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冷都回来了,祖父祖母可还好?”她已经是大半年没见过儿子了,自从上回周瑞宁随着隆盛帝回京之后,一直课业繁重没时间回来,最多只是不时捎了信回来,以及他身旁的人说些周瑞宁的近况而已,明绣受不了时想过回京看他,只是听到周临渊说如今隆盛帝吃住行都将他带在身边,又多请了几位师傅,分别是教礼仪以及其它,最近还开始涉猎了帝王心术以及御下之道,忙得不可开交,她就是回去了,也不一定能见着,这才打消了主意,没想到过年前却是见着儿子了。

“祖父祖母都还好,也说想父亲和母亲您呢,只是最近祖父一直忙着,没得时间。”已经是个五岁的小大人了,周瑞宁说话已经清晰有理,不紧不慢的,确实有了一种淡淡的威严,至少他身旁的人看他的目光时,都带着敬畏之色,如今周瑞宁褪去了婴儿肥,面貌俊美漂亮,可以看得出往后风姿绰约的模样,他好像越来越跟周临渊相似,两人皱眉时的表情,以及冷冷淡淡的样子,但也许是没有兄弟姐妹相争,就他一个已经确定下来了继承人的原因,他看起来少了当初明绣见周临渊时,那眼里的一抹阴霾,有算计有稳当,更多的还有一种淡淡的自信以及冷静,明绣心里微酸,看着儿子有些说不出话来,但是想到这都是他既定的命运,也许雏鹰本来就是要经历种种折腾,才能成长到她如今看到的样子,身在皇家,享受了尊荣,自然也得付出一些代价,童真与欢乐,在皇室,真的是不适合了。

“都这么冷的天了,你还跑过来,要是冻着了,可怎么了得?”看到儿子虽然高兴,但明绣免不了还是要责备两句,周瑞宁笑了笑,坐在她身边,脸上倒是比之前那冷静镇定的样子,多了些亲昵与撒娇的模样:“还不是想母亲了,孩儿想着许久都没见着您和父亲,就想回来瞧瞧。”其实他是怕父母两人过春节冷冷淡淡的,才跟隆盛帝说了要回来,这两年隆盛帝凡事没拘着他,他身边的大小事都是由他自个儿决定的,听他说要过来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不少人护着他一块儿回来,又一脸嫉妒与羡慕的表情看他离京,要不是过年时宫里还要办几场宴会,隆盛帝没法子溜得了,估计他早就收拾包裹一块儿跑了。

明绣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又见儿子脚上穿的厚厚皮靴沾满了雪花,进屋里一会儿已经化开了些,皮毛上头微湿带了水珠,虽然厚重,但打湿了肯定也凉,连忙就招呼着春华拿了新的前段时间她早已经准备好的厚毛靴子出来,里头全是羊绒,瞧着就暖和,本来是早做好了,原本想着过年那两日命人送回京去的,没想到今天他自己就回来了,靴子大了一些,不过里头铺了一层脚垫,倒是刚刚还好,也许之前就烤上了,穿在脚上时还带了温暖,周瑞宁脸上露出笑意来,看得身旁一块儿跟来的随从们脸上都露出惊异之色。

周临渊看妻子张罗着,脸上就露出笑意来,见他换了鞋子,又脱了外头的大氅,明绣之前准备的羊毛衣以及羽绒服等就派上了用场,不过一刻钟功夫,周瑞宁整个人就变了一头,原本他身上穿着淡紫色的衣裳,外头罩的纯黑色貂毛披风,虽然穿着看起来整个人成熟懂事,但难免太沉静了些,如今明绣给他准备的,羽绒服是一身讨喜的大红色,衬得他眉目如玉,脸庞精致得倒跟个女生差不多了,漂亮的脸孔,长相极似皇后,正是年纪小的时候,倒有些雌雄莫辨。

周瑞宁也由着母亲折腾,给收拾得精致无比,也不喊叫,反倒是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儿,没一会儿,他整个人就焕然一新,折腾了这么久,又换衣裳又烤头发的,倒是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这羽绒服比棉服暖和些不说,而且还轻软,穿在身上不用手炉也是暖和了,这会儿屋里都是自己人,看大厅里除了春华等人之外,几乎没什么外人,周瑞宁也将自己身边的人秉退了下去,态度温和却是让人柔顺得如绵羊一般,显然御下之术学得十分好,至少用在身边人身上,他是完全成功了,周临渊心里满意,看他们收拾妥当了,明绣脸上也多了些笑意,就冲周瑞宁开口道:“你母亲也念你许久了,回来看她一回也不错,只是如今这屋子里侍候的人你母亲不喜欢太多,许多事都要自己动手,你也别想着就全靠下人们侍候了。”

他说话声音淡淡的,周瑞宁脸上露出恭敬之极的神色来,安静听完了,才冲周临渊行礼:

“孩儿谨尊父亲教诲。”

“弄那么严肃做什么。”明绣看着这两人笑,看着天时不早了,外头天色已经擦黑了,往日吃晚饭时间点还要晚一些,但今日周瑞宁过来了,明绣连忙又拴了围裙,下厨多弄了两个菜,因快要过年,许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又让人去唤了郑老道和叶明俊夫妻等,留了周瑞宁父子在厅里说话,外头大雪纷分,屋里烧着好几个火盆,暖洋洋的,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是月光衬着屋外厚厚的白雪,倒也看得清楚,透过窗户纸,还能看到大雪粘在窗杦上,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如今上京雪也大,可是宫里随时都是干干净净的,不时都有宫人在道路上打扫着,虽然能看得到下雪,但是可没一处能找到堆积的雪花,周瑞宁再成熟也只是个小孩子,看到这样新奇的场景,倒也觉得有些新鲜兴奋,一边坐在沙发上说话,一边目光总是往窗外看去,周临渊不是话多的人,再说他心疼孩子,可是也是标准的讲究儿子不能溺爱,隔代才亲的大男子思想,问了儿子课业之后,又交代了几句,也只是冷冷淡淡的坐着,并不是热络的说话,倒有些想进厨房去帮明绣的忙。

材料都是现成的,明绣也没弄多少时间,等到叶明俊和郑老道二人都过来时,她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周敏二人却是没来,叶明俊就和郑老道一块儿过来的,如今外头冰天雪地的,叶明俊身上披了件大氅,连着帽子,之前应该是戴着的,没沾多少雪花,反倒是郑老道,天气热时他穿的不多,如今天冷得呵气都能成冰,他照旧是穿着一身明绣之前给他做的一件青色羽绒服,也不怕冷的样子,进屋就眼睛一亮,拉了周瑞宁到角落里指导他武功去了。

“哥,周敏她们怎么没来?”明绣手在围裙上头擦了擦,看到叶明俊脱了外头的大氅挂架子上,倒是有些奇怪,她之前明明让人去唤时就说的是叫周敏她们一块儿过来,这两个女人平日跟隐形人差不多,这会儿都快过年了,再丢这二人过独居日子好像有些不太好,她这才多叮嘱了两句,谁知这会儿两人还是没来。

“她们早已经吃过了,不用管了。”叶明俊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看了不远处的侄子一眼,明绣脸上的笑意多了些,他嘴角也跟着弯了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事实上周敏两人都讲究养生之道,傍晚时吃得并不多,而且两人确实是早已经吃过了,他特意嘱人去问过,听到两人已经吃了东西,就没再多说什么,就是将人拉过来,这二人要是不吃的话,岂不是影响了大家情绪?这晚饭在他看来其实是最重要的,毕竟一大家子人围在一块儿,说说笑笑,十分热闹不说,而且一家人还亲密,对于众人而言,更是有当年的回忆,其中意义除了这几人,旁人是不会明白的,更何况是本来就是有一些讲究的周敏二人。

明绣点了点头,虽然叶明俊没详说,不过大概意思她却是明了,京中贵妇人们的习惯,她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知道那些人讲究的养生最是讲究少食,清淡以及静心少喜怒等情绪,这样一来虽然是活得长久一些,可是人生活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吃喝玩乐,以及种种欢喜与悲伤的情绪,什么都抑制了,就算是活得久一些,那在她看来也没什么意思,连基本的喜怒都得要忍着,岂不跟个活死人也差不多了,再加上吃的各种制止,这样就算活着,也少了活着的乐趣。

第五百八十一章 暗流

第五百八十一章 暗流

虽然说头一日周敏和贺尹惠二人没来,但大年三十的晚上,明绣等人准备吃团圆年夜饭的时候,这两个女人还是出现了。虽然同处一个地方,但是明绣已经有许久没看到她们了,两人看起来都有些消瘦,脸色微微发白,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平日就是如此,看到明绣时,表情微微有些尴尬,分别给周临渊父子见了礼,又给镇南王夫妇打了声招呼,才安静的坐到一旁角落里。

大厅中都是自己人,侍候的下人们除了春华与何翠翠之外,都被打发了下去,炉子上温着等下要吃的菜式等物,还有要喝的葡萄酒与酸甜的梅子酒,原本这样冷的天气下这些酒已经冻成了冰,这会儿一被加热,液化了开来,空气中都散发着食物的香味儿与酒特有的芬芳,屋子门外还贴着崭新的对联,是郑老道写的,令人意外的,这外表一副糟老头子模样的人,竟然还有着这样一手漂亮的书法,过年的气息十分隆重,桌子上摆了点心瓜子等物,镇南王一家子也在这儿,镇南王家的小世子这会儿正与周瑞宁一块儿在外头堆着雪人,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看出去,还能见到两个孩子欢喜的模样与阵阵笑闹的声音。

