的苦味儿,闻到了越发干呕不止,吐得狠了,连着浑身都有些不舒服,连肚子都抽了好几下,也许是那孩子也知道自己娘亲不好,因此动弹了几下之后,就安静的不再捣乱,明绣这一阵吐得昏天黑地,正干呕不止间,突然感觉到自己肚腹下好似有什么东西破了,一股热流跟着淌了出来,她心里一慌,抬头喊道:

“快,快帮我瞧瞧,我是不是见红了?”

她满头的大汗,眼睛里还带着水意,脸上神情慌乱得令人怜惜,周临渊一时间没明白她在说什么,等她又重复了一次时,也跟着慌了起来,连忙将她放平睡到了床上,低头一看,见她那淡白色的丝绸裙子上,已经被沾湿贴到了她身体上头,揭开外头的裙子,果然见着里头的绸裤已经沾湿,一丝艳红的血迹正渐渐的顺着大腿边沁了出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花般,娇艳而美丽。

“快,快去太医院叫人过来,将太医全部叫过来。”周临渊心里一慌,看着明绣苍白的脸色,好似自己的冷静也随着这阵水迹与血跟着流了出去般,明绣感觉自己下面好似流了股热液出来,如果没有见红,而自己又不是失了禁,那么应该就是羊水破了,这一想,心里就好似慌了起来。

“怎么了?见红了吗?”

周临渊看她略有些害怕的样子,连忙安抚她:“别担心,可能是你刚吐了,动了些胎气而已。”心里却明白这八成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原本以为进宫有母后帮忙看着,明绣是安全的,可是此时看来,就是母后也有失了眼的时候,心里不由就悔恨了起来,对那下手的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元本在半夜进宫本来就够若人注目了,可没等他进宫将太医令叫走,后头接着又来了太子妃的贴身丫头春华,满脸惊惶之色,将太医院的人全部给叫走了,这个情形被人禀报到皇帝那儿,令隆盛帝惊得连头皮都要发麻了,今日连着许多事情,不止是上午时冯氏的胎儿没保住,接着太子妃那儿又出了事,他一边冷静的将暗卫叫了出来,一边又对身旁的黄怀吩咐:

“去将消息告诉皇后,让她…”本来想说让皇后有个心理准备,可是想到冯氏的胎儿出事,今日皇后已经心神憔悴,如果接着又是明绣那儿出了事,而明绣可还怀着自己的孙子,也不知道她撑不撑得住,可这消息又是瞒不住的,因此对黄怀吩咐道:“叫太医院那边给朕看紧了,如果太子妃有什么事,太医院的人也别想脱得了身”隆盛帝眼神冰冷,在这一刻,这个帝王被震怒了,这些女人可以斗来斗去,但是事情牵扯到了皇嗣身上,却是已经触了他的逆鳞,让他不能再容忍:

“叫周隐给朕彻查了过来复命将库里那条前年北域进贡的紫参给太子府送过去。”说完,隆盛帝就挥了挥手,表情冰冷异常,黄怀答应了一声,想想又小心翼翼道:

“皇上,那紫参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东西,您就这么一条,这东西能保命续寿,您…”

隆盛帝淡淡瞧了黄怀一眼,冷冷道:“朕如今好好儿的,而太子妃还怀着皇家的血脉,是往后大周朝的顶梁之柱,万万不能容一丝闪失。”

黄怀心里一凛,答应了一声,赶紧退了下去,一边着手安排人去向皇后报信,一边又赶紧指定人手去太医院和内库,原本已经是安静的夜晚,可突然间因太子府发生的事,而变得热闹了起来,不时有黑影闪进养心殿里,隆盛帝安静的听着暗卫的回报,一张俊美的脸在灯光下,隐晦莫辨。

