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大夫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当下就变了变,勉强笑了笑,还想拒绝,明绣却是坐在沙发上头,温和的冲他笑了笑:“大夫果真要走?”

听她这么一问,那老大夫想也不想的就点了点头,原本看样子明绣是不会放他离开的,谁知明绣见他不愿意留下,反倒是笑了出来,十分客气道:“既然大夫要走,咱们也不好强留,杜铭,你就好好儿的送这位老人家先下山去吧。”她说完,仰头看了傻笑不已的杜铭一眼,说到好好儿的送他下山时,故意咬重了字,那老大夫一听那傻大个儿点头,又憨笑了两声,就觉得后背发麻,要是自己这么一路被他挟下山去,估计这了一辈子的形象也得毁了,当下脸色大变,表情有些不好看,却是说不出话来。

郑老道穿了衣裳出来时,正好就听到明绣乖巧的模样,一副为老大夫着想的心情,当下笑得肠子打结,看着那老头子一脸不满的模样,更是笑得厉害,也顾不得后背的伤势,刚刚才包扎好了,就趴坐在椅子上头笑。

“夫人客气了,老朽自己一个人去回去就了。”刚刚才说过自己身子不好,这会儿老大夫一时间都找不到借口回绝明绣的好意,看她笑意呤呤的模样,硬着头皮拒绝。

“管你废话这么多!”周临渊今日担心受怕,这会儿好不容易放心下来,却见这老头子看病也推三阻四,早不耐烦了,他一向是个霸道任性的人,这两年虽然性子收敛了一些,可是骨子里到底没变,见老头子不住拒绝,忍不住就冷笑了两声:“如果不愿意留下来看病,那么就当做乱党,一并扭了送官府去,拿二叔的贴子,我倒是不相信,这县令还敢徇私枉法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善后

第五百八十七章 善后

老大夫原本就不愿意留下来,这会儿一听周临渊这话,气得面皮发紫,到底是谁徇私枉法了,他正大光明的诬赖自己,竟然还敢说别人徇私,老头子嘴唇抖了抖,看着周临渊冷笑的模样,到底还是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无奈委屈的同意了下来。

明绣见他吃硬不吃软,也不再笑话他,毕竟是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虽然为了家里的人不得已将他强留下来,但仍旧是没亏待了他,看郑老道笑得趴在椅子背上直不起腰的情景,心里有些担忧他笑得放肆了后背伤口裂开,一边让人多注意着他,一边却是让人将老大夫等下要住的房间给收拾打整好了,怕他年纪大,山上寒凉给受冻,又让人专门给他烧了火炉热水袋等,好吃好喝的侍候了,原本还不情愿留下来的老大夫,吃了一顿美味佳肴之后,心里的那丝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

屋里重新烧起了火盆,郑老道后背的伤处理过之后,穿了一身薄薄的丝绸衣裳,也不觉得冷,反倒像是浑身不自在似的,今日本来是过大年初一,照理来说应该是挺热闹的,可惜发生了刺客行刺的事情,谁也没有了心情再欢喜,叶明俊陪着明绣坐到了晚上,晚膳时分也只是随意吃了些清淡的东西,受伤之后,吃喝都受限制了,郑老道心里郁闷不已,他就爱吃些油炸甜腻的东西,可是这会儿原本过年时应该有的甜头全没了,面前只摆了一碗熬了许久的清粥,看着清淡淡的,里头虽然加了不少的补药,但喝着就没胃口,因此脸一直垮着,满脸嫌弃的表情。

“唉…”唉了一口气,看着角落里大快朵颐的撕扯着肉块,吃得香甜的小小黑,郑老道又端起了手里的那碗稀粥,无奈的看了明绣一眼,见她没有要心软的意思,不由又是郁闷,将今日来闹事的刺客骂了个狗血淋头,大过年的也不安生,非要闹了这么一出,害他好吃好喝的日子还没过两天就没了。

“郑爷爷,您将伤养好了,我随您吃几天,不管您,但是这两天可必须得养好了。”明绣本来也没什么胃口,今日看到那血腥的场面,厨房送上来的血燕,她瞧得险些都反了胃,随便喝了点鸡汤,也就再吃不下东西了,看郑老道长吁短叹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软,想到他后背的伤,又硬起了心肠来,叶明俊也在一旁安静的吃着自己的东西,今日晚膳时,众人都怕那些刺客还没清理得干净,因此都凑在了一块儿,大冷天的,众人吓的吓伤的伤,精神都有些不太好,也没再去大厅那边用餐,只是都在周瑞宁房间里窝着,小楼里生了火盆,看着外头飘洒的雪花,众人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外头一片冰雪洁白的世界,干净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是纯净一片般,将上午时分才发生的罪恶掩埋,明绣望着外头飘飘扬扬的大雪出神,外头空气已经滴水成冰,屋里却是暖洋洋的,窗柩上满了冰霜,已经冻成了一片晶莹,望出去模模糊糊的,周临渊坐在沙发上,拿了被子将明绣包棕子般的裹在里头,郑老道自个儿占了一个单人的软沙发窝在里头,叶明俊则是搬了凳子坐在一旁,脸色有些凝重。

明绣今日上午站在外头久了,她身体不像周临渊那么好,到这会儿已经有些感冒迹象了,幸亏她聪明,下午时非将那老大夫留了下来,因此正好开了药,这会儿喝过被周临渊抱着,身边放了两个火炉捂着发汗,难受得要命。叶明俊看她脸蛋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忧,想到上午的事情,这会儿心里还有些窝火,脸色十分难看,周临渊瞧了他一眼,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柴火偶尔溅开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怎么了?”明绣了吸鼻子,忍不住拿了一张软帕子捂住嘴唇轻咳了两声,喉咙痒得很,她连忙拿过小几上放着的琵琶水喝了两口,那股难受的干涩轻痒感才稍好了些。这些琵琶熬了糖兑成的水效果十分好,琵琶是她以前用异能催生出来结的果子熬的糖浆,已经密封许多年了,这山里头原本十分冷,可是明绣多年来还没感冒过,这东西还是头一回派上用场,喝着滋味儿倒还好,水也是微微烫口,适合人小小口的喝,喝完之后浑身都好像暖和了起来,一杯水下肚,额头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周临渊看了她微微发红的脸蛋,又从一旁还包在棉花里头保着暖的开水壶里又给她将杯子将满上,顺手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汗珠,又伸手摸了摸她脖子,觉得汗不多了,才稍放心些,只是替拿被子掩着,替她整了整隔背的帕子,收拾好了,又重新将她裹紧搂进怀里,这才看着郑老道等人道:

“师傅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那些人应该是南河一带的。”郑老道摸了摸下巴,他原本三尺长保养得极好的花白胡须,被别人削去了一大截,只剩了一些胡渣子,别说旁人瞧着不习惯,连他自个儿都有些不习惯,这会儿发呆,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摸,谁知却摸了个空,原本柔软飘逸的胡子没了,只剩了一小断扎手的胡子茬,他心里又是一阵火大,恨不能将那几个已经死了的黑衣人又拖出来再鞭尸三百次,他握紧手,强忍住心里的火气,闭了闭眼睛,才开口。

那几个黑衣人虽然没说话,也极力隐藏武功路数,但总逃不过郑老道的眼睛,这会儿他说完一句话,就身子一软,躺在沙发后背上,没有再开口的打算,脸上的懊恼之色十分明显,显然还在为胡子的事耿耿于怀,这把胡子他平素就十分爱惜,平日连明绣都不能常去拨,这会儿被人削了去,他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了。

南河一带是大周朝往年除了江浙之外,最不安定的地带,并不是说那里有多少造反的,南河背靠一条几乎横穿了半个大周朝的河,那里并没有什么海外流寇,可是因地理位置的原因,每年到了四五月的时候,因离河近了,总会发几次大水,那地方不适合种庄稼,因此每年几乎都是靠朝廷接济的,那儿的百姓几乎不能自给自足,这样的情况下,许多人形成了一种混吃等死,反正劳动也没用,不劳动也有饭吃,躲过每年的大水就活下去,躲不过就死的性格,让隆盛帝每回听到南河的事情时,也颇感头痛。

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南河人并不怕死,许多疲懒的,就等着朝廷接济,这样的人就算是能活得下去,可是日子也并不一定多好过,而稍有些出息的,就会自寻出路了。因河水泛滥的原因,那儿的民生不稳定,自然治安就并不太好,混乱一团之下,有特别受欺负没本事的人,自然就有特别厉害,专门可以欺负别人的人,那里常年发生灾情,可南河出名的,除了常年的水患之外,还有与水患齐名的,就是那儿的人们大多都会一些武功,不管是欺负别人,还是要不被人欺负或者是不被人欺负得太惨,总归手上要会两招式。

周临渊听到这些刺客是南河人时,心里并不讶异,南河人大多都会武功,而且还有许多厉害的,这在大周朝不是什么秘密,南河有许多的门派组织,更为重要的,四皇子怀安王的封地就是被赐在了离南河不远的地方,当初周临沂的事情发生之后,原本停留在京城的四皇子就被喝令立马出京远赴自己的封地,只是没想到,原本是要剪断他羽翼的做法,如今看来,倒像是放虎归山了。周临渊嘴角露出一丝兴味的笑意,猜测着这一着是隆盛帝当初无心之举,还是早料到了,到如今给他埋下一个练手的招。

