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不准了,如今时候还早,还看不出端倪来,只是奴婢瞧着,那公主如今也没有喜欢吃酸的意思。”胡嬷嬷一手将祥阳王妃带大,哪里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只是她话刚一出口,就看到祥阳王妃脸上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来,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她也沉不住气了,果然是被公主怀孕刺激了的,如此可见,恐怕祥阳王府的情况并不乐观。

“原来如此,恐怕要再等上两个月,才能看得出来了。”祥阳王妃叹了一口气,看到焉呆呆的女儿一眼,到底是不忍心,伸手摸了摸她磕得青紫的额头,爱怜道:“也是我将你惯坏了,连子嗣这样的事儿你也敢如此轻忽大意,公主才是聪明的,男人的宠爱,哪里能保你一辈子幸福。”

贺氏听母亲愿意教训自己,当下又惊又喜,忍不住就哭了出声来,连忙含着眼泪就点了点头:“女儿往后一定记得娘亲的吩咐,不敢再任性了。”

“嗯。”看她乖巧的样子,估计是心里真的后悔知道害怕了。祥阳王妃满意的笑了笑,又伸手抚了抚她头顶,爱怜道:“既然知道错了。往后这药可不能再倒了。早些怀了孩子,往后也不算与公主相差太多时间,你自个儿也有保障。如果生的是个儿子,保不齐公主就一定会生儿子。到时你的孩子,照样是嫡长子,明白么?对太子妃也要更尽心一些,不要再让人抓到把柄,你看公主就是聪明的,无事,多跟她学一些。反正我看她就算要做什么,可好歹太子妃才算公正,想来会压着,不让她使什么龌龊手段。”祥阳王妃以前最怕的就是周敏有什么阴私手段,自己女儿傻呼呼的不知道上了当,如今听来,倒是放心不少,只是害怕女儿心里不平,做出什么傻事,引明绣厌恶。连忙又叮嘱:“不过你也别出什么歪心思了,既然周敏不先出手,你也别想其它,免得惹了人不快明白吗?”

祥阳王妃话一说出口。不止贺氏脸色有些难看,那胡嬷嬷表情也有些尴尬的样子,祥阳王妃眉头皱了起来,本能的觉得不好,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沉声道:

“还有什么事儿,你们没和我说的?”

贺氏目光躲躲闪闪,满脸羞红,不敢看她,那胡嬷嬷犹豫了一下,看了贺氏一眼,也没说,祥阳王妃心里一沉,表情严厉了些:“胡嬷嬷,你说。”

“回王妃,这补药,是没有了的。”说到这儿,胡氏也觉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启口,不过看祥阳王妃震惊的脸色,心下一狠,又说道:“太子妃用的,都是珍稀的补药,许多都是宫里御赐的,虽然太子妃有多,不过奴婢估摸着也并不是无限制取用,喝了这么长段时间,公主怀了身孕之后,这补药就停了下来,一些安胎保怀的药,如今就只有公主那边才有,咱们这边,却,却是没有了。”

当初有福时不知珍惜,如今想要喝,却又没得喝了。祥阳王妃脸色有些难看,恨恨瞪了女儿一眼,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事儿全是贺氏自个儿闹出来的,怪谁也不能,那药材本来就是太子府的,明绣愿意给,那是大家的福气,如果她不愿意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如同一个有钱人施舍东西给穷人,施舍了,只能说明人家主动,心肠好。可是不施舍,谁也怪不得这富人坏心肠,连银钱也不愿意施舍。

祥阳王妃心里有些憋屈,虽然知道这事儿与明绣无关,但想想还是硌得慌,这事儿只能怪自己女儿,要是以前她珍惜了这些福份,如今哪儿能在这儿懊悔了。

“胡嬷嬷,我让你跟着惠儿,就是要指点她,如今怎么能让她做出这样的荒谬事情来?”祥阳王妃恼怒之下,又看女儿霜打茄子一般的脸,到底舍不得再苛苛责她,只是将气撒到一旁的胡嬷嬷身上来。

胡氏心里微微一沉。她就是再忠心,这会儿无端受王妃责备,也忍不住有些委屈:“奴婢是早与小郡主说过,可是奴婢年纪大了,许是啰索讨人嫌,小郡主身边又有侍候的人。”一说到这儿,胡氏再也忍不住,她这纯粹是退休之后还在任劳任怨的上岗做事,如果贺氏良善肯听人劝,知道她的专业才能也就罢了,偏偏她不止是听不进自己的任何一言,反倒有时故意与她对着干,这样工作别提进行得有多困难,而她干得也越发疲累,颇有些心力憔悴之感,这会儿再听到自己一手奶大的王妃也同样责备,心里忍不住了,提出了自己早已经徘徊在嘴边的辞职报告:

“王妃,老奴也是一把年纪了,再干不动什么事情,没得在这儿拖累小郡主,不如王妃再派个人过来接奴婢的手,以免耽误小郡主的事儿。”

她这话说得好听,可是也掩饰不住她不想呆在贺氏身边的事情,祥阳王妃心里吃了一惊,虽然早猜到她有这样的意思,可没料到她有一日竟然真的会提出来,眼里就带出一丝哀求之意,看着胡氏道:“嬷嬷哪里说的老?当初您能照顾我到大,这份儿恩情我是记挂在心里的。如今惠儿年纪不大,她还不懂事,身边又有人撺掇着,干出不理智的事情来,还要靠嬷嬷帮我扶持着她,还求嬷嬷看在我的份儿上,多替我看顾她一些!”

祥阳王妃一向高高在上,这会儿为了女儿低声哀求,胡氏心里就一软,她从小将祥阳王妃带大,主仆相伴几十年,这份感情不是普通的亲昵,简直可以祥阳王妃就算是她一手照顾到大的女儿般,就是她自已亲生的孩子,也没相处过这么长时间,更别提她放在祥阳王妃身上的心,可比对自己的儿女细心爱怜多了,这会儿听她软语哀求,心里就已经软了下来,同意了大半,不过想到贺氏,到底有些犹豫,祥阳王妃看她表情,心里松了口气,又如小时般拉了她手摇了摇撒娇:

“嬷嬷再帮我一回,我这女儿一向任性惯了,非得您帮我瞧着,往后啊,如果她有什么不听话的,你只管和我说就是,我是您看着长大,她自然也是,你有什么说不得的,如果她不听,往后我也不管了,直接说给她父王听,如果王爷也不愿意管了,您只管回去抱孙享乐就是,我再也不提这些话了。”

胡氏此时也不惧得罪贺氏了,本来她就不想呆,这会儿听王妃求情,心里愿意了,不过到底有些犹豫,可这会儿听祥阳王妃都撂了这话在,哪里还有不愿意的,贺氏那边也是知道好歹,听自个儿母亲都已经放了这样的话来,也深怕父母不再管她,更何况这会儿她又后悔了,如今的事情很多都印证了胡嬷嬷之前说的话,虽然不太好听,可件件都成真了,证明她确实是有本事的,自己如果当初真听了她的话,不计较那几分脸色,恐怕这会儿自己也怀上了,哪里还轮得上周敏耀武扬威,更别说自己还跪着被母亲责备了,听她一走,心里也有些发慌,她身边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她心里清楚得很,一个个跟听话的木偶似的,根本没什么主意,要是少了胡嬷嬷,往后怎么与周敏对抗?