皇后听了隆盛帝派人过去向她报的信时,当时就昏了过去,她这辈子经历过许多事,没想到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如今却又一一在自己的儿媳妇身上开始重现,冯氏的孩子出事,她可以漠不关心,可如今却关系到她未出世的孙子,周临渊以前并不近女人身,明绣肚子里的,还是她第一个孙子,从一开始怀孕时她就寄托了太多的希望,现今一听闻这事,哪里还忍得住,等醒了过来之后,就非要去向皇上请命连夜要出宫去太子府里瞧着。

陶姑姑拼命抱着皇后,眼里也带着湿润:

“娘娘,您别去,皇上如今心情肯定不好,您可千万要稳住,太子那儿的事还得要您拿主意啊娘娘。”皇上开始是失去了儿子,早上冯氏小产生下的正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而今孙子又出了问题,他老人家正不高兴,皇后这么一去,不是正撞在了刀口上么?

皇后连身体都在颤抖,这些事情她不是不明白,可是理智能想得通,感情却不是自己能控制的,那是她的孙子,她投注了多少心血多少期待,这么八个月来,她每天都期盼着,结果好不容易眼见着快开花结果了,却出现这样的事情,叫她怎么能忍得住?

“那是本宫的孙子啊”声音如杜鹃啼血,让人听了心里不由酸楚。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是皇上心里何尝又不难受?太子府如今肯定正忙着,您不如先着手安排人彻查这到底怎么回事才好。”陶姑姑心里也酸楚,可是此时让皇后去养心殿那儿闹肯定是不行的,万一皇上在震怒之下正好找到发泄口,再将早上的冯氏小产的事情按到娘娘头上,那娘娘可就正撞到了刀子上了。

一听这话,皇后好似突然醒悟了过来,想起明绣早上来自己坤宁宫,结果自己被冯氏的事情绊住了手脚,交儿媳妇交给了闵姑姑,等到那边事情一了回来时,看到她就有些精神不佳的模样,当时听着那香炉没毒,就放了心,以皇后的机明,已经猜到八成明绣是被人动了手脚,而且应该是在这宫里头,这么一想,她也就强迫自己放开了明绣有些不妥的事情,看着陶姑姑冷冷道:

“你说得对,要先将这事情彻查了”她猜到自己八成是中了人家的圈套,甚至冯氏小产的事情说不定也套进了这件事里头,冯氏的小产只是为了想引开她而对付明绣的一种手段,一环套一环。皇后咬了咬嘴唇,一双明媚的眼睛里露出冰冷的神色:

“去将闵姑姑给本宫叫过来。”想了想,仍旧是忍住心里的慌乱吩咐:“再将宫中早就准备好的女官也送去太子府。”这些女官是皇后专门替明绣准备的,以后好侍候她生产,减少危险的人,都是她得用而且信任的,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想着时间还早,因此没送过去,谁成想出了今晚的事情。

宫里热闹不休,太子妃情况不妥的事情隆盛帝虽然下了口让人瞒着,可这宫里的事儿要想真正守住秘密真的很难,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已经传遍了,宫外太子府灯火通明,一大群太医们背着黄梨木箱子急急忙忙的被人快马加鞭送了过来,进府时正看到太子脸色阴沉的模样,一个个都大气也不敢出。

明绣此时只感觉自己身体好似越来越冷,她心里害怕不止,此时也不再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周临渊让人撤了屏风,御医令正替她把着脉,一看就知道他是刚被人从被子里掏出来的,连官服都没穿上,只胡乱套了件袄子,头发简单的拢成一个圆髻,上头还沾着几片雪花,表情很是镇重的模样。这御医令医术极高,据说是家传的,本人姓郝,占据御医令位置已经二十多年,医术极为了得,因此他一来,就当仁不让的坐到了明绣身边,替她诊脉。

屋里坐满了二十几个太医,原本瞧起来还算宽敞的内室,一下子就被这些太医们以及他们身边带着的助手填满,可这么多人却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都屏息看着太医令的手放在明绣手腕上头,旁边太子表情阴沉森冷的看着太医令,这个五十多须发花白的老头子额头渐渐生出冷汗来,连身体都开始颤抖了,周临渊不耐烦又焦急,开口询问:

“怎么样?太子妃情况如何?”

