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对丑汉父子可真敢玩大的,那黑咕隆咚的林子,先不说闹不闹鬼,大半夜的在里面走,一不留神摔一跤也够呛。我看了刘千手一眼,想知道他什么意思,其实我心里打退堂鼓了,真不想继续找那对父子。刘千手犹豫一小会儿,又跟瘦汉子问了一句:“他们走多长时间了?”“十来分钟吧。”瘦汉子接了一嘴。刘千手稍微乐了一下,我一看这架势,得了,今儿晚上我指定不能消停,这林间小路是去定了。

倒不能说我虚伪,既然推脱不了的活儿,索性就积极表现一把。我催促说:“头儿,咱们快点儿进林子吧。”刘千手“嗯”了一声,说他也是这意思,随后我俩跟瘦汉子他们道了声谢,出工地直奔林间小路走去。为了在林中行走方便,我还特意把警车里唯一一个手电筒拽了出来。林间小路很好找,刘千手带头,我俩一前一后钻进去。不得不说,刚进这林子,我整个人就难受起来。

这林子树与树之间很密,别看快入冬了,被树枝树杈一遮挡,也没多少月光能照下来,尤其地上的腐叶、烂泥还散发出一种臭臭的味道,闻起来让我联想起传说中的养尸地。我这心都一揪一揪的,但我自认面上没表露出来什么。刘千手挺可气,眼光也毒,走着走着突然扭过身子,指着四周跟我强调说:“李峰,别害怕,这不没什么吗!”要在平时他说这句话也就算了,现在这气氛,被他这么一强调,反倒有了反效果,我听着反而更加在意。我真想驳他一句:“头儿,你能不能不说话?”

我打定主意,自己不当那排头兵,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我把胶皮棍拿出来,握着它,心里能稍微稳当一些。我俩走了挺长时间,突然刘千手停了下来。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四周也没什么古怪,我没料到他会止步,愣头青似的就撞在他身上。刘千手没在意,还抢过手电筒,蹲在地上照起来。我猜测着他是照什么呢,也蹲在一旁留意他的表情。

刘千手对我摆手,指着地面说:“你瞧我干什么,看这里才对,仔细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我顺着光亮瞧了瞧,要不是他特意强调,我还真就没发现。地上有鞋印,但都是残缺的一部分,毕竟林子不是沙地,地表没那么软。我反应过来,心说这鞋印是新的,一定是丑汉父子留下来的。我说:“头儿,既然有线索,咱们别等了,赶紧追人吧。”刘千手古怪地冲着我乐了,摆手说不急,还说我们很快就能追上这对父子。

我对他这话表示怀疑,没有依据,他咋能这么肯定?按现在流行的话说,难不成他是传说中的预言帝吗?刘千手没给我瞎想的时间,又指着鞋印:“既然赶上了,我教你几手,李峰,你先说说看,能从鞋印看出什么来?”其实说白了,这就是破鞋印子,什么都看不出来,警局里倒是有专门的痕检专家,但我觉得,就算他们来到现场,面对这些如此模糊的鞋印,也会一筹莫展。我摇摇头。刘千手叹口气,说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随后详细解说起来。

“地上一共有两种不同的鞋印,先说这一组,这组鞋印该是中高档旅游鞋留下来的,嗯……类似于安迪这类的牌子,42码到43码之间。这人身高一米七八左右。按照地表泥土的硬度及鞋印的压力,估计这人体重很轻,在120斤左右。他步间距较大,也很平稳,说明他体力很充沛,这该是阴公子留下的。再说另外一组鞋印,右脚鞋印的压力与磨损都比左脚的严重,说明这人是个瘸子,看鞋印图案,是个老款运动鞋,回力牌的。而且你看这里,”说到这儿刘千手还把手电筒对着前面照了照,“他走路有点儿拖沓,给人一种拖泥带水磨着走的感觉。瘸子归瘸子,一般走路也不会这样,我没猜错的话,他身体很累,有些走不动了。”

我一合计可不是吗,刘千手的推断合理,这对父子刚干完重体力活,阴公子年轻力壮没什么,丑汉就不行了,肯定体力严重透支。我心里狂赞刘千手,心说原来他不是预言帝,而是地地道道的真相帝。我这下有了底气:“头儿,鞋印我懂了,咱们快点儿追人吧,早一步追上,咱们还能少遭罪。”我俩即刻起身,甚至都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我觉得凭我们这速度,用不了十分八分,保准能追到人,可我掐表算了下,足足20分钟过去了,我累得直喘气,连那对父子的影子都没见到。我也没之前那个底气了,跟刘千手摆手说:“咱们歇一会儿。”我就是随意一说,没抱啥希望,毕竟刘千手做事很拼的,可他却真停了下来。我挺惊讶,心说难不成自己现在说话这么好使,这么有力度了?但刘千手挺怪,站得溜直,表情也有些狰狞。

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看他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是吓唬自己,而是心里止不住想到一个可能,这林子不是传说闹鬼吗,难不成他被鬼上身了?刘千手有反应了,是被我晃得不耐烦,他说了句“别闹”,还把手枪拿出来,瞪着眼四下看着。这举动太反常,我被他一连串的怪异一吓唬,在他掏枪的一刹那,我退后一步举起胶皮棍跟他对视着。在心里我暗暗骂娘,心说人家用枪我用棍子,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刘头儿真要“疯”了,保准没我的活路。

我故意咧嘴笑,试着跟他交流:“头儿,你看看我,我李峰。”本来刘千手没理会我的话,但架不住我又“疯言疯语”地来了几句,他一摆手说:“你小子看看地面就明白了。”我一听这话,觉得刘千手没疯,又好奇地向地上看。这里仍有鞋印,只是仔细辨认下我发现少了一组,阴公子的鞋印没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林子里只有这一条路,阴公子怎么能走丢?而且凭刚才刘千手教我的那几点,我又发现一个古怪,丑汉的鞋印,步间距大了,貌似走得很急。

两者一联系,我有个想法,他们一定遇到了危险,阴公子不知道去哪儿了,甚至离奇地消失了,丑汉则只顾着逃命。自打进了这个林子,野狗都没遇到一个,而且瞧样子,这里也不像是个有凶猛野兽出没的地方。我打心里浮现出一股惧意,急忙凑到刘千手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这时候林子里刮起一阵小风,虽然吹在脸上并不冷,但在它的带动下,整个林子里都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

本来这声音没啥,可我听着难受,总觉得像是有什么鬼东西在走路,一点点地正靠近我们。人吓人很可怕,我也够傻的,这么一通连忽悠带吓唬的,自己把自己弄得直发抖。刘千手倒镇定,等了一小会儿见四周没什么动静,拽了我一把说:“咱们继续走,看看怎么回事。”我真想问刘头儿,他吃什么长大的,胆子这么肥!我没反驳他,都这时候了,反驳有啥用?我跟在他后面走,我俩又深入一百多米。这一百多米,走得那叫一个折磨,我觉得自己都能被熬掉一层皮。

怪事不仅如此,突然,刘千手又停了下来,用手电筒照了一处地表。这时候附近的环境又有了新变化,树与树之间长满了灌木,有一人多高,而且手电筒照到的地方还有一个石块,我不知道它原本有多大,反正半埋在土里,在它的表面,有三四滴血。刘千手示意我别动,他凑过去用手捻了一滴血先放在鼻前闻了闻,随后还吮到嘴里品了品。“呸!”他把血水吐出来,跟我很肯定地强调:“这是人血。”

我这人本来不晕血,但这次邪门,有些眼晕。我最近一直学习血迹方面的专业知识,大体说,血迹分两种,一种是滴落血迹,另一种是喷溅血迹。喷溅血迹多是刀枪或者钝器打击造成的。如果此时我俩遇到的是喷溅血迹,那好说一些,说明这里有人拿武器打斗过,可眼前这是滴落的血迹,四周还没什么打斗痕迹。我不信丑汉身子有啥毛病,走得急了会哗哗流鼻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怪事,能让一个人突然间往外流血。

这都不算啥,刘千手把手电筒往前照了照,丑汉的鞋印也就此消失了。这对父子,离奇地先后失踪。都说老爷们儿要热血一些,但现在遇到这么多怪事,要还傻不啦叽玩热血,那只能说这老爷们儿脑袋有毛病。我也顾不上找那对父子了,跟刘千手念叨说:“头儿,情况不对劲儿,咱俩赶紧撤吧,回去再做打算。”可还没等刘千手回答,从我俩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沙沙声。现在没风,这沙沙声会是什么呢?

我脑袋里第一反应是危险,但还没等有所行动,就有个人那么大的白乎乎的东西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大半夜的,它还能这么白,可想而知要在白天,它得白到什么程度。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头儿危险!”可有危险的不是刘千手,而是我。那白东西直往我胸口扑。我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竟呆在当场。这次轮到刘千手喊我了:“李峰危险!”说完他还一闪身挡在我前面。刘千手身手不如杜兴,但也不是一般人。他伸手成爪,一把抓住这白东西。

我回神后心里腾的一下来了火气,也不管这白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拎起胶皮棍就想往上砸,可刘千手挡在我面前,我怕一失手反倒把他砸到。我应变也快,心说胶皮棍不行,我不还有脚吗。“走起!”我一边喝一边飞起一腿。这一踹力道不小,那白东西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我趁空看了看,出乎意料,竟然是阴公子。

阴公子气性很大,嘴里哼哼地直叫唤,还想就势爬起来跟我们拼命。这让我想不明白,我心说这哥们儿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一到晚上就犯病,有暴力倾向啊。刘千手没让他起来,用枪死死顶在他脑门上。要是一般人被枪指着,保准瞬间冷静下来不少,可阴公子邪门,不仅不害怕,咧个嘴瞪起枪来,还“嗷呜”一声叫唤,一张嘴把枪口咬在嘴里。我当警察这么久了,压根就没见过这么疯的人,有句老话叫“饮弹自杀”,他倒好,把整个枪口都含住了,刘千手一扣扳机,他这脑袋就得被崩开。

刘千手也没料到阴公子做事这么绝,他皱着眉让阴公子把嘴张开。阴公子不仅不听话,反倒使劲儿撕扯起来,大有要把枪口嚼烂的意思。我心说就他那牙口能行吗?别说是他了,纪晓岚那牙口想把枪嚼碎了也不好使啊(铁齿铜牙纪晓岚)。阴公子这举动算彻底把刘千手惹火了。刘头儿真不惯着他,吆喝一声,一使劲儿直接把枪抽了出来。阴公子疼得直捂嘴,真不知道这么一弄,他门牙坏没坏。

我们给他一段缓冲的时间,想让他慢慢冷静,但他突然间笑了,盯着刘千手说:“邋遢鬼!你敢开枪吗?你们警察枪里子弹都有记录,少一发不好交代。”刘千手脸沉了下来,没急着接话,反倒仰天砰砰开了两枪。枪声的震慑力可不小,尤其近距离听着,耳膜都嗡嗡的。阴公子愣住了。刘千手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把枪顶在他脑门上说:“小子,别说我枪里少子弹了,就算我把你就地枪决,我也一点儿事都没有,你信不信?”

