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紧急时刻,却有一个意外的人把杜兴救了下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铁门外传来:“不,不要……”这是丑汉的嗓音。我的脑袋算彻底锈住了,不知道丑汉怎么来了,他也不是警察啊。现在没时间较真儿这个,丑汉是带着阴公子一起进来的,他看到顾倩婷时,整个人都哆嗦着,情绪特别激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阴公子对杜兴印象很好,只是顾倩婷被打得脸变形了,还没穿护士装,阴公子一时间没认出她来。他还指着顾倩婷喝了一句:“你,疯婆子,快把杜大油放下来。”可顾倩婷认识阴公子,尤其一看到阴公子她就来火,喝了一句:“小犊子!”估计顾倩婷平时没少这么叫唤阴公子,阴公子听了这三个字跟触电似的,火气也腾的一下上来了。阴公子就这一个缺点:火大。只要脑袋一热,整个人就变得极不理智。他也顾不上杜兴的安危了,骂骂咧咧要往上冲,我可不想让这屁小子一搅和把场面弄砸了。

我没穿衣服只裹着座套,不方便过去拽他,就对余探长喊了一嗓子,给他提提醒。我心说这个打麻将只会搓一筒的货,难不成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吧,可我真就错了,他就是个饭桶。他看我喊他,整个人愣了一下,也没及时伸手拦截。丑汉倒挺意外,但绝不是因为我提醒,他一把扯住阴公子,还抽了他一巴掌说:“你骂谁?不孝。”这句“不孝”跟个雷似的在我脑顶上炸开了。什么情况能不孝?晚辈不敬长辈呗。不是我能瞎想,反正联系前前后后,我有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阴公子是顾倩婷的儿子,而他又是丑汉的儿子,难不成丑汉和顾倩婷……

在我还没彻底琢磨明白时,阴公子开口问了一句。他盯着丑汉,火气瞬间也降下去不少:“爹,你说什么?”“你,你,你……”丑汉结结巴巴的。他就这毛病,嗓子有问题,一激动就说不明白话。但我们谁也没催促,包括顾倩婷在内,整个屋里的人全静静地等待着。丑汉也着急,呜呜怪叫一声,还用拳头不轻不重地砸着自己的喉咙。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实际效果,反正他砸了几下后竟能说话了。

他拽着阴公子一起往下跪,阴公子本来想抗拒,但架不住丑汉力气大。丑汉还砰砰给顾倩婷磕头,说:“小,小婷,你别杀人了,收手吧!”可顾倩婷却跟没听到似的,盯着阴公子问:“他是我儿子?”“没错。”丑汉挺直接,立刻就承认了,紧接着说了一个让我们更加瞠目结舌的秘密。“小婷,你18岁那年被那男人甩了,可陈邪是无辜的,你抛弃他,我舍不得,我没告诉你,我把他养大了。”

这话很直接,但同样也有让人不明白的地方,阴公子是顾倩婷的私生子没错,可丑汉为什么要给顾倩婷养孩子呢?难道是爱情?顾倩婷彻底愣住了,这期间杜兴虽然表情上也吃惊,但他留了一份心,趁着顾倩婷这会儿分神严重,猛地一歪脖子把刺进去的注射器甩了出去,又反身一脚,把顾倩婷踢出去老远。

这一脚一定非常疼,我都听到闷响了,可顾倩婷就像上了麻药一样,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盯着阴公子直发呆。杜兴急忙揉揉脖子,被针头扎了这么半天,脖子肯定很难受,随后他又掏出枪,指着顾倩婷,一步步靠过去。本来这意外一出,整个场面又被我们控制住了。但顾倩婷根本就不理会杜兴的枪,突然间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出来。

别看我是个大老爷们儿,但也懂一点儿女人。女人的脸蛋很值钱,有时候比命还值钱。顾倩婷却疯了一样用手撕抓起自己的脸蛋来。她指甲挺长,用的力道也大,嗤嗤几下子就把脸上弄得血糊糊一片,而且连带着也在脖子上留下好多血道子。我看得那个揪心,尤其顾倩婷的眼神,更让我害怕,这绝对是一种崩溃前的征兆。顾倩婷呵呵尖笑起来,胡言乱语地说:“我还有儿子?我他妈就一残花败柳,破罐子破摔,这么多年瞎活过来,没想到还能有个儿子!”

