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唯耸肩,发出邀请,“对面酒柜有威士忌,要不要加冰?要不要对雪碧?”

“我要喝就喝最烈的。”

于是他们喝起五十四渡透明蓝的伏特加。

秦婉如一口气喝完一整杯,之后握着空杯指着阮唯,嘲讽说:“我想清楚了,你是故意的。”

阮唯慢慢抿,伏特加烧口,喝一口皱一下眉,“谁是故意?秦阿姨也太喜欢污蔑人。”

“别装了,你这种女生我见得太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男人面前扮小白兔,实际比谁都黑心。”她喝得又快又急,已经有醉意。

阮唯挑眉,“听起来像是经验之谈。”

“哼,总有贱男人吃你们那一套。”

“这点我承认,男人都喜欢看女人装弱。”酒精度数太高,喝三杯已经觉得头昏脑涨,“那你来找我,岂不是不是正中下怀?等等我打电话到七叔面前哭一场,你还要倒大霉。”

“你以为我没想过?”厚底玻璃杯敲桌面,敲得当啷当啷响,“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我才不去度假,谁也别想一句话打发我。还有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不是失忆了吗?你不是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还跟从前一样针对我是为什么?”

“秦阿姨,你喝醉了。”

“这世上还没人能喝得倒我,你说,你挑拨离间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可没有挑拨离间,我明明困在岛上什么也做不了。”

有伤心事自然醉得容易,秦婉如趴在桌上,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明明那么恨他……”

“恨谁?”抓住蛛丝马迹,她一刻不停地追问。

无奈秦婉如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讲实话,我小时候对你不算坏,你妈咪推你,只有我帮忙……不过你都不记得了,我也还是小太妹…………我对他难道不够好?十几年都不变心,他是我初恋啊……鬼知道到头来会这样?一见到年轻漂亮小妹妹,立刻把老娘抛到脑后,还让我去度假?度他妈的假!”

说完抢过酒瓶,再继续,仿佛要喝到酒精中毒才罢休。

阮唯将酒杯颠来倒去的在手里把玩,这一会儿酒劲已经下去不少,能让她平静地向秦婉如套话,“我以为你早就深刻理解男人的劣根性,怎么现在还跑到我面前哭?至少要打我一耳光,或者放我上船,正好和七叔对着干,毕竟……日久生情,万一我真的爱上他,你要怎么办?小如阿姨,你连万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

“又在给我设陷阱?”秦婉如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猛倒苦水,“从前你害我吃的苦头还不够少吗?我因为你,被江老整多少次?次次都只能活血吞。”

“那是你自己蠢……”阮唯低低地说。

“你说什么?”真奇怪,醉汉一般获得重听技能,一喝酒突然间就耳聋,自己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对方讲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清。

“没说什么,问你到底有没有计划放我出去。”

秦婉如继续哭,“你以为我不想,但我怕他……”

阮唯算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那么没用啊,小如阿姨。”

“你有用?你去和他对着干试试。我就不信你不怕他!”

阮唯答得理所当然,“我为什么要怕?他已经爱上我,至少从他眼神里读得出来。”

“爱你又怎么样?他狠起来比谁都无情。”

“相对而言,他爱起来比谁都用心。”

秦婉如打了个酒隔,今早用心描画的眼妆已经被泪水糊成一团,惨不忍睹。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好命?我做太妹,你当大小姐,我处处讨好他,却一无所有。你勾一勾手指,他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阮唯认真想了想,回答说:“可能因为我擅长投胎。”

不意外,码头上另一艘游艇靠岸,好几位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下船,快步向庭院走。

她再给秦婉如倒满一杯,推到她手边,“小如阿姨,你不要连喝酒都输给我。”

“放屁,喝酒能赢过我的人才几个?”豪言壮语讲完,憋一口气猛灌。

又听见身边模糊的人影说:“你真的……脑子不衬你这张脸,叫你去伦敦你就去,反正你也只懂shopping和装格调,其实根本不入流,留在这里干什么?完全是找死。”