幸亏祥阳王妃替她求情,因此连忙也跟着朝胡嬷嬷跪了下来:“嬷嬷不要与惠儿一般计较,惠儿是真的知道错了,往后还靠嬷嬷指点,您就再帮帮惠儿。”

“使不得,使不得!”胡氏见贺氏这模样,虽然她早就是一直跪着的,不过对准自己的方向时,却是让她心里又是暖和又是有些惶恐,也恨不能跪下来,不过这会儿她却是侧了身子站到祥阳王妃身后去,朝贺尹惠道:“是老奴份内的事儿,您只要不嫌弃老奴嘴舌笨拙,老奴自当为小郡主分忧的。”

祥阳王妃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就朝胡嬷嬷笑:“有什么使不得的,您是一手带大我的,惠儿也当您半个外孙一般,往后还要多靠你费心了。”说完,看胡氏感动的脸色,又更松心了些,知道她是将贺氏放在心上了,又看贺尹惠还一直跪在地上,到底舍不得,连忙就拉了她起来:“好了,别一直跪地上了,这地上凉得很,往后你这身体还得多加调养,才能为建安伯诞下子嗣,那药材的事儿,你就放心,回头,我与你父王说说,看送一些过来,但可千万不能再随意浪费倒掉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尾声(二)

“女儿再也不敢了。”贺氏看祥阳王妃这样费心,到底还是后悔了,要是自己当初不那么任性,这会儿哪里还用得着父母来烦心,不由又是羞愧,又是后悔,任由祥阳王妃将她扶起来,一边满脸坚定的保证。

贺氏这么一保证,祥阳王妃心里倒是信了三分,其实是不信也没办法了,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贺氏都嫁了过来,她只能信任自己女儿,如今也得哄着她,免得到时她倔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到时反倒是她焦头烂额,总归是自己女儿,又是祥阳王府出来的,哪里能真的不管她。刚刚不过是吓唬贺氏而已,平素她也算是聪明,可自己以前宠她,还从未这样严厉过,她害怕也是真的,不过最主要的,却是周敏怀孕的事让她慌恥神,由此可见她是乱到什么地步了。

祥阳王妃叹息了一声,她此时最害怕的,还是怎么将这事儿和王爷交代,两人夫妻多年,别看他一副笑呵呵好相处的样子,实则极为固执,不易听进旁人意见,这会儿要是知道女儿做了这些事,不知道该气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敢瞒着,到时夫妻二人恐怕生嫌隙,祥阳王妃叹息了一声,看着哭啼啼的贺氏,倒是头痛了起来。

晚间的时候,祥阳王妃递了贴子要拜见明绣,不过这会儿明绣对于他们过来可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她如今变了许多,因此接到祥阳王妃想过来给她请安问好的话,只是笑了笑,让人将她母子打发了回去,晚饭也借口他们母女有私房话说,没让他们一家过来吃,她这么做表面看来对贺氏恩宠之极,可是实则连她面都不容易见到,算是明褒暗贬了。不过事到如今,祥阳王妃自个儿心里有亏,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苦笑回去。

祥阳王那边同样鳖了一肚子的火气,那镇南王跟老狐狸似的,防得他滴水不漏,让他连跟叶明俊单独相处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处处压着他一头,叫他心里实在不好受,和上回来的待遇完全是不相同,原本是过来准备当大爷的,结果来当了赔笑卖好的孙子,这巨大的落差让祥阳王惆怅不已, 他这心里欢喜得起来才怪!两夫妻来了一天,一个被人陪酒陪吃陪说话,一个则是完全相反的,根本没人理睬,明绣不见祥阳王妃,周敏则是害怕她起了什么歪心思动手段,因此防她防得跟狼似的,原本祥阳王妃想过去请安的,结果人家说自己刚怀孕身体不好,硬是婉拒了她的拜访要求。

一天之后,两夫妻啥事儿也没达成,祥阳王妃则是成天面对女儿,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只是看她愁眉苦脸的,害她也跟着只想叹气,一件事没办成,反倒得知了这么多内里的消息,她忧愁得不知道该怎么跟丈夫说才好。祥阳王也不愿意这么离开,他还想逮着空跟叶明俊说说话,让他多包容自己女儿一些,虽然这些话越逾了,不过为了往后,他少不得也要厚着脸皮两回,头回贺氏闯了祸,最后叶明俊也是给他面子了,这回公主怀了孕,他能说上两句,以叶明俊的性子,怎么也会给他些脸面,可惜,这镇南王根本不给他任何时间,要么是迂尊降贵送他回房休息,再和叶明俊说会儿话,和另一个姓郑的老头子玩耍,要么就是拉着他说个不停,祥阳王心里郁闷不已,原本第一日过来,准备第二日回去的,结果一个目的没达成,他怒了,跟妻子商量之后,决定再在这儿呆一天,他就不信,这镇南王一天到晚不回家了!

祥阳王妃也欢喜他这个决定,要知道她还决定亲自见见明绣,给她赔礼道歉呢,想来以她出马,好歹明绣能看在她脸面上,原谅贺氏一二——她已经听胡嬷嬷说了,那些给自己女儿和公主两人吃的补药中,几样是进贡来的,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对于孕育子嗣有奇特效用,她之前还想说以自己祥阳王府的势力去采买,如今看来,倒真是想得太天真了些,更何况她还没敢将女儿的事和丈夫说,就怕他甩手不管了。

祥阳王妃主意打得好,可惜她是精明,人家也不会傻得太厉害,明绣一大早的起了床时,早已经康复重新上岗的何翠翠端了洗漱的水进来时,就冲她笑:

“夫人,外头王妃带着贺夫人过来向您请安了,已经来了一阵儿,不过说是怕打扰了您睡觉,难免失了心意,所以一直没让奴婢们吵醒您。”春华说完,向明绣挤了挤眼睛。

明绣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倒是有些啼笑皆非来,没想到祥阳王妃打的是这种主意,想给她施加心理压力,让人觉得她已经过来许久了,诚意可嘉么,还是被所有的下人看在眼里,难道她是觉得,她这样一番作派之后,自己还能再重新与贺氏交好不成?实在是太看轻她了轻吧!撇了撇嘴,明绣看了春华一眼,示意她将衣裳给自己递过来:

“既然是王妃一片诚意,那你直接说我还在睡就是,让她再等着吧。”

“奴婢省得。”春华笑眯了一双眼睛,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这才又看了看明绣道:“既然如此,那您干脆再睡一会儿,奴婢将水端出去,就说您还没醒,过会儿再进来。”

明绣眨了眨眼睛,确实还想赖会儿床,因此懒洋洋的又重新躺回床上,拉了薄被将自己身子搭住,打了个呵欠:“去吧,记得礼貌让王妃自个儿先回去,就说本宫身子不适,心意领了,王妃不必亲自站着。”

春华答应了一声,替她又拉了拉被子,这才端了之前的洗脸水出去,明绣就听到外头春华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妃,这会儿夫人还没醒呢,许是昨晚高兴,玩久了些,您不如先回去吧,夫人醒了之后,奴婢们自然是晓得通知您的。”

那头顿了顿,半晌之后,祥阳王妃才有些尴尬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了,殿下身体要紧,既然还没醒,那咱们母女等着就是,要不过会儿殿下一醒,倒是免得有劳姑姑白跑一趟了。”祥阳王妃看春华一副妇人的打扮,以前也是在认识她的,知道她在明绣面前极有身份,因此说话也十分的客气。

春华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再纠缠,只是又说了两句客气的话,明绣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轻,外头重新安静了下来,要不是知道祥阳王妃母女还在外头,她还相听不到外头有声音,这二人连说话也没有,仿佛真的安静等待着她,怕打扰了她一般。明绣脸重新埋进枕头里,又闭上了眼睛。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周敏已经来请安的时候了,这回明绣没有再推脱不见,反倒是收拾打扮好,让人将她们带了进来。贺氏母女在外头已经站了许久,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祥阳王妃脸上丝毫瞧不出恼怒之色来,反倒是极平静,笑意吟吟的样子,像是才刚来没一会儿般,要不是头上的绢花都结了水气,周敏还真当她们才来不久。

倒是贺氏,到底涵养功夫不到家,虽然昨日才跟自己母亲保证过,但今日一大早的就等了这么久,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她哪儿吃过这样的苦,这会儿脸色已经微变了,不过母亲在身边,强忍着没说话,但到底脸色有些难看,抿着嘴,一笑也没笑,看到周敏时,冷冷淡淡的,倒是祥阳王妃先是向周敏屈了屈膝,丝毫错儿也让人挑不出来。她虽然是王妃之尊,又是贺氏的母亲,照理来说应该算是长辈了,不过周敏再不受宠,也是公主,一些礼仪人家不提,不可能自己也装着不知道,那还真是失了分寸,不过是叫人笑话,这一点,祥阳王妃倒是做得十分好,不过周敏也没受她礼,见她屈膝时,忙闪到了一旁,嘴里还呼着使不得。