明绣身上盖着被子,屋子里十分温暖,可太医令一摸到明绣的脉时,心里突然就沉了下来,看了周临渊冷淡带着杀气的脸,他抖了几下,心里已经生出了退缩之意,突然跪下,眼睛看了太医群一眼,太医们接收到他的视线,都赶紧低下了头,深怕被他点头,看到曾经替明绣解过毒的元太医时,眼睛不由一亮,动了动嘴唇正欲开口,却见到元太医坚决果断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将头撇到了一边去,御医令眼睛一凝,看着众人对他如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硬着头皮开口:

“回太子殿下,老臣年老眼花,怕是诊错了,不如让赵医令等也瞧瞧…”

旁边站着的太医们一齐将这个推脱责任的太医心里骂了个狗吃屎,这可真是居心不良啊,这行为可真是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啊,要想把所有人全部都给拖下水了,哪里是他年老眼花,怕是他心里比谁都精明,竟然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被他点名的赵医令心里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心里像是落进了冰窖一般,可太子没发话,他也不敢多嘴去骂人,就算他此时心里恨不能扑上前,抓着这老头儿胖揍一顿。

周临渊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下了想将这老头儿一脚踹死的冲动,知道他明显是言不由衷,显然也看出了他想拖人下水的行为,忍了又忍,再也忍耐不住,冲他吼道:

“结果如何快说,甭想推来推去拖延时间”他这话让剩余的太医们松了口气,尤其是赵医令,还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御医令抖了抖,这个精明的老头子又看了床上的明绣一眼,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可是随即想到这可是随时掉脑袋的事情,又果断的将自已这份儿同情给掐了去,正欲再推脱时,床上明绣有些脸色苍白的坚定道:

“请御医令直接诊了直言就是,这事儿是事关我的,不用忌惮,我要直接听着”

周临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床上明绣用那种坚定而又带着微弱的恳求目光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话到了这份儿上,虽然御医令仍旧想找替死鬼来替自己说接下来的这番话,不过看到明绣的目光,这个一向在宫中混迹多年,早就练成了铁石心肠,知道明哲保身的老头子突然心软了下来,虽然明知道不妥,不过却也不忍心隐瞒,硬着头皮面对周临渊,看他点了点头之后,开口道:

“那老臣再诊一次脉”

看着这老头子又装模作样的将手巾放到明绣手腕上头,周临渊额头青筋迸裂,有种想上前痛揍他一顿的冲动,可看到他在替明绣诊脉,明绣满脸期望的样子,他又将自己的这种冲动强忍了下来,耐着性子忍了一会儿,见他仍旧是皱着眉,表情高深莫测的样子,眉头不由跳了跳,臭着脸问道:

“如何?”

御医令抬起头,众太医又赶紧暗骂着将头低垂下来,一片恭敬异常的神色,就是傻子也知道现在太子妃情形不好,虽然她如今看起来还算镇定,只是脸色苍白,并没有异常情况出现,可须知她怀着身孕,能将这一帮子太医都叫过来,已经就是最诡异的情形了,弄不好是要替她陪葬的,谁活腻了敢上前去多嘴?

“太子妃身上有一股玉丁香的味道…”也许是看到周临渊脸色越来越难看,御医令也只有无奈开口,心里也将这群躲事的太医骂了个半死,有事时这些人简直趋吉避凶的本事比他还要厉害,一个个看情形不对,全都当了缩头乌龟。

明绣一听他这话,赶紧抬起袖子闻了闻,上头淡淡的,又抓了把头发闻,果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好似在坤宁宫暖阁休息时,那个床褥熏香的味道,她回来之后因为冬天天气冷的原因,她又觉得身子隐隐不舒服,因此回来之后只是洗了脸手,换了身衣裳而已,没料到沾了些在头发上头,连御医令也闻到了,看周临渊神情不对,一副要暴起伤人的模样,她赶紧开口问道:

“这味道有什么不对吗?”