原本就猜测着这事儿跟四皇子有关,如今能跟周临渊争皇位的人没几个了,镇南王一脉早在镇南王没有踏上帝位时,就已经没了那资格,如今镇南王归隐交了兵权之后,更是被隆盛帝压得死死的,翻不起风浪来,更何况今日的事情,镇南王一家虽然没受连累,但与自己住得近,镇南王那样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不可能去干这样的蠢事。而隆盛帝所生的皇子中,最有实力与周临渊相争的二皇子周临沂早已经死了,亲自被隆盛帝下令烧死在夜庭宫,与刘氏做了一对野鸳鸯,当时虽然是隆盛帝下的令,但背地里,周临渊也推了一手,亲自命人盯着周临沂死了,他才罢的手,绝无逃生的可能,其余几位皇子,要么是出生地位太低,要么是以前借冯氏的手,被打压得差不多了,唯一如今还算有出息的,也就是那位躲在封地的四哥了。

“四皇子是在南河一带。”叶明俊沉默了半晌,听到郑老道说起刺客是南河人时,冷不妨冒了一句。

在场谁都不是傻的,甚至周临渊心里早已经有怀疑了,这会儿听他一说,明绣眉头就皱了皱,看了他一眼,心里也猜到了什么,看叶明俊冷凝的表情,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一双大眼睛眨敢不眨的看着叶明俊,温柔道:“哥,四皇兄是公主的亲哥哥。”叶明俊这么说,显然是已经认定这事儿是怀安王所做,明绣提醒了他一句,看叶明俊脸色镇定,估计他心里早已经有了面对这个事情的准备,忍不住就一阵难受。

“她已经嫁到叶家,自然是叶家人,与她无关就罢,如果与她有关…”叶明俊眼神微微沉了沉,话没说完,但身上的寒意却是一阵阵的冒出来,早已经没有了当初提到七公主周敏时,情不自禁的伤感,明绣看着他几年后的变化,心里突然生出感慨,他果然是变了许多,杀伐果断,连当初那一丝情感,说放弃,也就放弃了。但不管他如何变,对自己时,依旧是当初那个温柔贴心的兄长,为她做的许多牺牲,就是这天底下许多的至亲,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明绣心里感动,叶明俊越发能为她舍得下一切,她越是就不能叫他这辈子太过孤独,这事儿如果与周敏无关,看在当初叶明俊曾为她心动过的份儿上,她也不会真对周敏赶尽杀绝,不能让叶明俊这辈子就这么过,而四皇子怀安王,既然对自己夫妻出手,还对儿子也出手,并且一出手就是下了狠心,完全对周临渊没有丝毫的血肉亲情,那她也不会心软。

冯氏当初的作为,她能忍得过一回,没有再报复到冯氏留下的儿女身上,可是如今四皇子的再一次暗杀,让明绣心烦无比,有句古话说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果然是至理明言,这会儿看来,对冯家一脉完全没有心软同情的必要,在她感叹四皇子一家人离乡背井的迁离京城时,人家暗地里却是对她已经露出獠牙。

屋子里突间因这个话题沉默了下来,郑老道摊了摊双手,满脸不在乎的神色:“这事儿你们瞧着办就好,老头子也不懂这些事儿,反正要守着家,这把老骨头还能成。”之前那些黑衣人郑老道也不是打不过,要不是担忧着周瑞宁的安全,心急了些想要去瞧瞧,要想他吃亏还真不容易,那些黑衣人在他后背留了道疤痕,结果人家赔上的却是命,如果他再稳妥一些,估计这后背的伤口也是不会留下的。

明绣心里感激,看了郑老道一眼,也没再说话,看他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想到他受了伤,都这么长时间了,也应该早些歇息才是,因此对一旁的一个小丫头吩咐道:

“送郑爷爷回去歇着,仔细着别凉了,打了伞过去,屋里也烧暖和些。”明绣担忧郑老道年纪大了,这天气又凉得人浑身发寒,因此不厌其烦的吩咐,那丫头都连连答应了,郑老道知道明绣心里担心,一双眼睛里露出温和之色,也没有像平时一般说用不着费这些功夫,听明绣细心的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到了,这才冲她点了点头,往自己房间回去,今日奔波了一整天,他身手就算再好,受了伤年纪又大了,这会儿还是难免露出疲态来。

叶明俊看了明绣一眼,也没说什么,见郑老道走了,他也叮嘱了两句,跟在郑老道身后一块儿出去。

人都走*了,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侍候在房里的人个个都心惊胆颤的,今日上午那些冲到叶家来的黑衣人尸体,现在还让这些丫头们心有余悸,站在这儿当值,都深怕突然间有人冲了过来,恨不能躲在自个儿房里,锁紧了门窗才好。

明绣靠在周临渊怀里,动也没动一下,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心里都还想着事儿,周临渊照顾着明绣洗了脸又换了衣裳,重新给她换了一块隔背的帕子,又让人准备了汤婆子等物,以及半夜要喝的热水等,才将早已经心不在焉的下人们挥了下去。

原本明绣还担心自个儿半夜会发高热,毕竟白天吹的风多了,傍晚时头还疼,可是没想到一夜安稳无眠,许是那大夫开的药有效,也有可能周临渊照顾得她极好,半夜时她感觉得到有人给自己喂了温水又掖被角,因此一整晚睡得都挺好,第二日起床时才听说,果然昨日受伤的人半夜都开始发起高热来,那老大夫睡得正香甜的时候,被人挖了起来,折腾了大半宿,才又被人送回去睡着。

一大早的,叶明俊和郑老道两人都已经先起来了,这会儿正在厅里吃着早饭,明绣和周临渊进去时,两人还拿着筷子,手里端了碗粥,郑老道昨日听说猪血粥时,还满脸不情愿的表情,这会儿却是喝得欢快,见到两夫妻进来,连忙就冲他们招了招手:

“绣儿起来了?走吧趁热吃早饭。”说话时,手里还挟了两个小笼包一下子全塞进嘴里,脸一下子涨鼓鼓的,笑眯了眼睛,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

“噗嗤!”明绣忍不住想笑,还没说话,叶明俊已经关切的问道:“昨晚睡得如何?发了高热没有?”他是怕明绣被昨日那样的情景吓住,晚上做恶梦呢。毕竟那时乔沐心死的时候,明绣好几天也睡不安稳的,昨天那样的情景,比乔沐心死的时候情景还恐怖几倍,他是怕明绣受到惊吓,又吹了冷风有个好歹,得到令人心安的回复之后,叶明俊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从一旁拿了干净的碗筷,给她盛了一碗粥,又替二人拉开了椅子。

老大夫昨日睡觉被耽搁了,直到明绣等人吃得差不多了,才背了个医药箱过来,满脸憔悴之色,有丫头过来替他盛了饭,他这才不客气的以与他外表年纪完全不相符的速度,风卷残云般两三下将一碗猪血粥喝了个干净,等不及别人动手,自个儿又盛了两碗喝了,才有闲心挟着小笼包吃,直到又再吃了两碗粥以及许多包子之后,才打了个嗝,放了筷子。

“…”明绣有些惊呆的看着这个心满意足的老人,嘴角抽了抽,吃这么多,就不怕消化不了?那老大夫看到她的脸色,表情微微有些窘迫,摸了摸胀鼓鼓的肚子,因昨夜忙了大半宿而生出的怨气,经过刚刚的吃相,立马转换成不好意思,连忙尴尬的笑:

“饿了些,这饭菜都好吃,所以…嘿嘿,让夫人见笑了。”

“哪里,还说招呼不周呢,大夫如果喜欢,不妨多吃一些就是。”明绣微微笑了笑,又看了桌上所剩无已的饭菜一眼。老大夫干笑了两声,连忙摆了摆手,说实话,叶家的这些饭菜确实不错,在这儿住了一晚,晚饭加这顿早饭吃了两顿,味道都非常不错,比起城里许多的大户人家以及外面的饭馆来说,味道都要好一些。这老大夫不知道叶家的厨子都是明绣从太子府带来的御厨,是以前宫中各方面手艺出挑的,才被隆盛帝赏到太子府的大师傅们,外头的大厨手艺,还真不能与他们相比较,早上吃的猪血粥,虽然简简单单,不过味道却好,光是一道稀饭,就能看出这手上的功夫。

春华的情况好了许多,第二日就已经能下得了床,她只是受惊过度,再加上冻了一会儿,不过还感冒着,流着鼻涕不能过来侍候,怕到时传染给了明绣夫妻俩,何翠翠情况则是麻烦了许多,她这会儿还没醒过来,因此第二日这大夫依旧是没走得成,不过这回再留下时,虽然明知晚上也有可能睡不着,但想到叶家良好的居住环境,以及各种好吃的饭菜还有人服侍,更有明绣许诺给他的银钱等,让大夫只是稍微犹豫了下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丝毫没有昨日时的不情愿,只是请明绣派人去通知了他的家人。

这回的事情表面看算是平静了下来,两日后镇南王才派了人过来,意外的,他们竟然根本对于明绣这边被刺杀毫不知情,一来可能黑衣人等保密情况做得不错,虽然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能不惊劫镇南王等人,足以可见这回四皇子派出来的人身手都不错了。给京里头报了讯儿,周瑞宁还略显稚嫩,但却能看出已经有了字框架的信,明绣的心才算真正的平息了下来。

第五百八十八章 规矩

周临渊最后不知道如何做的,总之没过多久,暗地里就有消息传来,四皇子病重,还没等到京里派去御医,那边四皇子就没能撑得住撒手归去,只留了怀安王妃一人,只是怀安王年纪轻轻这一去,王府里却是还没个男丁,无奈之下,只能从旁宗里过继了一个继承爵位,消息传到京城时,已经是来年五月的事情了,怀安王的死只是给京里人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一个已经失了势被贬去封地的王爷,大周朝这历代总有几个的,上一代留下来活着的王爷就有好几个,如今的怀安王死了算什么!

