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榕略惊,“给他那个数他还不满足?还要藏起来卖第二次?人心不足蛇吞象哦。”

陆慎却问:“刚才的松饼好吃吗?”

康榕气短,“还……还挺好吃的。”

“全是枫糖和草莓酱。”看起来腻得发慌。

“还好吧……我觉得不错。”

陆慎翻一页合同,闲闲看他一眼,“小瑜怎么样?”

康榕松一口气,径直说:“她最近压力大,大江不断向风软施压,都靠她应付,现在她一见我就要发脾气,恨我太会躲。”

“能者多劳。”

“噢——”什么意思?康榕有点儿不高兴了。

阮唯仍然被困在岛上,陆慎不在,她突然改掉需要人时刻陪同的坏习惯,仍然一个人坐在露台画画。

远处海岸与风帆美如画,随手一笔都是佳作。

后腿被绳子绑住的寄居蟹“阿七”在桌台上爬来爬去,脑袋上扛一只大贝壳,横行无忌。

它停下来亮一亮钳子,向天空宣战,咔咔咔。

它目睹画布上一片漆黑,一丝光都没有。因此转动眼珠看向画架前的“黑暗破坏神”。

她的不耐慢慢积累,又在对画布的破坏当中渐渐消散。

她长舒一口气,低头瞪“阿七”,“看我干嘛?小变态!”

鲸歌岛的夜晚慢慢消亡,最终只剩她画布上那一片阴郁压抑的黑。

陆慎处理完公事才回岛上,傍晚逆风,船行稍慢,靠岸时已经天已经擦黑。

他走到这一步,已经没人有胆在餐桌上逼他喝酒,当然,得除开北上行程。

两路人谈论最多的是风软上市,PE想进来,中萃投资也想,而大江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分一杯羹。PE和中萃都可以成为靠山助力,但大江,则是平平。

且继良给价又低,极其霸道。

实在让人为难。

回到客厅正好七点整,那只害他陷入嫌疑的古董钟开始放音乐,让人总感觉是时候回教室,打开课本老老实实等老师进门。

生活闲散,阮唯正在露台和施钟南及苏北打牌,斗地主。

他上楼,她正拿一手好牌,却在装弱,装苦恼。

施钟南的牌马马虎虎,因为有大小王在手,前半段打得顺,因此耀武扬威。

“你想想你这一把要输我多少钱,你四个四,我大小王出手,立刻翻四番啊。”因此又出小牌,一对Q。

牌落地,她甩出四个五。

施钟南不能接招,看苏北,她也是一手烂牌,但他更懂得放狠话,“反正你手上还有……一二三四……五张牌不信你能过。”

“那你睁大眼好好看。”她甩牌,居然是顺子,由三起算的最小的顺子。

施钟南懊丧地丢开扑克牌,一面摇头一面感慨,“阮小姐,你真的厉害,太能忍了吧,我还以为你手上全是缺张才一脸要哭的样子。拜托你下次给点提示好不好?”

“像你一样?拿到大小王就以为稳赢,恨不能大声喊出来。”

苏北偷笑,被施钟南狠狠瞪一眼,“还有你,一张牌都出不来,害我输这么大!”

阮唯警告他,“说好了的,愿赌服输。”

施钟南只好拿起纸笔,老老实实写借条,写两个字就抬头,哭丧着脸求她,“可不可以打个五折?”

她摇头,他仍不甘心,“那抹零总可以吧?”

“你是男人哎,你有点男子气概好不好啊施医生。”

施钟南立刻反驳,“其实我内心是小女人。”

陆慎走到露台上,这三个人同一时间收声。

他只问阮唯:“赢了不少?”