周瑞宁难得有这样放纵的时候,往常在京城时虽然也有下雪,不过四周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宫里几乎连树梢上头的雪末儿也有人收拾着,更别提他从小一副小大人模样,极少有同年的玩伴,镇南王家小世子虽然年纪比他长几岁,但情况也差不多,难得两人能凑到一块儿玩,外头还有小小黑跑来跑去,漆黑油亮的毛皮上头沾了不少雪花,但跑得跑去兴奋又欢喜的玩耍,估计热了,这会儿正往外吐着舌头,咧着嘴,看起来就像是笑的样子。

小小黑是半年前才来到叶家的,周瑞宁还没看到过新来的小朋友,看到时十分的欢喜,小小黑平日不喜欢亲近旁人,却是跟周瑞宁要好,看得镇南王家小世子眼红不已,难得满脸稚气的跟镇南王说也想要养这么一条可爱的动物。

“没料到我那弟弟今年竟然将瑞宁也送来了。”镇南王乐呵呵的透过窗看外头,手里还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剥着一边跟郑老道闲嗑牙。

旁边镇南王妃就瞪了他一眼,虽然这两年隆盛帝跟镇南王之前关系好了许多,但是君臣总是有别,平时说笑玩耍也就罢了,这会儿怎么也能这么说。更何况周瑞宁虽然还小,但到底是往后的储君,今日自己夫妻与太子夫妇交好,不代表往日就没有龌龊的时候,要是往后生了嫌隙,到时太子再想起今日镇南王的口无遮拦,万一祸起萧墙怎么办?看到王妃的表情,镇南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却是直言不讳:“夫人,你实在是太小心了一些。”

周临渊看了坦荡荡的镇南王一眼,心里微微起了诧异,倒是明白他这么说的原因,越是直言坦白的人,越是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没心机没小心眼儿的人,谁说如今镇南王就没小心思了?又多看了看这位皇叔一眼,以往对他印象还挺模糊,这会儿才发现这人当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总是不遗余力在找机会,周临渊笑了笑,也没以为意,毕竟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不能理解,更何况镇南王虽然有心眼,可也是在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一直会小心翼翼依靠着他们这一支脉,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投靠依附的信号。

明绣能隐约猜到些镇南王的想法,却不明白周临渊是个什么意思,见他微微笑了笑,没说话,镇南王又是这么坦白,不由就冲尴尬无比的镇南王妃笑了笑:

“是啊,婶子真是太过小心了些,都是自家人,又何必这么客气。”她说话时,回头看了周临渊一眼,见他没有表示什么,显然自己这话正是说到了点上,也稍稍放心了些。

“哪里,你叔父就是这么一个性子,平日最是洒脱惯了。”镇南王妃微微有些尴尬,又瞪了镇南王一眼,才不说话了。

“洒脱有什么不好的。”明绣笑了笑,看了看一旁有些羡慕望着外头的郑老道,忍俊不禁:“我郑爷爷这样跟小孩儿似的,那样每日生活才开心呢。”点到了郑老道的名字,老头子转过一张须发皆白却是红润干净的一张脸,眼睛清澄无暇,确实是没有丝毫烦恼的干净模样,这会儿听明绣说他,满脸的问号:

他这样茫然的一问,众人都忍不住想笑,连脸色带有尴尬的镇南王妃也忍不住掩袖,看郑老道满脸郁闷的样子,再想到他之前也想出去玩,结果却被明绣逮住的模样,肩膀忍不住抖了抖,也不计较刚刚镇南王的话语来,反正两人夫妻多年,对方什么性子,她是一清二楚的,断然不会这么莽撞的做出对王府不利的事情,刚刚她也是关心则乱了。

“郑爷爷,外头冰天雪地的,有什么好玩儿的,屋里烤着火,不是更好么,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贪玩。”明绣看他有些着急郁闷的样子,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说了两句,也就松了口,郑老道一见她答应了,连忙欢喜的就跳了出去,他虽然年纪大,不过跟个孩子似的,很快就跟周瑞宁两人打成了一团,大人小孩子欢喜的笑声就传了进来,叶明俊看着外头,有些感叹,也有些纳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傅怎么就这么怕绣儿了?”

别说他不明白,连周临渊也有些不明白,说到这个问题就有些奇怪,那时郑老道虽然好说话,但总归这样的人,有本事就有一身的怪脾气,更何况流浪江湖久了,怎么可能在明绣面前温顺得当真跟个孩童一般,那时三人都名为他徒弟,但他与叶明俊两人可没少被郑老道削,暗地里苦头吃得可不少,就拿那时每日打扫阳台卫生来说,轮到每人时郑老道能偷偷耍赖,正大光明的吩咐两个弟子有事替他服其劳,可只要是明绣亲自点名的,这老头子就算不情愿,但也没有使唤过别人,以前小时他就怕明绣,如今年长了,更是被明绣管得紧紧的,跟小孩子似的,有时看着那模样,也可怜巴巴的。

明绣笑了笑,看哥哥和丈夫都是一脸奇怪的表情,却没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为啥郑老道总是特别怵她,自己一说话,以前只当他是真喜欢那把胡子,每次自己威胁要将他胡子剪光,但如今长大了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以前觉得这老头子招摇撞骗的,是欠了自己,后来又赖在自己家里吃喝玩耍的,后来才发现,郑老道所做的,远远比他吃喝玩乐所需付出的东西更多,如今他与叶家感情深厚,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自然也用不着再计较更多,但说到底,自己兄妹与周临渊三人,还是要欠他的。

屋里架着炉子,火烧得旺旺的,这是要过年前明绣专门让唐管事的准备的,这会儿几人围着炉火,打着纸牌玩耍,倒也十分热闹,周敏二人在一旁坐了许久,到最后终于绷不住了,还是坐了过来,与镇南王妃三人倒是刚好凑了一桌,明绣不太喜欢玩耍这些,虽然斗地主最开始是她兴起来的,但兴致不太大,拿了一团毛线,坐在周临渊身边,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看他们玩耍,时间久了,周敏倒是看出了一些兴致,趁着贺氏洗牌的时候,凑了过来:

“绣儿,你这织的东西倒也有些新奇,不如也教教我来做吧,我也想给夫君织一件衣裳呢。”周敏说完,下意识的看了叶明俊一眼,又回过头来,笑mimi的样子。

明绣手上动作没停,听她这么说,嘴角掀起一丝冷笑,也没抬头,就淡淡道:“阿敏倒是有心了。”她也没说教还是不教,周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以前明绣都唤她嫂嫂,这会儿直接说了名字,听起来倒是亲近,可到底没有以前的尊敬,她心里微微有些不虞,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冲她笑了笑,却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贺尹惠洗完牌,看她没占到什么便宜,提起的心才放了下去,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表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好好过个年,这两个女人也有争执,明绣心里有些不满,看了看叶明俊的脸色,没什么异样了,才放心了些,只是想到周敏刚刚要争上一头的做法,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其实周敏的情况也是可怜,毕竟好端端的一个公主,最后弄到下嫁不说,还没什么特权,没法摆公主架子也就算了,毕竟嫁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可还得与其它女人分享,这心里不满也是情有可原的,上一回祥阳王夫妇过来与女儿撑腰,相比之下,隆盛帝这两年每回都过来玩耍,却是像根本没她这个女儿一般,连面也不愿意与她相见,她心里担忧害怕也是可以想像的,但是却不应该想要将她拉上,更何况这会儿大过年的,再闹这些别扭,难免叫人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刺杀

第五百八十二章 刺杀

周敏也看得出来明绣有些不高兴了,但是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以前喜欢叶明俊,可是两人真的成婚,这感情可不能完全支撑着她成家过日子,更何况中间还插着一个贺尹惠,她要面对的压力多,不止是要随时压着贺氏,小心别让她生了嫡子在自己前头,又得防着哪日因自己不受宠了,和贺氏对上时,没有娘家人支持会吃亏,心里早就焦急得不行了,之前叶明俊又不准她们过来再接近明绣,这会儿还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

但她也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再说什么,只能是讨人嫌了,看着贺氏嘴角的讥讽笑意,周敏心里也微酸,曾几何时,一向风光无两的她,也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不止是要靠巴结着自己以前瞧不上的明绣,如今连一个没落王府的姑娘也能对她摆脸色了,想到那会儿冯氏还在时,自己的风光日子,她也微微觉得伤感,只是随着二哥造反的事情一被人掀了出来,母妃又被赐死之后,那样的日子早已经不见了。整了整精神,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将自己心里的酸楚全都给压了下去,又若无其事的和镇南王妃玩起牌来,倒叫原本还有些尴尬的镇南王妃,心里也不由有些诧异这公主的心性,再想想她的处境,多少有些同情了。

“婶婶你们先玩着,我这会儿坐着也闷得很,去窗边歪一歪,正好还能瞧着瑞宁。”明绣站起身笑了笑,只觉得坐在一块儿,看周敏跟贺氏二人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涌动有些累,就找了个由头,她心里也真是担心,周瑞宁平日虽然一副老成沉重的模样,但难得跟镇南王小世子一块儿疯着,又有郑老道这个老小孩儿,还真说不准在这心智年纪都向孩童看齐的老头子撺掇下,会跑哪儿疯去。明绣这话一开口,镇南王妃也是有些担心孙子,连忙就点了点头,捏着手里的牌,朝明绣赔笑:

“那还多劳烦你了,我家那孩子,也是个调皮不懂事的。”

“婶婶说的哪里话。”明绣微微笑了笑,转身朝窗边走去,外头笑声还在,她看了看,大雪漫天飘舞之下,一大两小还在雪地里深深浅浅的玩耍着,窗户纸上蒙了一层雪沫子,看不太清楚,她干脆将手里的毛线放下,将窗户往外推了推。是双开门的窗,只是被冰雪封住了,她推着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推开一条小缝,寒风杂夹着冰雪就一下子迎面灌了过来,冻得明绣打了个哆嗦,正巧就被往她这边看的周临渊瞧见,眉头当下就皱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你别去推开窗,免得吹凉了,晚些时候头痛。”