隆盛帝厚厚的赏赐了已经过世的怀安王,却是只字不提再将怀安王妃接回京中的话,只是却下令让新过继的怀安王嗣子去了京城,名曰在他这样便宜外祖的眼皮子底下尽孝心,连儿子都能动得下手,别提这个已经隔了好几代血缘关系的远亲,可以想像得到,这位未来的怀安王结局已经注定,估计用不了三代,怀安王的位置就会就这么消失。

这些事情明绣都没放在心里,她这会儿的心思,全放在了周敏等两个女人身上,周临渊去查过,所以关于四皇子对于她家里所知的一切,都是他有意识的与周敏通信中,这一年多以来,慢慢的套过去的,他也耐心极好,蛰伏了整整近两年多的时间,暗地里慢慢部署,务求一击击中,只是他却不知道,当初隆盛帝杀二皇子,并不是因为他造了反,而是给他给自己的老爹戴了顶绿帽子,这根本是不容于世人之间的丑事,如果二皇子真造反了,隆盛帝可能会圈他一辈子,说不定看在父子情份上不会杀了他。可他干出挖自己老爹墙角的事,不论如何,隆盛帝都不会准他还活,四皇子还以为自己将周临渊一脉干掉。自已就能理所当然的被册封太子了。

得知了四皇子的美好算盘,明绣冷笑了两声,她就觉得奇怪,自己家里头的情况不说保密得很,可防守应该是十分森严了,后山有小黑守着,平日村下的人虽然要进山捡些柴火采些野菌等。可是从没有哪个敢深入山林腹地靠近她家院子边儿的,更别提那院子后头有士卫守着,前头更别说了,周临渊布下的人手不少,暗中看护的人也多,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不能说是铜墙铁壁,但也差不了多少的。就这样,情况还被人打听出来,那当真是有鬼了!

没想到查清楚了。这里头还有个内奸,周敏借着闲聊的功夫,跟四皇子通过信。以前明绣没想过这岔,再说她也怜惜周贺二人嫁过来都不容易,有心善待她们,没有规矩严苛等,没想到就因为这一念之差,让四皇子将自家的情况摸透了!虽然说听起来公主像是无辜得很的,但她想着周敏的鬼心眼儿,就觉得这事儿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说不准她打的主意就是想要让自己的哥哥回京,给她撑腰作主呢,毕竟当初四皇子虽然名为册封,实则被贬,只要心里明白的,谁不知道冯妃留下的孩子已经成不了气候了。所以连如今稍得势的祥阳王府也能这么打她脸,周敏为自己盘算没什么不对,但这回拿她家里的情况来打算,就错了!

别说有之前被刺杀过一回,她跟冯氏之间已经算是大仇了,周敏是仇人之女,之前看在叶明俊份儿上不跟她计较了,这回又闹了这么一出,明绣怒了,也不管她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反正每天与她掐上了,周临渊平日做自己的事情,她则是稍好了一些,就每天盯着厨房,让厨房熬了又苦又浓的养身子的药,给周贺两女送去,这贺氏也不是什么好心眼儿的,老是将自家情况也捎了信回去给祥阳王妃说,其中也乏诉苦的,既然她觉得如今叶明俊家里头没什么长辈可以请安的,又没人逼她生孩子,已经两年肚子没个消息也无所谓,这样的日子还觉得不好过,而且还无聊得透了,那她就给生活增添一点有趣的事情来。

明绣兄妹上头没有长辈压着,周敏和贺尹惠两人日子实在是过得太好了些,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虽然没有数钱数到手抽筋,不过吃喝穿戴样样不少她们的,就是要数钱,也不用她们亲自动手,这日子美得没边儿了,再者还没人逼着她们生育的压力,这两人就太闲了些,还有闲情逸致和别人闲嗑牙,周敏这回和兄长通信惹了事儿出来,那祥阳王府保不准哪一天就会成为另一个四皇子!

叶明俊如今还没子嗣,争斗不很厉害,可往后要是周贺二人同时有身孕了,到时周敏不受皇帝宠爱,没靠山,难保祥阳王府不会动了些什么歪心思,到时挺而走险,前段时间的刺杀,往后可能就会再来一次,这家宅就没个平安的时候了!一想到这些,明绣心里火了,她以前从未在周敏二人面前端过架子,可是这回她却是冷下了心来,每日天不亮时就要这两个女人过来请安,她没醒的时候两人就冰天雪地的外间候着,冻不冻的她管不着,既然舒服日子不愿意过,总爱折腾,那就一起来折腾个够!

“夫人,这会儿公主两人都在外头等着了,您看…”说话的是新调过来的一个小丫头,春华虽然说能下得了床,不过中了风寒,这会儿还将养着,明绣怕她留下了病根儿,因此让她多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做事,至于何翠翠,她受伤时被大夫摸出了喜脉,只是当时不敢确定,怕她空欢喜一场不说,还砸了大夫自己的招牌,因此当初那老大夫没说,直到后来,何翠翠毒解了之后,身体好了些,他确定了,才敢说的,这会儿何翠翠情况严重些,每日被杜铭瞧着,连床也下不来。

明绣斯条慢理的拿了热帕子擦手,听这丫头的话,就淡淡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两声,一把将帕子扔到了热水盆里,溅出水花来。正好落了几滴在那捧着盆子的小丫头身上,她看一向温和的明绣发了怒,当下就有些蒙了,脸色一变。身子拌了抖,捧着盆子就跪了下来。

“候着就候着!还有没有规矩了?我准你说话了吗?就是收了人家好处,也得瞧瞧自个儿有没有那个替别人说好话的本事!”她每说一句,小丫头的身子就开始不停的颤抖,到最后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她却没有让她起来,这丫头连求情话也不敢说。只是低垂着头,明绣冷冷看了她一眼,自个儿坐到了梳妆台前,拿了象牙梳轻轻理着头发,头也没回:

“你往后去浆洗房,我这儿不喜欢用嘴碎之人。”

那丫头一听这话,当下身子抖得厉害,顾不得许多就要放了盆子叩头求情。这会儿正在寒地冻的,外间冰雪化得一层层的,走在外头那风刮身上就跟刀子割着肉似的疼。这样的情况下,滴水成冰,平日不碰冷的水就已经冻得厉害了,要是去了浆洗房,那儿每天要洗上整个叶家主子们的衣裳,每日就没个空闲的时候,她看到过浆洗房的姐妹们,那手肿得跟胡萝卜似的,又烂又红肿,长了冻疮每日却还没个休息的时候。手烂得厉害了,还得忍着疼洗衣裳,再苦再累也没人管,做的是最累最苦的工作之一,勤劳却是没人知道,只当是应该的。这样的生活跟如今侍候在明绣房里,每日只是端茶递水,天天烤着热火炉来说,简直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了。

她这会儿暗自后悔自己不应该贪图小便宜,收了公主与那贺小夫人的好处来给她们向明绣求情,刚刚她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看两个女人在寒风凛冽的外面站着,冻得满脸通红,十分可怜的样子,又想着明绣平日的好脾性儿,再有公主与小郡主都向自己一个奴婢求情,那脸面大大的有,这才进来跟明绣多了嘴,可是这会儿一看明绣发火,她才想了起来,自己不过也是个奴婢,哪儿有的资格去同情别人?周敏她们再可怜,至少还不用做她这样低三下四的公主,明绣脾气再好,可那也是主子,主仆有别,她怎么就一时昏了头了!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明绣就已经冷冷淡淡道:

“你自个儿决定,是要好端端的去浆洗房做事,还是要挨了板子我再让人挨你过去。”

明绣这会儿已经想得十分清楚了,自己这些年做事,还是心软了些,她的为别人着想,在别人看来就是好说话好欺负了,本来主仆有别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给人家客气,人家就当是福气,倒不如硬起心肠,这些人说不定还安份许多,就拿周敏二人来说,以前瞧她好说话,总是想缠着她,如今她一狠起心来,这两个女人估计躲她还来不及,早如此,当初也不用苦恼这么久,说实话,如果一开始在祥阳王妃厚着脸皮凑过来时,她不用拉不下那个脸,今日也不用给叶明俊招惹两个女人过来,唉!

心里叹了口气,那丫头还没来得及求情,听明绣说完,心里就是一寒,这会儿主子都已经下了决定了,不是她求情就可以改变的,她连自已的事情都做不了主,竟然还想去替周敏她们求情。小丫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恭敬之极的额头狠狠叩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一边认真道:

“奴婢谢主子恩典!”说完,又叩了头,等明绣发了话,这才退了出去,见到外头守着的周敏二人时,她看到两人脸上的焦急询问之色,表情木然的掏出银子来还给周敏,一边勉强笑了笑:

“奴婢人小位卑,原不该奢望去替公主求情的,这银子奴婢也不敢收了。”

周敏看着外头站着的奴婢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这会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心里却是暗自发苦,旁边贺尹惠也没好到哪儿去,那丫头也用同样的法子,将银子还了给她,旁人嘲弄的目光,以及好几个小丫头不善的眼神看着两人,刚刚屋里发生的事情周贺两人还不知道,她们只知道明绣最近发了狠,要给她们立规矩,偏偏她太子妃高贵的身份,还压着她们毫无反抗的余地,这出嫁的小姑子,光是一个太子妃身份。就完全比过所有婆婆了,让二人连丝毫反击都不敢,只能逆来顺受。