这两人客气的笑着说话,明绣看着两人假惺惺的样子,贺氏在祥阳王妃身边呆愣愣的样子,倒比不上周敏和祥阳王妃之间的其乐融融,她侧了耳朵听祥阳王妃温和道:

“公主殿下如今有了身孕,身子精贵,不过许多地方可也得更加仔细注意些,臣妇以前怀着孩子时,倒有些补身子的秘方,如果公主殿下不嫌弃,臣妇过会儿倒是可以让人抄给您身边的嬷嬷,随时吃着,倒也不错。”

“王妃说的是哪里话,我倒真是感谢您了,如今我还是头一胎,许多地方不懂,我娘又是早早过世的,没人教我,要是王妃真能舍得割爱,那我可真是感激不尽了。”祥阳王妃温和慈祥,周敏表现得也不差,反倒是贺氏安静呆在一旁,显得不那么起眼了,衬得这两人,真跟那亲生母女般热闹,保不准对她们不熟识的人,可能还真会误认了。明绣嘴角抿起一丝微笑,气定神闲的看了眼前众人一眼,自个儿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身子往沙发上头靠了靠,看周敏和祥阳王妃二人你来我往的假客套。

第五百九十四章 尾声(三)

第五百九十四章 尾声(三)

祥阳王妃虽然满心的不甘,但面对周敏这样她温柔来一副虚心接受,她话里带刺时又微笑面对的软子法子没有丝毫的办法,再加上明绣在眼前,她也不敢太过份了,到最后只能咬了咬牙,虽然还不甘心,不过也放弃了从周敏身上找缺口的做法。

呆足了两天,不止是祥阳王府有事儿,祥阳王夫妇不敢再多耽搁了,更何况祥阳王妃心里也隐隐明白,这回女儿是真将明绣得罪了,人家根本不待见她,呆久了也不过自找没趣,更何况他们再死皮赖脸呆下去,估计到时更会惹得太子妃不快,祥阳王她心里虽然叹息,不过脸上却还得打起了精神,为着女儿,虽然明知明绣不想见她了,仍旧是厚着脸皮备了礼,走时去明绣那儿请了安,才跟着祥阳王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祥阳王也有些不大痛快,这两日他陪着镇南王讨好卖乖的,难免心力憔悴,在叶家里,他多少也听了女儿的一些风言风语,已经忍了好几日时间了,只是在别人地头儿不好发火,一直等着祥阳王妃与他细说,这准备回家了,他鳖着一股火气,看祥阳王妃还在装傻,硬声给她点了个醒。到了这份儿上,祥阳王妃就是不想说,也没办法了,她也没想过要瞒着丈夫,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才好,知道自己这一说,估计要糟,果不其然,她将事情始末一说出来,还没敢说些细节,只是略略提了提,末了还为女儿添了不少好话,这样也没能阻止得了祥阳王的愤怒,他早已经脸色铁青,再想到这两日自己遭受的侮辱,如今觉着为了一个女儿当真是不值得,不出祥阳王妃意料之外的,他硬声道:

“往后她的事情,咱们也少管了,看来,靠她也是靠不住。”祥阳王妃心里有些不痛快,不过也不敢在这当口触了祥阳王不快,只是面上多少显露了些出来,祥阳王心里怒火直往上涌,勉强深呼了口气忍住了,不过眼里已经少了许多关切,多了些冷意,看着妻子:

“她也是个不着调的,还当自己是在娘家,任性妄为,惹了太子妃不快,往后苦日子多得是。我看那公主,可比她聪明得多,往后我也不求这个女儿能为王府带来什么好处,只求她不要连累卓儿,在咱们百年之后,不让卓儿替她收拾烂摊子,就真不错了。”说到这儿,老王爷疲惫的往车厢后头靠了靠,也不再看妻子一眼,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祥阳王妃心里多有不满,看样子丈夫是已经铁了心了,有些为女儿报不平:

“王爷,惠儿不过年纪小,咱们多教教,她总有一天会明白咱们的苦心,您,您又何必与她计较?”她说完,忍不住想哭,身子呆愣愣的随着马车的走动,一摇一晃的,神情看起来老了很大一头,祥阳王这两日受尽镇南王奚落,有火不得发,她又何偿不是如此,为了女儿,她这两日受的冷遇,简直比她这一辈子的时间还要多,心里难受得很,这落差哪里能说得出来。

“哼!”一听她说这话,祥阳王一股无名火直往心上窜,越想越是心烦意乱,眼睛一下子睁开来,死死盯着她:“你还好意思说这些,不说就罢,一说我就火大,她如今年纪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到年纪大的时候?难不成这年纪小,就要靠咱们来一路来给她收拾烂摊子?我这张老脸也丢尽了!”

一说到这个,祥阳王妃感同身受,也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丈夫一辈子好强,受了这样的委屈,忍到现在才发火,已经是很给她脸面了,当下表情有些讪讪的,也不好再强求,不过想到女儿,还是有些不甘心,哀求道:

“王爷,您看在妾身如今只得她一个女儿的份儿上,就开恩些放过惠儿一回吧!”她说完,哭了起来:“您就看在,已经没了的老2份儿上。”

说到已经死去的儿子,祥阳王神色也有些焉焉,他这辈子有妻有妾,可是儿子唯有正室所出的两个,再加上两个儿子都争气,因此他对两个儿子很是上心,没料到意外没了一个儿子,况且这儿子是以那样一个方式没的,更是让他心里痛了几分,听妻子提起老2,他神色间软了下来,叹了口气,看妻子眼睛里露出的喜色,只是盯着她看:

“你自己决定吧,惠儿的事情我也不说了,知道你身边一向只有她和老2陪着,你多疼几分我也明白。”祥阳王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不过你也该知道,以她这样的性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咱们可以拼着老脸不要,替她收拾烂摊子,不过往后要是你这么惯着她,连累了卓儿,到时吃了苦头,你自个儿心里也应该有个准备,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该如何取舍,我想你应该清楚得很,我如今也不希望她给咱们王府带来什么荣耀,只求她不给咱们带来灾祸也就是了,只盼咱们未来的帝后能性子大度一些,不然,你还是迟早有个心理准备!”说完,叹息了一声,他将头歪在一旁,不说话了。

祥阳王妃脸上神色变换,有些阴晴不定,想到自己的大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从小大儿子不如小儿子与女儿和她这么说,但到底是自己肚皮爬出来的,她可能没这么宠老大,但若说心里最看中的,那无疑就是这个儿子无疑,到了关键时候的取舍,她一下子拿下主意了,为了不连累老大,女儿那,自然是要放一放了,祥阳王妃咬了咬牙,虽然女儿她喜欢,可说到底,还是儿子最重要,如今她又只得老大这么一个独苗,要真出了什么事,不止是她承受不起,连祥阳王府也同样承受不了!

“妾身明白了!”

“你要真明白才好!”祥阳王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不忍心,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前段时间惠儿让人带了家书回来,你我都看过,这回过来,我心里也有数,恐怕之前太子妃等人才受人行刺过,之前四皇子又暴病而亡,其中要说没什么关系,你信不信?”