明绣被冻得一个激伶,只感觉自己脸庞像是有刀子在刮一般,下意识的就拉了拉衣领将自己下巴挡住,听周临渊责备,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微有些发白,笑道:“哪有那么骄气。”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到底还是真怕冻着了,要是真被感冒,大过年的,不止是不吉利,而且自己不舒坦不说,还会闹得别人也过不好年,尤其是关心自己的人,不过外头 风雪这么大,郑老道几人却还在外头玩耍着,她刚刚只是开了一扇窗就冻得脸僵疼,也不知道外头几人冻成什么样子了。想到这儿,不由有些担心,朝外头几人招了招手,喊道:

“郑爷爷,外头风雪大,还是进来玩耍一阵吧。”她脸庞对着窗拉开的缝喊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外头凛冽的寒风给吹散大半,传到自己耳朵里头时,也并不怎么大了,因此了没引得厅里众人注目,不过明绣却是吓了一跳,更是感觉到外头风雪到底有多大,郑老道听到她招呼,倒是转过头来,脸庞被鹅毛般的大雪挡住,迷迷糊糊的瞧不清楚,不过话却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风雪也没多大,晚些时候再进去。”说完,怕明绣拒绝似的,拉了两个小的就赶紧往里头钻。明绣见他逃也似的身影,苦笑了一声,知道是拉不回这几人,不过看样子郑老道几人跑起来还是精神十足的样子,不像是冻着的模样,想到他们在外面跑,不比自己静坐着,许是没这么冷,才稍稍放心了些,关了窗又坐下来,拿了毛线自个儿挽着。

周敏还是没死心,又趁了别人洗牌的空档坐了过来,靠在明绣旁边,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离她近了,也没真贴着她身子,离了有一人的距离,伸手捏了她已经织了大半的毛衣,有些羡慕道:

“绣儿手真是巧,这东西也不知道怎么织的,瞧着漂亮不说,摸着也暖和,还没穿就瞧着喜人了。”明绣听她这么说,不由心底苦笑了一声,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大过年的,虽然心里不快,但是也不能真随心所欲,周敏这样笑嘻嘻的靠近,难听的话她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听她还没死心,手上动作顿了顿,淡淡的说道:

“本来也不难,阿敏如果喜欢,让旁人给你纺了线,织着玩耍就是,打发下时间而已。”她手上织的衣裳是给周临渊做的穿在里头的羊毛衫,并不太厚,本来羊毛就保暖,再加上外面穿了鸭绒的外裳,捂在里头更是保暖,已经完成了大半,袖子是早已经织完了,毛衣通体是淡黄色,羊毛本身的颜色,再加上她用染料微微熏制了一下,再加了一些金色的线进去做样式,看起来并不素净,确实是挺好看的,只剩了收尾的工作,再加上两只早织好的袖子算是完工了,今日本来就是想赶紧弄完,晚上时候就能给周临渊试试,没想到却是被周敏三番两次逮着说,她心里微微不耐烦,脸上却是没露出来。

“就你才这样心灵手巧而已。”周敏夸赞了一句,待还要说,那头贺氏早已经洗好牌,看到这边的情景,明绣二人说话声音都不大,她没听清到底这两人在说什么,深怕她们关系好了起来,心里危机感一生,手上动作就快了些,见周敏笑意盎然的样子,连忙就出声招呼她过去。周敏微微笑了笑,听到贺氏招呼,就拍了拍裙子站起身来,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懊恼的神色,只是冲明绣温柔的笑了笑:“在唤我了,我先过去了。”

“嗯。”明绣抬头冲她点了点头,难得笑了笑,看周敏走了,心里松了口气,深怕她还要再来,只是已经让到这边来了,却是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晚上要吃火锅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好了,再加上手里的活儿马上就要完成,还想着给周临渊织完之后再给周瑞宁也做双拖鞋,之前还没来得及给他弄,这回周瑞宁回来,虽然带了许多东西,一应是俱全的,但到底她还是不放心,想亲自给他再做双新的,没想到周敏却用这当借口来赖上了。

再打了一会儿之后,周敏又过来了,这回她怕时间来不及,一开始就提出了要跟明绣学这织毛衣的事情来,明绣心里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明明自己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她却是不死心,本来也不希望两人之间气氛太过尴尬,但她总是这样来回纠缠,明绣冲她笑了笑,表情柔和,态度却是十分坚定:

“阿敏如今应该是给我哥生个孩子才是,我哥哥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膝下还空虚,他这两年屋里又没添过人,我想如果阿敏能有孩子,估计是比你织了一百件毛衣给他还要欢喜的,又何必做这些辛苦的事儿?”明绣眼神淡淡的,虽然还是笑着,不过给人感觉却是十分冷淡,周敏脸色愣了愣,没想到一直以来在她面前都十分温和的明绣,如今竟然也有这样冷硬到让人不敢对视的时候,她才想了起来,明绣就是再好相处,可也不是她能随意捏的面人儿。

虽然已经是出嫁的闺女,不应该再管哥哥房里的事,但是明绣是高嫁,如今是太子妃,身份本来就不一样,这事儿她管起来是自然无比的,更何况周敏嫁进叶家算来也有两年了,上头没有婆婆长辈等压着,下头叶明俊以及明绣又没给过她压力,只想着防贺氏,与她争宠,却是忘了,她为**子最基本的事情,与丈夫生儿育女才是首要大事,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再与贺氏这样的年轻小姑娘做这样的事情,被明绣当面毫不留情的说破,周敏有些狼狈又有些羞恼和慌乱。

“我…”周敏脸色又红又白,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闷得厉害,又恨不得立马逃开才好,平日她巴不得接近明绣,这会儿在她目光下却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以前从未想到过子嗣问题,这会儿被明绣提了起来,她才开始害怕,叶明俊确实年纪不小了,已经二十多岁了,还差两年就满三十岁的人,俗话说三十而立,她平时日子过得不错,又不用给长辈请安问好端茶侍候的,也没人逼着说这孩子的问题,但不说,不代表这些问题不存在,明绣以前不过问,只是她不想对哥哥房里的事多加插嘴,但周敏总是这样,让她有些忍不住了,见她这会儿表情狼狈尴尬的模样,她又淡淡的说道:

“你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夫君的妹妹,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可到底也是公主出身,照理来说你也是我小姑子,我不想对你太过逼迫的,但是我怕我哥哥年纪大了,膝下还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咱们叶家就靠我哥哥传宗接代,要是就在这儿断了传承,我往后就算是去了地底下,也没脸见叶家的列宗列宗。”明绣将头又低了下来,只是身上的气势却是丝毫也没减弱,周敏脸上露出勉强之极的笑容来,却见她没有停话的意思,还接着说道:“我瞧你啊,就是旁的心思太重,以致于没将心放到了这子嗣上头,要知道这个才是首要之重,是目前最大的事情,谤的一概放下,翻过年我会命人多给你们准备补品,先瞧着吧。”

这你们,代表的可不是周敏一个人,她心里有些慌乱,又听到明绣说的是小姑子,已经不再张口说要唤自己嫂嫂的事,周敏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小姑子听起来虽然亲热,可到底不是一家人,而且明绣身份又特别,自己往后还要怎么与她亲近得起来?要是她还顾忌着自己是她嫂嫂,怎么也会看在叶明俊的面上,给自己几分面子情,这会儿都说成是小姑子了,自己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亲娘死了,父亲又不喜,嫡亲的四哥虽然还活着,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他自身都难保,怎么给自己做依靠?周临渊身为太子,位高权又重,更重要的,他不是自己一个母亲生的,哪里会和自己亲近,皇后心里恨她还来不及,不下绊子就不错了,就是再大度,她也不可能对敌人的女儿有多好。

周敏勉强笑了笑,听明绣这么说,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儿,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忍气吞声道:“是。”心里到底有些不甘,再也不敢坐下去,寻了个由头,连忙就往桌子那边去了,但到底脸色不好看,贺氏瞧得分明,虽然不知道这二人说了什么,但到底看周敏吃亏,她就爽快。

直到天擦黑时,周瑞宁几人才回来,外头冰天雪地,也不知道这几人是怎么疯了,都是满头的大汗,脸色红润的样子,明绣虽然有些担心,不过难得看到儿子嘴角带笑的模样,心里也欢喜,摸了摸他小手,暖暖的,才放心了些,吩咐春华带他回去重新换了衣裳,怕后背留了汗受凉,镇南王家的小世子也是同样被人带了回去,唯有郑老道,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脸色红润,不过额头却是没见着有汗,明绣看了他一眼,看他没事,一直玩耍到快吃晚饭的时候,郑老道依旧精神奕奕的样子,才真正放了心。

晚餐倒是十分丰盛,不像往年所吃的各种丰厚传统的美食,反倒是像前世煮火锅一般,将汤料炖在炉子上头,这旁边桌子上一溜儿摆好了已经洗了切好的各种菜式肉类等,要吃什么,直接挟了丢进去就是,倒也十分方便,众人吃得都还算畅快,也喜欢这样的方式,觉得十分新奇,唯有周敏,许是刚刚明绣说的话,这会儿还有些沉默,筷子动得并不多,贺氏也是,估计是怕这么晚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因此只是略动了动筷子,虽然没再怎么吃东西,但也没放筷子,直到等明绣夫妻吃完,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叶明俊看得分明,眼里就添几丝不虞。