阮唯把施钟南刚写好的借条拿给他看,“施医生说这是他这份工作的全部收入,我才不信。”

陆慎接过来,看一眼,随即揉碎了扔进垃圾桶,“不要为难施医生,这笔钱我补给你。”

施钟南差一点感动得哭出声。

阮唯却有那么些生气,她的劳动成果因他一句话全都付诸东流,“拜托,这是我辛苦赚来的好不好?我才不要你补偿。”一起身就往卧室走,气得很。

施钟南泪眼汪汪,“呜呜呜……陆先生你真的好帅,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好想嫁给你。”

陆慎好心建议,“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想。”

施钟南更来劲,“你看,连拒绝人都那么有魅力,你是我天菜啊陆总。”

人来疯,越是理他越是来劲。

陆慎随即无视他,好在苏北还知道问:“陆先生吃晚饭没有?要不要我去做一点。”

和许多精英人士一样,他摆脱不了胃病的折磨,此刻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因此要求,“给我一碗素面,面要最细的那一种。”

苏北当然放下扑克牌立刻去做。

而陆慎也没选择去追阮唯,反而回到书房,面对罗列整齐的桌面拿出一副完成三分之一的拼图,在灯下一小片一小片慢慢拼。

脑子却在想其他事,越是想越是皱眉,如有人不小心闯进书房,一定以为拼图是他人生最大难题。

作者有话要说:苦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普天同庆啊~~~~

第21章 会面

第二十一章会面

他认定自己从十二岁起称为孤儿,即便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无父无母。

但他少年时被送进福利院,经历诸多霸凌和歧视,唯一的期望是读书,拼了命一样读书,门门拿优秀,实验论文大多数得奖,课余还要加班加点做零工补贴“那一位”。

然而无论他多努力,面临升学,仍是一筹莫展。

要么进入全亚洲排名前十的高等学府,要么低头做人每日做零散工,像街头流浪者一般奋斗。

生活的重担始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万幸是唯一基金及时出现,江碧云完完全全天使面孔,人又温柔,又善良,除了拨付助学金,还肯时常陪他们聊心事,开解一群对人生茫然无措的贫困少年。

那一年盛夏,蝉声扰人。

他拿到科大offer第一时间想到去见她,不期待获得赞赏,只期盼在这一生最风光的一天能够出现在她面前。

当天恰巧是阮唯生日会,半山豪宅与福利院七十年代不隔音的旧楼成就天壤之别,但江碧云不断肯定他,称赞他,更留他一起吃晚饭,令他突然间落进光怪陆离万花筒,窥见上层人士真实生活。

那恐怕是他青少年时期所度过的最美好时光。

但谁料到天使也会陨落?

他仍记得她一言一语,一颦一笑,是他晦暗人生一道永明的灯。

他怎么能允许有人毁掉他的美好憧憬?

无论是谁,他一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但吴振邦与匿名电话都讲同一件事……太契合,反而让人疑心。

他放下一片拼图,望着浅蓝色碎片眉头深锁。

一切仍然扑朔迷离。

时间还早,海涛声冲进耳内,远远没到该睡觉的时候。

阮唯在房间里翻书、翻日记,实在得的发慌,又好奇陆慎今天外出和吴律师究竟谈的什么,所谓内情又究竟有多大威力。

因此主动走到书房,但门虚掩,她稍稍推门,当即看见陆慎在灯下专心致志地研究拼图。

他皱着眉,似乎正遇到无解谜题。

是缺一张还是无法在一千零八十张碎片中找到正解?

“咚咚咚——”她伸手敲门。

陆慎这才从零散的拼图当中抬起头,只看她一眼又迅速回归原位,继续研究他的拼图大事业。

原来他的个人爱好这样无趣。

她慢慢走近他,看见一盘杂乱无章的半成品,轻声问:“你喜欢玩这些?”

他嗯一声,似乎是抽不出空来搭理她。

阮唯也和他一起看,口中说:“我刚刚遇到苏北,她说阳春面都要结块了,你还不去吃。”

“晚一点去。”

“晚一点是晚多久?”

他不回答,全神贯注拿一小块拼图试了又试,仍然找不到合适个体。

阮唯一把夺走他手里那一块,引他抬头,眼神中露出诧异。

她很快从对称小山的拼图当中挑出一块和陆慎原本拿在手中的那块颜色深浅近似的,并准确落在恰当位置。

“玩游戏也要看天分。”

陆慎失笑,“你好像很擅长游戏。”

阮唯道:“也许我遗传了爸爸所有‘不正经’基因,对于‘不务正业’的事最有天分。”随手拨一拨待用的拼图,发出一阵哗啦啦响声,“原图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是人像画。”

陆慎僵着后颈往椅背上靠,尽量放松身体,“等你拼出来就知道。”

“好神秘,可惜我没兴趣。”

“找我有事?”