“给你的,你就拿着。才刚过完年,就是图个吉利而已。”周敏勉强笑了笑,旁边贺尹惠脸色铁青,她好歹还能极快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宫中见惯了各种嘴脸,让她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法子。两个女人这会儿面对突发情况的表现,就高下立见了。贺尹惠心里暗自懊恼,连忙将手里已经捏得死紧的银子又赶紧推了出去,学着刚刚周敏说的话,也重复了一次,只是笑容难看了几分,那丫头听两人这么一说,也没有再推辞。点了点头就将银子收下了,她如今去浆洗房,人生地不熟的。少不得还得用银子开开路,往后日子说不定还好过一些,今日自己被贬,本来就是与这两个女人有关,拿她们银子,简直毫无心理压力。

“那奴婢就谢谢公主和贺夫人的赏了,奴婢还得做事,也不耽搁公主和贺夫人了。”

这丫头的话,像是一耳光赏在了周敏两人脸上,她们两人不过是在外头等着明绣起来向她请安而已。又怎么叫耽搁了,只是这丫头是明绣身边侍候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再者人家也没说什么不敬的话,就是想教训她,也没有由头。因此勉强笑了笑,干脆别开了脸不再看她。

外间的动静,早就有人进屋里回报给了明绣,她拿了一杯热牛奶喝了一口,手里捧着牛奶杯子,手心暖暖的,浑身上下也暖和了起来,也没开口说话,直到一见牛奶见了底,她这才开口让周敏两人进来。

周贺两人在外头站了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周临渊刚走不久她们就过来了,在外头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突然间进到温暖异常的房间里,两人的四肢冻得都快不像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了。见到表情淡然的明绣,周敏强忍住双脚传来的一阵阵刺痛,先是僵硬的行了个礼,这才自觉的走到明绣身边,见她空空如也的杯子,连忙又从一旁的牛奶壶里,又替她满上,双手摸着温暖的壶身,倒是稍暖和了些,嘴里一边笑道:

“太子妃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这天冷得很,您多睡一会儿保养身子才是。”

她这话一说完,贺氏就对她怒目而视,刚刚在外头明明她也是不耐烦的,这会儿就惯会说好听的话哄人,简直是个马屁精!她心里虽然恼怒,也恨周敏抢先一步讨好了明绣,可是这会儿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她在祥阳王府时一向是王妃的掌中宝,这些事从来就没做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做起,只能木木的站在原地,动作别扭的给明绣行了礼,才杵在一旁,看周敏殷勤的侍候明绣,心里越发对她生出愤恨来。

“你们倒是来得早些。”明绣等着周敏给自己做完事了,这才端起牛奶,赞许似的看了她一眼。贺氏听到她夸奖周敏,看她的目光又不同,心里嫉妒得厉害,周敏则是满心复杂,看到明绣这表情,不止是没得意,反倒是苦涩无比了,什么时候这个自己以前还看不上眼的姑娘,如今自己却需要这般的讨好她,才能好好的生存下去了,以前她还不是这样子的,怎么也会给自己留几分薄面,可是自从上次被刺杀之后,明绣就像变了一个人般,虽然没明面上针对自己,给自己难堪,可自己的日子却是十分难过。

周敏心里倒是有些猜测,想着头回的事情应该是跟自己的四哥有关,但却不敢去问,她也知道叶家有好些人受了伤,连皇太孙周瑞宁那边也有人过去刺杀过了,而不久前,自己的兄长四皇子也死了,她要是猜不出来,就真是傻到家了。

但是她猜出来是一回事,却并没有那个勇气敢去问叶明俊,如果没挑破这件事开来,大家还肯藏在心里那还好,至少明面上还有一层窗户纸,如果真捅破了,知道真是四皇子刺杀太子一家,她不会被自己四哥连累才怪!如今叶明俊虽然对她还是淡淡的,但始终每月还会到她房里几日,要是真捅破了,自己真要失了宠,那往后大半辈子才真是悲剧了!因着这些原因,周敏虽然知道明绣有心为难自己,可她却一直忍着,一直逆来顺受,乖巧听话得叫人意外,唯一令周敏比较安慰的,就是这件事贺氏也没能讨得到好,她同样跟自己一般,也在立规矩,如果真只她一个人在明绣面前立规矩,不知道这贺氏该怎么嚣张了,如今看来,明绣对她还算公平,至少还没有因为她四哥的事情,就抬举贺氏,一味的打压她,如果明绣真有这心,周敏毫不怀疑叶明俊肯定是会站在妹妹这边。

第五百八十九章 苦药

就凭这一点,周敏如今虽然还在受苦,不过对明绣却是生不出怨恨来,反倒是隐隐带着感激,如今看来,每日虽然累了一些,但好歹叶明俊看她们真在立规矩,脸色倒比以前淡然的样子好看许多,而且明绣手段正大光明,私底下没什么阴私手段,她喝的药回去时嬷嬷也查过,确实是各种名贵的保胎药,里头没有任何肮脏物件,就算那药再苦再难喝,知道明绣是有意要教训她的,周敏喝起来也是心甘情愿,她是真的想给叶明俊生个孩子,不是像贺氏想的一般,什么争权夺利,当初她母妃冯氏受宠时,她什么样的风光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好东西没享受过,如今就算冯氏死了,她也是隆盛帝的女儿,隆盛帝就是再不喜她,她公主的名份还在,用得着怎么去抢了,她虽然不受宠,但当年冯氏还是留了些好东西给她,如今她手里还握着,并不一定就比叶明俊穷困到哪儿去,就算叶明俊所有的财产全留给了贺氏,她也是不在意的,只要他的人,他的心还在她身上就好。

想给叶明俊生个孩子,这是她从以前就憧憬的事情来,只是婚后的生活并不像她当年想的那么甜蜜,两个人中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身份地位都不低的人,让她心里生出危机感,她之前和兄长通过信时心里就隐隐有些后悔了,当时行事实在是太过冲动了些,如今明绣要报复,心里不满,她都可以理解,甚至对她来说,自己当时为了和贺氏争风吃醋,做出那样的事,结果如今两头都落空,惹了明绣和丈夫不满。而自己唯一还留在世的亲哥哥,也因此送了命。

明绣看着表情淡然的周敏,要不是刚刚才有个丫头因为收了她的贿赂来给她说好话,这会儿明绣心里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像表面那么平静了。

“夫人。药煎好了。”正心里琢磨着,外头有个婆子却是过来回话了。

明绣点了点头,屋里周贺两人表情就各自不相同了,周敏是一脸的平静,而贺尹惠脸上露出一丝嫌恶之色,虽然极力表现镇定,但仍旧是忍不住皱了下鼻子。被明绣瞧在眼内,心里就对她多了丝不喜,虽说贺氏这样藏不住心里想法的人简单,可有时候简单的人也能叫人心里不大痛快,她别开脸,朝外头喊道:

“将药送进来吧。”

外头答应了一声,有个婆子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头还放了两个雕刻着花纹的玉碗。里头盛着大半碗棕黑色的药汁儿,是熬得十分浓稠了,因此看着虽然不多。但将所有药效都熬到这两碗里头,那味道比起一般清汤寡水的药还要苦上几倍,那婆子还没走近,一股浓浓的苦药味儿就飘了出来,味道实在是太浓郁了些,让人闻着就有些不舒适,贺尹惠脸上露出勉强之色,极力忍耐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没能忍得住,弯了腰捂着胸口。一下子干呕了出来。

“呕~”明绣听她连接着干呕了好几声,皱着眉头冲两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丫头连忙捧了铜盆儿过来接在贺尹惠面前,贺尹惠原本只是闻不得这味道心里反了胃,可是这回被人捧了盆子在面前,那婆子又捧着药碗送到她身边。药味儿隔得更浓了些,她这下子再也没能忍得住,捂着嘴朝明绣歉疚的看了一眼,连忙就自个儿抓了盆子,跑到外头吐了一阵。

屋子里周敏相比起贺尹惠的阵仗来说,安静异常,自个儿也没要明绣催,面色平静的就端了药两三口喝了进去,末了还拿了帕子优雅的擦嘴。明绣看她这模样,突然间觉得这周敏倒当真是有趣,有时候行事真是出人意表,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折腾,以为她会忍受不住翻脸,谁知她却全盘忍了下来,这么多年来,料这姑娘,除了叶明俊的事情之外,就没一件事情是料到了的,她看周敏放了碗,就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蜜饯和几样点心,笑道:

“苦吧?吃些蜜饯甜甜嘴。”

周敏冲她感激的笑了笑,答应了一声,自个儿拈了颗蜜饯含进了嘴里头,原本微皱的眉头才稍稍放松了些,嘴里令人难忍的苦味儿也好像不那么重了,只是喝进去的中药还在喉咙肚腹间翻滚,味道不太好受就是了,感觉连呼出来的气儿也带着一股苦味儿,她闭着嘴唇又咬了咬那蜜饯果肉,才松了口气,笑道:

“真是让您费心了。”

“哪里。”明绣看了周敏一眼,安静而温顺,早已经找不到头一回见到这姑娘时的嚣张跋扈,要不是亲眼看到过当年冯氏当宠时七公主的气势,她还真会觉得眼前这两人不过是长相相似的两个人了。她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裳,看着周敏笑道:“我也是真担心我哥哥的子嗣问题。我想你也知道咱们叶家就得伯爷这么一个男丁,传宗接代的重任就在他身上,如今他年纪又不小了,我哥的为人,我想你也清楚得很,从不去做那拈花惹草的事儿,又只娶了你和小郡主两人,虽然这件事对你和贺氏都不好,但如今已经是这样了,我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事已至此,你和贺氏如果真能有孕,那倒真是了却我心头一桩心事了。”

听明绣这么一说,周敏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我嫁到叶家,为夫君开枝散叶,本来就是本份,还蒙您不弃,亲自关照,倒真是天大的福气了,您请放心,以前是我不懂事,往后…”剩余的话周敏没再多说,不过意思明绣却是明白了的,知道她估计经过四皇子一事,是真正想开了,如果她再想不开,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说四皇子已死,周敏如今算是真正没了靠山,她有的,也就是皇帝女儿的空架子身份,以及自己和周临渊是她嫡亲兄嫂了,再闹,最后正室位置弄没了。那才真正是得不偿失,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损人反倒也不利已的事情来。