也许是白日玩耍得久了,周瑞宁和镇南王家的小世子吃完饭没多久,很快就累了,毕竟还是小孩子,镇南王小世子由丫头婆子们引着带了下去,而周瑞宁则是窝在奶娘怀里头,昏昏欲睡,却又不肯离去的坚持,明绣看得心疼,也知道儿子应该是察觉到年过之后就快要回京了才这样,再是懂事,可他还不足六岁,甚至还有两个时辰才是他五岁的生辰,也不忍苛责他狠了,因此令奶娘拿了披风给他搭着,就抱着他在厅里,自个儿也坐在一旁,不时摸摸他小手,瞧瞧他熟睡的小脸蛋。

周瑞宁的生辰刚刚一过,果然隆盛帝就派了人过来接他回京了,临行时明绣看他强作镇定的模样,心里酸楚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又怕惹了周瑞宁哭,因此强忍着,直到马车走远了,她忍不住哭了出来,郑老道跟叶明俊站在两夫妻身后,看明绣郁郁的模样,都心里叹气,这就是嫁了人之后,身不由已的地方,儿子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夫家的,有自己的责任,自然少了承欢于母亲膝下的时间,明绣生儿子时又伤了身子,要她再生一个都是极为牵强的事情,安慰人的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将这任务交由周临渊自个儿来说了。

两人慢慢的拉慢了脚步,明绣却是没有察觉到,只是心里像是空了一团,就得一个宝贝儿子,可是却又时常不在她身边,让她感觉十分难受,周临渊的手轻轻环在她肩膀上头,安慰似的拍着,将明绣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勾了起来,把对周瑞宁的不舍一下子转换成对周临渊的愤怒,恨恨瞪了他一眼,抿着嘴没开口,一路回了房,才气鼓鼓的坐在床边上,春华两人见情形不对,又看周临渊的脸色,深怕他对明绣生气了,有些担忧,却知道这样的事情旁人最好是别插进去,不然只是夫妻间的拌嘴,到最后会因旁人的介入而演变得越烈,明明是小事,有可能到最后却能弄成大事,虽然担心,春华和何翠翠互相看了一眼,却是退了出去。

“好了,别生气,如果舍不得儿子,咱们过段时间,等大雪停了再回京城住段时间,时常进宫,不就能看得到他了么。”周临渊坐在床边,顺势将明绣搂进了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头,有些亲昵的道。

明绣一听他这么说就郁闷,见自己儿子还要预约,而且周瑞宁从出生到现在,在她身边的时间少得可怜,不时被旁人分去一些,闹到最后,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她却没有亲近的资格,这一切还全是因为她嫁的人是周临渊才会这样,更是令她郁闷不已,看了他一眼,还有些介怀:

“就是因为嫁了你,才这样,见自已儿子都不方便。”周临渊看她发脾气,有些无奈,连忙就哄道:“好好,都是我的错,但别气坏了你自个儿。”正说话间,他脸上还难得带了笑意,原本睡在屋里角落,一动也不动的小小黑,突然间一下子站了起来,耳朵警觉的竖立着,毛茸茸的脸上露出警惕之色来,周临渊愣了愣,他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好,一下子就将明绣搂进了怀里,片刻之后,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劲风声,周临渊敏锐的听到了,脸上表情一下子跟着变了,小小黑看了明绣一眼,露出极人性化的犹豫表情来,像是想出去,又有些顾忌,不愿意出去的样子。

“别出声儿,外头有人。”周临渊神情有些凝重,他也知道这会儿外头来人估计是来者不善的,能冲到这儿来,绝不是巧合,还发出了这样的劲跑声,他甚至隐隐能听到打斗的声音,越来越离得近了,如果真有人走到了这儿,那外间肯定是出事了,有心想出去瞧瞧,但他却是不放心明绣一个人在这儿,犹豫了一下,原本想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重新将明绣揽进怀里,沉声道:“别担心,要不你睡一会儿。”他说话时,已经听到外头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了,甚至脚步声更疾了些,带着跑过时擦到花草树木的西索声。

周临渊心里有些着急,又有些怒气丛生,如果是歹人,已经跑到这儿了,那些护卫们却是一个个还没动静,或者说已经是被打倒了,闹这么大,之前竟然还没人来禀报一声,正心里怒火滔天时,明绣握住他的手,冷静道:“有人来了?”她问这话时,不是指的下人,看周临渊奇异的反应,以及小小黑反常的表现,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更何况外头的疾跑声连她都能听得到了,肯定是离得不远了,正说话间,外头突然传来了郑老道的不满声:

“有客人偷偷摸摸来了,不跟主人打声招呼,就自个儿跑了进来,可是十分不礼貌的事情。”随着这一声说话,一阵重物被抛在地上,传来沉闷的‘嘭’声,以及花草树木被压折的声音,明绣脸上一滞,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抬头看了周临渊一眼,却见他神色更是沉重,原本揽在自己腰侧的手臂,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趴在不远处的小黑已经站起了身来,前肢往前曲着,后腿向后伸,身上的原本柔顺如缎子似的黑色毛发,一下子根根竖立了起来,脸庞上头露出狰狞之色,嘴角咧了开来,满口锋利的牙齿,鼻子皱着,显然已经有些发怒了。

“临渊哥…”

第五百八十三章 救命

第五百八十三章 救命

“你坐着别动,我去门口瞧瞧。”周临渊站起身来,听着外头越演越烈的打斗声,以及郑老道的嘻笑声,不时还有怒喝传来,小小黑的前爪不时在地上刨着,一副想要随时冲出去的模样,它如今的身体早已经像是成年的狼狗一般大小,只是体积看起来壮硕了许多,虽然没有见它伤过人,但看这模样,就是伤不了人,也可以唬唬人,周临渊也不敢走得远了,但外头的情况不明,自己二人如果还是傻愣愣的,就怕郑老道不敌了,自己二人被人瓮中捉鳖,他倒还好,就算是郑老道也不敌的人,他打不过,应该还有自保的余地,可是明绣没有武功,如果人家一冲进来,可不是束手就擒了,他在外头看看情况,也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你小心一些。”明绣点了点头,她也是知道好歹的,这会儿就算是听见外头有动静,也算是冷静了下来,毕竟以前也经过一次暗杀,对于这种事还算是有经验,头一回与皇后一块儿回来时,险些命都给没了,这会儿至少听见外头有人时,还能冷静得下来。周临渊见她点头,亲了亲她额角,这才站起身来,向门口处走去,小小黑见他一走开,立马站起身来,朝明绣走去,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

一边警觉的左右观望,这个动作叫明绣当下感动得一把将它脑袋给抱住,果然平日没少疼这乖宝贝,关键时刻,也知道来保护自己了。想到几年前小黑救自己那一回,越发的心里感动了些,如今小小黑长大,明绣开始还猜测它应该是小黑孩子,这会儿已经是确认无疑了,两只黑豹子一模一样的外表,以及通人性的特点,不知道是为什么,何翠翠等人对小小黑也好,可它就是和明绣特别的亲,这会儿见它一副乖巧保护的模样,明绣心当下软得跟水似的,化成了一团,对于外头的危险,也不那么在乎了,只是揉了揉小小黑的脑袋。

“喵呜~”小小黑亲昵的将硕大的脑袋往明绣掌心里揉了揉,一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手心,安慰似的模样,周临渊站在门口处,回过头时正好就见到这情景,当下心里稍安,可是看到外头时,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

外头果然有着七八个蒙着脸的黑衣人,身材大都差不多,手里带着长剑,正跟郑老道纠缠得不分上下。这些年他见识多了,也知道郑老道的武功就算是在当世也算是罕有的,大周朝网罗的一群高手之中,许多身手不凡的一流武者,连他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更别提郑老道。就是隆盛帝与皇后两人身边分别的两个大太监头子,黄怀与李朴二人,算是宫里顶尖一流的高手,年龄的关系,应该比他要厉害一些,可是对于郑老道来说,应该还算不得什么,这些年下来,至少周临渊是摸不清郑老道武功究竟达到什么程度,黄怀二人每回来到叶家时,还总是一脸恭敬的向他讨教,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就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在这会儿与七八个黑衣人纠缠之下,竟然只是稍稍占了上风而已。许是与别人手里拿着武器,而郑老道空着手有关,他就算略胜一筹,可是也绝没达到游刃有余的地步,毕竟年纪大了,周临渊心里也担心他出个什么好歹,四周望了望没有什么旁的人,周临渊心里着急,有心想去帮郑老道一把,但又不放心明绣,犹豫之下,顿了顿,回头看了妻子一眼。

从外头的打斗声看来,明绣就知道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儿,越是瞧不见,心里就越担忧,看周临渊的样子,虽然还强作冷静,可到底眉目间露出了一丝焦色来,郑老道嘻笑的声音也不像刚才那般轻松,她心里担忧,手上力道就大了些,小小黑哀号了一声,可怜兮兮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喵呜~”

明绣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揪了它一把头发,刚刚担忧之下用力,这会儿摊开手一看,白皙柔嫩的掌心上除了几个月牙形的粉红印记之外,还带着好几根黑色的豹子毛,难怪它叫得这般哀怨的样子,明绣连忙安抚的摸了摸它脑袋,小声哄道:“乖乖,对不住了。”

明绣这会儿心思杂乱,又担心得很,郑老道就如同她亲人一般,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她根本承受不主起,而且郑老道以前混迹江湖虽然总是爱捉弄人,但不是什么大恶,不可能有人会来杀他,而且还是冲到了自己家里来,更何况这一拨人明显又是冲着她小楼的方向,明显是找她和周临渊的,这会儿她担心周临渊,可是听着外头的打斗声,又怕郑老道出了什么意外,更令她胆颤心惊的是,她想到今日才刚离去的儿子,周瑞宁身边有保护他的人,但是就怕这批人早已经是准备好了,来者不善的。