阮唯挑眉,“没事不可以?”

“当然可以。”但通常,他没时间也没兴趣陪任何人进行此类无聊对话。

阮唯看他脸色苍白,拉一拉他左肩衬衫,提议道:“去吃饭,边吃边说。”

“需不需要酒?”

“谁天天喝酒?懒得跟你说。”她今晚脾气大,不等他反应,一转身就去楼下等。

陆慎别无选择,只好中断思维陪她去餐厅谈话。

餐厅连厨房,及其开阔。

但夜深了,只他们两个,就显得过于冷清。

由于面条太细太软,放一个钟头就已经结成块,放在碗里像一块大面饼。

“怎么办?”阮唯盯着面问。

“太晚,不好把她们叫起来,只好我来。”陆慎捂着胃,不甚在意,“你想吃什么?”

阮唯反而有些不忍心,明对午夜时分、突然示弱的男人,女性总会萌生诸多怜悯,“你看起来马上就要晕倒,不如我来,煮个面应该不难。”

陆慎仍然推辞,“不敢劳烦艺术家。”

然而她的行动力惊人,说做就做,已经系上围挡走到案台后面,身前他的御用厨刀依照各自序列整齐排放,一个个仿佛是案首挺胸亟待检阅的士兵。

但也许她早已经想试一试陆慎专属的厨房,今夜是处心积虑预谋已久。

她将头发扎高,抹平白色半身围裙上的褶皱,似模似样,“你来说,我来做,这样总可以?”

“可以。”这次换他坐在沙发上欣赏案台后面的“秀色可餐”。

阮唯双手抱拳,向他行礼,“开始吧师父。”

他一阵笑,提醒她,“先洗手。”

她颓丧,拉下脸去反反复复洗干净两只手,还需要擦干,不能向地板滴水,否则要遭到评委扣分处罚。到这一步才听见他说:“汤锅加水,煮开,加油和盐下挂面。”

“噢——”这一步不算难。

等水沸的时候又听见他指点道:“小葱切碎,生姜切片,挑一勺猪油放碗底。”

“慢一点……”她已经手忙脚乱,平时看他在厨房慢条斯理游刃有余,本以为简单上手,谁知道真做起来是这样,头都要爆炸。

又听他说:“水开了,该下面。”

“哦哦,对的对的。”她赶忙放下中式菜刀去找龙须面,“你要吃多少?”

“你食指圈到大拇指第一个指节的量……多了……”但来不及,她已经让面条塞满热汤锅。

阮小姐反而嘱咐他,“你等一下记得少吃一点就好了。”根本不管汤和面配比,也不管是否浪费。

他最讨厌浪费。

盖上锅盖,她又去切葱,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

“汤锅加水。”陆慎再度发声,“筷子带面条顺时针转,慢慢加水。”

但她哪里顾得上?一碗凉水倒进去,然后盖上锅盖继续煮。

葱姜都放进碗底,陆慎又告诉她要加盐同生抽。

大小姐手一抖,又过量。

生抽喷的自己手背发黑,她低头把生抽吮进嘴里,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道:“原来纯生抽还蛮好吃的嘛。”

水又沸了,她又得手忙脚乱地去加最后一趟凉水。

陆慎抬手盖住眉骨,低头,双肩颤动,忍笑忍得辛苦。

等到一碗面上桌,她自己已经比面更精彩。

“至少是熟了。”她抬手擦掉脸颊上一小块葱,正在努力推销自己的劳动成果,“我觉得虽然卖相差一点,但味道实在。况且一碗面,也很难……”也很难作出新花样,但这话不敢在陆慎面前说,她怕话音落地他就能去厨房做一碗“皇帝面”,说到厨房……

她回头看一样,实在比她更加惨不忍睹。

陆慎拿筷子夹一块葱花,再挑一挑面条,像大师在查作业。

“第一次做?”

她想了想才回答:“应该是吧,鉴于我没记忆,那就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