阴公子听完这话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说你看我干什么,我也帮不了什么忙。阴公子最后蔫了,在气势上败给了刘千手。刘千手接着问:“为什么偷袭我们?说!”阴公子是不敢反抗了,但他眼神很恶毒,也充满仇恨,我看着他都有种不想跟他继续对视的感觉。“为什么?”他说,“我还想问你们呢,把我父亲弄哪儿去了?”我觉得这事不对劲儿,里面误会太大了。我插句话:“陈邪,我们也刚来,你父亲去哪儿了,之前到底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阴公子呵呵一声,别看他没接话,但很明显不信我说的。刘千手换个角度说明了一个道理,他故意用枪顶了顶阴公子的脑袋,那意思我们要真对他父子俩有不轨的意图,现在不可能对他这么客气。阴公子性格是莽撞,人不笨,他沉默一小会儿,说了他知道的情况。他和丑汉在林间小路里正走着,突然间出现一具僵尸,浑身冒着绿油油的光,平举着手木讷地向他俩走来。他知道丑汉腿脚不好,就大呼小叫地想把僵尸引开。他带着僵尸向野地奔去,可半路上那僵尸竟离奇失踪了。他人生地不熟的,只好摸索着往回走,快奔到小路时发现了我和刘千手的身影,听到我们谈论血迹的话,他就悄悄摸索过来,发生了接下来的误会。

说实话,听他说完,我心里直迷糊,不知道那所谓的僵尸是什么东西。我可不信这世上真有这玩意儿。我看着刘千手,想知道他的看法。刘头儿这次也是一筹莫展。阴公子看我俩都不吱声,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念叨着要找父亲。可这附近哪有他父亲的影子,还都阴森森的。刘千手伸手拽住阴公子,可阴公子不干,甩着胳膊想挣脱。刘千手劝了句:“小子,别倔,林子这么大,你怎么能找得过来?我叫人过来搜一搜。”

我本以为刘千手只是借着这话安慰阴公子,没想到他还来真格的了,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只是这里信号不怎么好,他通电话时总“喂喂”地问对方能不能听清。我在一旁听了一下,这电话是打给余兆轩的,就是那个一探组的逗比探长。要按刘千手的原话,这里的事可严重了,尤其地上那几滴血,被他说得感觉这里刚发生完刑事案件一样。余探长也真好忽悠,承诺最短时间赶来。

阴公子一看刘千手真帮忙,他想了想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蜷曲着身子对我们不理不睬。他不走,我俩也不好意思退出林子,都干站在这儿陪他。我本来对这林子的气氛就不适应,这下可好,我在这里足足熬了一个钟头,心里无时无刻不难受着。余兆轩真挺重视这事儿,不仅把一探组全体警员都带来了,还找了附近的值班民警,他们一伙人跟个秘密小分队似的排成一条直线钻过林子来到我们面前。

这事都是刘千手扯出来的,我肯定不犯傻去解释什么,依然蹲在阴公子面前假意照顾这个“受害者”。我发现刘千手口才真棒,指着那几滴血当我面又把余兆轩他们忽悠一通,尤其还强调失踪的丑汉和凶手就在这林子里。我本以为余兆轩听完这话能犯愁呢,毕竟林子这么大,他们这点儿人哪够用呢,可出乎意料的是,余兆轩听完嘴巴微微上翘,很高兴。我心说这什么毛病,难道是悲极生乐吗?但又想想,我明白了,余兆轩肯定没打啥好主意,弄不好这时候他心里就有凶手的人选了,就等着意思一下搜搜山,再把替罪羔羊拎出来,这案子就结了。

我可不想他这么糊弄,甚至就是在草菅人命,我轻声咳嗽一下,想给刘千手一些提醒,让他跟余兆轩再强调强调。刘千手懂我的意思,但没当我面多说什么,或许两个探长间的某些谈话不适合让我们这些当下属的听到。他拉着余兆轩走到一旁,嘀嘀咕咕老半天,反正回来后,余兆轩的脸沉了下来,而刘千手挺乐呵,他还招呼我和阴公子跟他先行离开。

我们坐在警车上后,阴公子问了一句:“我爹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问题真不好回答,要是顺当了,或许半个小时就能有消息;要是不顺当,一晚上没结果都很正常。刘千手倒是安慰阴公子几句,让他安心回家睡觉,明儿一早就能有消息。这次我负责开车,把阴公子送到医院。等他走了后,我问刘千手,我俩是不是还得返回去找人。

刘千手表现出一副倦意,摆摆手说:“找什么?有余兆轩他们顶着呢,这次那小子绝不敢耍滑头,咱们回警局睡一会儿去。”我一合计也是,这都后半夜了,我俩忙活一通,真该适当休息一下了。我回到警局并没急着睡,而是去看了看杜兴。他还没醒,静静地在折叠床上躺着。王根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估计熬不住回家睡觉去了。我知道王根生不是吃苦的料子,也没怪他。我默默坐在旁边陪了会儿杜兴,直到眼皮子有些打架,才起身找个会议室去睡觉了。

我打定主意,明早儿不是8点上班吗,我7点半就起来,保准啥事都不耽误,甚至我还设了闹铃。可结果呢,没到7点,就有事来了。

第12章 太平间

我是被人揪左耳朵给揪醒的,当时还睡得正香。我真想骂句“你他娘的别拽了”,但幸亏提前睁开眼睛瞧了瞧,发现这人是刘千手。刘千手看我醒了,咯咯笑了,对着我的肩膀拍了一下说:“快点儿起来,我买了早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我的原则之一就是吃饭要积极,听完这话我匆忙洗漱一下,又在我的办公室跟他会合。我俩坐在一起吃早餐,他给我买的豆腐脑和油条,可他自己却还是吃那小孩儿饼干,吃干了就喝口热水。

我真怀疑刘头儿怎么好这口,心说一定有原因。但从昨晚上开始,我肚子就饿了,现在看到早餐,也没兴趣乱问别的事,拿起勺子就呼噜呼噜吃起来。这期间刘千手还跟我说了个事儿,说我俩吃完后赶紧去工地旁边跟余兆轩会合,也不知道这一晚上,他们那边有什么进展没有。我想了想说:“头儿,咱们要不打个电话先问问呗。”刘千手说声好,把手机拿了出来,我俩都吃饭呢,为了图省事,他还特意开了免提。电话嘟嘟三声后,余兆轩接了。

我能感觉出来,电话那头很静,这让我觉得很奇怪,要是他们还在搜山,不可能有这么静的环境。刘千手也觉得不对劲儿,先出言问一句:“老余啊,什么情况了?”“嘘!”余兆轩很古怪,说一句之后还没动静了。我和刘千手互相看了看,都一头雾水。而且没多久,余兆轩又念叨起来:“一、一、一……”出警行动时,我们有时候要喊暗号打手势,在我印象里,好像没有“一、一”的暗号。余兆轩反反复复念叨这个,到底有什么说法?

一时间气氛紧张得不得了,我和刘千手都停下吃东西,一同探个脑袋向手机凑过去。这时我脑中有好几个猜测,难不成余兆轩他们真的在某个僻静的角落找到了行尸?还是他们发现一个山洞,在里面找到了昏迷的丑汉?余兆轩没太卖关子,突然间他哇哈哈地乐了,喊了一句:“开,一筒!真的是一筒,三家闭门,我胡了!”接着便是哗啦哗啦的声音。这声太熟悉了,我一下猜出来,余探长这货儿正玩麻将呢,而且刚胡了一把大的。我和刘千手气得脸都沉了下来。我不知道刘千手咋想的,我是觉得这个探长太不靠谱了吧,让他搜山,结果一打电话正搓麻将呢。

刘千手咬着牙狠狠地问了一句:“余兆轩,搜出什么结果了?”余探长正在兴头上,根本没听出刘千手的怒意,还哈哈笑着回答:“老刘啊,那山上什么都没有,同志们累了一晚上也没什么发现,这样吧,丑汉这事就当失踪人口报吧。”我真想这时候插一嘴骂一句,心说你搜个屁山。刘千手不多话,一下把电话挂了,也没胃口吃饼干了,还跟我说:“快点儿吃,吃完找余兆轩。他娘的,今天我非跟他说道说道,要是不给个答案,我捏爆他的卵蛋。”

我能看出来,刘头儿真生气了,说实话,我不希望看到这两个探长掐架,这不纯属内讧吗,但余兆轩也实在太过分了。我会跟刘头儿一起去,只是到时我会把握下尺度,他俩火药味大了我就得“和稀泥”。我也没那胃口吃饭了,把剩下那点儿豆腐脑和油条全丢到垃圾桶里,急忙跟着刘千手下楼。我俩直奔后门走,想去后院提车,但刚到一楼时,我看到了正门那里有点儿小混乱,值班民警正拦着一个人不让他进来。

这人我认识,阴公子。他这么一大早就来,不用说肯定是为了问他爹的事,只是不认识他,现在还没到办公时间,肯定不能让他私闯进来。我看了一眼刘千手:“头儿,咱们是不是先压压火,跟阴公子聊聊?”刘千手闷头想了想,“嗯”了一声,还摆手让我过去把阴公子带进来。我们返身又去了楼上,当然我们对阴公子算够意思了,带他去了办公室而不是审讯室。明摆着,我们当他是朋友。

我看阴公子一脸憔悴,知道这小子昨晚上没睡好,早餐也没吃。本来我该客气地问一句“吃早饭没”,但问题是,他要回答说没吃,我就没法往下接话了,我这没啥早餐,刘千手兜儿里倒是有半包小孩儿饼干,可这玩意儿也拿不出手啊。刘千手给他接了杯热水。这小子喝了两口缓缓身上的寒气,又开口问:“你们找到我爹了吗?”我没说啥,也不知道说啥,总不能告诉他那些搜山的警察玩了一晚上麻将吧。刘千手说得挺含蓄,说刚跟那边联系,发现一些线索,正在跟进,上午会有结果的。阴公子突然冷笑起来,刘千手这番话根本骗不住他,他微微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扭头往外走,而且在走出屋子的一刹那,他还自言自语一句:“那臭娘们儿,死定了!”