自己这园子里保护的人手那么多,暗地里的都还有,可是这些人依旧是冲了进来,她就得周瑞宁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怎么办!明绣越想越是有些害怕,身子忍不住抖了起来,这才不小心抓了小黑的毛发,让它吃痛。她这会儿担心,看周临渊表情犹豫,几乎不用猜,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明绣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勉强镇定下来,冲周临渊喊道:

“你先去帮郑爷爷,我怕元儿那边…”她说到后来时,声音抖了起来,她两辈子为人,就得这么一条命根子,要真出了什么事儿,就是到时将这些人给全弄死也补不回来,周临渊心里其实也担心着,听她这么说,知道她也是不安这件事,再加上有郑老道的情况,他心里就更是担忧了些,看了看小小黑一眼,仍旧有些不放心,但他也怕,万一围在郑老道身侧的几人突然之间再来两个同伙,这老头子一准儿是打不过的,这些人身手不简单,不是普通人,如果不先将这几人解决了,到时再出现几人,就算是加他一人,也不一定是对手。

周临渊一想到这儿,脸色立马坚定了起来,回头看了明绣一点,冲她点了点头,吩咐道:

“你先在屋里呆着,小小黑就坐你旁边,别离远了,有什么事儿呼叫一声。”说完,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不过看郑老道那边的情景,他之前的担忧果然出现了,又来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郑老道虽然还没露败相,但打得不如刚才轻松,嘻笑声了少了,冲明绣点了点头,直接就跳出阳台,从二楼跃了过去。

明绣心里担忧,听着外头树枝折断的声音,以及拳打脚踢时带起的劲风,心里火烧火燎一样,有些坐不住,但想到之前周临渊说的话,为了不让他担心分心,硬是忍着没有动弹,小小黑一脸警惕的坐在她脚背上,明绣感觉得到它身子的温热,带着一股令人依赖的自信,没过多久时,外头声音愈发大了起来,接着一声尖锐的啸声,她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突然回头,原本房间后头的窗子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形的黑色阴影来,接着一阵破窗而入的声音,一个蒙着脸,提着长剑的人扑进了窗来,四周溅起木料与铁的碎片,明绣略有些苍白的脸庞映在刀剑上,那蒙着脸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之色。

电光火石间,原本坐在明绣脚背上的小小黑突然间如黑色闪电似的窜了起来,那黑衣人手的姿势还向着明绣挥舞过去,却突然间感觉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脸上欣喜的神色还没完全褪去,就听到手腕骨胳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他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手腕上剧大的力道带动,往一旁倒了去,接着喉咙突然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刺了进来,留在他眼前的只剩满天洒下来的大片鲜血,小小黑出奇不意突然冲了出来,先是咬断这黑衣人的手腕,顺势又将他喉咙咬住,眼里一片冰冷的翠绿,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感觉到口下那人本能用力的挣扎,它狠狠甩了甩头,两只有力的前爪锐利的伸了出来,死死将他脑袋按住,巨力之下,它尖锐的森白利爪紧紧的按进了那人脑袋里,带起一串伤口,血迹渐渐渗了出来,小小黑爪下更用力了些,一撕裂间,那人脑袋跟脖子已经分了大半的家,感觉到底下的身子只是在抽搐,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它这才放开了嘴。

这飞扑进来的刺客,连声音也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小小黑给咬死。

原本雪白的牙齿沾染了许多血迹,它的大脑袋上大片暗红的血色,与小小黑纯黑色的毛皮混在一起,看起来颜色更是深沉,屋里一片血腥味儿,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片刻时间内而已,明绣满脸苍白,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没想到小小黑却是突然冲了出来,房里四处都洒满了那人喷洒出来的鲜血,脖子处硕大的伤口,还在往外淌着血沫儿,这黑色的人影身上全是一片片的暗红,身体还在本能的抽搐,她突然间喉咙一阵恶心,闻着这阵阵浓郁的血腥味儿,忍不住就干呕了两声,险些吐了出来。

第五百八十四章 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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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扑杀

“呕~”小小黑脚下踩着步伐,走过处印下一串串鲜红的梅花印,一双碧绿的眼睛又恢复了平日的温顺与安静,只是安静的盯着她,嘴里带着呜咽声,看她不住干呕的样子,有些想靠近,又有些不敢。

外头周临渊早已经听到屋里窗子破碎的声音,当下目睚欲裂,只是这会儿人已经被涌上来的黑衣人缠住,脱不开身来,这会儿他心里万分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出来,守着明绣,也比留她一个人面对危险来得好,郑老道是有武功,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但明绣手无寸铁,身边只有一个平日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小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郑老道自然也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原本嘻皮笑脸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一向干净清明的眼睛里头一次晕染出点点怒气来,手上动作更凶狠了几分,击退了两个刺客,这才回头冲周临渊喊:“你先去,我这儿不用管。”说话漏气时,手已经劈头盖脸的朝一个黑衣人砍了下去,顺手夺了他手里的长剑,挽了朵剑花出来,后背被人砍了一下,只是随手却又将一个迎面攻击过来的刺客给洞穿。

“师傅,您小心一些。”周临渊咬了咬牙,眼睛一冷,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但更放不下明绣,因此冲郑老道点了点头,踢飞了一个上前来想挡住他的刺客,脚下用力一点,身子直直的就朝二楼飞跃了上去。

明绣还趴在床上干呕着,满身鲜血的小小黑有些无措的站在她身边不远处,一双纯真的大眼睛里带着困惑,听到外头的声音,它耳朵动了动,回过头时看到是周临渊,毛茸茸的脸上警惕之色又松懈了下来,懒洋洋的走了两步,坐下来,这才开始斯条慢理的收拾起自己满身的血污,伸了舌头懒洋洋的舔着自己的爪子,又用舔干净的爪子刨了刨脸和耳朵,没一会儿,缎子似的黑色皮毛上,又被打理得算是整齐了。

周临渊看到妻子还活生生的,身上除了被溅了几点血迹之外,没有受伤,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这一放松,刚刚太过紧张,险些整个人都脱了力,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他这辈子除了幼儿时期,哭的次数曲指可数,可是这会儿看到妻子劫后余生,却是有些忍不住,再看到一旁还在洗着脸的小黑,他眼神定定的看了看它,心 里却是十分感激,刚刚开始他还有些担心忐忑,也不敢真将明绣完全放心交给了它,但没想到,这小小黑还真是厉害,保护得明绣没有受伤不说,还轻易就弄死了一个人。

他看到明绣还在干呕不止的模样,心里有些担忧,不过看到地上的血腥情景时,也心里明白难怪她吐成这个模样,责怪似的瞪了那个还在爱干净洗脸的孩子一眼,小小黑无辜的抬头看了看他,好似也明白了周临渊的意思,皱了皱鼻子,一副嫌弃的模样,懒洋洋的站起身,咬住那早已经不再动弹的黑衣人脑袋,周临渊还当它要吃了自己的战利品,却见它拖着这人就往外头走,明明那人就算是死了,身体也比它大了一截,可它还是轻松拖着往门口走去,又咬着这人,轻轻的从二楼跳了下去。

这边的声响早已经被郑老道等人听到,老头子这会儿已经满身狼狈,花白的头发散了,下巴上那爱护得一向很好的三尺长须,这会儿已经被人砍了一截去,只是围攻他的几人也没讨得到好,旁边已经躺了三个,余下几个也就在死撑而已。那几个黑衣人原本当自己人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会儿心里松懈之下,纯粹只是想拼命,打着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主意,可没想到,一只黑色大狗一跳下来,就扔了个东西在他们这边,而且那只畜牲还不打招呼,就飞扑了上来,原本正想从后背攻击郑老道的那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已经被一个黑色的影子咬住,半晌之后剧痛传达到脑子里时,他的思绪早已经进入了黑暗里头。

郑老道面前那黑衣人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手下动作顿了顿,一下子就被郑老道迎面一剑刺来,当下被刺了个透心凉,眼睛瞪大了些,不甘的倒了下去。

剩余的几个人在小小黑跟郑老道两人面前,完全不堪一击,他们的任务没完成,当下那种有死无回的勇气就立马散了大半,再加上小小黑的手段残忍,他们这样的刺客,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在做这样脑袋提在腰上的买卖时,就已经想好会有死的那一天,杀人者总有一天也会被人所杀,只是知道会死,可真看到同伴被一只野兽给一口咬断喉咙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发寒,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勇气,在看到任务没完成,再加上小小黑野兽凶残的手段时,当下就散了大半,这会儿郑老道跟小小黑一人一兽联手,纯粹是屠杀了,剩余的几个黑衣人,没多久就已经全躺在了地上。

被郑老道杀死的人还 好,至少还留了全尸,而被小小黑打倒的人就不那么幸运了,最惨的脑袋瓜子都已经被它锐利的爪子如西瓜似的抓烂,死相十分凄惨,郑老道自个儿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后背寒毛直立,下意识的别开了头去,小小黑优雅的站在一旁,挑了个没血污的地儿,不停的舔弄着自己的爪子,地上的血迹如同小溪般的汇聚在一起,它在等到血流涌过来时,就跳一下,换个地方继续坐下打理着自己容颜,它所跳过之后,留下几串红色的梅花印,郑老道脸色苍白,鼻端闻着一股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血腥味儿,也忍不住觉得直反胃,连忙也跳开了些,看着那平日看起来还憨态可掬的小小黑,下意识的离它远了一些,仰头朝二楼喊道:

“上头没事儿吧?”其实早在小小黑将人给咬了丢下来时,他心里就觉得明绣应该是无碍的,要不然这会儿早已经站不住跳上去了。

果然,没多久周临渊的身影出现在阳台处,手里还半抱着趴在他身上的明绣,脸埋在他胸口处看不清,但能站着,应该是无大碍了,郑老道抬头仔细看了看,见她身上只是沾了些血沫子,并没有大的伤口时,才放了心,这会儿他满身狼狈,也不上去了,就怕吓着了明绣,因此点了点头: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老头子出去一趟。”他说完,看了看周临渊一眼,示意他瞧好明绣,自已手里还握着那把淌血的长剑,头也不回的就踩在树枝上往村下跃去。