我隐隐能感觉出来她心里的怨气有多大,当初被抛弃时有多惨,但我只能感受一下,根本体会不出那种痛苦。没等杜兴发话,丑汉忍不住了,他呜呜叫着,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一把将顾倩婷抱住:“小婷,你别这样,还有我,我能陪你!陈邪也能陪你!”他这话在我看来就是安慰人的,法律可不会因为顾倩婷有个儿子而网开一面,她最终要为她的杀戮付出代价。

不过丑汉能在这时候说出这种话,我打心里佩服他,这才是地地道道的纯爷们儿。顾倩婷听完直傻笑,她不仅没被丑汉这话感动,反倒疯得更加厉害,一把将丑汉推开,用手使劲儿抽他胸口,恶狠狠地说:“你走开,丑鬼你走开!”这可是案发现场,我们这些人不是来看热闹的,等这么久没抓人,已够给顾倩婷面子了。尤其是杜兴,他一直举着枪,看到顾倩婷还疯言疯语地打丑汉,他喝了一声:“臭娘们儿!当我和我这枪不存在是不?你给我麻利地回警局录口供去。”

顾倩婷停止拍打丑汉,扭头望着杜兴。就她现在的表情,我没法看了,太狰狞。顾倩婷扯着嗓子笑得更邪乎:“小白脸!就凭你这一身人皮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跟姓陈的那畜生一样,是个花花肠子,你不该留在这世上。”我发现顾倩婷这身衣服太有说道了,竟能藏着好多“宝贝”,她从后腰随意一摸,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子来。这玻璃瓶子跟眼药水瓶大小差不多,但是封死的,里面装的是纯黑的液体。

她用两个手指头一捏,就把瓶口捏碎了。很邪门,这瓶液体一接触空气,嗤嗤往外冒烟。我印象中只有强酸才有这效果,但真不知道有什么酸液的颜色会是这样。杜兴也觉得这药水古怪,他提高声调喝了一句:“住手,不然开枪了!”顾倩婷根本不理会这话,嘴都咧开了,像要吃人一样,举起黑药水就要往杜兴身上撇。我心里一紧,我不想杜兴出事,也不想顾倩婷就此被击毙。我是挺纠结,但杜兴不一样,他大风大浪经历多了,遇到这种情况绝对能静下心当机立断。

他骂了句“他娘的”,砰的一声扣动扳机。整个屋子的空间相对狭小,这枪声在屋里炸开,我耳朵嗡了一声,心也跟着往上提了一下。但这跟接下来的事相比真不算啥,我们谁也没想到,丑汉的速度能这么快,在杜兴开枪的一刹那,他只身挡在顾倩婷的面前,这一发子弹实打实地射到他后心窝里。一股股鲜血嗤嗤地往外喷着,而且这子弹正打在要害部位,丑汉疼得直咧嘴,痛苦得直“哦哦”。

我发现他心里肯定装着事儿,死前还有股劲头,想拼命站起来,往顾倩婷身上扑去,或许在神志模糊下,他依旧想保护顾倩婷吧。只是他这愿望没实现,突然间身子一顿往下一滑,就这么坐着死去了。我们谁也没料到会这样。杜兴在愣神之下还把枪放下来了。顾倩婷更是反常,她的动作依旧停留在举起药瓶还没扔出去的那一刹那,望着替自己挡子弹的丑汉,她什么话也没说,光是使劲儿咬着嘴唇,而且还咬出血来了。

我不知道那得有多疼,反正我没试过。顾倩婷还流泪了,毫无声息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这可是个杀人疯子,心要不够狠的话,绝不可能杀人,但这几滴泪又让我突然意识到,她还有情,至少对丑汉的感情不浅。开枪前后,顾倩婷判若两人,之前很疯狂,现在却很平静,拿出一副类似麻木的表情望着我们,抿嘴笑了。

刘千手经验足,一看这笑他明白了,对我们喊:“快点儿,拦着别让她自杀。”我们这些人中,一探组赶来的那些废物就算了,谁也不会伸手的,只有我和杜兴赶紧行动起来。顾倩婷根本不想被我们拦住,她猛地拿着药水瓶冲着我们威胁般地举一举,又一仰脖喝了下去。她决心挺大,想几口把这药水喝完,但喝到一半时,她身体就受不了了,有种控制不住要干呕的架势,嘴里还哇哇往外喷血。

我想想都觉得后怕,就这么毒的药,光是沾到人身上,就算毒不死人,也能烧出一个窟窿来。顾倩婷死得很快,她临死前紧紧抓着丑汉,让丑汉贴在自己身上,两个人相依而亡。在这期间,阴公子一直发呆,他接受不了丑汉的死。其实细想想也是,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他突然认个妈,还死了个爹,如果换作是我,弄不好当场就得晕过去。