我被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阴公子什么意思,刘千手反倒很吃惊,还指着我问:“那小子刚才说啥,你听到没?”其实他也听到了,只是想确认下,我就重复了一遍。刘千手一静下来,就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做出一副高度思索状。我看他也不拦着阴公子,自己也没开这个口,任由这小子离开。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我没跟刘千手说话,但心里合计上了,那qq神秘人发了三张图片:婴灵、折翼天使和橘子人头。

现在“橘子人头”失踪了,难道会是婴灵或者折翼天使干的吗?这好像很矛盾,毕竟他们三个是联系在一起的,是一伙的才对嘛。就在我还苦思冥想,一脑袋问号时,突然间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声音不太响,但足以引起我的注意,很像有人砸墙的声音。我心说这可是警局,有人敢来这里闹事,是不想活了吧?刘千手也回过神来,招呼我往楼下跑。到三楼楼梯处时,我们发现一个铁皮垃圾桶中间好大一块凹了进去,明显是被人用脚踹的。

现在没到上班时间,警局里没啥人,我一琢磨,肯定是阴公子干的。我一次两次对他客气,不代表他就能胡来,尤其他还在警局里破坏公共财物,实在不能忍。我即刻往楼下走,争取在这小子出楼前把他逮到。但直到我跑到警局外,也没看到他的影子。没办法,我只好又上了楼,心里打定主意,这事先记下来。

刘千手很怪,还蹲在垃圾桶旁琢磨事呢。我本不想打扰他,只是他就这么蹲着太不雅观了,同事一上楼就能看到,还肯定会说“呀,这不刘邋遢吗,咋蹲这儿了呢”。我到时都跟着丢人。我轻轻推了刘千手一把,说:“头儿,咱们上楼再做打算吧。”刘千手站起来,却不是上楼,反倒拉着我说:“跟我走一趟。”我以为他想找余兆轩麻烦,就痛快地同意了。没想到他从警局后院开了一辆私牌车,带我去了医院的后门。我整个人都蒙了,不知道我们来这儿干啥,他也不多说,带着我去太平间看了看。

还是那秃顶老头,这次他倒认识我俩,一看我们来,特别客气。刘千手问阴公子在不在,那老头说阴公子自打早晨走了后就没回来过。刘千手点点头,客气几句后又带着我回到车里坐着。我隐隐感觉出来,刘千手是在守株待兔,等阴公子回家呢。但从我个人分析来看,阴公子不回来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他爹失踪了,他信错了我们,这次不得自己去好好找找吗?

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找余兆轩最重要,让那爷们儿长点儿心,好好搜搜山,虽然过去一晚上了,真要有凶手也早跑了,但还是尽量找找线索吧。可我提议后被刘千手全否了,他还拍着座椅说:“李峰,这种椅子用来睡觉挺舒服的,你躺下来解解乏。”我看他不走的态度很坚决,知道自己说啥也没用了。我索性把椅子一松,往后一趟,就此歇息上了。

整整一上午,我俩就在车里熬过去的,我躺在椅子上玩手机,刘千手整个人蜷在驾驶座上小憩。其实他就是给人一种小憩的样子,依我看他心里比谁都清醒。这也是刘千手这个人的一大特点,跟他接触时间长了我都品出来了,外表特别邋遢,其实内在比猴都精。

快到中午时,我熬不住坐起来,跟他说:“头儿,到饭点儿了,咱们是不是去哪个饭馆对付一口?”刘千手扭头看我,摇摇头说:“不能走,现在才是关键时期,这样吧,我去路边买点儿吃的回来。”我们的车停在医院对面的马路上,还别说,这附近真挺繁华,我四下一看,指着一个肯德基店说:“头儿,咱吃那个吧。”都说肯德基是垃圾食品,但我爱吃那个味道,尤其我们俩大老爷们儿,要是买个全家桶回来,躲在车里吃也算是一种享受。刘千手这次挺痛快地应了一声,可等他下车后我才发现,他确实奔着肯德基去的,但没进去,反倒在门前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摊位上排起队来。

这什么感觉,原本是自己想好了想吃份大餐,实际上却吃了一个馒头,这种失落感瞬间让我心里很郁闷。但想一想我也释然了,刘千手出了名的抠门儿,一份煎饼果子才多少钱,比起全家桶,那岂不是实惠很多?他买了三份煎饼果子回来,我俩各吃了一份,另一份就丢在车后座上。这让我不解,尤其每份煎饼果子的量都不小,我俩一人一份都能吃饱,他多买这个给谁留的?我想问问,可最终没张这个嘴,自己也不是小孩子,天天十万个为什么有意思吗?

我本想吃完借着这个饱劲儿睡一会儿,还没等我躺下,街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戴着帽子,把头发和半张脸全盖住了,但一身异常白腻的皮肤一下被我认出来了,这是阴公子。早晨他去警局时,双手空空的什么都没带,现在却拿着一个背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们等的就是他,我赶紧提醒刘千手,甚至都做好了下车的准备。但刘千手拉住我,说我们不能这么贸然现身,他看到我们,准保会逃。

我跟他的观点相反,阴公子是一大早在警局踢坏了一个垃圾桶,确实惹到我了,但还不至于跟做贼似的看到我们就逃吧。刘千手没理会我,反倒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这次通话特别简单,他只告诉电话那头阴公子的长相与打扮,还有出现地点,随后就挂了。我知道肯定有事发生,瞪着眼睛观察起来,在阴公子即将走到医院后门口时,从里面出来两个女子,这俩女子很年轻,看样子二十出头,两人嘻嘻哈哈很随意地边走边聊,等遇到阴公子时,也不知道问了什么事,反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阴公子拖住了。

我一合计,这肯定是刘千手的线人。刘千手也坏笑起来,招呼我一起下车。我们没直线奔过去,反倒绕了一个大弯,对着阴公子背面慢慢靠近。我学着刘千手,拿出一种蹑手蹑脚的样子慢慢走。说实话,这走法让我有一种做贼的感觉。阴公子的注意力被分散,一直没留意到我俩,等他扭头看时,我俩都已经在他身后了。刘千手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冷冷地说了一句:“别想溜!”

凭我对阴公子的了解,尤其他那倔脾气,我以为这时候他还得撒疯呢,但没想到他今天特别老实,甚至也不反抗,看着刘千手也不说话。刘千手推了他一下说:“跟我去车里,我有事问你。”我发现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下车到现在什么忙也没帮上,合着光被刘千手带出来遛了一圈。而那俩女子,一看任务完成了,跟刘千手递个眼色后,又拿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边打边闹地离开了。不得不说,我觉得刘千手手下这些线人的素质都比余兆轩那些逗比警员要强很多。

我随着刘千手一起上了车,我俩坐在前面,阴公子自己坐在车后面。刘千手还特意指着那煎饼果子说,这是特意给阴公子留的。阴公子也真饿了,跟刘千手也不外道,拿起来就吃。我吃煎饼果子,绝对就是一种充饥,但我发现阴公子吃的时候,还有一种贪吃的感觉,就好像煎饼果子是多美味的食品一样。我不由往深了想他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或许他和丑汉平时的生活比我预想的还要苦吧。

等他几口把煎饼果子吃完,刘千手开始说正事:“陈邪,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我和李峰是能帮助你的人,你心里有什么念头,最好跟我们先说说,一起想办法。”我一听刘头儿这话,就知道他在套话呢,想把阴公子心里的秘密全挖出来。我虽然没刘千手那种会引导人的口才,但也会在一旁配合,我指着刘千手来了一句:“哥们儿,信我们探长的没错!”阴公子看着我俩,表现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思索了半天,这期间刘千手又说了几句,而我总不能一直强调信探长没错这句话吧?就索性闷头抽起烟来。

最终阴公子被说服了,就开口跟我们交谈,只是他第一句话就差点儿让我被烟呛到。“我爹不是常人,他能跟死人交流。”我心说这不扯呢吗,人死了脑袋就死了,写不了字说不了话的,还怎么个交流法?刘千手倒没我这么大的反应,还默默点头,似乎认可了这个说法,跟阴公子强调说:“你再细说说。”阴公子指着自己的双眼:“我爹抬尸久了,学会了一种本事,在人死不久的时候,他看着死人的眼睛,能知道对方是冤死的还是正常病死的。我问过我爹,他说冤死的人眼中会有一种怨气与不甘。”

还别说,我听着这话心里的想法多少发生了一些变化,总觉得这未必是瞎说,或许真的有一些依据在里面呢。阴公子又说:“这些年来,我爹都会在抬尸后瞧瞧死人的眼,他发现这些死人里有一小部分是屈死的,眼中带着不甘与怨气。换句话说,就是医院里有人滥用权力在杀人。”我和刘千手默默听着,谁都没插话,但阴公子却越说越来气了,还砰的一声,一拳重重地砸在车椅上。“那个臭娘们儿,她一直瞧不起我爹,总打打骂骂的,一定是她在医院里杀人。以前看在我爹没事的分上,我忍了,但这次我爹失踪一定跟她有关,我不把她弄死,就不叫陈邪!”