周临渊知道他是担忧周瑞宁,想去瞧瞧,心里感激,嘴上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表情更狠戾了一些,这回来行刺的人不管是谁,但险些伤到了明绣,如果还对他儿子下手,是他再也不能容忍的了,看来他是离京久了,总有些不太安份了,既然太平的日子不想过,那么这一锅水都浑浊起来吧!他心里这回着实是怒了,生在皇家,被人行刺是常有的事儿,可是这一回实在是犯了他禁忌,郑老道临走时,他看得清清楚楚,那老头子后背一条狰狞的伤口,从肩头处快到腰际了,还不浅,皮肉都卷了起来,还在担心着周瑞宁,他的受伤令周临渊实在是暴怒万分,这会儿怀里趴着明绣,他却是丝毫动静也不表现出来。

明绣确实是吓得狠了,虽然刺杀这种事不是头一回,但总归是安逸日子过久了,亲眼看到一个人提着长剑向自己扑来,而且距离曾经离得这么近,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就是头一回和皇后一块带周瑞宁回乡时被刺杀过一次,可是那回她躲在马车里头,出来时人都被小黑解决了大半,仍旧是血腥的,但当时危险离得并没有这般近,那刺客眼里的杀意与欣喜如今还印在她脑海里,这会儿带着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再加上那血扑到脸上的腥甜味儿,让明绣这时还回不过神来,心里又记挂着周瑞宁,看到郑老道出去时,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软在周临渊的怀里:

“元儿他…”

“放心,师傅去了,你应该相信他才是。”周临渊轻声安抚她,手上握着剑柄的手捏得死紧,骨头节都已经惨白了,其实他心里也担心得厉害,周瑞宁是他唯一的骨血,再加上御医令之前又说过明绣不能再怀孕,以两夫妻的感情来说,相当于周瑞宁一出事,他这辈子就算绝了后了。古人对于这子嗣一事看得十分严,谁也不想当一个死了之后断子绝孙,没人能养老送宗端灵盘的人,这没有孩子,就代表断了子嗣与香火传承,是件大事,更何况除此之外,周瑞宁还是他儿子,周临渊又哪里能做到无动于衷。

“可是…”明绣想到郑老道离去时血肉模糊的后背,心里更加担心,种种焦急交结在一起,让她眼前不住的发黑,但这会儿还不是她该哭该害怕的时候,她只能强打了精神,还想再说什么,抬头时看到周临渊沉重的脸,才想到不止是她关心周瑞宁和郑老道,周临渊心里同样也是焦急的,这会儿估计不说什么,只是全隐藏在了心里头,不想要她担心而已。

明绣抿了抿嘴唇,眼眶一热,虽然还是担心,但仍旧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靠回了周临渊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站在阳台上谁也没动一下,这会儿已经是快午时分了,又是冬季人少的时候,谁都知道明绣夫妻不喜爱人多,因此出事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一个人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到刺鼻的血腥味儿,令人闻着就欲吐,明绣像是站得久了,也不觉得这股味道难闻,许久之后,她站得累了,身旁周临渊竟然动也没动一下,如同雕像一般,她回过神来时,才想到这么长时间了,春华二人也没在,而且叶明俊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儿了,她越想,越是有些担心,连忙站直了身子,有些焦急道:

“我哥那边…”周临渊拍了拍她背,看她一脸焦急之色,嘴唇苍白得厉害,今日这件事也难为她了,不止是担忧着儿子与郑老道,还得忧心叶明俊那边,这会儿四周又没个人,也不知道那些下人是怎么样了,但他这会儿却不敢离开,明绣虽然看起来冷静,不过却有些不对劲儿,她浑身冰冷得很,他心里放不下,虽然这会儿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毕竟自己这边闹的动静大了,叶明俊那边却是一点儿异常也没有,要么他是没察觉到这边的情况,要么,他就是察觉到情况了,却是没办法过来,无论是哪一种,周临渊相信以郑老道的功力,既然敢放心离去,那么叶家的刺客应该是被一并清理了,就算没清理干净,那么也只剩些不成器候,造不成危险的了。叶明俊那边如果没事儿,那么耽搁一会儿时间,他也出不了什么事。如果他已经出了事了,自己再赶过去,那也是惘然,虽然这么想冷血了些,但和明绣比起来,他还是选择守在妻子身边,只是说话时却没去不开眼的提那些令她担忧的,只是温言安抚道:

“没事,这些刺客都是冲我们而来的,大哥虽然有爵位,但只是空的头衔,又对人造不成什么危险,人家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人力去找他麻烦?倒不如全将人手用来对付咱们,成功率说不定还高一些。”周临渊说这话时,虽然觉得叶明俊那边安静得有些异常,但是他却觉得就算叶明俊等人有事儿,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自己夫妻二人再加周瑞宁,才是最重要的,既然这些人能冲得进叶家大门来,他不相信那背后之人对叶家情况没有了解,如果真是了解透了,知道自己身边有郑老道这些人,就不会蠢得要多花费人力物力去收拾叶明俊他们这些无用之人。

明绣还有些放心不下,周临渊又按了按她肩膀,表情淡然:“这些人不是普通人,身手个个都不凡,而且还精通隐形之道,能请到这些人过来刺杀,不会只是单纯冲着大哥他们或者是仇杀一类。”也只有利益才会叫人这么疯狂冒险了。

他说得也是有道理,明绣开始就怕是叶明俊以前在江浙得罪过什么人,但是想想他人都退了下来,又有什么人值得驱使这么多人过来,就为了报仇的,想来周临渊所说是为了一些利益过来杀他们的,还比较说得过去,尤其是周瑞宁今日刚走他们就来的情况下,这么急迫而且是找到了她这小楼,估计是为了皇位一事儿的可能性大得多。明绣点了点头,脸色还十分惨白,却忍住了心里的焦急,双掌紧紧握着,只看着郑老道离去的方向,外头鹅毛般大雪还在飘舞着,雪白的大地上,原本流了满地如小溪般的血流,很快被冻结了起来,没多大会儿功夫,纯净洁白的大雪就掩住了这满地的血迹,只剩了一些黑衣人的尸首,还露出一些端倪,没能全部被埋得住。

小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下头跳了上来,幽黑的皮毛上头还沾了洁白的雪花,两相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它浑身的毛发黑亮异常,一双碧绿的眼睛,早已经没了开始时的嗜血和狠戾,反倒带了些温顺和亲昵,像是之前恶狠狠咬断别人脖子的,不是它一般。

下人们直到午饭之后才过来,春华被人打晕了丢在后巷里头,天寒地冻的冻了大半日,这会儿早已经人都快失去知觉了,被李家人抬了下去,何翠翠则是严重许多,她手臂受了伤,失血过多再加上被冻,直到午时之后才被人发现,这会儿已经去请了大夫,杜铭也被人砍了个半死,幸亏性命还没丢,两夫妻也算是倒霉,何远这会儿正和妻子照顾这二人,叶家里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许多护卫们都重伤的重伤,幸亏没人死亡,想来那些人也是怕在这些护卫下人身上浪费时间,杀不了正主儿,因此并没下了狠手,只要将人弄到毫无还手之力,不能阻挡他们了,就放弃,几乎没有再费事多补上一刀,人一暖过来,周临渊就派人去叶明俊那边问过,果然是出了些事,但是都没受伤。

叶明俊那边院子周贺两个女人被迷晕锁在自个儿房里,而叶明俊则是被人直接打晕,却是没出什么事儿,明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直到下午,还没见到郑老道回来时,心里也越发的焦急如焚,午饭时根本没有了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那些下人们过来收拾这些尸体和满室的血污时,一个个吐得险些连胆汁儿都出来了。大年刚过就出了这样的晦气事儿,人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与不安,只是碍于主子在,没敢表示出来。

第五百八十五章 救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救了

没人能再吃得下午饭,在看了这么多尸体和满室碎肉块儿之后,尤其那死在明绣屋里的蒙面黑衣人,脖子几乎都已经被咬断,只留了一点皮还连带着,那情景看得人特别心里发寒,那人死时眼睛还圆睁着,这会儿时间一过,眼里没了神采,可是眼角却是透出一丝诡异的红,越发看得人后背直发毛,这一中午,除了劳累过度的小小黑美味的用了一餐之外,其余众人是没一个能吃得进的,尤其中午小小黑的午饭还是肉块时,明绣终于没能撑得住,还是吐了出来。

那屋子已经死过人,还没收拾出来,满室的血腥味儿还在,更何况那窗户都被撞破,这会儿没补好,寒风杂着片片大雪呼啦啦的往里刮,是不能住人了,周临渊夫妻暂时地到了周瑞宁平日住的小楼里歇着,等到过两日将园子收拾妥当了,再命人过来将那小楼重新修葺,不然明绣心里还不敢去住的,当时那黑衣人的死状,以及死时喷出来的血,那温度还停留在她身上,这会儿看到熟悉的房里情景,她心里的坎儿还过不去。

将她给安顿好了,周临渊看她眼里透着的红血丝,以及紧握的双掌,冰得跟雪疙瘩似的,脸色越发惨白,衬得一双盈盈大眼像是要滴出眼泪来一般,她头发这会儿早就散了,却是没人敢上来劝她重新梳一下,勉强熬着将春华与何翠翠的事情招呼利落之后,就倒在了周临渊怀里。时间一刻刻的过去了,郑老道还没回来,担忧与焦急害怕,像是煎熬在她心里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般,明绣眼睛紧紧瞪着门外,周临渊坐在她身边,身体也是冰凉凉的,显示他心里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明绣熬了一阵,终于没能忍得住,紧攀着他的手,声音颤抖:

“临…渊哥,元儿和郑爷爷,他,他们。”她一边说着,一边牙齿上下不住的碰撞发出‘咯咯’声,身体也如筛糠一般的抖,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周临渊心里跟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一般,伸手紧紧将她揽住,拍了拍她后背,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郑老道一刻不回,他就放心不下,但这会儿却不能说出来让她更难受害怕,只能安慰道:

“没事儿的,师傅武功鲜少能有敌手,他老人家出马,一定没事儿的。”他说话时,声音坚定冷静,带着一种让人依赖的力量,明绣本来心里惶恐得很,这会儿就如同一个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般,连忙点了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安心,水光一下子就沁出了眼眶,没多在功夫就变得冰凉冰凉的挂在眼角上头,像是说服自己一般,硬声道:

“肯定不会有,有什么问题的。”周临渊心里一沉,听她干涩的嗓音,心里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叶明俊直到申时初才醒过来,刚一醒来就赶到了这边院子,看到妹妹苍白的脸庞,他脸色阴沉得厉害,看到一旁同样阴鸷的周临渊:

“今日没有人失了性命吧?”