秦婉如倒了,陆慎进屋。

暗蓝色米格西装掐出精致的腰线,他逆光站在门口,仿佛一张电影海报。

陆慎慢慢走近,身后跟着康榕与一位黑西装壮汉,他一面向前走,一面低头整理袖扣。

抬头时眼锋扫过坐在桌边的阮唯,冷过凌晨的霜。

她不自觉向后靠,完全是自然反应。

陆慎站在软成一团烂泥的秦婉如身后,完全依照往常,弯下腰,将西装崩成拉满的弓弦,低声问:“还能不能自己走?”

当然不能。

秦婉如哼哼两声,继续睡。

康榕与黑西装将秦婉如扶起来往外走,大半是要送她回鼎泰荣丰。

迎来新客的房间又空了,只剩阮唯与陆慎在斜阳金色的光亮中面对面沉默。

他拉动秦婉如的椅子,面向阮唯坐下。

身体前倾,手肘搭在膝盖,一个促膝长谈的姿态。

她正等他问。

陆慎停一停才开口,“是我回来得太快,还是你们没能谈妥?”

“什么?”眨一眨眼,无辜又可怜,她几乎爱上这种感觉。

“没计划坐船离开?”

她摇头否认,“她一进门就找我吵架,说我抢走你。难道你们……曾经是情人?那她怎么变成我继母?你又变成我丈夫……”一皱眉,才压下去的疑心忽然回归,又要绕回老话题。

陆慎及时打住,笑了笑说:“从第一天和小如见面你就想好要这么做?在小瑜身上失败的伎俩,还要再用到她身上,阿阮,你太低估身边人。”

“你也低估女人的嫉妒心,我差一步成功。”她也笑,眉眼如春,补充说道,“但是秦阿姨比宁小瑜好对付。”

陆慎问:“为什么?”

阮唯答得轻松,“玩玩而已,我看她对你,你对她,完全信任,就想试试是不是真的坚不可破。”

“你倒是提醒我。”秦婉如越变越差,算不上可靠,亦不值得信任。

“不用谢。”

陆慎勾唇一笑,只看着她,不再说话。

这一刻远处夕阳已被海浪吞噬殆尽,夜空带着一股怒气压在屋顶。没人去开灯,只有玄关屋檐下一盏昏黄的灯亮着,从后向前映在他侧脸。

他抬手松领带,眉间带一股隐忍的期待。

站起身将她带到沙发旁,告知她,“你知道规矩。”

令她转过身背对自己,皮带抽出来,利落地捆住她双手,领带遮住她双眼,务必让她“心无旁骛”地感受触摸和痛痒。

轻轻一推,她顺势半趴在长沙发上。

今夜,又是震撼教育。

海浪催得小船摇曳,灯光幽暗不明,海浪声从四面八方涌入客厅,全然开阔的空间,隐秘又深刻的洗礼,将自尊和羞耻都洗褪,只剩赤条条滚烫*。

“你要干什么?”

“…………”

太静,她身边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你去哪儿了?”

皮肤直接与空气碰撞,岛屿的潮湿感就贴在脚趾。

“别丢下我……”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变态!”

…………

一根针落地都听得清。

“放开我好不好?我和秦阿姨只是开玩笑。”

“我再也不嫉妒她了,好不好?”

………………

“你是不是疯了?陆慎,我一定叫外公把你扔进臭水沟!”

“总有一个把你关起来,活活饿死。”

………………

“你去哪儿了?你回来,别让我一个人。”

“别碰我!…………”

而她只能急促呼吸,求饶。在一片黑暗当中瑟瑟发抖,不停地呼唤他,祈求他,仿佛是他成为她生命中唯一支柱。

最后居然演变成她的救世主,她应当感激的人。

摘下领带之后,她抱着他,死死抱着他,无论如何不愿意松手。

康榕和李石送秦婉如回鼎泰荣丰。

过海靠岸,秦婉如在车上哭,“他是不是再也不要我了…………”

康榕另有事赶回公司,车上只剩下壮如牛的李石和沉默的司机。

李石也在后座,看她落魄模样,冷冷笑:“陆先生几时要过你?还不是你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秦婉如从哭声中抬起头,死死瞪着他,“我的事,要你评头论足?”