我发现在阴公子说这句话时,有只手一直在紧紧抱着那背包,我本来不知道这包里有什么,但他这么一弄,我一下猜出来,这里面装的一定是凶器。刘千手在言语上安慰起阴公子,试着把他的火气压下来,我则趁机配合着,一把将阴公子的背包夺了过来。这里面装着一把足足有20厘米长的匕首,拔出鞘后我发现,匕首的刃口还被磨得极其锋利,真要捅在人身上,只要用点儿力气,绝对能致命。

我一下全明白了,为何刘千手守在医院后门一上午,合着他都料定了,阴公子会带着凶器回来行凶,要不是有他的未卜先知,或许这时候,医院里都已经发生命案了。刘千手趁空望了匕首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又问阴公子:“她叫什么名字?”“顾倩婷!一个护士。”阴公子拿出一副恨不得吃人肉喝人血的架势回答。

我对这家医院不熟,只知道秦医生,这个顾倩婷的名字冷不丁听起来很陌生,也联系不上是哪个人。刘千手默默想了一会儿,又让我把背包连带匕首都收好,跟阴公子说:“这个护士我记下了,你先回家等信,我找人调查一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她在偷偷杀人,会有法律制裁她。”我觉得刘头儿说得不错,而且凭他这句口头承诺,这次调查指定当事儿办,但阴公子的反应没那么强烈,他望着我们,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还反问一句:“我知道的都说了,匕首也被你们没收了,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刘千手发话。其实我有种想给钱的冲动,阴公子本来就穷,买这把匕首一定下了血本,我真怕他身无分文吃不上饭,但话说回来,这时候给钱不保险,谁知道他会不会用这些钱再去买一把匕首呢。阴公子也不告别,闷头开车门走出去。我以为这事算告一段落了,我和刘千手也能就此回警局了,但出了岔子,阴公子走出去不远后突然跑了起来,疯了似的往医院冲。

我和刘千手都从倒车镜看到了他的举动,我冷不丁挺纳闷,心说这小子都说不行凶了,还急三火四地往里冲干什么?刘千手想到一个可能,喊了句“糟了”,跟我提醒一句“那晚海边”后,就当先跑下车。我也想起来,那一晚我俩和杜兴去海边扮鬼吓阴公子时,这小子袜子里还藏着一把匕首,合着我们一时疏忽,把这茬给忘了。他还有行凶的本钱!

我和刘千手下车后都猛追。我领教过阴公子的速度,心说我俩想短时间内把他追上,真挺有难度,而且刘千手个子小、腿短,我觉得他跑起来未必比我快,看来追人的事还得落在自己头上。可我错大发了,刘千手跑起来,拿飞快来形容都是轻的,那俩小腿来回倒腾的,都快出虚影了,我觉得他不当运动员可惜了,去运动会上跑个百米拿个第一,简直不在话下。

阴公子看我们追,慌神了,还玩起命来,不管不顾地横冲马路。刘千手也急眼了,同样横着穿了过去。阴公子运气好,过马路时没车,等刘千手要过时,正好有个货车鸣着喇叭驶过来。要我看这车的车速不下60迈,别说撞到人了,擦个边都能把人刮个重伤。刘千手一咬牙一提速,硬是跟货车擦肩而过。我不知道刘千手此时啥心情,反正我看得直害怕,太悬了。我承认我不是当个好警察的料,也没刘千手那必死的觉悟,我过马路时留个心眼,没冒死冲过去。这么一耽误,他俩都跑远了,先后进了医院的后门。一时间我心里有些歉意,但光说歉意有什么用,等过了马路,我撒丫子跑,试图弥补一下。

我记得从医院后门进去后,会有两部电梯,赶巧在我冲进去时,这两部电梯都在往上升,一个到了2楼,一个到了3楼。我猜测,到3楼那部里面一定站着阴公子,或者这小子已经把匕首准备好,只等电梯开了就冲出去找顾倩婷行凶。另外那部电梯里站的该是刘千手,也不知道这两部电梯之间差了一个楼层的时间,会不会影响到救人。顾倩婷是护士,应该在医院13楼,也就是病房所在的楼层。我一时间有个很拼命的想法,或许真的是年轻气盛,我一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我一闪身直奔楼道,玩命地往上爬楼梯,我想凭着自己的速度跟电梯较较劲儿。正常来说,我爬个6楼什么的不费力,可这是13楼,我还用最快的速度不间歇地往上冲,到了七八楼的时候,我就开始大口喘气,胸口发闷。我咬牙强挺着,还抡起拳头使劲儿往胸口上砸,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也就是当时楼道里没人,不然看我这变态举动,保准以为我是个丧尸。我这次赌对了,在我刚冲进13楼时,阴公子刚好出现在我面前。

冷不丁看我这么诡异地出现,他愣了一下,随后又玩命地往病房跑。我看到了,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虽然这匕首相比之前那个要小巧一些,可依然锋利,照样能杀死人。我追不上他不代表没别的招儿,我扯着嗓子大喊:“顾倩婷!躲起来。”我希望要是顾倩婷听到我的喊话,人还够聪明的话,一定能理解什么意思,及时躲过这一劫。阴公子被我这么一搅和,也来了脾气,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把匕首举起来晃一晃,算是对我示威。我倒巴不得他停下来跟我打斗呢,毕竟这么一来,我就能用擒拿将这小兔崽子擒住。我计划得不错,可没想到自己刚才一喊,不仅没带来好处,还让事情恶化了。

有个护士从一个病房里走出来,好奇地四下看着。阴公子看到她时,整个身子顿了一顿,吼了一句:“臭娘们儿你往哪儿跑?”其实自打这护士出现时,我整个脑子就乱套了,连阴公子的喊话都没咋留意。这护士我认识,见过一面,就是最后给杜兴输液的那位,当时还劝我们把橘子人头丢掉呢。联系着前前后后,我忽然觉得,这护士真的有问题,而且更吃惊的还在后面。阴公子喊完话,从那病房里又出来一个人,是小莺。我心说小莺怎么跟顾倩婷认识呢?尤其她不在警局待着,趁中午来医院干什么?

这些疑团我根本没时间多想,我只知道当务之急是如何能让惨剧不发生。我就是手里没枪,不然这时候准会开一枪,把阴公子打伤。顺带着我也想到了刘千手,他坐的电梯只跟阴公子那部差一个楼层,按说也该赶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他的影子呢?这种一时间的无助让我很纠结,我只能尽力挥舞着手臂,让顾倩婷快点儿躲起来,哪怕关上病房门抵挡一下也好。

可她和小莺谁也没动,还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我眼睁睁看着阴公子冲到她俩面前。我心里有一丝绝望,总觉得悲剧即将上演,病房前也会变成流血的屠场。但意外来了,甚至这个意外都让我有些不敢相信。阴公子跑着跑着突然左腿一软,整个人摔倒了,而且摔得那个惨就甭提了,跟个滚地葫芦似的滚了好几圈。别说他要杀人了,要不是我跑过去把他拽起来,我都怀疑他自己能不能爬起来。

刚才这么一闹,就有更多的护士和病人从病房里探出脑袋。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偷偷把匕首夺下来揣在兜儿里,又架着阴公子往回走。不得不说,这次刘千手办事办得不漂亮,我架着阴公子回到电梯处时,他那部电梯还停在4楼呢,而楼梯口处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我猜刘千手那部电梯一定在4楼又打开了,或许有病人要上楼,耽误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舍弃电梯,从楼梯爬了上来。

想到这儿,我有些窃喜,心说怎么样,他拼死拼活地玩命过马路,到头来还不是被我抢先了?没多久刘千手大口喘着气出现在楼道口,看到我和阴公子后,他愣了一下,随后对我竖起大拇指,算是一种嘉奖。我也不是那种特别爱慕虚荣的人,适当笑了笑就算领赏了。我俩没在医院久待,甚至刘千手都没顾得上缓口气,我俩就急着坐电梯下楼。回到警局后,我俩没对阴公子客气,把他带到了审讯室里,只是问什么他都不说,就在那儿闷头坐着,大有要打要罚随便的意思。

我问了刘头儿一嘴,阴公子怎么处理。刘千手说先这么关着吧,等医院凶案破了再说。我顺着这话把我知道的顾倩婷的事说给刘千手听,甚至还把刚才的一些疑点都报告出来。阴公子突然摔倒,这让我很疑惑,走廊里也没门槛也没凸起的石头,他咋能跑着跑着突然摔倒?不像是巧合。刘千手默默听我说完,并没急着发表观点,反倒跟我说先这样,他先去联系线人多盯紧顾倩婷。

这么一来我没啥急事了,本来大早上起来后,我们的计划是找余兆轩理论,可阴差阳错地,到现在也没去跟一探长交涉。我独自去看了看杜兴,他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地昏睡在实验室。我坐在一旁还合计呢,杜兴一时间醒不过来的话,总在实验室待着可不行,市里也不是只有一家附属医院,等下午联系别的医院,把他送过去,毕竟医院的环境和设备好,有利于他的康复。我乱想这些事的时候,小莺赶了回来。