而明绣此时也松了口气,一个周敏不可怕。但就怕她挺而走险,这样的人最是疯狂,而且她又是叶明俊的妻子,她自个儿如今能想得明白,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两人说了阵话,贺氏吐过之后进来时。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坐在一块儿说着话的周敏和明绣二人时,她脸色又微微顿了顿,接着才勉强笑道:

“殿下是在和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

“什么悄不悄悄话的,就你想法多。”明绣不客气的赏了她一句,她最见不得贺氏这样总是心里猜来猜去,害怕谁和谁结了盟让她吃亏的模样,本来不是什么复杂的大事。偏要被她想得里头有九曲十八转般,这心思也太过沉重了些,以前她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不给人留脸子,但现在想来,总有一种人是喜欢顺着竿儿往上爬的,她给人家客气,人家就会当了是福气,反正自己身份在这儿,摆了架子,别人也说不出话来,这样自己还不用觉得为难,也没必要忍着。心里痛快事情反倒还解决了。

贺氏被明绣这么一刺,当下脸色就更白了些,眼睛里有了湿意和难堪,勉强笑了笑,对明绣这样不给她留脸面,是敢怒不敢言。心里虽然觉得委屈,也无奈只能忍着,明绣却不管她如何想,只是指了指桌上已经凉了下来的药碗,随意道:“喝了吧,这是给你和公主都准备的养身子利子嗣的药。”说到这儿,明绣顿了顿,想到刚刚贺氏呕吐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满,自己虽然说是有心想教训她们,给她们立规矩,但是这给她们准备补药可没错,要知道这些药材不但不便宜,而且都是上好的,全是她自己掏的腰包,一些药材还是当初宫里侍候下来的,幸亏周临渊对她这种正大光明补贴娘家的做法没有斤斤计较,她这番心思,在古代来说就是没错!

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事儿搁哪儿说谁都不能说她错了,周敏和贺氏嫁过来已经两年多近三年了,就算周敏是以公主规格嫁到叶家,如果几年无所出,就连皇帝也没资格拦着他纳妾,更别提贺氏了,偏偏她还觉得自个儿没孩子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防着别人没有孩子就好,要是都按她这想法,她要生不出来,自己哥哥这辈子都得无后了,按古人的看法来说,没有儿子,就是死了,也没个端灵牌送终的人!

一想到这儿,明绣就有些不痛快了,再加上贺氏平日不靠谱的模样,连嫁了人还将房里的事儿写信回去诉苦,这叫怎么回事儿?她好意准备药材汤药的,她不领情不说,自个儿回房抱怨一下也就罢了,还敢写信诉苦,如今当着面也能吐出来。再一相比较之下,公主周敏虽然之前做事也让她发怒,但人家至少面对药碗时,喝不下,面子上还能忍着,就她贺氏娇气,连闻着药味儿也受不了了,要知道她当初怀周瑞宁时,可没少吃过这些补胎药!那还是她怀孕早,嫁人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如果是晚了些,估计皇后也会坐不住,这些求子药照样是一个也少不了的!要不是后来生儿子时伤了身子,隆盛帝和皇后心里有愧,又有周临渊怜惜她,今日的她还不是照样得喝着这些药,不能有任何不满,反倒是贺氏,难不成比自己还娇气许多,连喝个药也摆了脸色!

“惠儿刚刚吐得厉害,是不是有了身子了?”明绣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看贺氏脸色一僵,周敏却是动也没动一下,十分淡定,显然心里是有数的,明绣又抿了抿嘴唇,恶意问她:

“如果真是有了身孕,那么还真是咱们叶家之福,那这些补了求子的药也用不着再喝了,改明儿,我让人炖些补胎药给你喝!”

贺氏一听她说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连忙就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妾没有,只是闻着这药味儿,有些不适而已。”贺氏到底说到没有身孕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但是一看到周敏端正坐着的样子,有了一个比较的人,她心里的这丝心虚又稍稍减褪了些,周敏是正室,又比自己先嫁进叶家好几年,都没有半点儿消息。自个儿不过是侧室,就是有压力,上头也还有她顶着。这会儿贺氏倒是觉得做为侧室,也并不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了。但面对明绣充满希望的眼神,还是有些架不住,连忙别开了头去。

“这有身子的事,你没有经历,可能并不知道,过会儿让人去请个大夫回来,给你瞧瞧。”明绣有意教训她。故意做出温和欢喜的样子来,贺氏当下压力山大,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葵水才刚完不到十日,叶明俊都还没来过她房里,要是真诊出了有身孕,才真是有鬼了,她害怕周敏背地里做怪。到时万一给自己下套,那真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更何况就算周敏不使坏,明绣欢喜之下。大夫一来说自己没孕,那她希望过大又接着失望,到时估计自己还真是吃不了得兜着走了。

一想到这些,贺氏连忙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保证道:“殿下,妾身真是没有怀孕,但妾身一定会努力养好身子,争取为夫君开枝散叶,妾身…”她说到激动之处,脸孔一下子涨得通红。明绣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早就知道她没有怀身孕,这每房送到浆洗处的衣裳就能看得出端倪来,周敏心里也应该有数的,她这会儿故意这么说,就是要贺氏自个儿着急。着急之下,希望她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头,而不要再花其它的心思,每日想着有的没的。如今看她着急,明绣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因此故意失望道:

“真的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贺氏指天发地的保证。

明绣失望无比,看她这副模样,贺氏心虚加各种害怕,最近生子这个压力,像座大山般,沉甸甸的压在她头上,这会儿听明绣又说起这事儿,心里忐忑无比,看到药碗,就如同找到救命的稻草般,也不敢再抱怨苦了,连忙自个儿十分英勇的端了起来,几大口就喝了进去,冷了下来的药苦得比黄莲还要涩口上三分,刚一喝完,贺氏的脸就不由自主的纠结在一起,偏偏她还怕明绣心里不满,强自忍耐,因此十分痛苦,又要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来,明绣看在眼里,点了点头,算是将这事儿揭了过去,贺氏心里一松,这一松泄下来,嘴里苦得越发厉害,看到周敏面前摆着的蜜饯点心等,越发开始不平衡了起来,看到明绣面前摆着的淳白牛奶,眼里就露出了央求之色。

看她这模样,明绣忍着笑,摇了摇头:

“惠儿想要喝些牛奶吗?”贺氏听她这么一说,欢喜之下,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看她一脸渴望的样子,明绣温和的冲她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这牛奶与药材里头几味药相克,不是我舍不得给你喝,就怕你喝过之后对身体不好,为了我大哥,你还是忍忍吧。”

看着明绣一脸鼓励的表情,贺氏忍了又忍,心里纠结了许久,终于苦着点,沉重的点了点头。

周敏心里大是爽快,看到贺氏吃亏,她这心里就舒服,无关于贺氏这人好不好相处,关键就是她是跟自己争丈夫的这一点,两人就不可能合拍到哪儿去,因此见她没得吃,自个儿轻轻拈了块蜜饯就放进嘴里,看到贺氏充满怒火的眼神,她冲贺氏温柔的笑了笑。原本并不是多喜欢吃这甜腻的东西,只是为了压药味儿而已,可是这会儿配着贺氏难受的表情,倒是觉得平日不太喜欢的甜东西,越发香甜了起来。

将这两个还在明争暗斗的女人送走,明绣撑了一会儿,又自个儿趴上了床,只是吩咐厨房,又给她们温了些晚间要吃的补药,厨房里的人当着明绣的面,满脸笑容的答应了下来,只是刚一出门,就将周敏和贺氏两人心里头骂了个狗血喷头,要说这熬中药一事,不止是周贺两人倒霉,厨房里的人也不好受,这熬药还是个技术活儿,要用好几碗水,加了药材之后熬到只剩巴掌大小碗的半碗,也是一个极考验人耐心的活儿,火不能大了也不能小了,这么温温的看着,最费功夫得很,最为主要的是,这熬完药,满厨房都是一股子苦药味儿,每回弄完这药,费了大半天功夫不得偷懒不说,给主子们准备饭菜时还得将这味儿清除干净了,不能留下些不好的气味来,冲到饭里,让主子吃得不开心。

第五百九十章 喜事

刚忙完做饭没多久,又要开始熬晚一波的中药,这样折腾下来,厨房里的人也是怨声载道,偏偏还不能说什么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心里对叶明俊的两位夫人,感情可是好不到哪儿去了,背地里没少下绊子,周敏还好,她是叶明俊的正室,又是公主身份摆在那儿,虽然不怎么受宠,但好歹地位也是尊贵,可是贺氏就不一样了,首先她虽然是个郡主,王府身份可能在外头还算吃香,但在这动辄是太子太子妃又是公主的情况下,一个郡主就显得不怎么能摆得上台面了,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侧室,就算是她老子娘来了,可是咱们隔壁邻居还是个王爷,而且这王爷可不是异姓王,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一个小小的祥阳王又算什么?