御医令悄悄看了周临渊一眼,看他紧握的拳头又松了一些,心里狠狠放松了一口气,眼见着迟了一会儿回答,那只拳头又握了起来,连他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赶紧开口回答明绣的话道:

“这玉丁香味道浓郁,有些人是闻不惯的,闻多了的话…”御医令正要说,看周临渊神情又阴沉了些,不由抖了下,嘴里说的话自然停了下来,看到周临渊眼睛已经狠狠盯住自己,不由打了个冷颤又接着说道:“闻多了的话,心里沉郁不适,并有呕吐之状。”

明绣此时已经确信自己中了人家圈套无疑,那玉丁香味道浓郁御医令已经说过了,可她闻到的那股熏香味儿并不如何浓,她想起自己在睡梦中闻到的檀香味儿,怕是有人用这味道更浓更烈的檀香,压住了这玉丁香的味道,使得这玉丁香自己闻起来也并不觉得如何闷人,可等到自己回来之后,才开始症状复发,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郝太医,这玉丁香能引人呕吐,可是为什么对我使用?”她想不通,只是一个呕吐而已,在那下手之人看来,简直跟恶作剧使人受伤一般,这玉丁香最多能使她吐得厉害了一些,可又伤不了她根本,如果她是那下手之下,也绝不会冒了这天大的性命之危,来做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御医令斟酌了一下,看着明绣苍白的脸,可是表情却是坚定而温和的,心里不由一柔,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还和自己孙女儿一般大的年纪,却三番四次的遭了这种事情,这么一想,他回答起来时就不再隐瞒:

“这玉丁香也是有忌讳的,不能和有些东西一起混着用,如果混在一起了,则是成为毒药,虽然对常人影响不大,可是您却如今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因此…”

话说到这儿,有些已经是属于宫里的内幕,不适合许多人听到,周临渊看了那些恨不能缩成一团捂住耳朵想装作不在,没听见的太医一眼,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的将这些人赶了下去,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些太医们一个个如释重负的逃了出去,御医令感觉到周临渊不善的目光,只能叹了口气暗自将目光收了回来。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催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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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催产

“我在宫里见过两株北域进贡的名字叫月亮花的东西。”明绣淡淡的开口,心里涌起一股无力的感觉,愣愣的躺在床上,听着御医令的声音响起:

“这北域进贡的花老臣也听说了,据说此花处于最极北的地方,寻常难得一见,而且也以种活,常得用无根之水浇灌,性属阴寒,同这玉丁香配起来能产生毒素…”然后开始从玉丁香的属性说起,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周临渊的脸色阴沉了又阴沉,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也不再忍,吼道:

“别讲废话,直接说太子妃如今的情形”

御医令抖了两下,要不是此时时间不对,明绣恐怕忍不住会笑出声来,看着这个老头子从满脸发光的模样,又变回奄奄一息的样子,接着小声说道:

“从太子妃口说所说的几样东西混起来,能产生一些毒素,使太子妃头晕欲吐…”

“什么欲吐,是已经吐了”周临渊冷脸纠正。

“是,是,太子妃已经吐了,如果是在其他时候,这点毒素老臣并不瞧在眼里,只是如今太子妃正身怀六甲,而且又是这么大月份,因此…”说到后来有些吞吞吐吐,看着周临渊阴森的脸色,以及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御医令心里一抖,低下头去,闭了眼睛,心里一横快速说道:

“因此又加了这极阴之花后,很容易使腹部胎位不稳,如此一来再加呕吐不止,极容易牵动胎儿,羊水破了”

明绣心里一凉,感觉到自己毫无动静,连痛也不痛的肚子,好似除了之前的那阵呕吐不止以及流出来的液体和见红之外,自己身体并没什么异常的地方,感觉应该是可以放心的,可是御医令越来越严重的脸色,好像情况又不这么简了。

“羊水破了又如何?”