我先跟她打个招呼,又问起杜兴的病情。小莺说杜兴的情况比预想的要乐观得多,不出意外,这两天就该醒了,而且顺带着,她也解释一下自己为何会去附属医院。她上午又研究了一下杜兴的病情,觉得他是中了一种怪毒,只是这是什么毒,目前还不清楚。她为此去附属医院了解情况,没想到还摊上了阴公子与顾倩婷的事。她还问我那个白发青年有什么问题,我没法回答,只能一耸肩把这事儿一带而过。

我本来做好打算,心说杜兴要真能在这几天内醒来,那做兄弟的就在警局陪他了,黑天白天都以这儿为家,等他睁开眼后,自己就能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另外,杜兴一醒,医院里的古怪就会真相大白,他昏迷前到底遭遇过什么,只有他最清楚。可到了晚间,我突然咳嗽起来,估计是这两天累到了,尤其中午还折腾得爬那么快的楼梯,让身子抵抗力下降。我又一合计,自己也别硬扛了,好好回去休息一晚,再吃点儿感冒药啥的,把病给压回去。

刘千手也没走,躲在他屋子里不知道在干啥,我就打个电话跟他说一下情况,骑个摩托车回家了。算起来我好几天没回来了,也算自己运气差,这小区今天停水停电,放眼一看,这里黑乎乎一片。我进了楼道后,只好拿着手机借亮,一点点往楼上走,这让我感觉不咋好,很像那晚去大玲子家那样。就在我正费劲爬楼梯时,手机突然响了,刘千手的电话来了。

第13章 谁是凶手

看着刘头儿的电话,我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的。他这个时候来电,或许是好事,也或许是坏事。有可能来了重案,需要我们去现场走一趟,也有可能是杜兴醒来了,还有可能……是杜兴死了。我不想往下想,寻思先接通电话再说。这次我抢先问:“头儿,不管啥事,你一句话告诉我咋的了?”刘千手懂我的意思,咯咯笑了:“杜兴醒了。”

我听到这简单又精要的四个字,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脑袋中不断闪现一句话:杜兴,这爷们儿终于熬过来了,太他妈好了。别看楼道里黑,我还就势摸黑往墙上靠了过去,我有种对着墙砸拳的冲动,用轻微痛苦来释放心头的喜悦。可刘千手话没说完,他“喂喂”几声给我提醒,又强调道:“再跟你说个正事,按杜兴的口供,顾倩婷这人真的有问题,她给杜兴倒了一杯茶,杜兴喝完就晕了。”

我听完心里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心说阴公子真没说错,这顾倩婷就是个臭娘们儿,亏她还是个护士,心怎么能这么黑?我接话建议:“头儿,既然水落石出,咱们抓她去。你不是派了线人吗?今晚上咱们就把她堵在家里。”刘千手叹了口气,说实际情况没这么简单,有两个线人跟着顾倩婷下班回家,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顾倩婷在街上七拐八绕地转了一通,那两个线人竟然跟丢了。我挺惊讶,说实话,我见过那些线人的本事,他们不比侦探差哪儿去,怎能跟丢了?不能说他们废物,只能说顾倩婷不是一般的狡猾。

我刚才还觉得自己脑袋发沉,但被这两件事一闹,整个人精神多了,甚至心里也冲上来一股劲头。我说:“头儿,我现在就回警局,不管顾倩婷跑哪儿了,咱们连夜开工,一定把这狐狸给逮住。”刘千手也这意思,“嗯”了一声,还催促我快点儿回去,就把电话挂了。我知道自己刚才就是脑袋一热,其实身子压根儿就没好,我心说自己也别急着走了,既然都到家门口了,还是先上楼吃两片药再动身。

可我刚往上走了几步,背后传来一股风,紧接着我脖颈上一阵疼痛,就好像被根针刺了一下,而且刺痛的地方还迅速麻了起来,这股麻劲儿飞快地扩散着,等传到我脑中时,我整个人迷糊起来。我晕倒前突然意识到,我身后有人,他还用注射器给我喂药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反正混乱中做了好多梦,睡得还口干舌燥的,醒来后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古怪的屋子里。这屋子格局很老,墙体都有些裂缝了,估计是个危房,一个黄灯泡挂在屋子正中,让整个屋子变得淡黄一片。我躺在一张硬板床上,我试着挣扎坐起来,但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我回忆起晕前的情景,再四下打量一看,发现有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她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黑皮包,正凝眉注视着我。顾倩婷!

我以前见她时,她穿着一身白大褂,很有白衣天使的气质。现在,她穿一身黑衣黑裤,让人联想到的,无疑是个女魔头。我也不藏着掖着,这时候心里真的好害怕,顾倩婷这娘们儿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刽子手,这么多年来,她到底杀了多少病人,或许连她自己都记不住吧。我知道自己成了俘虏,面对的将是死刑,但我不会求饶,也不会表现出这种心态。我也瞪着眼睛望着她。

顾倩婷没说话,默默地打开黑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支注射器来,这里面装着半管药。她起身向我走来。我心里扑通扑通乱跳,胡乱扭着身子试图再次挣扎,但这能有什么用?我越挣扎,我四肢的疼痛就越明显。顾倩婷走到我身旁后,对着我的左胳膊把注射器里的药全推了进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就觉得一股凉意从左胳膊蔓延开来,直奔心头。我心里不住念叨,完了完了,自己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按秒来活了,还有啥未了的心事,虽然不能实现,也要借着这工夫赶紧再想一遍。我发现自己很丢人,这时想到的不是兄弟与亲人,而是我还没有结婚,这人生一大喜事自己没沾到,真的很吃亏。

我苦熬着等着最后咽气与闭眼,但过了一支烟的时间,我一点儿事都没有。这可奇怪了,我心说顾倩婷不是想弄死我吗,我抱着一种怀疑的念头向她看了看。顾倩婷知道我咋想的,她伸手拍了拍我脸颊说:“小伙子,这是退烧药,你拿出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挣扎老半天干什么?”我被她这么一说,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真有些热乎乎的,还挺舒服。“为什么不杀我?”我开口问了这句,这也是埋在我心头的最大疑问。“杀你?”顾倩婷说着摇了摇头,“你白天在医院表现不错,念在这个的分上,我先把你的病治好了。”别看她没往下说,但我能猜到,这臭娘们儿是想先治病,再杀人。合着不管咋样,我都要死。

顾倩婷又蹲了下来,把脸往我面前凑,问了一句:“你是叫李峰对吧?”我没回答她,冷冷地等着下文。顾倩婷突然乐了,跟我说:“小伙子,你是个警察,专门抓那些恶人,这是好样的,但你知道吗?有些人别看没伤害他人,可也是恶人。”我真想嗤她一声,合着她杀人有理了是不?再说,病人去医院看病,又有什么恶的说法呢?

我不给她面子,摇摇头,表示我的观点。没想到我这么一弄,把她惹火了。她又在我脸颊上轻轻抽了两下。“李峰!或许你吃的盐太少了,还没看懂这个社会。我16岁就进了医院,在那里待了20多年,什么病人没见过。没错,大部分病人不该死,但有三类病人,必须要死。”

她伸出三根手指,依次数着:“第一,本来没病,却非要娇气无理取闹的老人,不该活在世上;第二,治不起病的人,只会让亲人朋友的担子越来越重,不该活在这世上;第三,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不该活在这世上。”我面上很平静地听她把话说完,其实心里早就骂上了,心说你敢说我吃的盐少?我看你他妈是吃盐吃傻了吧,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还活着,就都不想死,这三类病人或许是让人有些无奈,但还没到有罪的程度,还不足以付出死的代价。

或许我眼中表现出来什么被她捕捉到了,她叹了口气,望着房顶,拿出一种沉思的样子说:“护士,不应该只懂得救人,还应该把一些不该救的人杀掉,这才能叫作真正意义上的天使。”我这次实在没忍住,反驳一句:“姐们儿,你真要想杀人,光杀病人算什么能耐,有本事你去杀贪官、杀腐败分子去。跟你说,杀这类人才算你本事呢,你的功德也会无量。”其实身为一个警察,说刚才那些话真有些不太合适,怎么能教唆别人去杀人呢?但我是真被整郁闷了,才口无遮拦。

顾倩婷听完也很生气,尤其看我一点儿都不赞同她的理念,她又把手伸出来,想抽我嘴巴。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被她抽过两回就够郁闷了,她竟打上瘾了是不?也就是我现在不能动弹,不然保准反抽她一顿,把这顿大嘴巴给打回去。看她的手要抽过来,我猛地一张嘴,向她虚咬一下。我是下定狠心了,心说反正早晚都是一死,她敢羞辱我,我就死前咬下她几根手指权当垫背了。顾倩婷被我吓了一跳,迅速把手收回去。

我俩又对视起来,这么过了一小会儿,她突然笑了,跟我说:“警局还有一个邋遢警察叫刘千手对吧?那爷们儿挺坏,找人跟踪我。我先饶你一会儿,等把刘千手逮过来,让你俩做个伴一起死。”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一般人说要逮刘千手的话,我保准觉得好笑。刘千手什么人?简直就是成了精的兔子,能被逮到才怪呢。但这个顾倩婷,给我感觉很厉害,她要去捉刘千手,弄不好真能得手。她说完还站起身,把那黑皮包挎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从外面把大铁门锁得死死的。这么一来,我算被禁锢在此了。

刚才跟顾倩婷接触时,我心里真的很害怕,等她走了后,我本以为这股害怕劲儿会减轻不少,可谁知道反而更严重了。有人跟我说过,把一个人放在完全黑暗的屋子里,用不了几天,这个人就会彻底疯掉,而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屋,虽然有个黄灯泡亮着,但我觉得,一点儿不比黑暗小屋好哪儿去,尤其四周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担心刘千手的安危,自己已经被折翼天使虏来了,他是下一个目标,无论怎么想,这事都异常悲观。