祥阳王妃脸色一凛,回头看了丈夫一眼,脸上带着震惊之色,说不出话来,祥阳王看她听进去了,松了口气,幸亏车上只得夫妻二人,没有旁人能听到两人的私密话,这些毕竟是大逆不道的说词,被人听了去,就是一桩祸事儿,不过就算是车上没人,他声音也又压低了许多:

“你别看此时太子妃对公主还没什么异样,那只是因为她恰巧怀了孩子,估计心里太子妃还是有芥蒂的,只是这会儿有隐患,还看不出来而已,之前惠儿常写信回府,应该是惹了太子妃不快,这回咱们夫妻冒昧前来,你受冷遇的原因恐怕不止那么简单。”祥阳王果然不愧老奸巨滑,虽然这回被镇南王拦着,没能从叶明俊那儿问出什么来,不过他就只是三言两语的猜测,也将事情摸了个大概出来,看着妻子,表情感慨:“咱们之前恐怕犯了皇家大忌,所以我才说,你太过管惠儿闲事,恐怕将咱们王府一家老小的性命,给管了进去。”

祥阳王妃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她开始还没真想到这些,如今听丈夫一说,当下心里慌乱无比:“难怪这回太子妃对我表情有异,虽然公主怀了身孕,太子妃高兴,可也没有特别关切她的模样,原来如此,我之前真是糊涂了。”看明绣好说话,还真忘了她身份,开始听丈夫说自家会有大祸时,她还不以为然,如今想通透,身上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祥阳王叹息了一声:“福祸相依,本身惠儿嫁过去,就该收敛一点,可她偏偏还如未出阁时一般,原本我还在她身上抱有希望,如今看来,是不敢去想这些,只求不要连累到咱们祥阳王府,要早知她如此,只嫁她到身份门第低一些的人家,至少她再任性,也不可能给咱们家带来大祸,唉!”

祥阳王妃说不出话来,不过心里倒是有些赞同起来,想到贺氏的表现,到底还是死了心,在她心里,女儿虽然重要,可万万是比不上儿子的,如今有了决择,该如何做,已经是极明显的事情了,此时不与她撇清关系,他日贺氏再胆大妄为,连累娘家时,估计她后悔也晚,倒不如此时狠了狠心。

这时贺氏并不知道自己父母已经是放弃了自个儿,虽然那日认了错,不过还是她自个儿的父亲了解她,江山易改,本性还是难移,要想一朝一夕就改变,哪有那么容易?她虽然极力要让自己变一些,不过看到周敏越来越大的肚子,自己身上还是没个消息,虽然那日之后,祥阳王妃使了人再送药材过来,但回信就见少了,她还照着之前般,几日捎封信去,原本祥阳王妃是每封信都要回的,可是如今,十封信见得回一封,就不错了!更何况回的这一封里头,少了以往对她的教诲与出主意,只是淡淡的几句让她保重身子。

第五百九十五章 之后

第五百九十五章 之后(一更)

贺氏心里不习惯,但此时已经嫁了人,一切皆不由自已,更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母亲对她冷淡了,她就能去撒娇卖乖,这会儿没了这些条件,只能在心里鳖着,去信却是更多了些,偏偏她去信越多,祥阳王妃回信越少,正在贺氏着急时,胡嬷嬷一句话将她点醒了过来:

“王妃许是因为上回的事与您生了气,毕竟王妃没了脸面,又肯定被王爷指责,您不如自个儿改变一些,让王妃看到您的转变,母女二人再回复以往的亲密,岂不是比现在去信更多,惹恼王爷对您不管不顾来得更好?”

贺氏恍然大悟,虽然还不甘心,不过此时周敏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这会儿已经是九月秋了,皇帝陛下带着皇后避暑才刚走不久,周敏三月初时查出有一月身孕,这会儿已经是快八月身孕了,镇守在叶家的太医与她诊断过,说是最多不出两月之内,她就会生产,随着周敏产期的临近,再加上她每回出现时前呼后拥的种种威风,贺氏再联想到自己这边的冷清与不受重视,也跟着焦急了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去纠结母亲生不生自己气的问题,眼见着叶明俊等人也全围着周敏转,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偏偏还没人会来安慰她。

明绣这会儿注意力也是放在周敏身上,这是叶明俊的头一个孩子,她要说不重视那是假的,不过说到特别重视也没有,毕竟她还没到能将对叶明俊的感情与重视,一并转移到他未出世孩子的份儿上,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容易亲近与重感情的人,当年的叶明俊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才让她心里真正的认同这个兄长,周临渊的感情路也并不那么一帆风顺,也就是到了如今,两人孩子都满地窜了,她才将周临渊放进了心底,对这个即将出世的侄子虽然期待,不过还没到为了这个小宝宝到寝食难安的时候,儿子跟着隆盛帝等人过来的时候,她多少还是忽略了周敏一些,等周瑞宁等人一走,她才重新将目光放回了周敏身上,这一放回来,就看到周敏超乎寻常的大肚子,倒是将她给吓了一跳了。

“我瞧周敏生这一胎恐怕有些困难。”晚间时候,明绣趴在周临渊身上,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儿子走了之后,她精神就有些不大振作,总是提不起神来的模样。

周临渊看她这样子,忍不住就拍了拍她脑袋:“你管她这么多,反正她生不出来,还有旁人会替你大哥生孩子就是。”

明绣一听这话,就白了他一眼:“她好歹是你妹子,干嘛说话这样!”更何况虽然对周敏不见得有多亲密,可总归都是女人,看她这模样,还是忍不住有些同情,一听周临渊说这话,就想到当初自己生孩子时的艰难,难免感叹了一些。

“冯氏当初可没当过我是周敏兄长而下手心软几分!”周临渊冷哼了一声,小心眼儿的翻起了当年的旧账。

知道他心里的纠结,提到冯氏,明绣心里也有些不爽,不过如今人都死了,再说也没什么意思,她叹息了一声,想到周敏比之前胖了不止一圈儿的身形,还是多少有些担忧,周敏当初恐怕是十分忧心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能明白她的心情,毕竟已经是双十年华,在人家眼里,已经是高龄孕妇了,好不容易得一个孩子,还能不宝贝儿着?明绣之前也没怎么注意到她,估计每日宝贝得过了,一天到晚的补,这会儿补过头,整个人看起来胖得很,那肚子也大,比起她当初来说,简直一个也能抵明绣两个了!当初明绣生孩子时,虽说有冯氏等人手脚的原因,不过当时她生孩子头胎本身就困难了,那种苦头她吃过,十分难受,周敏如今肚子比她大了一半,可以想像生孩子时该是有多难受了。

周临渊明白她的心思,想到当初她生孩子时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第二日周敏过来请安时,明绣顿了顿,赶紧让人将她扶了坐下了,看她连走动也吃力的样子,将人挥退了下去,只留了春华一人,想了想,还是当着贺氏的面,和周敏正色说道:

“敏儿,不是我这做嫂子的有意刻薄你。”她一说这话,周敏白胖胖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犹豫之色,连忙站了起来,明绣摇了摇头,让她又坐下了,看她连挪动都费力的模样,心里又叹息了一声,这也是她如今还要周敏过来请安的原因,这么大肚子,平素她吃补品多,又在意这孩子,运动得少,这时候可没什么剖腹产之类的手术,纯粹靠自己生,她光吃不动,这么大肚子,能生得出来才怪,也少不得她背上一个不体贴的名声了,指不定周敏心里怎么埋怨她了。一想到这儿,明绣苦笑了两声,也不管她心里如何想了,直接就开口道:

“你如今身子重了,眼见着临产期要到了,本来这话我不应该说的,但少不得今日也要说一回。”

她脸色一严肃起来,周敏就心里发怵,要知道她如今虽然过来请安,可是万事不做的,一到明绣这儿就坐着不愿意动,双手护着肚子,深怕有人要害她的模样,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她心里更是珍惜在意,虽然明绣对她好,不过周敏在宫中生活多年,十分清楚表面看着好的人,说不定背后才是要命的,要知道她自己曾经就做过这样的事,将心比心,自然更防着别人一些,明绣如今虽然对她不差,可是想到自己母亲以前对她的种种好歹,周敏难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现在她是清楚知道,自己这会儿小人一些,总好过往后失了孩子暗自懊悔!