但平静之后就是暴风雨,发呆之后就是爆发,阴公子毫无征兆地嗷嗷吼了几声。他这声调特别尖,类似于鬼哭。他哇哇大叫着,连滚带爬地往丑汉身上扑过去,一边把丑汉往自己怀里划拉,一边还使劲儿推着顾倩婷的尸体。“臭娘们儿你走开,别抱着我爹,你不配!”这让我心里有点儿乱,我不知道阴公子做得对不对,顾倩婷是他生母没错,可这个母亲在生下他之后想到的是抛弃,如果不是丑汉,或许阴公子早就冻死饿死或者被野狗吃了。

阴公子有个特点,哭出来的是血泪,杜兴之前说过,那晚在海边,我稍稍见识过一次,但那次他没哭出来。今天可好,他嗷嗷哭着,两股红如血的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像两条红线一样划过他的脸颊。我的第一评价是吓人,就好像人的心都碎了一样,心血全从眼中往外流。

阴公子边哭边使劲儿捶打地面,嘴里大吼道:“爹,你咋走了,让我咋活?什么顾倩婷是我娘?我不认!我记事起就只知道你,咱俩活得苦是苦,但我答应你,我以后不再馋肉了,好不好?也不想吃那煎饼果子了,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爹,我求求你别死,回来,回来吧!”我听得心里难受,能感觉出来,这都是阴公子的心里话。也真难为这小子了,20岁左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儿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可怎么在丑汉父子那里,却成了一个奢求了呢?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被这气氛一感染,眼眶有点儿湿,真该说自己不争气。我还偷偷留意了下刘千手和杜兴,刘千手故意向一旁瞅,虽然没流泪,但他心里同样不好受。杜大油更是直接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让我看不到这汉子到底哭没哭。余探长那些人也多少受到感染。小莺也来了,本来站在人群外面,现在她也主动一把,挤了过来,向阴公子走去。看得出来,她想把阴公子拽起来,让他冷静一会儿。

可阴公子挣脱开了,还突然变得平静,从表情上看不出一点儿感情。就冲这个,我觉得不用验dna都知道,阴公子绝对是顾倩婷的儿子。他往后爬了爬,对着丑汉砰砰磕起头来,每磕一次头,嘴里还念叨一句:“爹,你以前说我生父姓陈,所以给我起名叫陈邪,哈哈,原来你骗我,我就叫张邪了,姓什么陈!”“爹,这辈子咱们是父子,这事跑不了,下辈子也是,我还给你做儿子,咱们苦生活穷乐呵,比那些富人强百倍。”“爹,你别走太快了,等等儿子,阴间路不好走,你得拽着儿子一起去阎王那儿报到去。”

我发现这小子磕头真够狠的,说白了就是往死里磕,我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地面在微抖,而且在磕了这三下之后,他脑门都破了,哗哗往出流血,还溅了一地血点子。我真害怕他就此磕下去会磕死了。我来火了,对杜兴吼了一句:“大油,快上!”我这火不是气出来的,而是急出来的。杜兴大步往前走,他也真没客气,双手齐出,对着阴公子的脖颈切了一下。

一般人遇到这种攻击,当场就得晕乎,可阴公子邪门了,他憋得一脸通红,就是不想晕倒,还想继续磕头。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做,最终脑袋一低,整个人以一个叩拜的姿势晕倒在丑汉的尸体面前。

一场因医院怪异现象引发的奇案,竟然这样收场,这一“家”三口的举动也真算让我开了眼界。

第15章 疑团(一)

我们心里沉甸甸的,从我这儿说,我倒希望这一“家”三口没死没晕。杜兴把阴公子打晕后,他又一使劲儿把阴公子扛了起来,扭身往外走。看得出来,他现在只想管这孩子,至于丑汉和折翼天使的尸体,让我们其他人去办。我事前还合计要不要在小屋附近转悠转悠,找找神秘人的踪迹,现在一看免了吧,我心里难受,没这精神头。刘千手跟我差不多,也想提前回警局,只是在走前,他特意凑到丑汉旁边,伸手使劲儿捏起丑汉的嘴唇来。