我上来一股劲头,心说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别看被绑着,但我琢磨出一个笨法子。我使劲儿拽扯几下,发现双手还能有略微活动的空间,尤其绳子还有一段正好贴着床角儿。我想这么使劲儿晃着,让床角儿把绳子锯断,但过了半个钟头,我彻底放弃了。我发现这么做很难,那绳子一点儿破损的迹象都没有,反倒把自己累个半死。如果我仍坚持磨绳子的话,难以想象,当顾倩婷回来时看到我累死在床上会是什么表情,反正她肯定不会同情我,或许还会呸一口,骂一句“逗比”。

我又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办法上。其实该着自己运气好,我身上有个秘密连顾倩婷都没发现。我小时候左手掌受过重伤,当时骨裂了,虽然后来治好了,但左手的柔韧性比一般人要强很多。我赌一把,赌自己左手能硬生生从绳扣里拽出来。我先活动一会儿左手,这种活动可不是一般的动动手指这么简单,全是幅度很大的动作,甚至一度让我难受得龇牙咧嘴。接下来开始用力,将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左手上。说白了就是使劲儿往外拽,这不是轻松的活儿,尤其拽得力气越大,勒得就越疼。到最后,我疼得还止不住哼哼,觉得自己左手都要跟胳膊分家了。我担心这么弄下去,整个左手会废掉,但如果用牺牲一只左手换来整个人的逃脱,还是值得的。渐渐地,我额头上开始渗出大量的汗珠,但突然间左手一松,彻底钻出了绳扣。我望着左手心疼坏了,现在的它哪还有个手的样子,很多地方都被撸破皮了,鲜血淋淋的,看着好不瘆人。

我缓了一会儿,让左手恢复一下,紧接着就给自己松绑,从硬板床上跳了下来。我躺的时间太久了,冷不丁下地还有些不适应了,差点儿腿一软跪在地上。我沿着床边走了走,让身子骨适应一下,这期间又仔细打量了整间屋子。不得不说,接下来怎么逃出去,我一点儿思路都没有。这屋子可是地地道道拿水泥盖出来的,跟抗日时期的小碉堡一样,我又没工具又没炸药,全凭一个肉躯想破墙而出,有些不太现实。至于那铁门,更让我心里直想哭。光看着就知道它铁皮很厚。

为了验证猜测,我助跑几步对着铁门狠狠踹了一脚。顾倩婷是个变态,她把我抓来后,将我的外衣、鞋子、裤带什么的统统拿走了,现在的我光着俩大脚丫子,穿了一身秋衣秋裤。咣的一声,我一脚踢上,大铁门除了响一声外,一点儿晃动的意思都没有,我反倒捂着脚丫子疼得够呛。破门而出的想法也被完全否定了。之后我试了其他一些办法,反正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这让我的自信心越来越受挫。

最后我干坐在硬板床上,人都有些发呆了,望着整个屋子沉默不语。也怪刚才就想到逃了,这么待了一会儿,我突然回过劲儿来,心说自己为什么要逃,坐在这里守株待兔不也一样吗?反正顾倩婷也不知道我挣脱出来了,在她回来的一刹那,我躲在大铁门旁边偷袭她,不一样克敌制胜吗?当然这么想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顾倩婷还能回来,她要是把我丢在这儿不管,那我可真把自己玩惨了,我抱着一颗偷袭的心,最终却会饿死在这个屋子里。但我必须赌,赌顾倩婷能回来,甚至还就此琢磨起套路来。

现在没任何武器,要想稳妥地偷袭成功,只有勒人的办法可行。正好床头有绳子,我弄了半天捋出一小股来,还试着抻了抻,发现这绳子的长度挺理想,但有点儿糙,使起来不太顺手。一般要让绳子变得有点儿弹性有点儿顺滑,最好的法子是浸油,但现在没油,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找水。屋里没水,可我有尿,虽然尿味不怎么好闻,但讲实用是真的。我把那一小股绳子放在地上,又从裤裆里把棒子掏了出来。

人发烧时没什么尿感,尤其我还没咋喝水,这泡尿撒得这个费劲,最后硬是铆足了劲儿往外挤。就在我挤尿的时候,大铁门那儿有了反应,咣当咣当直响,好像有人在外面拉扯。这世上有种痛苦叫作憋尿,比它更痛苦的就是正在挤尿的时候又遇到意外把尿强行憋了回去,我只觉得自己憋得整个小腹都火辣辣地直疼。我以为是顾倩婷回来了,赶紧提上裤子,顺便把那绳子拎了起来。我也不知道顾倩婷之前给我打了什么针,反正这次尿的尿怪味好大,我差点被自己的尿味熏倒。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铁门旁边,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着,只等门开后,自己伺机下手。我有信心,只要把绳子勒在顾倩婷的脖子上,她保准逃脱不了。可怪就怪在,铁门外咣当几声后诡异地停了,整个环境又一下静了下来。我心里连说邪门,不知道顾倩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这时候了,我也不敢贸然有啥动作,只能干熬着等待着。又过了三五分钟,门外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好像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我心说顾倩婷这王八蛋真是个变态,她不是去找刘千手了吗,怎么中途还回来了,尤其她也不进来,晃几下大铁门又走了?我实在忍不住,往大铁门上贴了过去,我想贴着耳朵听一听,门外到底什么情况了。可我耳朵一压在门上,整个门松动了,还微微露出一丝缝隙来。我也不傻,到现在了还不明白,这门被人打开了,而且还能肯定,开门的人绝不是顾倩婷。

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上分析这事儿,我都觉得开门的人是友非敌,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把门打开了,为何不进来,反倒悄悄地离去。我心里充满了问号,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也没啥要准备的,轻装上阵,小心翼翼地推着门走出去。我试着辨认下门外的足迹,以便掌握一下救我的这个朋友的线索,但很遗憾,门外地表很硬,一丁点儿线索都没留下。我又四下望起来。

现在是破晓时分,当我看清周围的环境时,第一反应就是想骂娘,心说这到底是哪儿?四周一片荒凉,全是半人高的野草和稀稀疏疏的小树。我印象中市里市郊都没这个地方,但按时间来说,我应该没离开本市。我估计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对整个市的地理没了解透。我根本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去市里的,又不能在这儿干站着,索性再赌一把,随便选个方向瞎走吧。

我奔着太阳的方向逃起来,可没想到这荒草地里石子太多,特别硌脚,尤其我这也不是铁脚板,走了几步路就疼得难受。我也有招,自己不穿着秋裤吗,一伸手把两个裤腿都扯下来,在里面填充一些野草,摆弄一番套在脚上。这也算是临时的鞋子吧,虽然这鞋很怪,但能解决很多麻烦,至少穿着它走路不疼。现在是没镜子照一照,不然我这形象保准很搞笑,穿个用秋裤改造的大裤衩子,脚上还穿一双这么怪的鞋,而在这一夜之前,我还是个打扮很利索的刑警。这一切都怪折翼天使,我心说逮住那臭娘们儿后,保准跟她去审讯室单练,不信自己这一双铁掌抽不烂她的嘴巴。

我一边想着怎么收拾顾倩婷解恨,一边穿越荒草地。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铃声,丁零零、丁零零……很古怪,这让我想到了马车。在这种环境下能遇到一辆马车,无疑跟遇到一辆宝马没什么区别,我心说自己要能搭个便车,捎带着走出这片恶心之地,那可太美了。但我没敢贸然呼喊,怕自己这身打扮把赶马车的吓到。我奔着铃声加急赶路。没多久远处出现两个身影,铃声竟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我望着这俩身影,一时间愣了一下,随后吓得赶紧蹲在草丛里隐蔽起来,甚至还不由得捂紧嘴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说难道自己撞邪了?

来的两个人很诡异,前头那个穿了一件大风衣,把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相貌,他一手拿个铃铛,时不时摇着,另一只手拽个绳子,牵着后面的人走。而后面那个人,虽然看着是个人,但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木讷地拖着脚步跟随着。我胆子不小,可现在心里跟有个鼓似的怦怦跳着。我赶紧捂住心口,怕整个心都跳出来。这种气氛这种环境下,能出现这么怪的两个人,我立刻想到的是阴间的勾魂使者。

按说世上哪有什么勾魂使者,尤其太阳都出来了,这玩意儿应该怕光才对,可事实摆在眼前。我又往下压了压身子,一点儿都不敢动,拿出一副静观其变的架势打量着。说实话,我现在一丁点儿主意都没有,只求这邪门玩意儿慢慢走过去,别发现我才好。渐渐地,他俩离我越来越近,我也把后面那个人认了出来。

我整个心本来是狂跳着的,突然间却偷停了一会儿,那个人邋遢的外表,不是刘千手还能是谁。那不用说,摇铃的一定是顾倩婷了。在极度吃惊的同时,我心里也犯起迷糊,从顾倩婷离开小屋到现在,也就三五个钟头的时间,她说去逮刘千手,竟这么快就把他逮了回来?我搞不懂刘千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猜测他一定中了什么迷药,就是俗称的被拍花了。

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要么我接着藏好了,等顾倩婷带着刘千手过去,自己独自逃命;要么就发发狠,也别管顾倩婷多厉害多邪门,找机会偷袭她,把刘千手救下来。让我对阵折翼天使,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甚至不得不悲观地说,偷袭成功率很低。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头儿被带走,最后我一咬牙一发狠,心说拼了。我没带什么武器,周围地上也没啥大块的石头,想要偷袭,真得凭着赤手空拳。

我琢磨着,不行就切她脖子吧,只要力道够了,肯定能让这娘们儿当场晕过去。而且巧之又巧的是,顾倩婷要走的路线离我特别近。为了确保计划能实施,我还用手悄悄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突然打喷嚏。至于我会不会掉链子突然放个屁,那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我总不能用另外一只手把菊花也堵上吧。我觉得自己像只狼,正傻兮兮地要对一只母狮发起进攻。

等了一两分钟,顾倩婷来到我旁边,或许是她根本没料到荒郊里能有人,所以走得很大意,一点儿没留意到躲在灌木丛中的我。我连吆喝都没有,闷声扑了上去,隔着风衣对她脖颈狠狠切了一掌。这次我用了十成力道,当切中她时,我心里还突然上来一阵窃喜,心说成了。可我还是太乐观了,顾倩婷踉跄几步,根本没倒下,随后还跟个没事人似的扭头看着我。我惊讶归惊讶,没心思琢磨她为何没事,我又伸出两手,对着她脖子掐了过去。男人掐女人,看着有点儿不雅,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反倒合计着,自己掐她的时候用力不说,还得双手往前提,试着把她给吊起来。

顾倩婷一时间被掐得直咧嘴,还一脸通红,但这娘们儿实在太厉害,“哦哦”几声后强行咽了一口气。我就觉得随着这气往下一走,她整个脖子就变得硬邦邦的,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我掐她也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了。顾倩婷缓过劲儿来就立刻反击,她飞起一脚,对着我裤裆踢来。我可不想让她踢中了,现在就穿了一条秋裤,被她踢中了,我的蛋蛋保准立刻变成煎蛋。在条件反射下,我吓得急忙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顾倩婷瞪着我没急着发起反攻,反倒啧啧几声说:“小伙子,你行啊,怎么逃出来的?”