在周敏看来,如果明绣是个小心眼儿记仇的,有心想从自己身上捞回以前母妃冯氏在她身上所有的亏欠,那么她如今看着对自己好,但自己防着她一些总没错,如今的她与明绣做了妯娌,也知道夫妻间的事儿并不是自己以前以为的那样,黑是黑白是白,叶明俊看重妹子重过自己,她就拈酸吃醋,如今嫁了人之后,各种烦心事儿堆在一块儿,她才发现以前自己计较的,真没什么意思,自己不害明绣,可防人之心总少不了的。换句话来说,如果明绣真是个好的,那么自己这么防着她,显然她也是会理解自己的,毕竟自己肚子里还怀着叶家的头一个骨肉,她自己当初生孩子时吃过不少苦,当时她专房独宠,如今自己身边还有个贺氏虎视眈眈呢,要是她不小心,往后出了事儿,不止是她承受不起,想来明绣也会遗憾。

就这两样心思,让周敏觉得自己小心些是没错的,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会儿宁愿得罪人,往后再来赔不是,也比以后自己空余恨来得要强,因着这些原因,她防周围的人防得跟什么似的,轻易不肯沾一些旁人的东西,这会儿听明绣一说话,周敏就有些忐忑,不管如何,她这几个月以来做得是有些过了,叶明俊对她这个妹妹的态度如何,许多人都是看在眼内的,要是她真不满了,叶明俊就是再看中自己,还能越得过这唯一的妹子去?

这些苦头,她多年前就吃过了,这会儿毫不怀疑自己与明绣比起来,绝对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别说她还喜欢叶明俊,就算不喜欢了,她这会儿也没有与夫家闹翻与傲娇的本钱儿,叶明俊要是不给她撑腰,一个女人不受宠,又带着不受重视的孩子,结果想也知道如何,叶明俊又不是只得她一个女人,还有个贺氏求神拜佛的恨不能替他生呢!要是换了以前,她母妃冯氏在世得宠时,她大不了抱着孩子进宫哭闹几回,想来以那时隆盛帝疼她的程度,两人大不了和离,自己带着孩子单过,隆盛帝以前当她是个宝,可如今连当她是根草也懒得费神,别说和离了没地方去,没人收留,估计要真说了是和离,隆盛帝丢不起这个人,说不定还会赐三尺白绫给她!

想到这些,周敏心里也难免黯然,本来怀孕的妇人心思就重了些,这会儿因明绣说了两句,倒是往深了去想,越发自己吓到了自己。

明绣叹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也懒得与她再多费唇舌了,自己一片好心提点她,说不准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暗害她了。一想到这儿,她眉头就忍不住皱了皱,也懒得再看周敏臃肿的身形,只是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看到摆放在她面前已经煮过袪腥的牛奶,到至今还未动过一口,心就冷了些下来,虽然周敏肚子里怀的是她大哥的孩子,可这会儿因着有周敏这么一个当别人好心作驴肝肺的老娘,她也没了爱屋及乌的心思,嘴里淡淡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临产的时间到了,你看看你屋子里的人准备好了没有,还有没有缺漏的地方,让人都给补上了,至于稳婆等…”

第五百九十六章 二更

第五百九十六章 二更

周敏听她这话,并未说出什么要自己害怕的事情来,虽然明绣目光放在牛奶上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快之色,但总没有硬逼着周敏喝下去,周敏还真怕她要自己喝了,自己还不好拒绝,这会儿听她语气淡淡的,虽然知道她心里不快了,但天大地大,总没有自己的肚子上,就算这会儿让她不快了些,想来叶明俊看在自己肚子的孩子份儿上,不过是不喝东西而已,到时就借口不舒适,叶明俊也不会因这点小事就恼了自己的。

她松了一口气,不过听明绣说起接生婆的事情来,心里就害怕,深怕她要说帮自己找这些婆子,心里不放心,再加上明绣就算是要找,也不过是进宫里向皇后讨要,皇后是恨她娘入骨的,当年因她娘还流过几回产,估计早将冯氏恨透了,哪里会真心帮她,说不准还会背后下绊子——叶明俊可不是皇后的大哥,叶家要不要绝后,估计她是完全不在意的,说不准往后为了她儿子孙子的继位,不培养外戚,她还巴不得叶家绝了后才好,因着这种种原因,哪里会让自己好过?倒不如她自个儿拼着得罪人,从宫里找了往年她信得过的嬷嬷,才放心得下。

“哪里敢有劳太子妃挂心,妾身这肚子可当真是沾了天大福气,可不敢再劳烦您了,这稳婆妾身身边的嬷嬷倒是有几个旧年熟识的姐妹,早已经是介绍给妾身了,妾身当时托不得,也就答应了下来,倒没先回了您,是妾身的不是了。”周敏自从四皇子一死,整个人立马就变得低调了不少起来,站起身困难的向明绣福了福礼,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她身后一个老婆子听她这么说,脸上倒是露出诚惶诚恐之色,连忙站出来,冲明绣跪倒了在地,口里连连请罪。

明绣就冷笑了两声,没想到这对主仆倒是给她下起套子来,漫说她没有必定要管周敏闲事的心,就算是有,难道这两人真以为这样,自己就插不进手了?

“既然你早有安排,我也不多说了。”明绣漫不经心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牛奶抿了一口,眼皮垂了下来,看表面还是淡淡的,不过周敏知道自己这样防着她,是显然令她不痛快了,到底还是有些尴尬,她没说坐,自个儿也不敢真坐下去,她自怀孕五月之后,小腿就开始一路发肿,这会儿站久了,腰酸腿涨的,偏偏不敢说出来,再想到明绣如果真要整治她,法子可多的是,心就往下沉了沉,脸色微微发白,也不说话了。

看了周敏阴晴不定的脸色一眼,明绣强压下心里的不爽快,虽然知道周敏自个儿怀孕与自己不相干,她害怕别人阴她也是常理之事,可任谁一腔好意被人怀疑,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更何况在这古代来说,自己要做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之前出钱出力又出东西的给她保胎养身子,这会儿眼见着要生了,就开始防起自己来了,这要是换了别人出会不痛快,明绣难得有个好身份,这会儿幸好是我的地盘我作主,不用去看别人脸色,因此心里有不痛快,脸上就可以露出几分来:

“不用**心也就罢了,想来你那肚子里的孩子,你是看得金贵得很,既然如此,我这儿的药材也不送了,免得哪天出了个什么好歹,旁人还说我这出嫁小姑容不得哥哥房里人了。”帝话已经是明着在打脸了,周敏脸色当下一白,看了明绣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身前还跪在地上的婆子身子抖了抖,不过这是上层两个人物掐架,哪里是她能劝得过来的,就是她有心,也是无力的。只要她自个儿安静一些,免得神仙打架,牵连到她这凡人就不错了,因此跪得越发齐整了些,屋里顿时安静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局外人般的贺氏见着这情景,难免眼里就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之色,太子妃送的补药,可不是外头能买得到的,那是贡品,是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要是周敏得宠,皇帝陛下还能从手指缝间溜些给她,不过一个快被遗忘的公主,年年帝后二人过来,连想都想不起她来,根本没召见一回,这些东西对她照样是金贵不凡的,自己之前一时没意识到这些,如今享不到这些福,只能见天的看着那些保胎药如流水似的送往周敏楼边,这会儿她自个儿搬起石头砸了她自己的脚,难怪贺氏高兴坏了。

祥阳王妃可是给贺氏撂下过狠话,让她不能轻举妄动的,别看贺氏有时候糊涂,可是关键时候还是能分得清大局的,周敏肚里的孩子是众望所归,她就是羡慕嫉妒恨,也是不敢下手的,是儿是女还不敢肯定,她又没这么傻,将自己给赔上去,偏偏周敏小心眼儿,像是谁都对她肚子虎视眈眈一般,这会儿看她吃亏又难看的脸色,贺氏嘴角边就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

周敏自然也知道好歹,明绣开始送来的药材,她也查过,确认没问题了才敢吃,就是因为有了那些珍贵药材,她这一胎怀得还算安稳,也没出现过落红等情况来,原本她都吃习惯了,习惯这东西十分可怕,自己没吃到这东西以前,那是安份守已,心里清楚这不是自己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就不会多想去要。可是如今自己喝了快一年,每日都喝习惯了,明绣突然说不给了,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但到底说不出什么好歹来,只能不甘愿的福了福身子:

“妾身谢太子妃厚爱,这…”

“好了好了!”明绣看她白白胖胖如包子似的脸,就不耐烦的挥手,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就怕自己火气忍不住朝她涌了出来,虽然不喜欢她,但她到底还是个孕妇:“宝贝孩子就赶紧回你屋歇着去吧,反正要生了,往后也不用过来了,你既然担心,就好好养胎就是,我这儿也没什么需要你们侍候的,贺氏也不用过来了!”