“你当着我的面讲出口,不就是等我评论?我评价完毕,你该接受意见好好改改,不然一辈子都不入流。”

秦婉如的手指快要戳到李石脸上,高声问,“你是什么东西?你一月拿几毛钱薪资,读过几年书,赶来管我的事?”

李石皱眉,“你这个人,好好给你提意见,你听了怎这么大脾气,难道只需你抱怨不许我说话?”

“难道只许你对我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不许我反驳?一只蚂蚁偏有大象脾气,明天就找人解雇你,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好不容回到家,妆也不卸,倒头就睡,真是伤心到了极致。

但第二天还记得打电话给康榕,要实践诺言,“你们那个叫李石的保镖……”

“进医院了。”

“怎么回事?我看他嘴贱命长才对。”

“送完你昨晚在闹市区被人寻仇,打断腿。”

“噢……知道了。”目的没达到,她仍然有些悻悻然。

康榕提醒她,“飞机票改签,我今晚九点去鼎泰荣丰楼下接你。”

一听完更生气,恨不得砸电话泄愤。

第19章 妥协

第十九章妥协

第二十章

当晚秦婉如就被送上飞往伦敦的飞机,被迫出门度假。

陆慎踢她出局,干净利落。

但阮唯……

昨夜哭也哭过,闹也闹过,狠起来恨不得杀了他。

然而宣泄之后是无力,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是因为他不许她离岛?

他有冠冕堂皇理由,全为保护她人身安全。

或是因为他昨夜所作所为?

而她只是蒙住她双眼,绑住她身体,连新婚夜都说推到她完全接受再看,甚至你挑不出他一点点错。

除开他高超的技巧以及太懂得掌握人性的弱点,这比冰冷的刀、激烈的言语更让人恐惧。

对于她,一切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阮唯睡到中午才醒,右手边她抱了一夜的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陆慎严于律己,晚睡早起,准点准时,完全清教徒作风。

她换好衣服去浴室洗漱,镜子前一张憔悴的脸,哭肿的眼睛,双眼皮显得格外深刻,让人怀疑她昨夜被割一刀大欧式。

客厅一个人也没有,沙发上的污迹也已经不声不响被清理干净,她在别墅里绕一圈,走向二楼书房。

而陆慎正坐在书桌后反复读一封短信——

“江碧云并不是自杀,她的死另有隐情,如果你仍然有心,我会在恰当时间再联系你。”

一张白纸,纸上方方正正印刷字体,一点指纹都查不到。

越看,越是疑心,仿佛有人织网,等他入瓮。

“咚咚咚——”

是阮唯敲门,他仔细收好匿名信,锁进保险箱。

打开门,阮唯穿着一件米色羊毛开衫,长发散落在背后,面无血色地对着他,“我想吃午饭。”

“等我五分钟。”他转过背,预备将手头公事处结尾。

但她立刻跟上,一步不离地贴在他后背,跟到书桌旁,站在他身后。

陆慎睨她一眼,问:“你怎么了?”

她摇头,等了等才说:“我想跟着你,你如果不愿意,我去找苏楠。”

陆慎失笑,牵她手,拉她坐在膝头,低声问;“害怕了?”

她摇头,又点头。

陆慎抱着她,不再说话,手掌轻轻抚她后背,算是安慰。

变化在潜移默化当中渐渐积累,没人知道它几时爆发。

他与她都在等。

陆慎这几天连续待在岛上,即便是远程操作,也总是抽不出时间。

他常年闷在书房,而阮唯自己寻找消遣,像一对老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