傻子都知道桃子要找软的捏,这厨房的人都是跟着明绣从太子府出来的,一个个精得跟什么似的,粘上条尾巴就能变成猴儿,当初宫里啥世面没见过,就因为这样,贺氏就倒了大霉了,平日送的饭菜虽然瞧着合规矩,可总有不合她心意的,例如她月事来的时候,想吃些清淡的,厨房偏给她来些大鱼大肉的,一瞧就没了胃口,渐渐的天气热了起来,厨房里倒是照惯例给她送了冰块儿以及果汁等过去,但像是糖不要钱似的,总是狠了劲儿的往里头放,甜得贺氏喝一口就再也喝不下第二口,腻得她直皱眉,找人去厨房闹过几回,可是厨房的人多精,没一个让她抓到把柄,反倒是最后贺氏自己弄得没脸,在整个叶家都是出了名难侍候,这名声是传出去了,叶明俊也黑着脸来找过她几回,贺氏欲哭无泪。只是没两个月的时间,她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

因为周敏怀孕了,明绣欢喜之下,心里松了口气。也停了这两人每日晨昏的补药,厨房里的人松了口气,不用每日连呼出的气儿都带着苦味儿了,自然也用不着再给小贺夫人下绊子,贺氏的日子好过了些,又恢复了以前吃得顺心住得舒坦的日子,但是她宁愿不要这样的日子。只要周敏不比她先怀孕,她巴不得自个儿每日过得比以前还要水深火热也情愿。

明绣不是看不出她心里的不痛快,但谁先怀孕的事情又不是她说了算的,明明叶明俊对她也并没有薄待,每月去她房里的时间也比周敏少不了两天,每日吃的补药也都有她一份儿,偏她每回喝得都心不甘情不愿,耷拉着一张脸。满心不痛快的样子,也不知道晚间自己让人送去她房里的补药她有没有喝,至少从这一方面比起来。周敏可是比她强了不少,用一句话来形容,肯吃苦的人总是有收获的,贺氏自个儿又吃不得那个苦,又要保持住身材,这几个月以来,从周敏微微丰腴的身材就能看得出,她每日这补药估计是没少喝了一滴的,而贺氏还是纤纤细细的样子,看着是好看了。但自己的心意她肯定是没领,这会儿又不知摆的脸给谁看。

因着这原因,明绣心里也不痛快,只当是没看见贺氏满脸不快的神色,只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周敏身上头。照如今的年纪看来,周敏已经年岁不小了。虽然照现代女性来说,她还不过二十出头,年轻得很,可是古代人本身寿命就短,女子发育得也快,一般活的平均年龄也不像现代人时长,她这个年纪已经是高龄的产妇了,因此明绣和叶明俊都有些在意,周敏却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反倒很是欢喜,贺氏看着这两个女人满脸高兴的模样,心里就又酸又不痛快,这时才懊悔起自己之前的轻率举动来,不应该为了想保持身材不想吃苦受累,就每日将送来的药给倒掉,她身边的胡嬷嬷将周敏怀孕的事给祥阳王妃捎信去时,她险些没被自己母亲回过来的信给骂得半死。

“敏儿你如今看喜欢吃什么,都要让小厨房备着,有了身子的人本来就娇气一些,哥,你得多注意她一点。”

因周敏怀孕了,贺氏也托了她的福,两个女人一块儿又恢复了和明绣等兄妹一起吃饭的时光,贺氏原本还对于大家凑一块儿吃饭有些不情愿,但这两年下来,这丝不情愿早已经烟消云散,能和叶明俊多些时间相处,能借这些时光和未来的帝后打好关系,别人是求也求不来的,她摆什么谱?这是祥阳王妃写信给她的原话,贺氏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家的情况,自己没有抢到第一个子嗣,本身就十分不利了,这会儿再傲娇,估计过两年,别说有孩子,叶明俊怕是一心要扑在周敏身上头了,因此也再顾不得自己的大小姐脾气,收敛了许多不说,而且对明绣也比以前殷勤了不少。

“嗯。”叶明俊淡淡的回了一声,虽然没多说什么,但目光里的温和还是掩饰不住。他这年纪不小了,已经快奔三儿的人了,膝下空虚虽然也没有着急,但有孩子总归是个好事儿,更何况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标准的封建男子,还是希望能有子孙满堂环绕膝下,自己百年之后能有孩子养老送宗,继承自己的一切。之前周贺两人都没怀孕,他几乎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了,这些年洁身自好的,除了这两个女人,他也没个比较,幸亏周敏的身孕,让他打消了对自己的怀疑与否定。

周敏脸上带着温暖的笑,自从查出有了孩子之后,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有了个孩子,她心里才真正踏实了下来,不管是男孩儿也好还是女儿也罢,她都喜欢,只要与叶明俊的骨肉,她都高兴,可惜她心里还是最想要一个男孩儿,毕竟叶明俊如今还没后,有个男孩儿,他估计心里也会松一口气,更令她有些欣喜的是,除了有孩子之外,明绣的态度软化了下来,不像以前,对她总是有些生硬拒绝的模样,她如今一母同胞的兄长都死了,只得父亲一个。可惜父亲也不太重视她,往后依靠只是叶家人了,如果明绣对她还怀有敌意,那么也是一个小的麻烦。如今明绣能看在未出世的侄子份儿上,会对她尽释前嫌,周敏已经是很满足了。

看着眼前这几人温馨得像真正一家人的模样,贺氏觉得自己像是被排斥在外了,险些忍不住鼻子一酸,哭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强行忍住了。不过到底年纪还轻,又经历了周敏怀孕这样的打击,虽然能忍着没哭,但脸色到底是有些不好看的,朝叶明俊看了一眼,见他满脸温和的模样,不像平日般,虽然温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忍不住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暗恨起自己肚子不争气来。

“这怀孕之中的人脾气都有些不定,哥你多包容一些。我那儿还有一些元儿当时穿过的小衣裳,都给备着,一些婆子等,我想敏儿身边的嬷嬷应该是有经验的,先准备着,稳婆等再慢慢找就是了,再来应该从京里拨个御医过来,临渊哥哥,你觉得如何?”明绣细心的将事情所有都记了个遍,接着想到自己这儿没有大夫的问题。忍不住就别开了头过去问周临渊。

周临渊倒是没什么意见,再加上头回刺客来时,家里有人受伤了,结果十分不便,只能从外头请了大夫过来,最后要人留下看诊。人家还不愿,非得他使出杀手锏逼迫不可,如果换了是宫里的御医,早就识相的同意了,哪里还敢挑三捡四的摆脸色了。宫里御医又多,分一两个过来,隆盛帝也不会不愿意,能时常有个大夫坐诊,明绣例如有个风寒感冒的,他也能放心一些——之前那回受凉,可是给他心里留了个阴影来着,这回听她一提这要求,哪里还有不同意的,连忙就点了点头,下了决定拍板:

“就将御医令弄过来。”

明绣听他这么一说,就想到自己生产时救了自己一命的那老头子,医术倒是顶好的,能将当时中毒之后难道的自己救过来,对妇科肯定也是十分擅长,能有他过来倒是不错,只是她心里有些犹豫,这御医令算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儿了,她皱了皱眉头,看着周临渊道:

“父皇能同意?”

“没什么,会同意的。”周临渊心里却打定主意,隆盛帝如果不同意,他就不再接收这些折子,每日看得他烦死了,浪费时间不说,而且还费了他不少心力,如今四皇子都死了,反正那老头子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他的了,如果他不同意,自己正好可以将这桩事给推了,反正也无碍,到时大不了再换个大夫就是,也不是非要御医令那老头子不可的。如果御医令能知道他此时心里的想法,非得痛哭流涕不可!

见他这么肯定的样子,明绣虽然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但也知道周临渊这人,他不对自己做承诺也就罢了,如果他说了,自有法子会做到,因此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只是叮嘱周敏怀孕时要注意的事情,周临渊毫无兄妹情的并不关心七公主的死活,他只是想和明绣以及郑老道等人呆一块儿,至于周贺二人,早就被他无视了。

周敏听着明绣的念叨,倒是听得心甘情愿,丝毫没有不耐烦的地方,唯一还有不舒坦的,也就是坐着感觉自己像毫无干系的外人的贺尹惠了。

好不容易挨到这回吃饭结束,贺氏满脸勉强之色的带着自己的嬷嬷丫头等人告退,一出了厅门,眼泪忍不住就滑了出来,胡嬷嬷瞧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捏了捏她手,示意她注意一些,就急忙催着她先了回了房。

女婿快有孩子了,可是孩子他娘不是自己的女儿,祥阳王妃这心里是五味澄杂,收到女儿的来信时,心里虽然多有抱怨,暗恨自己以前将女儿娇养得没有了分寸,不过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说,她心里都是放不下的,一来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还得要顾忌贺氏的心情,二来也是为了祥阳王府以后的将来,老夫妻俩又收拾了包袱,赶紧往叶家这边过来,幸亏这会儿虽然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还不是隆盛帝来渡假的时候——这位皇帝大爷这两年玩得痛快了,发出每年都要来玩的豪言壮语,今年年初刚过,借着四皇子的事给周临渊一个交待时,就趁机先给自己和皇后夫妻报了夏季旅游团的名。

明绣看到这两个急上火的老夫妻时。心里微有不快,可是也对这两人生不出什么责备之情来,可怜天下父母心,要祥阳王妃不担心自己女儿。就如同她自己的儿子周瑞宁长大了,往后娶了媳妇儿就是媳妇的人了,不用她再多管闲事一般,虽然知道这两夫妻可能还有其它目的,但是肯定关怀之情是占了上风的,有些不满贺氏啥事儿都往娘家倒的性子,不过这会儿却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反正来日方长。