周敏脸色尴尬无比,听明绣这么说时,心里倒是真松了口气,她如今身子重了,连挪动都费力,只是明绣没发话,她只撑着身子过来,其实早就不想动了,这会儿听明绣这么一说,她心里哪有不情愿的,连忙就福了一礼:“妾身领命。”

相较于她的痛快,贺氏心里就有些不太情愿了,她还记得祥阳王妃的叮嘱,要她和明绣打好关系,自己往后才会得利,如今明绣不好亲近,也就只有早晨请安时能见着一次,如今因周敏的原因,自己的机会也被取消了,她不敢对明绣说什么,不过却恨起周敏来,一想到自己因她被迁怒,心里就说不出的憋屈,好半晌之后才眼泪花花的闷闷答应了一声。

看周敏要被下人扶出去了,明绣也懒得看这两个女人的脸色,不过想到了一件事情,还是开口问:“对了,既然你稳婆已经找好了,这御医令还需要么?”

周敏有些犹豫,刚刚还拒绝了明绣好几次好意,这会儿再拒绝,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但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不愿意要御医令这个几乎是已经被贴上了太子标签的太医,这老头儿医术虽说,不过要是被周临渊给收买了,到时她生产给她来两下,可是够她吃不了兜着走的,当年她在内庭,可见过冯氏买通好几个太医,当年隆盛帝宠爱的几个妃子中,就是有好几个身世不凡的,因生产时难道而死,最后还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这些事情她从小司空见惯,这会儿难免留下阴影,犹豫了一下,有心想拒绝,可是又怕明绣翻脸,倒是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明绣见她这样子,心里就难免火大,不过还是强忍着,反正都已经不管她了,索性都一并不管了,是她自个儿的选择,就是大哥那儿她也能交得了差了,因此也懒得多说,干脆松了口:“你都自个儿找信得过的吧,叫身边人好好侍候着,赶紧回去吧!”

原本以为她是要塞人过来的,可没想到明绣就真是随口一提,自己还没说话,她就算了,周敏喜出望外,也顾不得自己身子重了,托着肚子就辛苦对她福了一礼,见明绣没回头,虽然有些忐忑,不过仍掩不住欢喜,和贺氏出去了。

等这两人一走,屋里侍候的下人们就去了一大半,明绣略有些疲累的揉了揉自己脑袋,眉头还微微皱着,春华见了这情景,原本她温柔大方,不爱说人好歹的,这会儿也忍不住怨怒:

“公主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夫人您何必与她们计较。”

“算了!眼不见,我心也不烦。”明绣也知道当年春华看到的那情景,对于二皇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两人心里都有数,再加上明绣的心思春华是看在眼里的,未免就生出周敏不知好歹的感觉来,这会儿倒有些替她打抱不平,不过最后看她疲倦的样子,到底有些心疼,又生性敦厚不愿意说人好歹,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边的事儿,站在沙发后,替明绣轻轻的揉起脑袋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三更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三更(补更)

春华力道轻重合适,明绣没一会儿眉头就松开来,好半晌之后抬头看她皱起的脸,忍不住笑:

“怎么我不生气,你还不舒坦的样子?可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么!”

“夫人这话可不兴乱说的!”春华一听她这么一说,脸孔当下涨得通红,幽怨的瞪了她一眼,知道明绣是开玩笑的,屋里幸亏只得自己两人,其余侍候的婆子都送周贺二人去了,要是被人听见,又是一桩罪过,她脸颊烧得厉害,嗔道:“奴婢做不成,做不成那内侍,您也别与奴婢开这样的玩笑,要是被人听了去,传到皇上耳朵里头,可是麻烦大了。”说到这儿,春华忍不住脸色白了白,又看了明绣一眼。

明绣之前也不过是开玩笑的,如今看她这么紧张,才想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来,前世时开玩笑的话,如今却是大逆不道,她叹了口气,拍了拍春华的手,也不再说什么了。

虽说没了周敏的事挂在心上日子闲了些,不过也有好处,至少没以前的紧张与担心了,周敏自那日请安之后,果然是将养了一个月的时间,听说她担忧孩子,日日都是躺床上的时候居多,许多时候根本不愿意动弹,深怕伤到了孩子,明绣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不利于她生产,不过想到自己的话她又听不进去,不过白费唇舌反倒招人不满,因此也熄了要劝说她的心思,虽然知道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不过到底是妇人头胎,之前说了不要御医令待产,但明绣总还是会让御医令过去瞧瞧,周敏自个儿也不知从哪儿搬了个老大夫过来守着,就安排在御医令住的地方,御医令那老头子几回露出过不满,但明绣想着周敏怀孕产子,到底还是暗示他忍耐一些,往后等周敏生完,将这人送回去也就是,御医令这才勉强同意被人占了地盘的地实,没有再哀怨异常的样子了。

十月末时,周敏已经怀胎足月,不过长得倒是一肥二胖,脸色红润的样子,但肚子却是十分大了,明绣看着担心,不过看她没有不适的样子,倒是松了口气,只是这会儿周敏倒是傲娇了,以前从未使过争宠的手段,如今倒是一一使了出来,叶明俊在贺氏房里过夜时,她总会使人去找,一会儿头疼脑热了,一会儿又肚子不舒坦,多弄几次,贺氏就开始咬牙切齿了。

贺氏来跟明绣告过几回状,明绣都安抚了她回去,只说等周敏生完孩子再计较这些,如今看她肚子,总要顺着一点儿,毕竟怀孕的妇人性子不定。不过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坦,何翠翠虽然话不多,可了解明绣性子,一杯花蜜递过来,再顺着她性子抚几句,明绣生出来的不满也就消了去。何翠翠刚坐过六十天的月子才出来侍候她,她生了个儿子,杜家也算有了后,杜铭的老娘早在她怀孕时就从京城赶过来照顾她,本来就看在杜铭大了她许多的份儿上,对她这个儿媳妇体贴周到,简直是比对自己亲闺女还要好,如今看她给自己杜家留了后,简直是快将她当祖宗供起来了,每日三餐几乎不要她插手,都是杜铭老娘自个儿烧饭热水侍候儿媳的,连坐月子,也硬是比别人多坐了些时候,就怕她落了病根儿,体贴细心得让明绣看着也替何翠翠高兴。

杜铭娶个媳妇儿不容易,他老娘心里又是感激何翠翠,再加上何翠翠性子也好,两婆媳相处得比亲母女还要好,杜铭老娘一有什么事儿,不管这对夫妻是因何时争拌两句嘴,有时明绣都觉得不过是夫妻间偶尔生出的小摩擦,可不论如何,杜铭老娘总是将儿子臭骂一顿,要是看何翠翠难受了,时常还要举起扫帚追着儿子打,一边打一边骂,总是时常有的事儿,可怜杜铭一个大老粗,一大把年纪了,如今都当爹的人了,还被老娘打!再加上他如今有了儿子,当爹还没顺手,有时抱着没注意,或者小孩子家哭两声,他娘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了再说,如果他要分辨,小孩子哪有不哭的,他娘就冷笑两声,出来时手上总拿着凶器,要么是扫帚,要么是其它棍棒,更有甚者可能是他自个儿的佩刀!追得杜铭满院子跑,让人笑话看了不少,如今在护卫中,是完全抬不起头来了。

明绣想到这些,忍不住就想笑,杜铭老娘是将何翠翠捧到手心上了,她也为何翠翠高兴,嫁了这么一个婆家,丈夫比她年岁大些,好不容易娶到媳妇儿,将她当宝似的含嘴里都怕化了,别说打骂,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深怕自己做得不好,从没逆过她意的,杜铭老娘更不用说了,就是亲娘有时也不一定做得这么好,当初她果然没看错,原本以为周临渊对自己不错了,可如今一相比,她就突然间发觉周临渊对自己各种不好了。