我没时间跟她胡扯,只身又扑了过去,这次我打定主意用擒拿的招式将她撂倒。顾倩婷的邪门手段太多了,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把右手不经意地往袖子里缩了缩,谁能想到她袖子里另有乾坤。在我扑过去的同时,她就从袖口里抓出一把药粉。“中!”她一声大喝,对着我的脸把药粉散开。这药粉甜丝丝的,还有种骚腥味,我是想回避着不闻,但晚了,吸了一小口,我整个人立刻有些晕乎乎的,好像处在一种幻境当中,看不清四周的环境,只觉得自己在一片片白云之中,前方还有一种天籁之音时不时地响着。我就奔着这天籁之音走啊走啊,直到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小黑屋的黄灯泡。我心说得了,自己又被逮回来了,又被绑在硬板床上了。这时候,我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晚上好,李峰。”我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刘千手正躺在我旁边跟我打招呼。他也被绑着,而且这床小,我俩都快紧挨在一起了。我真搞不懂刘千手怎么心情这么好,这都啥时候了,他还有闲心问好。

又有一个哼声传来,我循声看,发现顾倩婷正坐在地上,吃着牛奶面包。她说过,把刘千手带来后,就会安排我俩上路,现在刘千手也被抓过来了,不用说,马上我俩就要受刑了。谁都不想死,但死前能有个伴儿,尤其还是刘千手陪着,我突然觉得这也挺让人欣慰的。我俩生前是警察,死后大不了结伴而行,去阴间给阎王当差去。

我想着想着苦笑一声,这举动引来了刘千手和顾倩婷的双重诧异。他俩一同问我笑什么呢,我懒得理顾倩婷,望着刘千手回了一句:“头儿,都要死了,笑一笑不行吗?”回话的同时,我还发现一个怪异现象。我俩现在都光着身子,衣服全被顾倩婷给扒了,我发现刘千手左胸口上有一个很小的文身。警员是不能文身的,可他不仅有,这文身还特别怪,像是一个字,更像是一个图腾。

顾倩婷看我“深情”地望着刘千手,她把面包牛奶都放到一旁,从黑皮包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来,对我喊了一嗓子:“别愣神了,你俩有什么遗言快点儿说,我要是哪天心情好,帮你们捎个信。”我心说你当我傻子啊,合着我死前告诉凶手我最放心不下谁,那不明摆着让她继续折磨我亲戚朋友去吗?眼看着快死了,我也豁出去了,顶了她一嘴说:“我最放不下你妈,你哪天把她也整死了,让她到阴间来陪我。”

顾倩婷有些动怒,呸了一口,大步往我这边走,看得出来她想抽我嘴巴,但看我把嘴咧开想咬人,她最终没敢尝试打我脸。她在我胳膊上摸了摸,想找到血管。我也放弃无谓的挣扎,心里突然出现一股豪气,跟刘千手念叨一句:“头儿,咱哥们儿一会儿见。”刘千手一直表现得很古怪,感觉他一点儿都不怕,这时候不仅不理我,还望着顾倩婷反问一句:“我说,你真确定这么急着杀死我俩?可别后悔哦。”

顾倩婷哼一声,回了一句:“放你的屁,我做事就没后悔过。”可就在她说完这话的同时,大铁门咣当咣当响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说道。我心里突然一阵狂喜,心说自己怎么就把这事儿忘了呢,我之前之所以能逃出小屋,不就是有人在外面开门吗?他能放我出去,这次一定又回来救我们了。

顾倩婷也被这咣当声弄得有些毛,她一脸警惕地望着大铁门,一时间没顾上给我注射。我们仨谁也没开口说话,全望向铁门,这样过了三五秒,那咣当声停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顾倩婷举着注射器,这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我估计是剧毒药物,她把这个当作武器,小心翼翼地往铁门那儿走去。

我搞不懂门外那人在耍什么心眼,或许正想引诱顾倩婷出去吧,我扭头看了刘千手一眼,想让他示意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刘千手根本不理我,而且他眼神很怪,表情显得有些不明就理。顾倩婷凑到门后并没急着出去,反倒轻声问了一句:“谁在外面?”没人回答。我发现这娘们儿也有害怕的时候,外面的诡异让她的呼吸瞬间加重了好多,过了一小会儿,她忍不住推了推门。

我本来心里还念好呢,心说,推、推!臭娘们儿,这门就是个鬼门关,你推开了门外的危险就进来了,但接下来我傻眼了,那铁门根本就没被推动。顾倩婷使了好几次力气,最后还上脚踹了踹。我到现在才明白,刚才来个人把铁门从外面给锁上了。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心说这到底是哪个浑蛋,不带这么害人的吧,把我和刘千手跟一个杀人疯子一同锁在密室之中……

第14章 疯子

我和刘千手都没说话,冷冷地望着顾倩婷,我觉得叫她疯子一点儿都没错。她踢不开门也就罢了,还突然上来一股蛮劲,对着大铁门当当当地连续踹起来,大有不把铁门踹烂不罢休的架势。可她也不想想,这是铁门,不是豆腐做的,她这小嫩脚能踢开才怪呢,尤其最后一脚还没踢顺当,疼得她龇牙咧嘴直捂脚。顾倩婷长得美,这么一龇牙特别搞怪,我形容不出来,但让我忍不住有嘲笑的冲动。

其实现在这个时候,我处在危险之中,按常理说心里不能放松,可怪就怪在,我现在真的异常平静,或许这是一种对死的觉悟,又或者是一种洒脱吧。我最终憋住没笑,但表情上一定有所表露,顾倩婷正憋着一肚子气呢,顺带往我这儿看了一眼,她一皱眉,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糟了,这老娘们儿要迁怒于我!她直奔刘千手去的,一屁股坐在刘千手旁边,把注射器一下刺到他胳膊上。

我当场汗就下来了,知道只要她再轻轻一推,刘千手这命就交代到这儿了。刘千手反应很大,眼中露出一丝精光,瞪着顾倩婷说了一句:“现在杀我,对你没好处!”我懂刘头儿的意思,我们仨被关在密室里,要是把我俩弄死,她自己根本逃不出去。我顺着刘头儿的话接了一句:“你要是把我俩放了,咱们合力还有希望离开这里。”其实我这话没说完,还想加一句来着,让她跟我们去自首。不过我觉得,她的罪太大了,自不自首都是死罪,我强调自首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一种“诱惑”,反倒是一种刺激。

顾倩婷冷笑起来,摇着头说:“邋遢鬼,我现在不会注射药,你这命能不能活久,就看你下属的表现了。”本来我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但当她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术刀,把绑我的绳子隔断后,我就有些懂了。顾倩婷指着大铁门跟我说:“你刚才不笑我吗?这次你去踹门,记住了,踹开了我考虑留你们一条生路;踹不开,我这手就一哆嗦,把药全喂给邋遢鬼。”我心里那个恨啊,心说自己刚才那表情咋就被发现了呢,这下好,踹门这苦差事全落在自己头上了。

为了能压一压顾倩婷的凶性,为了让她注射药的事有缓儿,不得已,我只好硬着头皮做做样子,对着大铁门乱踹一顿,尤其当时还是光着身子……我发现顾倩婷心太狠了,每次我一停下,她就催促着:“快,接着踹。”我有个哥们儿说过一句话,有些女人脑袋很笨的,爱认死理,我发现这话放在顾倩婷身上没错,合着她今天就跟铁门死磕上了。

我本来就做做样子,也没真用劲儿,但最后还是踹得俩脚板通红,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下去,不然脚肯定会残疾。我对顾倩婷摆摆手,顾倩婷对我这动作有些敏感,还特意把注射器往刘千手胳膊上又刺进去一些。“你不要邋遢鬼的命了吗?”她反问我。我没敢动弹,怕她误会啥的,只是回话说:“姐们儿,踹门肯定不行,咱们得想个别的招儿。你再琢磨琢磨,为什么会有人突然过来把咱们仨都锁在这里,是不是你仇家?”