幸亏之前过年时闹了回刺客,借着修整她小楼的功夫,她又找了王工匠等人过来再将这宅子扩大了几分,又修了好几栋小楼起来,解决了以前住宿问题,祥阳王妃夫妇也不用再和女儿女婿挤了,明绣看着祥阳王妃难看的脸色,也没多说。只是淡淡说了两句,就打发着她们母女自个儿去说悄悄话,至于叶明俊。自然是要招待自己小老婆的父亲,明绣原本是要离开的,可是转念一想,周敏怀孕了,难保这祥阳王心里不适,对叶明俊会使脸色,因此连忙让春华去打发了人,找了隔壁镇南王过来陪酒,反正这老王爷如今退休了,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让他过来晚上混吃混喝一顿,虽然是做陪吃陪喝陪玩的三陪勾当,沿说不准他心里还十分乐意,多个王爷夹在中间,估计祥阳王就是心里有气,也不好再发了。

叶明俊暗夸自个儿妹子脑子转得快。回过头时,果然看到老泰山笑得尴尬无比的样子,估计还真打着想要教训他的主意,虽然祥阳王这人老奸巨滑的,跟狐狸一样,不会当面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来,可就是因为他实在太过‘替别人着想’了,每一句话偏偏就能引起人心里无数的想法念头来,上回叶明俊已经领教过一回,觉得和他客气起来,他能比皇帝陛下还难缠,可是真要翻脸吧,说实话,睡了人家女儿,还真不好意思,因此只得忍了,可是这忍着心里又不好受,明绣能来这么一手,前头有镇南王爷顶着,那老王爷以前位高权重,身份又高,不是祥阳王能比的,估计祥阳王得忌惮一二了,也不用总像以前那般,软刀子割肉似的了。这么一想,心里松了口气,没出明绣意料,虽然知道是个三陪的工作,可是镇南王夫妇还真乐意干这事儿事儿,两夫妻一块儿都颠颠儿的过来混吃混喝了,末了,还没忘了将自个儿的孙子也一块儿牵过来,明绣看到这家人来时,松了口气,愉快的祥阳王丢给了他们招待,自个儿则是脚底抹油溜了。

这厢祥阳王夫妇满心焦急的厚了脸皮自个儿跑过来时,祥阳王妃看到女儿纤细婀娜的身姿,再看到周敏不过怀孕两月,可明显胖了一圈儿的身形,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自个儿的女儿她自个儿了解,一看到这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之前急得嘴皮子都上火了,每回都苦口婆心的让女儿先管儿子,可谁知这一腔话,都被她当了耳旁风。窝了满心窝子的气,一路无言,板着脸,贺氏小媳妇儿似的乖乖跟在她身边,安静得跟个兔子似的,祥阳王妃有话与女儿说,只是借着说要让她给自己收拾小楼的借口,进了屋里时,除了胡嬷嬷跟了进去之外,其余众人都守在了门口处,祥阳王妃一看女儿怯生生的脸,当下气得眼睛火光四溅,拉了椅子坐下,就拍了拍桌子,冲贺氏大吼:

“给老娘跪下!”

贺氏看她娘发飙了,心里也有些发毛,乖乖的跟着‘嘭’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大理石地板上,生生的疼,她却死死的将眼泪忍住了,祥阳王妃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之色,不过随即却又硬起心肠来,看着贺氏娇美的小脸,气得脑袋发晕,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她脑门子,恨铁不成钢道:

“我说你呀,你呀,是不是疯了,娘亲当初是不是宠你太过了,让你就光看着聪明,其实内里就是这样一个中用的。”

贺氏扁了扁嘴,有些委屈,虽然知道这回娘老子过来没有好果子吃,但她没想到祥阳王妃一来就开了批斗会,原本以为她会安抚自己一番再细细教育的,她每回都是用了这一招,没想到这回,她一来就开口教训上了,周敏怀孕的事,她知道后打击了一回,这回是她娘又第二次正巧拿刀子戳到她伤口上了,还以为她爹娘虽然心里不舒坦,会教训她,但应该是来给她做靠山的,上回就是这样,原本还觉得挺满意,可没想到祥阳王妃一来就是重刀子,本来就挺不舒服的,这会儿被人一教训,还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教训,她拧脾气也上来了,扭着身子,将脑袋别到了一旁,嘤嘤的哭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一章 德性

“你还好意思哭!”祥阳王妃心里虽然还在生气,不过看女儿这模样,到底还是没能忍心,语气就软了下来,白了她一眼:

“你爹一听这事儿,当场就气到了,你还敢哭。”

说到祥阳王,贺氏还是有些犯怵的,听她娘这么一说,立马就抹了抹眼泪珠子,有些惶恐道:“爹他没有气到吧?”

“你说呢?”祥阳王妃想到当时丈夫的脸色,还心有余悸,这会儿听女儿一问,就没好气的道。

对于自己的父亲,贺氏还是十分了解的,外表看似老好人的模样,并不轻易发脾气,不过有什么事儿都窝在心里头,这样的人最可怕,贺氏从小虽然没看他对自己发过几回脾气,但每一回总是能令她怕上许久,心里留下阴影来,这回听说他气得脸色都变了,心里不由就有些害怕,此时也不敢再哭了,只是脸色苍白看着自己的母亲。祥阳王妃这回虽然是气急了,可贺氏到底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看她这模样,还是心疼,这会儿的怒气散了大半,只剩了些怜惜与恨铁不成钢了:

“你说说你,看着挺聪明的,以前娘亲瞧着你也是极有分寸的,怎么嫁了人之后,做事儿就变得这样不靠谱了。”说到这个问题,虽然贺氏还有些不服气自个儿母亲像以前那般责备自己,但想着祥阳王的冷脸,忍着没出声,不过祥阳王妃哪看不出来她的心思,是自个儿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心里怎么想的,她是一清二楚,见她到了这会儿还不明白自个儿错在哪了,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温和了,立马又板了起来:

“我跟你父王年纪一大把了,还厚着脸皮过来,这回太子妃的脸色不对劲儿。也不像以前那般至少还顾忌着建安伯的脸面,估计回头你父王还得气上一阵了。”

“如今那位有了身孕,太子妃自然是看重她一些。”

听到女儿还在这么回答,祥阳王妃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旁边胡嬷嬷看着这两母女掐架,心里不由有些着急,可是贺氏以前瞧着大方稳重,可嫁了人之后这智商就退化到跟七岁小女孩儿似的,争风吃醋不说,还将自己的档次拉低了,又任性。如今连王妃说话也顶嘴,也活该被教育一二,不然往后在叶家,会被挤兑得更加站不住脚来。因此看这母女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僵,强忍着没出声打圆场。

“既然知道人家有了身孕会被看中,你就为何没这个本事?”祥阳王妃气得狠了,原本还想给她留两分脸面,可如今看来。人家根本没察觉到她苦心不说,搞不好这会儿心里头正愤恨她来着,一想到这些。祥阳王妃就算有满腔母女之爱,对贺氏的怜惜之情,这会儿也散了个干净,心里有些发寒,说话就不给她再留情面,见贺氏脸色有些苍白,直接又接着说道:

“我生你出来,瞧你这副模样,你就是瞒不过我的。”祥阳王妃看了她一眼,满脸冷淡之色。看不出刚刚的怒火来,可偏偏是这样,贺氏心里头才害怕,知道祥阳王妃这人,对亲近人的时候,才会真正表现出心里的想法 。如今做出平淡的样子,虽然不见怒火,但肯定是要比之前气得多了,想到自己之前说话的态度,也深怕她不再管自个儿,贺氏连忙态度一软,靠着祥阳王妃的手臂就开始撒娇卖好起来:“都是女儿说错了话,还求母亲您别与女儿一般见识才好,女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好好教我,如今女儿嫁了人,就只能靠着您和父王帮持,之前都是女儿不知好歹了。”说完,低头拉泣了两声。

“你呀!”祥阳王妃无奈的白了她一眼,看到贺氏脸上带着的泪珠,又加上眉宇间焦急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心里到底是软了下来,重话也舍不得再说,只是掏帕子替她擦了擦脸,皱着眉头道:“要我说,太子妃这小姑着实不错,能将你跟公主一视同仁,又肯自个儿花费银钱熬了补药给你们吃,又没出什么歪心思,你偏偏生在福中还不知福。”她说完,看贺氏安静的样子,虽然没说话,但祥阳王妃心里却明白她不服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你也别不服气娘亲这么说你,光是看看你与公主的身形,她以前虽说要高挑一些,可是也是纤纤瘦瘦的,如今不过才刚怀孕,身形就丰腴了不少,你看看你,还是娇娇弱弱的,你的性子我可了解,就是怕长成了她那样儿,以前我又娇惯你得狠了,吃不得那个苦,所以才会让她抢了先吧?胡嬷嬷,你说是不是?”