“对了翠翠,你婆婆听说昨儿又追着你夫君跑了,这是怎么了?”明绣忍着笑,问了出来。屋里几个丫头婆子,包括一向不爱听这些小道消息的春华,忍不住都竖着耳朵听,边听边还忍俊不禁的样子。

“夫人!”何翠翠一说到这儿,脸孔就涨红,小眼神儿飘着看了明绣一眼,满脸的窘迫。她才来上工没两日,本来她婆婆丈夫都不让她过来做事,要她再歇息一段时间的,不过她哪里坐得住,再说都惦记明绣整整一年了,这会儿好不容易过了两月,反正儿子有婆婆照看着,比自己还细心,她也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一过来,明绣最近就爱拉着她问话,每回都问得她羞窘不已,偏偏她唬谁都不愿意有丁点儿事瞒明绣,每回都被她问出来,这回听她一问,何翠翠只感觉自己脚趾头都要卷起来了,偏偏明绣拉了她手摇着央求:

“好翠翠,赶紧和我说说吧。”她这副撒娇的样子,何翠翠哪里受得了,连忙就红着脸说了次。

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杜铭烧了热水给她洗澡,水温虽然说刚好,不过杜铭老娘却怕何翠翠洗澡凉着了,就说儿子没在边儿上守着,毕竟妇人刚坐月子出来,要落下什么病根儿不好了,越说杜铭老娘越生气,自个儿又重新烧了热水,边上候着等她泡了水稍凉些又倒了刚烧烫的热水进去,照顾着何翠翠起身穿了衣裳了,才找儿子秋后算账。

杜铭老娘的脾气跟杜铭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是有火气藏不住的,如果当时发泄出来了,那就好,代表雷声大,雨点小,可是她能忍了这么久,这才去找儿子,杜铭哪里讨得到好,追得那小楼附近的人都看见了,还是提的烧火钳追的,杜铭身上好几个印子,狼狈不堪,昨日晚间发生的事儿,今天就传到明绣这边来了。

听何翠翠说完,众人都忍不住笑,末了,有个小丫头才羡慕道:

“翠翠姐,你命真好,杜统领人好,没想到你婆婆也这么好。”她们脸上都掩饰不住的羡慕之色,几个成婚的婆子人人脸上都露出郁闷羡慕之极的神色来,这年代老公还有替自己烧洗澡水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更别提婆婆还这么好,她们家的婆婆,一个个老不死的,恨不能将媳妇儿熬成人干还好,哪有这么体贴,当下都觉得妒嫉不已,暗自嫉妒何翠翠眼光好,挑了这么一个原本没人要的男人,没想到竟然是掉了蜜罐子里。

“往后你们说不定还比我好呢。”何翠翠这会儿生完孩子,又被明绣等人笑了两天早上,也不像之前那么害羞了,朝几个小丫头笑了笑,那几个小丫头当下脸上如染了红布般,赶紧躲到后头去了,留了明绣看着更是欢乐。

这样的日子轻松又好,还不用去担心周敏的事,倒也是真不错,她还是喜欢这样悠闲的日子多一些,虽然人懒散了,可不用一天到晚的琢磨事情,没得将人也给累到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起周敏的事情来,明绣脸上的笑就不如之前那么真切了,何翠翠看得分明,倒没说什么,唯有春华在笑:

“希望公主能一举得男,咱们建安伯也算是有后了,夫人也会安心不少。”

其实儿子女儿明绣都喜欢,不过这时候古代的人来说,有个儿子还真是会好不少,至少安心,能传宗接代,也不用被人指着鼻子骂断子绝孙,况且闺女远嫁,一年到头也回来看不了娘亲几回,这会儿交通工具落后,要是嫁得远了,估计十年八年的也只是打发人送些礼回来,见不着一回面,许多人嫁了女儿出去,怕母女再无相见之日,这会儿女人家地位不低,就是想娘家,也要得婆婆同意才敢回去,嫁人之后一切以夫家为主,哪里还敢去想老娘想她不想,这样的煎熬,想着就叫人揪心。说是替别人家养的一点儿也没错,自己如珠似宝的,结果养大了,却是让别人去享福,侍候别人,估计放谁身上,也会想不通,就拿明绣来说,生闺女与儿子,一个远嫁侍候别人,一个找了媳妇儿来侍候自己,她还是愿意自私一些,儿子就在根前儿,让人家来侍候还是好一些。

第五百九十八章 四更、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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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章 四更、五更(两更合一)

不过说到这儿子女儿的问题,明绣倒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摇了摇头:

“我看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何翠翠就看了明绣一眼,她跟明绣之间关系不是普通主仆可以比的,因此有些话她也可以说出来:“奴婢瞧着公主怀孕之后人虽然长丰腴了些,不过倒像是面貌漂亮了不少。”

她这么说时,明绣就忍不住笑:“哪里是丰腴,明明就是长胖了!”

这话除了她和周临渊之外,旁人还真不敢说,春华听她这么说,想到最近周敏如吹了风般长的身体,比起以前纤细的身材来说,确实是胖了不止一半,如今瞧着整个人也臃肿了不少,难为周敏不但不觉得害怕慌张,反倒一脸幸福的模样,何翠翠也忍不住抿嘴笑。

“不过容貌倒真长好看了些。”何翠翠也忍俊不禁,但仍是开口道。

周敏虽然长得胖,不过面容光滑细腻,柔嫩得如上好丝缎般,一般妇人怀孕时脸上总会长些斑点出来,她是丝毫也没有,没有因为怀孕而变丑一些,反倒是长好了一点,何翠翠看明绣歪头看自己,也就接着说道:“我婆婆说,怀孕时容貌不丑反倒长好看了,一准怀的是女儿。”她顿了顿,看明绣没有不悦的样子,又说:“奴婢看公主肚子是圆的,老人家说肚子尖可能才是儿子,公主这回,恐怕是要失望了。”说到这些生男生女的问题,春华是已婚妇人,自然听得仔细,小丫头们往后也是要嫁人的,因此也认真的记在心里。

明绣点了点头,她早已经得御医令回过话,说周敏肚子里的可能是个女儿,因此听何翠翠这些话,丝毫不失望,民间流传下来总有些简单却是有效的法子可以判断这些事情,杜铭老娘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能知道这些一点也不奇怪,偏偏周敏这会儿还以为自己肚子里怀的是儿子,她没经验,估计看她那模样,周围的人也不敢说实话,因此一直耽误到现在。

正说着周敏,到晚间时,就有丫头慌慌张张的过来回话,说是周敏这儿发作了。

明绣正张罗着吃晚饭,难得今日周临渊没有办公,下午时分就回来陪她了,这会儿偏偏发生周敏的事情,在陪老公与对周敏吃力不讨好间,她几乎想也不想就选择了下来,只是对人说道让她们好好照顾着建安伯夫人,自个儿则是陪着周临渊用完了丰盛的晚饭,这才收拾了起身往周敏那边小楼走去。

周临渊是不可能会去看周敏的,他难得有一日休闲时间,隆盛帝如今越发的跟儿子较劲,将所有事情都堆给周临渊做,也不怕来来回回让下头的人麻烦,而周临渊为了不在朝中也掌握朝中的事情,为了让以后儿子周瑞宁继位更顺利一些,也就只有任劳任怨了,这份看奏折的工作可不轻松,一天累得跟狗似的,再加上还要跟着郑老道修习武功,一天回来精力也少了不少,他跟周敏名义上是同父异母兄妹,实则两人比陌生人关系亲近不了多少,明绣也不愿意让他再劳累,因此吃完饭,他就歇在了房间里头。

还没走到周敏小楼那边,远远的就听到了那声嘶力竭的尖叫,明绣皱了皱眉,回头看来送信的丫头:

“才发作多久?怎么叫成了这样子!”