顾倩婷陷入回忆之中,但很快回过神摇摇头。其实我也合计过这事,那个既放我出去又把我们仨锁屋里的神秘人会是谁,可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顾倩婷对我打手势,让我凑到她身边去。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看我有些犹豫,顾倩婷不耐烦了,催促了一句,还真往刘千手胳膊里推了一点儿药。这绿油油的药我看着就害怕,也担心进去这么一点儿就能要了刘千手的命。

我连连说让她别激动,又大步往她身边走。顾倩婷很狡猾,本来没什么暴力举动,但当我凑到她身边时,这娘们儿突然起身,对我脖颈戳了一下。我发现顾倩婷竟有点儿身手,这么一戳,我眼前一发晕,昏迷了。再次醒来时,我又被她捆好,跟刘千手并排摆在木床上。她反倒离我们挺远,蜷曲着坐在一个墙角。

我现在不关心别的,最重要的是刘千手的身体。我问他:“头儿,你咋样?”“哦哦。”这是刘千手的回答,他嘴里被塞了一块布,虽然极力想喊,但发不出声音。顾倩婷接话冷冷地说:“这邋遢鬼总闹,又叫又嚷的。李峰,你要是也学他那样不老实,我也把你嘴塞上。”我当即不敢说话,因为我发现塞在刘千手嘴里的是一团袜子。

顾倩婷没理会我,又自顾自地闭眼小憩起来。我突然觉得挺有意思,我和刘千手竟栽在一个护士的手上,尤其现在我俩一点儿警察的样子都没有了,任由一个女人折磨着。我又看了看刘千手,他不再说话,反倒给我使了个眼神,大有安慰让我放心的意思。我不懂他怎么想的,心说都这时候了心哪能放得下来。

我们仨都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等待着。我本以为这是一场拉锯战,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没过多久,大铁门又响了。这咣当咣当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似的,刺得我心头直抖,那神秘人回来了,不过到底是敌是友,现在真不好说了。顾倩婷反应挺大,她小憩都是装出来的,嗖的一下站起身,向大铁门急速凑了过去。她就贴在门旁边站立,把注射器准备好。这次神秘人没走,把门锁打开后,还微微推了一下铁门,大有要进来的意思。

我想起了一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螳螂和黄雀打起来了,我这做蝉的到底该帮谁?这让我挺纠结。顾倩婷一时疏忽,忘了把我嘴巴堵上,如果这时我喊一句有危险,那神秘人一定能听到。可谁知道神秘人有什么心思,会不会是比顾倩婷还要狠的一个杀人疯子呢?门开了一点儿缝就再也不动了,这让气氛一下变得极其紧张。顾倩婷也狡猾,一手捂着嘴巴,把呼吸控制住,不露出破绽来;另一只手则紧紧攥住注射器,准备随时发起攻击。

这样耗了一会儿,突然铁门被一脚踹开,一个黑影溜了进来。顾倩婷早就准备好了,在黑影进来的一瞬间,她就把注射器刺了过去。只是她刺的只是一件上衣,那神秘人耍了个滑头,先把衣服丢了进来。这么一耽误,顾倩婷算失了先机,一个人迅速进来,一把将顾倩婷的手腕掐住。我心里一直突突着,对神秘人充满好奇与恐惧,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看清这神秘人的长相时,一下愣了。

进来的竟然是杜兴。杜兴刚从昏迷中清醒没多久,整个身体的状态不佳,看着病怏怏的,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身手摆在那儿呢。他望着顾倩婷“哼”了一声,说了句“真是你”后,抡起巴掌就扇开了。这可是我心里的一个“目标”,想狠狠抽顾倩婷一顿,没想到杜兴替我圆梦了,而且顾倩婷也就在我面前能耍耍横,在杜兴面前真就什么都不是。她想反抗,可根本反抗不了,挨了一顿耳光,最后杜兴在她脖子上猛击几拳,彻底将她弄晕。我一时间心里踏实不少,知道我们被救了,但我又有些纳闷与不解,难道在门上做手脚的人是杜兴?

杜兴先拿手铐把顾倩婷铐起来,又凑过来把我和刘千手都松绑。刘千手第一件事就是把袜子拿出来,对着地上呸呸直吐。我望着杜兴直愣,抢先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做?”杜兴被我问得挺纳闷,还反问我说的啥意思。在铁门被打开后,一股股冷气从外面直往里钻,我被冻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可这时我一点儿也顾不上冷,把神秘人的事简要念叨了一遍。杜兴倒是挺怕我俩被冻到,这期间去把铁门关上,等我说完时,他一脸迷糊的表情分明告诉我,他什么都不知道。

杜兴一掏兜儿,拿出手机给我看。有一条短信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用我的手机发的。在昨晚昏迷后,我就不知道自己手机去哪儿了。手机上面写着“速来营救”,还贴了一个地址,这地址不是写的某条街某条路,而是告诉怎么走,有种导航的意思。不用想就知道,这地址一定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屋。

杜兴又说,这事赶得特别巧,傍晚时有线人说看到丑汉回到太平间了,警局找人把丑汉带过去问话,可没等问话呢,我的手机短信就到了,警局又急忙组织人往这里赶。他心急开车快,早一步赶了过来,大部队还在后面。我联系着前前后后,只觉得这事越想越迷糊,现在看,顾倩婷是被抓住了,医院里的杀人凶手就是她。而问题是,那锁门的神秘人是谁?丑汉离奇消失几天,去了哪里?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呢?我有种直觉,折翼天使案水好深,不简单!

我和杜兴默契地沉默起来,刘千手看我俩谁都不说话,他忍不住了,对杜兴吼道:“枪狼,想啥呢?快点儿,找找去!”“找什么?”杜兴被吼得缓过神,不解地反问一句。刘千手指了指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又指了指我。我发现刘头儿不地道啊,他指自己时是指的全身,轮到我时为啥光指着下体?杜兴明白了,不过他没急着走,还突然嘿嘿笑起来。说实话,这种笑让我害怕,总觉得这小子不是要使坏就是有啥麻烦。

刘千手不管那么多,催促着说:“我俩衣服都被折翼天使扒了,既然屋里没有,那就一定在外面,你快点儿去给找回来,一会儿同事都来了,我俩这样成何体统?”杜兴问了一句:“你确定要找?”而且他也不等刘千手回话,返身走了出去。没多大工夫,他拎了一个铜盆进来。他把铜盆递到我俩面前说:“看看吧,我猜这就是你俩的衣服。”我有种骂娘的冲动,这铜盆里全是灰烬,顾倩婷够狠的,把我俩的衣服扒了后又给烧了,难不成这也是她杀人的一种怪癖,让死者去阴间没有衣服穿?

我还算有工夫胡思乱想一把,可刘千手受不了了,站起身推了杜兴一把:“我不管,你给老子找点儿东西来,只要能遮住我的身子,啥都行。”我听完这话首先想到的是草,这是荒郊,四周全是半人高的野草,杜兴要是捧进来一捆野草,倒是能让我俩遮羞,可这么一来,我俩跟野人有什么区别?杜兴有个点子,还跟我们强调说一定行。我俩眼巴巴看着他出去。没多久他拿了好几个座套回来,他是开警车来的,这座套全是从椅子上扒下来的。

杜兴把座套分给我俩,说了句:“凑合一下吧,尤其都是爷们儿,也没长咪咪,把棒子护好就得了。”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我发现刘千手挺怪,护住下体后,还把座套撕开,将左胸包住了。他左胸没伤,就是有那个古怪的文身。接下来要按常规流程的话,我们该在这里等大部队过来,但刘千手这次很不耐烦,说我俩这样不好意思见人,还是早点儿回警局算了,让杜兴也把折翼天使带走,至于案发现场,让后面的人随便搞吧。

我打心里不赞成刘千手这么做,折翼天使是逮住了,那锁铁门的神秘人还没着落,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我们应该在周围转一转,试着找找神秘人的踪迹。可刘千手很强势,说完还推着我们快点儿走,这期间我发现他有些紧张,时不时捂一下左胸口,好像很怕那个文身露出来一样。杜兴当然支持这个老战友兼新上司的一切决定,他凑过去,想把折翼天使扛起来。

顾倩婷被打晕了,上了手铐,按说她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可问题来了,在杜兴一拽她时,她猛地睁开眼睛,向杜兴靠了过去。别看她还戴着手铐,可邪门的是,她手上居然多了一支小注射器。这注射器里装的是紫色的液体,她趁杜兴一诧异的工夫把注射器刺在了杜兴脖颈上。这变故我们谁也没料到,甚至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刚才我们聊天时,也时不时看一眼折翼天使,在三个人的眼皮底下,她竟然瞒了过去。

顾倩婷跟杜兴说:“把铐子解开!我这药是剧毒,沾点儿就死!”我和刘千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杜兴稍微沉默一下,也是一筹莫展,只好拿出钥匙,把手铐打开。我看着手铐被解开的一刹那,心里咯噔一下,这无疑是把老虎身上的枷锁去掉了。顾倩婷冷笑起来,本来她这种笑配这长相该算是冰冷美人,可被杜兴抽完嘴巴,她整个脸都有些发肿,有点儿破相的节奏,这么一笑就跟八戒一样。

顾倩婷还腾出一只手活动了一下手腕,继续说:“行啊,小白脸,刚才抽老娘抽得挺爽是不是?是不是?”她反复念叨“是不是”,还用手掐着杜兴的耳朵,使劲儿又拽又揪的。别看她揪的不是我的耳朵,但我能感觉到很疼。杜兴碍于被挟持,没敢还手,半闭着眼睛忍受着,等顾倩婷拽够劲儿停下后,杜兴念叨一句:“你逃不掉,何苦做无谓的抵抗呢?”

很巧的是,在杜兴刚说完这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警笛声,支援到了。我听这警笛声直想跺脚,心说这司机是不是有毛病,这也不是市里,也没有交通堵塞,你抓贼开警笛干什么?生怕贼不知道你来了是不是?而且跟我预料的一样,顾倩婷对警笛声很敏感,她惊恐地望着铁门外,还拽着杜兴往犄角躲。

我和刘千手一直没动,我俩怕这么一动刺激她抓狂。杜兴也时不时念叨几句,在言语上安慰着她的情绪。本来这场面让我挺欣慰,只要再给一些时间,顾倩婷绝对能冷静下来。可坏就坏在那帮支援上,最先冲进来的是余探长。他一看杜兴被挟持,立马掏出枪指着顾倩婷吼道:“放下武器!”顾倩婷哪能听余探长的话,反倒凶气大增,狠丢丢地说:“反正老娘逃不掉了,小白脸,你陪我一起死吧。”眼瞅着顾倩婷要推注射器,我整个心拔凉一片,甚至突然有种直觉,过两天要给杜兴办葬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