“羊水已经破了,已经见了红,可太子妃的肚子…依旧没动静,生产的月份不到。”御医令擦了擦头上的汗子,声音略有些抖了起来,看着太子夫妇好似还有些不懂的样子,不由擦了擦额头上寒冬腊月天被吓出来的冷汗,替这二人补盲:

“羊水破了,孩子就不能再怀下去,不然会发生,胎,胎儿闷在腹中的情形,闷久了…”闷久了不肖他说,周临渊和明绣也知道不好,刚刚他停了那一下,应该是想说胎死腹中吧?到了这一刻,明绣心里突然慌了起来,她怀孕这么几个月时间,偶尔感觉到那乖巧的孩子动弹一下,在她不舒服中毒的那段时间,它一直都很乖的,现在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她怎么舍得?

“所谓瓜熟蒂落,现在太子妃的情形,就像是瓜还没熟透到可以自己掉落的时候,却被人用法子,强行想将它逼落,可是却又没到熟透的时候落不下来,因此…时间久了,对太子妃和太子妃肚子里的皇孙殿下都是同样的伤害。”御医令说完这话,也许是谈到自己拿手的医术,他表情也渐渐镇定了少许,看着明绣的目光里微闪过同情,又变回之前的模样来。

“那这样的情形,应该怎么办?”明绣看了周临渊一眼,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慌乱,定定的望着她,明绣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二人之间冰冷的关系,突然就觉得心里软了下来,咬了咬嘴唇,看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一问到这个问题,御医令有些不敢开口,周临渊却有些按捺不住了,之前这老头子说得已经很清楚了,羊水破了,孩子就非得要出生不可,不然时间拖久了,无论是对大人还是胎儿,都是一种伤害,可是他也说得对,明绣还没到生产的月份,这又要怎么才生得出孩子来?看这老头子也不是没办法,可是却犹豫着不说,周临渊不由怒了,作势伸腿要踢他:

“太子妃问你话,你直接说就是”

“是”御医令苦头脸,点了点头,脸色凝重了起来,拂了拂自己下巴上头留着的花白长须,犹豫了一下,看着周临渊道:“老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可是这法子极其的凶险…”一个弄不好,不但小孩儿难以保得住,连大人也要跟着赔上了,明绣的身份不同平凡,因此他不敢随意下决定,怕到时候她出了事,自己全家人都得给她赔葬,这可不是同情不同情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御医令请说。”明绣从这老头子躲躲闪闪的目光中已经猜到了一些,在即将知道自己要面临这样一个危险的时候,她心里倒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是人都怕死,可她这样穿越到古代,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过了一次,死亡对于她来说,感觉是个很奇妙的事情。她抬头看了周临渊虽然冷淡,可是却带着爱意的眼,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眷念来,她也想活着陪周临渊到老,也想能活到可以看到哥哥回来时,周临渊答应过,说会说服皇上将七公主赐给叶明俊为妻的,可是这些,都比不上她想要将孩子生下来的决心,这个小东西,以前好似自己并没放多少心在他身上,总是不时的忙着其他事情,可是真等到听人说要失去他了,明绣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舍不得。

御医令有一瞬间的动容,但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就狠狠的把自己心里的这一丝怜悯给掐了去,如今自己能同情太子妃,可真等自己一家人因为她而上了断头台,怕是不会有谁来同情自己。