祥阳王妃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秉性,因此也没将希望放她身上,只是转头问了一旁的胡嬷嬷一眼。

“小郡主早晨时当着太子妃的面,那药倒是喝过的,只是傍晚时候太子妃令人送来的补药,都是喝不惯倒了的,回了屋时又怕苦,就喝了牛奶等物。”胡嬷嬷听到王妃问话,丝毫没有要给贺氏隐瞒的意思,其实她在贺氏这儿呆得很是不快,完全没有以前在祥阳王府的轻松,以前王妃是她一手奶大的,许多事情上都肯听她意思,两人虽然名为主仆,实则感情如母女般,相处得极为融洽,可是跟着贺氏来到这叶家之后,贺氏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了以前在王府时的沉稳端庄,反倒变得跟个小女生似的,许多事情不止是不肯听她的,反倒故意跟她对着干,胡嬷嬷年纪大了,前半辈子不说过得有多风光,但总共加起来,还不如这两年跟着贺氏受的气多,她早受不住了,可偏偏是王妃的委托,让她没办法办路抽身,其实前些年,王妃为了敬重她,这奴藉都是脱了的,如今纯属友情帮忙,可偏偏贺氏不领情,她干得甭提有多痛苦了,这两年对贺氏的慈爱之意,磨得差不多了,生了想抽身离去之心。但又愧对祥阳王妃,不好直接向她提出自个儿要甩手不干的话来,如今听王妃问话,正好一股子倒了出来。贺氏如果不满,赶她走,正好合了她心意,她这两年儿子在外头混得也不错,说了好几次想接她回去养老,偏偏她这边不好走开,因此熬着一把老骨头。干得十分痛苦。

“你怎么这么说?”果然没出胡嬷嬷意料之外,贺氏当下就炸毛了,祥阳王妃也看出来自己这个奶嬷嬷干得有些不如意,想退休了,这可是一个好帮手,别看她老了,可是她这身经验,是一辈子的富贵财富。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这样精于世故又肯听话忠心的人,她当初将胡嬷嬷舍给女儿也是十分舍不得,本来是想要她帮着贺氏的。如今看来,贺氏连自个儿的话听着都有些不痛快,更别提胡嬷嬷,难怪她想走。

只是她想走,王妃却不能放她走,不然她一走,贺氏往后又犯了浑,怕是没人能压得住她,一想到这儿,祥阳王妃瞪了女儿一眼。歉疚的看了自己的奶嬷嬷:

“嬷嬷您别于她一般计较,她就是个小孩子的脾气,您跟我说说这些日子以来的事儿,惠儿,你就安静坐着听,如果再是刁蛮任性。我跟你父王马上就走,今儿也不住下了,你自个儿的事,自个儿解决吧,大不了当咱们祥阳王府跟建安伯府之间走门亲戚,往后你的事我也不管了!”

贺氏听到她娘这么说,有些发蒙,委屈的看了胡嬷嬷一眼,却是不敢再撩拨她娘的虎须,安静的坐下了。

胡氏见她安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这些日子以来贺氏的胡作非为没有丝毫隐瞒的道:

“说实话,奴婢虽然只是个下人,但许多事情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太子妃人确实不错,没有小瞧小郡主的心思,给公主准备的补药中,也是有小郡主一份儿,奴婢看过那补药,都是上好的东西,不止是没有丝毫比不上公主的地方,甚至许多都是宫内特有的药材。”胡氏说到这儿,看了祥阳王妃缓和的脸色一眼,又看了看贺氏满脸不快的神色,眼皮耷拉了下来,祥阳王妃其实将她派到女儿身边,就是为的这些她的经验,于一些药材肮脏门道,她是清清楚楚的,祥阳王妃怕女儿吃了亏,不过这些苦心她说了,贺氏却又没领会得到,以致如今胡嬷嬷生出离去之心来,祥阳王妃心里发苦,不过却没说什么,胡氏见她没有反应,又嘴里接着说道:

“可是小郡主就是觉得太子妃亏待了她,前段时间太子妃突然要她们立起了规矩,每日就规定了要喝那补药。”听她这么说着,祥阳王妃心里倒是十分满意,本来这请安问好就是为人媳妇的份内之事,她如今贵为王妃,可照样得给婆母请安问好,递茶侍候,前两年明绣不要她们侍候,可今时非同往日,人家要她们侍候,也是份内之事,祥阳王妃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不识大体,看不清这其中的弯道。不过却知道胡嬷嬷既然专门提起了这事儿,肯定是自己女儿又捅了什么篓子,不由瞪了她一眼,又听胡氏接着往下说道:“结果那日早晨,公主跟小郡主一块儿去请安时,太子妃令人端上了药来,公主面无表情的喝过了,还专门向太子妃谢了恩。”胡嬷嬷说到这儿,看了贺氏一眼,贺氏心里不满她在母亲面前告自己状,别开了头去不看她。

祥阳王妃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看了女儿一眼,皱着眉催促胡嬷嬷道:“嬷嬷您别管她,接着说就是。”

“奴婢尊令。”胡氏先是向祥阳王妃行了一礼,这才接着说道:“结果小郡主还没接过药碗,当下就脸色大变,险些吐了出来。”

“嘭!”祥阳王妃一听到这儿,当下脸色大变,忍不住狠狠手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碗等盘子都噼里啪啦的跳了起来,响了好几声,祥阳王妃脸色铁青,看着自己的女儿说不出话来。当着人家的面也敢这样失礼,更别提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人,要是就她自个儿也就罢了,可偏偏前头公主还表现得好,端了药碗就喝,喝完还会谢恩,而她却摆这种脸色,给谁看?公主再不受宠,也是金枝玉叶。难不成她比公主还要高贵了?祥阳王妃气得脑袋发昏,恨不能一耳光抽在自己女儿脸上,都怪自己当初太过宠了她,这些事情她以前却从未和自己说过。祥阳王妃气得身子颤抖,指着贺氏:“反了你了。”更令她火大的是,这些事情以前贺氏从未提过,只是不停的抱怨,难怪今日自己夫妻来时,明绣脸色如此淡漠,一想到这儿。祥阳王妃一张面皮上头火辣辣的烫,恨不能将女儿一把掐死。

还没完呢!胡氏看了贺氏一眼,又接着将这些日子以来贺氏大闹厨房,又将每日送来的药全数倒尽了,就是早上在明绣那儿喝过药,回来要喝些牛奶等物,明明太子妃和她叮嘱了,要她别喝这些。免得和药性相冲,到时不止是没效果,反倒是于身体不好。她却偏偏不听的话全说了出来,祥阳王妃还没听完,就险些气得昏倒了过去,有些不敢相信这事儿是自己女儿干的,可是看贺氏满脸通红又气愤的神色,又不得不相信是她做的,好不容易听胡嬷嬷说完,祥阳王妃撑着气得险些快昏厥过去的身子,好歹没出个什么事情来,不过脸色糟糕得很。贺氏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连忙伸手将她手握住,还没开口说话,祥阳王妃已经伸手将她的手甩了开来,脸色冰冷道:

“小郡主,我享受不上您这样的对待。连太子妃都敢摆脸色,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儿是您不敢的,我只盼您好歹顾忌着您家里的老父母与大哥,不要自己做事,连累了家人,早知道当初,也不用将你嫁到建安伯府来,这样的事情你还担待不上,都怪我和王爷当初误了你好姻缘,以致如今让你满怀报复。”

听了自己母亲一番夹枪带刺的话儿,贺氏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偏偏心里却害怕起祥阳王妃这模样来,要说祥阳王妃以前一向宠她,不是没有生过她的气,可从来没有气到这样子,对自己说话这么陌生不说,还全然少了以往的宠溺慈爱眼神儿,这会儿看她冷淡淡的样子,贺氏心里不好受,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哀求道:

“娘亲,都是女儿的错,您要打要罚,直接教育女儿就是,别气坏了您的身子。”

“我可不敢当,谁敢打您骂您呢,连太子妃你都敢这么摆脸色,咱们这样一个小小的王府,在你眼中,岂不是跟米粒似的了。”祥阳王妃这会儿是真的心灰意冷了,没料到自己如珠似宝当眼珠子似的护着长大的女儿,如今竟然变成了这么一副德性,幸亏她今日还过来了,胡嬷嬷难怪忍耐不住,连自己这个亲娘都险些气昏死过去,她平日对太子妃也是这模样,对胡嬷嬷态度如何,自然是可以想像得到,难怪忠心了一辈子不愿意离开她的胡氏都想要离去,祥阳王妃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幸亏明绣还大人有大量,她今日还当这太子妃是转了性儿变小器了,可如今听到这些,要是换了自己,估计怕是自己夫妻一来,就给轰出去,小心眼儿一些的,不止亲家做不成,还要想着报复,将脸面找回来。

“娘亲,娘亲…”贺氏也并不是真正傻的,她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家里将她当棋子似的嫁出来,这两年她任性了些,一开始的不平衡,到后来越来越任性,这些她都明白,可是如今她已经知道错了,看到祥阳王妃的脸色并不为所动,她这会儿真正害怕了起来,跪着叩头:“娘亲,您原谅女儿一回吧,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呵呵,再有以后,估计我们王府一家早就被你连累得抬不起头来了。”祥阳王妃心灰意冷,懒得再与她多说,直接就道:“今日我累了,你自个儿回去吧。”

“娘亲,您原谅我一回,往后我绝不再任性,女儿明白的,女儿是王府的人,本来就与王府同气连枝,这些责任是女儿应该承担的责任,女儿真的是明白了的。”贺氏这会儿看祥阳王妃气得不愿意再与她多说话的模样,心里真是慌了,顾不得其它,连忙就狠狠在地上叩起头来,不止是她心里明白祥阳王妃一向疼她,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寒了心,到底有些内疚,再来也知道,出嫁的女儿靠的就是丈夫儿子与娘家,可如今自己没能给丈夫生个一儿半女,要是娘家还靠不住,往后她自个儿消失关禁闭得了,还想什么其它。

“你的叩头我享用不起,没这个福气。”祥阳王妃还是冷淡淡的,不过语气还是软化了下来,看着女儿在地上狠狠的叩着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嘭嘭’的响声,到底还是心疼了,看她额头一片青紫,心里叹息了一声,火气散了些,也不像之前气得半死。

第五百九十二章 尾声(一)

胡嬷嬷虽然如今不太想再侍候贺氏,但看她这模样,到底还是可怜,叹了口气,态度就软了下来。祥阳王妃看在眼里,心里就是一喜,可是脸上却露出淡然的神色来,看了女儿一眼,又问胡氏道:“嬷嬷,既然如今,那公主已经怀了身孕,建安伯的第一个子嗣,也不知是男是女,说不准会先开花,再结果呢。”这话,已经有希望周敏生女儿的意思了,要是被人听了去,恐怕又是非起,不过屋里都是自己人,祥阳王妃也不在意,根本不怕被人听了去,直接就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