那丫头约摸十八九岁的模样,在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算是偏大了,原本此时大周朝女子大多十五六岁出嫁,下人要晚些,最多也不过留两年,十八岁就会配人,以免有伤天和,这姑娘看起来都快二十了,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除了宫里的宫女得留到二十五岁外放之外,几乎没有哪户人家会将丫头留这么晚的。她跟在周敏身边,明绣也就猜得出她身份来,能被周敏从宫里带出来,想来是她倚重的,打发她来报讯儿,也不奇怪了。

“回太子妃的话,公主未时初就已经发作了…”她看了明绣一眼,也不敢隐瞒,有些小心翼翼的就说了出来。

这会儿已经是荗时末了,足足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也就是说有六七个小时了!明绣又惊又怒,当下加快了脚步:

“糊涂!你们怎么不早些过来报信儿?”居然瞒了这么长时间,听着这声音,估计是不好生出来了,难怪才想着过来找自己,明绣气得胸口疼,说不出一句话来,旁边何翠翠看她脸色不对,连忙上头扶了她手,搭把力,将她半扶半抱着往前头走,一边冷静问:

“建安伯去问了吗?”

“回了的。”那丫头估计也知道有些不妥当,明绣问话,没敢回答,不过何翠翠问她这问题时,却是非快就答了出来,一边看了明绣铁青的脸色一眼。

明绣当下就是明白过来,估计是叶明俊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不想自己再过来跑一趟,毕竟这会儿已经是十一月初了,天气凉了起来,空气中渐渐飘起了雪花,他可能是体贴不想自己跑一趟,或者他根本慌乱之下没想起自己来,明绣又气又急,忍不住冷笑:

“这会儿知道想起我来了,我看着你们公主这么能干,还以为这生孩子的事情她早已经成竹在胸了呢!”

那丫头听她说话带着怒气,也不敢搭声,毕竟这事儿确实是周敏不地道,害怕人家伸了手,不过这回却没想到闹了这么一个局面,开始她们本来是想过来通知明绣的,可是周敏一直咬牙撑着,如果没她吩咐,下人就是胆子逆了天,也不敢瞒着这些,明绣心里清楚得很,这回生气之后,反倒不像之前那么赶了,反倒是脚步慢了下来,那丫头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却偏偏不敢催她,明绣看她着急得脸色通红的样子,冷笑了两声:“反正她啥事儿都料到了,一切皆在她掌握之中,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慢慢等着,干脆只等抱侄儿也就是了。”

“殿下,殿下,奴婢求您了,公主只是生孩子昏了头而已,并不有心想瞒着您的,求您看在伯爷的份儿上,就去一下吧。”她说完,忍不住哭了起来。

明绣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而已,到底还是没折转身回去,春华替她抖了抖大氅上的雪沫子,又将帕子替她搭上了,深怕她着凉,一边有小丫头撑着伞,一行人倒不像之前走得急匆匆,连伞也没时间打的模样了,那丫头虽然看她模样着急,不过到底是快到周敏小楼了,再加上她到底是在走,并不是真折转回去,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头。

好歹总算是已经到了周敏楼下,那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叫声听得明绣浑身直发寒,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四周安静异常,更衬得周敏的叫声寒渗无比,屋里头一盆接一盆的端出血水来,明绣上了楼时,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抱着一个医药箱子,皱着眉头坐在二楼的空阁处,不时的朝周敏生产的房间望,旁边贺氏已经守了许久时间了,早不耐烦了,但脸上还是露出担忧急切的模样,她这会儿连午饭也没吃,更别提晚饭,又冷又饿的,偏偏周敏生孩子,她作侧室的,要不守着侍候还真说不过去,虽然周敏并不敢真让她侍候,可还是要守着,做个姿态出来的。要不是这儿还有叶明俊在,贺氏估计早就做不出一脸着急的样子,又不是她生孩子,更何况周敏又不是跟她关系多好,真能担忧得起来才怪!

听到脚步声时,那老大夫与贺氏都下意识的转头往这边看过来,见到是明绣时,贺氏不由眼睛一亮,连忙就站起身来,搓了搓手,又跺了跺已经冻得僵疼的双脚,连忙迎了上来唤道:

“殿下,您可是总算来了!”她激动之下,忍不住眼泪也快流了出来,贺氏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虽然外头雪还没下大,不过天气已经很冷了,她往年这个时候早已经是窝在被窝里头不愿意动弹,今儿逼不得已守在外头,脸上被风刮得针刺一样疼,偏偏她还不能喊苦就怕人家说她不贤惠,而且还得受着自己丈夫快有孩子,偏偏孩子娘不是她的煎熬。

那老大夫听到贺氏的称呼,眼皮子抬了抬,也没露出什么惊惶的颜色,他是知道周敏身份的,以前他就是在宫里供职的,不过早已经告老还乡,这回又被周敏找了出来而已,他以前是跟冯氏做事的,背地里没少得罪皇后,这时看到明绣,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忐忑之色来,连忙站起身,行了个跪礼,等明绣唤了起,才巍巍颤颤的站起身来。

“公主是不是在里头已经三个多时辰了?”

她一开口问话,贺氏立马松了很大一口气,这一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后背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天寒地冻的,身上粘腻腻的,偏偏脚底却是一片冰凉,寒气从脚心直往身体上窜,她之前虽然没生过孩子,但也会看脸色,这老大夫一脸凝重的表情,以及诸人紧张的模样,周敏进产房都好几个时辰了,还没见动静,那一盆盆的血水看得人心里发寒,心里也知道不好了,这会儿她还来不及幸灾乐祸,就想起,如果周敏生产不顺,以这女人的性子,说不准会将事情赖到她头上来,明绣迟迟不来,叶明俊又一言不发,再加上又冷又饿又怕,压力山大,好不容易看到明绣来了,才真正放松下来。

“回太子妃,公主落红致现在足有五六个时辰了,不过距发作到现在也三个四个来时辰。”那老头子拱了拱手,看着明绣冷肃的脸色,心里有些犯怵,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就说了出来,深怕有个什么好歹,皇家人要他来填命,以前这样的事儿又不是没做过,他看得多了,好不容易有了命如今离开太医院,才过上几年富家翁的日子而已,并不想轻易丢了脑袋,虽然以前对冯氏忠心,不过如今他子孙满堂,家大业大反倒成了累赘,并不如当年敢拼敢博,再者冯氏又大势已去,他就是老糊涂了,也并不敢做当年那样欺上瞒下的事情。

明绣听他这么说,显然周敏那丫头也是瞒着自己的,不由气急反笑:“好,好,好!”

贺氏听她连说了三声好,显然是气得狠了,心里也有些幸灾乐祸,周敏要是真生了儿子下来,立即身价百倍,虽然胡嬷嬷同她说过,周敏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女儿,但她仍旧是害怕,这会儿听明绣生她气,哪里还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太子妃您别生气,许是姐姐忘了通知您,这大冷天的,要是姐姐知道您这时候还过来,肯定是感激零涕的!”

虽然知道贺氏有意在给周敏上眼药,不过此时明绣确实气到了,也不介意顺着她的话,给周敏一些排头吃,因此冷笑了两声:“她眼里估计早已经没了我,只当我要害她呢!”

这话一说出口,现场鸦雀无声,谁敢接下她这句话?连火上浇油的贺氏也不敢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看她震怒异常的模样,脖子微微缩了缩,倒不敢再与明绣搭话了,只是低垂着头,一副温顺安静的模样,那老大夫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老糊涂,当没听见她这话一般,如今周敏势微,冯氏当年气盛,可惜留下的两个儿子一个失踪一个死了,唯一一个女儿简直是被皇帝当作捡来养的一般,根本不放在心上,就凭当年冯氏所做的那些事情,这太子妃真要收拾周敏,让她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她偏偏大声说了出来。

众人正尴尬的时候,连贺氏也暗自后悔不该去挑起了明绣的火气,只觉得呆在明绣身边,简直是比站到外头坝子里吹着冷风还要冻得厉害,偏偏又不能走开,这时正巧是这边动静大了些,明绣还满脸怒气的时候,那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披着一声银灰色皮毛大氅的叶明俊倒是转了墙角,露出身影来,看到明绣时,愣了愣:

“绣儿,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了?”

他说完,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看她只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斗蓬,身上还沾了些雪沫子,眉头不由就紧紧的皱了起来,冲她身边的何翠翠等人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