“如今太子妃如果想产下皇孙殿下,那么,就只有用催生之法。”御医令说得有些困难,说完就抬头看了旁边满脸阴沉的周临渊一眼,被他眼里的杀气吓了一大跳,接着有些结结巴巴道:“如若不然,时间拖得久了,对,对太子妃和皇孙殿下都是不利,此时虽然瞧着太子妃还算安好,可,可若胎儿有个什么万一,到时候极易连累母亲,情况反而比现在会更加危险十倍。”这话显然是将周临渊鸵鸟一般的想法给堵住了。

明绣点了点头,虽然她不懂医学这些东西,不过却知道,如果真的发生胎死腹中这种事情,到时候腐化之后的胎儿产生的细菌极易将母亲感染,在这个医疗科技落后的年代,发生这种事,几乎是致命的

“这催生之法你有几成把握?”周临渊冷冷看了御医令一眼,听他提起这事时满脸凝重之色,并且态度很是慎重的样子,就知道这法子不简单。

“老臣惭愧,只有,”御医令本想说只有三成把握,可是看到周临渊阴鸷的脸色,以及那双盛满了杀气而变得幽黑的眼睛,那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溜到嘴边时就自动加了两成,抖了抖道:“只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太少了”周临渊冷冷瞧了他一眼,看得御医令泪流满面,他已经吹了两成的牛皮,可人家还说太少了,要是再吹下去,指不定这牛皮得吹破了,因此他打死也不敢再往自己脸上贴金,摇了摇头坚定道:“老臣拼尽全力,有五成把握”

其实这五成把握已经不少了,但是这赌的是明绣和自己未出世孩子的性命,周临渊心里越想越怒,想起那下手之人着实狠毒,简直是釜底抽薪,自己这些日子忙着江浙的事情,因为叶明俊的事与明绣闹了不开心,因此一直想着补偿,想赶紧将那边事情解决了,希望能和明绣和好如初,再加上又太过信任皇后,所以一时间疏忽了,可没想到就是这一丝疏忽,也造成了致命的后果

他脸色越是冰冷,终于没能忍住,右手狠狠一拂,拍在了桌子上头,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御医令眉头跳了跳,眼角余光顺着周临渊的动作看了过去,见到那坚实异常的红木桌子,竟然在太子这一拍之力下,变得四分五裂,许多碎沫散了一地都是,看来是烂得不能再烂了,心里不由又跳了两下,这桌子可比他的一把老骨头结实多了,要是这一掌拍在了他身上,怕是他此时早就倒在地上没气儿了,他就是再能妙手回春,估计也不能将自己拼回原状,这么一想,不由就开始羡慕起之前被周临渊赶出去的太医们来。

“本宫不要五成把握”周临渊阴戾的看着御医令,一字一句的低沉了声音说道,双眼紧紧盯着他,使得御医令感觉浑身发寒,就像是自己全身都被人拿住,动弹不得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此僵着脸点头:

“六成。”

明绣差点儿被他们两人气笑了,这关系到她生命的事情,可在这二人嘴里说着,就像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一般,她看着御医令勉强的神色,不由温柔的看了周临渊一眼,两人平时可以赌气闹会儿小别扭,可是在这种时刻,她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多久,自然不能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头:

“太子殿下不要为难御医令了,我想御医令一定会尽力而为的,如果真是…那也许是命该如此的。”她知道御医令是很为难的,说五成把握时已经咬紧了牙关,再往下加下去,就算是周临渊逼着他拍着胸脯说有十成把握,可他只有四五成的机会,那又怎么样?最多结果也不是那样赌运气而已。

“别胡说,什么命不命的”周临渊心里一痛,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就像是在迁怒一样,可他真的不敢听御医令这么说,不敢听他说只有五成把握,也就是说明绣也同样有五成的把握会离他而去,就算他只是说一些好听的,他自己也能觉得心里安慰许多。可他却不知道,明绣重活了一世,原本对于命运一说并不相信,可此时却隐隐有些相信明了。

御医令听了明绣这深明大义的话,差点儿忍不住老泪纵横,想了想,有些犹豫的对周临渊鞠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