周临渊摇了摇头,叶明俊也是一片沉默,没有再问是谁做出的这件事情,他心里的想法隐隐和周临渊差不多,甚至他还有一种恐慌感,相信周临渊心里也有这个想法,看他时目光带着一丝冷意,明绣看到哥哥进来,冲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哥哥来了?”她声音轻飘飘的,有气无力,不过看到叶明俊没什么大碍,心里到底还是高兴,叶明俊看她这模样,却是高兴不起来,自己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头,皱着眉问:

“没事儿,你别担心了,不如睡一会儿罢。”周临渊心里也是这么个意思,他怕明绣撑不下去,这会儿听叶明俊这么说,倒是赞同的看着明绣,没说话,但是意思却是差不多。

“不用了,公主她们没事儿罢?”

“没事,不过现在还昏迷着,你别管这么多,都有人照顾着,先睡一会儿吧。”叶明俊皱着眉头,看她强撑着精神的模样,心里十分担忧,说到周敏二人时,他眉头微微皱了皱,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丝冷意,其实他之前也是被打晕过去锁住,这会儿醒来头还疼着,因此精神就有些萎靡,明绣看了他一眼,心里就突然一酸:

“我睡不着,我担心元儿,还有郑爷爷他们…”说完,她低下头,双手捂着脸,肩膀轻轻抽动了起来,小猫似的呜咽声,听得人心里酸楚不已。在场的人谁都担心这二人,但是谁都不敢说出来,就怕明绣难受了,这会儿听她自己说出来,周临渊松了很大一口气,她已经沉默半天了,这样安静让他心里担心得很,周临渊嘴唇动了动,正想要说什么间,突然脸色一顿,一双漂亮的眼眸里这透出亮光来,回头往屋门口处看了一眼,沉声道:

“回来了!”明绣正有些摸不着头脑时,突然听到外头树枝发出沙沙声,抬头往外看去,果然见着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掠了过来,小小黑懒洋洋的抬头往外看了看,又斯条慢理的垂下头去,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刚刚明绣等人搬迁时,它也一块儿跟着挪了过来,下人们见着屋里的情景时,有些怕这位大爷,因此看它动,都自觉的将它平日睡的窝也一块儿带了过来,也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才经历过一场大战,这会儿它懒洋洋的,连耳朵也趴了下来,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回来的人正是已经出去了两个时辰的郑老道,他这会儿外表狼狈得很,不止是衣衫不整,身上血迹斑斑,连袖子都少了一截,大冬天的,他露出一条胳膊来,偏偏额头还布满了大汗。明绣一见他安全回来,心里就松了一口气,郑老道能平安回来,证明周瑞宁那边应该是安全了,她突然间松了一口气,看到郑老道须发苍白的脸上还沾着的暗红之色,许多地方已经干涸了,她眼睛突然间一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郑爷爷…”郑老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受这么重的伤,全都是为了她,明明安置他老人家是想要让他安渡晚年,没想到却又让他来帮自己扛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好端端的,也没什么事儿,要哭什么。”郑老道跟平日一样嘻皮笑脸的模样,少了一截袖子也好似无所谓般,头上还沾了些雪沫儿,有些滴在脖子间的,被身上的热气熏化,变成细小的水珠滚进脖子里头,头发上头也不知道是雪化成的水还是汗水,看起来一缕一缕的,他自个儿原地跳了跳,随手将手里还提着已经缺了不少口子的长剑扔到楼下去,毫不在意自己满身伤口的模样,笑嘻嘻道:“好多年没受伤了,今日打得真是痛快!”他说完,跳了跳,地上就留了几个湿漉漉的鞋印儿。手舞足蹈的样子,脸上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真是欢喜的模样,不像是故意作出来逗她欢喜。

“…”明绣看他这模样,忍不住就白了他一眼,心里原本的担忧焦急,这会儿看他活蹦乱跳的模样,如同云雾般,渐渐的烟消云散。

果然如明绣他们所猜想,郑老道知道他们担忧着急,回来也不急着去收拾伤口,感觉到明绣等人气息之后,一刻也没停留,直接就往这边冲了过来。周临渊让他坐下了,连忙让人去烧了些热水过来,趁着这段时间的功夫,郑老道说起自己追出去之后的情景来。

“元儿那边果然也有人伏击,人还不少,幸亏…”郑老道说到这儿,目光诡异的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懒洋洋的小小黑,明绣心开始嘭嘭跳了起来,接口问道:

“幸亏怎么样?”

“喏。”郑老道朝小小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一脸暗叹的样子:“它老子来了,要不然我这一去,还真晚了些。”郑老道去的时候,周瑞宁那边早已经被人伏击上了,周瑞宁身边的护卫倒是没什么伤亡,那群黑衣人比来叶家这边的黑衣人多了足足有一倍以上,但是一开始就不知道小黑从哪儿冒了出来,和这些人厮杀了一番,不然周瑞宁安危恐怕真要出问题了。人家打的主意估计是想要将周瑞宁直接扑杀的,但是却没想到又遇着了这么一些猛兽。

前些日子时郑老道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约摸大半年前,他就觉得后山总有些人进进出出的,那时他就提高了警觉,因此在小小黑出现时,周临渊托他多注意后山的情景,不知道这小小黑到底是小黑送过来的,还是有人意外进入叶家的时候,他就对后山多放了些注意力,不时总会摸进去探一下,能察觉到一些陌生人,但是却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后来今日看到野兽跟那群黑衣人厮杀的情景,他心里隐约倒是猜了些端倪出来。

恐怕是这群幕后的人早知道这些野兽与叶家关系的存在,所以

第五百八十六章 威胁

第五百八十六章 威胁

恐怕是这群幕后的人早知道这些野兽与叶家关系的存在,所以想进山搜捕它们呢,只是这小黑也贼精,还知道化整为零的策略,不止是自己等成年猛兽分成几股,还将这小小黑给送了过来,让明绣帮它养着,自己则是带着野兽群躲来躲去,没让这群黑衣人给逮着,估计这人兽之间仇恨也大发了,今日一副不死不休的结局,他去时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那匹黑色的豹子危险异常的站在最高处看着他,那时冷冷的眼神,一副随时欲择人而噬的模样,现在想起他心里还有些犯怵,那儿情景也十分恐怖,野兽们有死伤,可是黑衣人几乎是全灭,看得他这样一个活了大半辈子,不知道见识了多少情景的人险些都吐了出来。

令他佩服的是,周瑞宁不止是没吐,反倒还十分冷静的命人打扫战场,又掀开了那些黑衣人的面巾,确认没有了活口,才准备离开,那只黑豹子就领着兽群不远不近的跟在周瑞宁一群人身后守卫着,郑老道也怕出麻烦,因此一路护送着周瑞宁进了京城才离开,那些兽群早在还没进京都大门时就被那只黑色的豹子率众离开了。

郑老道怕明绣等人担心,也没敢耽搁,悄悄隐在身后直到看周瑞宁进宫之后,才直接折了身回来,这一路来回奔波,就算众人是快马加鞭,他回程时也是跑得快了,依旧是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但周瑞宁总算是安全了。、

明绣听到这儿,心里软乎乎的,没料到小黑不止是如今还安静的守护着她,连自己的儿子,也是三番两次蒙它相救,这份感情,已经不能用语言形容出来,甚至它将儿子送过来,也估计是存了想让小小黑守着她的心,不然以小黑的机智与警觉,能带着大部队逃过这些高手们的围捕,不可能养不了一个儿子。今日小小黑的举动,也正是印证了这一点,关键时候,还是它救了自己一命。明绣没想到,自己小时那无意间的一片心软,跟小黑之间结下这种缘份,往后竟然会连着救了自己和儿子两回,她心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看郑老道满脸疲惫的样子,隐下了心里的感动与欣喜,撑着周临渊的手站起来,看他后背伤口已经凝固成一片,血都变成暗色,上头沾了些雪水冻结成了冰,四周没沾血的皮肤已经变得有些惨白了,倒是有些心疼了起来:

“郑爷爷,您这伤口得好好处理一阵,那大夫应该还没走,过会儿让他给你收拾一下,缝好之后再上药…”

“不!”郑老道一听有人要在自己背上动针线,寒毛一下子立了起来,老头子这辈子不怕动刀动枪的,年轻时候也经历过不少阵仗,可是任人在自己后背上头,将他身体当成布一般的来缝,他却有些受不了,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想到一个老头子拿了针线在自己后背阴险的笑着比划,郑老道脸色有些僵硬,干笑了两声,站起来就想逃:

“没什么大事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些小小的伤口,哪用得着这些。”

明绣看他这模样,哪一些小孩子怕打针吃药完全没什么不同,忍不住就想笑:“伤得这么严重,郑爷爷你可别跑,不然我这心里也放不下。”她说到后来时,眼圈有些发红了,不是平日威胁郑老道的模样,不过见她要哭,郑老道更是焦急得原地乱跳,有些着急想哄她,却又不知道从哪儿哄起,平日这姑娘凶狠狠的样子,标准刀子嘴豆腐心,还真没见她哭过几回,可偏偏她一哭,自己就手足无措,没有哄小孩子的经历,只能哭丧着脸保证:

“不逃不逃,乖绣儿别哭,郑爷爷不逃就是了。”他说完,看明绣抹了抹眼泪的样子,没有再继续哭下去,松了一口气,可是想到过会儿要被人家綎针线的情景,后背又开始发麻起来,连原本已经冻到麻木的伤口,这会儿都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周临渊看明绣恢复了精神的样子,松了一口气,见郑老道活蹦乱跳的,就是受了伤,也没有精神萎靡,也更放心了些,这么一会儿功夫,开水已经是送来了,叶明俊帮着郑老道将后背沾了血的衣裳撕开,拿了帕子拧了热开水,替他将后背的血污洗了去,郑老道坐着浑身不自在,想扭动,又看明绣还带着泪光的眼睛,又勉强忍住了。

他后背的伤口十分严重,从左肩头直直的卷到后腰处,幸亏砍得不深,没伤到骨头,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瞧着吓人,不过却是没什么大碍,养两天就成了,只是伤口处已经是有些泛黑了,不知道是不是冻的,周围皮肤却是苍白得厉害,叶明俊替他清理干净了,想了想,明绣又让他取了些白酒出来给他清了毒,原本以为这老头子害怕打针,被这酒一抹应该呼天抢地才是——以他平日完全没有丝毫大人长辈风范的情况看来,他是极有可能做出这样不要尊严的事情的,谁知出乎明绣众人意料之外的,白酒抹到他后背消毒时,郑老道笑嘻嘻的样子,没有哭得鼻涕眼泪纵横,倒是令明绣有些吃惊,多看了他两眼。

郑老道被看得有些尴尬,不过想想自己平日确实没个长辈的样子,这会儿也难怪人家将自己当成了小孩子一般,干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接过周临渊早就命人递来的干净衣裳,是件青色丝绸的,因怕粗布衣裳挂了他后背的伤口,特意拿的一件自己还没穿过的新衣裳递给他,老头子嫌弃了一阵,还没穿上,外头有人回话,说是大夫过来了。

进来的大夫约摸已经五十来岁左右,满头花白的头发挽在头顶上头,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裳,是被一个三大五粗的护卫一路半拖半挟在腋下弄过来,进门口时才将他放下,老大夫身子十分消瘦,身上背着的一个沉重黄梨木医药箱子,压得他背脊好像更弯了一些,他刚一被那汉子放下,就原地转了两圈,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丝儿没有因为奔跑而,显然一路都是被人这么请过来的,他身上大部份被挡得很好,腰下一截没有扫花,除此之外,浑身上下都沾了些雪沫子,唯有那干净的一块胳膊形状,十分引人注目,那大夫一被放下来,好不容易站稳之后,就伸出手指,指着那手上还捆了绷带的汉子,气得眼珠子都险些滚落出眼眶来,面皮涨红,怒声道: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明绣看着好笑,却见到将大夫斜着挟进来的人,正是受了伤的杜铭,他这会儿身上还裹着纱布,许是一路跑过来,白色的纱布还在往外头渗着鲜血,幸亏精神看起来还算尚可,刚刚带着这大夫一路狂奔过来,这会儿面对大夫的指责,他开始呵呵傻笑了起来,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倒是让明绣头一回看清这已经认识许多年的老护卫来,这家伙也是一个拌猪吃老虎的,看他傻笑成这样子,心里指不定比谁都精明,那大夫看他这模样,气得半死,却是不好再继续指责下去,只能自个儿郁闷着,拿他没办法,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看到自己腰上一截干干净净的,浑身上下却是沾满了雪渣子,又气不打一处来,刚刚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要他来医诊病人,本来他一大把年纪了,腿脚不便,走得就不快,也不知道这莽汉子前一刻还半死不活的,一听到这命令,立马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挟了他就走,老头子一路的挣扎,跟他比起来,无异于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般,这辈子还从没这么丢人过,被人挟腋下给一路颠颠的弄了过来,一把老骨头都险些给他弄散了,一想到这些,又对杜铭怒目而视:

“年轻人,不要以为你跑得快,这刀子可是有毒的!跑得快,你这伤口毒性就窜得快。”

“老爷子,我知道您医术高超,刚刚都给我和我媳妇儿解了毒了,再说我不是考虑到您医者仁心,也怕您担忧病患了,一时焦急之下才用了不当的手段,反正您老心慈,又不会和我计较,就算毒窜得快,老爷子您也有办法的。”杜铭憨厚的笑了两声,一边还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抓了抓后脑久,一副表现得全是为别人着想不计感恩报答的模样,气得老大夫胡子都险些翘了起来,面对他这张笑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声,黑着脸朝郑老道那边走了过去。

明绣还真怕这老大夫支撑不住了,看他脸色青白的样子,简直是比受了伤的郑老道看起来情况还要糟,回头看到这大夫满身青色衣裳上头沾着的雪花,只余腰间那一块胳膊印特别干净,忍不住就想笑,瞪了憨笑的杜铭一眼,咬了咬嘴唇,这才回头冲这满脸不快,还喘着粗气的老大夫道:

“大夫别跟他计较,他就这性子而已。”说完,还看了杜铭一眼,见他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还算好,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那老大夫余怒还未消,听明绣这么说,也不好同她一个小妇人计较,只是点了点头,看杜铭的神色还有些不善,接过下人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青白的脸色才稍稍好一些,被人带着跑这一阵子,杜铭跑着倒是活动了筋骨,一路跑来,这么大雪他也不冷,自己被人挟着,那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再加上紧张与羞愤,更是觉得寒冷,那雪沫子飘在身上,冻得他不住打冷颤,这会儿喝了热茶两只快冻得没了知觉的手才稍好了一些,一想到这些,他又瞪了杜铭一眼,跺了跺脚,双手在茶杯上头又捧了一阵,接了下人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和手,才坐到了郑老道身边。

刚刚这大夫说那伤口有毒的时候,明绣心里就害怕,看到郑老道那伤口不正常的黑紫色,老大夫看过,果然说是中了毒,幸亏郑老道内力好,一路夸来跑去的,这毒也没扩散,反倒都被他凝固在伤口那一块儿,他自个儿早就察觉了的,有了防范,并不严重,至少比起杜铭等人的情况来说,伤口看着虽然大和吓人,但是实际还不如杜铭严重,老大夫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这老头子身体好,一边心里却是有些忐忑,叶家的情况这附近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叶家兄妹也是有名的好人,平日对乡亲们也是多有帮助,也不知道从哪儿惹来了这些祸事儿,说不定人家是看他们家有钱,来了些劫财的强人,叶家家大业大也这么多人受伤,不知道会不会其它村子里也会受此灾祸。

明绣不知道大夫心里的胡思乱想,只是看他脸色凝重,不由有些担心,连忙开口问:

“大夫,我家郑爷爷这伤…”

“老爷子这身体倒是好,比起某些只知道会出蛮力的人,好了许多,没有大碍的,夫人请放心就是。”老大夫还在对刚刚杜铭的冒犯耿耿于怀,说话时意有所指的恨恨瞪了他一眼,又冷哼了一声,小心的替郑老道放出后背的黑色毒血,又清理了剩余的毒素,这伤口瞧着吓人,不过这老大夫也没要提缝针,本来郑老道练武之人恢复力就不错,再多加针线进去,说不定容易感染发炎,到时反倒麻烦,郑老道松了很大一口气,看着这瘦弱的小老头子,豪迈的拍了拍人家的肩膀,险些将人家给拍得趴在了椅子上头,这才拿了周临渊的衣裳,钻进后头厕所去换了。

“今日就劳烦大夫在叶家住一晚吧,我们这儿受伤的人多,又是中了毒,怕半夜有个什么事儿,还要劳烦您老人家呢。”明绣虽然听他说郑老道没什么大碍,但心里仍旧是放心不下,因此开口让这老大夫留下来,一想到那些黑衣人,不止是手段毒辣,而且还在刀上抹了毒药,简直是心肠狠厉,就恨得牙痒痒的,到底还是有些担忧,因此提议让这老大夫在叶家住下来,这会儿她倒是觉得自己家里住着虽好,可到底还是不如京城方便,一个命令,御医院里的老头子们一天到晚的待命,比现在这么多人受伤,却只得一个医术好些的老头子守着,来得要方便许多。

老大夫一听明绣这话,本能的就想拒绝,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老夫年老体迈,恐怕不能胜任这事儿。”叶家人强人来,这么多人还受伤,万一人家又去而复返可怎么了得,就算人家不回来了,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今日折腾了一天了,上午被人请过来之后,到现在还没歇一下,就除了刚刚喝的那口热茶,肚腹里还没进过东西,他年纪大了,这样下去吃不消,银子虽然好赚,可也要有命去享用才成。

“大夫何必过谦,这十里八乡您的医术都是出名的,今日还请多加费心,我自不会亏待了您。”明绣冲他微微笑了笑,这会儿自己这儿许多人都受了伤,自然是不能放他离去,尤其是受伤的人还中了毒,他要一走,半夜出了什么事儿,她再找人可就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