丑汉死的时候浑身很疼,嘴咧开了。这我知道,按照当地殡葬的说法,人死后嘴张开不好,刘头儿这么做,也是让丑汉能好好地走。等我们赶回警局时,都后半夜了,我和刘千手最奇葩,我俩捂着遮羞的座套,拿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儿往楼上跑。虽然是半夜了,可我们还是丢人了一把,打更老头看到我俩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起来。我心说没这老头儿这么办事的,都说别在瞎子面前说视力,我俩这么丢人,他知道就得了,非得笑出来。

我本以为自己折腾这么久,尤其被丑汉与折翼天使的事一搅和,心特别累,回到警局会立刻入睡呢。但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闭着眼睛,可就是睡不着。我沏了杯茶,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熬到天亮。这一夜,杜兴和刘千手也没走。杜兴带着阴公子去找小莺,想让她给阴公子治疗一下,毕竟挨了杜兴那么狠的一拳,阴公子多少受了一些伤。而且阴公子的情绪还特别不稳定,为了能让他从亡父亡母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小莺还连夜找来一个朋友,听说是个心理专家。我没去实验室凑热闹,也就没看到这个心理专家长什么样。刘千手则躲在办公室,不知道这邋遢探长神神秘秘地鼓弄什么。我想了很多事情,都是关于折翼天使案中未解开的谜团。不能说我脑袋笨,反正我猜得挺迷糊,尤其是医院闹鬼的经历,还有丑汉失踪事件,我总隐隐觉得这不简单。

一晃三天过去了,第四天下午,刘千手召集我和杜兴开会。这次我们二探组只有我们仨,索性连去会议室都省了,直接在办公室里把这会给开了。这次的会议也没什么,我们仨一同抽着烟,刘千手把一沓资料抛在桌子上,让我们看一看,说是有关折翼天使案谜团的。我当即有好奇心,先拿过来一份资料急切地翻阅着。可这份报告不知道谁写的,这么操蛋,把整个报告写得特别正规,跟论文似的,我看了几眼就有些头疼,最后好奇心全被这破报告的文笔给抹杀掉了。

我把报告放在桌子上,心说刘头儿肯定事先都看过,一会儿让他讲讲就得了,我也省事免得读了。杜兴比我还懒,根本就不看资料。刘千手讲了起来,还讲得特别仔细,我听完觉得跟听故事一样,甚至还被里面的情感弄得有点揪心。

丑汉原名张平,和顾倩婷打小就认识,都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他俩本来青梅竹马,张平也有意娶顾倩婷,可坏就坏在张平父母后来都下岗了,家境一下破落了,而顾倩婷呢,又对纸醉金迷的生活感兴趣。张平为了能把顾倩婷留住,拼命地去外面挣钱,但钱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挣的,有次意外,张平被强酸烧伤了,腿也被压断,虽然命保住了,人却毁了容,成了一个瘸子。顾倩婷这时已经离开县城去附属医院上班了,根本不知道张平如此牺牲自己,还跟一个姓陈的款爷好上了。虽然时隔久远,已经查不出当时的具体原因,但也能大体分析出来,一定是那个陈款爷把顾倩婷抛弃了,顾倩婷还怀了陈款爷的孩子。按说顾倩婷把这孩子打掉就得了,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或许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做感情上最后的争取吧。最终生下阴公子后,顾倩婷又心灰意冷地把他丢在荒郊。张平一直对顾倩婷念念不忘,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机会跟顾倩婷在一起,但就为了时常看看顾倩婷,他做了一个常人不能忍受的工作,在医院太平间抬尸。也算是阴公子运气好,在顾倩婷把他丢弃的当天,张平就偷偷把他捡回来并养大。接下来就是这所谓的一“家”三口一起在医院里既陌生又熟悉地熬了二十多年。

我听完刘千手的话,第一反应是自己好笨,qq神秘人早给我发来了一组图片:血脸怪婴、折翼天使和橘子人头。我一直琢磨这三者之间的联系,但就少了那一丝顿悟,没想到这三者有可能是一家人。

先不说阴公子一身怪异怎么得的,到底是先天药物刺激,还是从小在太平间里待久了导致体质有了变化,反正他白眉白发,还有流血泪的现象,不就是那长大后的血脸怪婴吗?而我还一度傻兮兮地把这血脸怪婴当成了传说中的婴灵。一想到这儿,我就顺嘴问了下医院的怪异现象,这也是本案中的一个疑点,我也事先跟刘千手提过,让他调查一番。这次报告也有这方面的结果,刘千手说我碰到的怪异水管其实是有些堵了,造成下水回流,偶尔发出吱吱的怪响,至于那红色液体,很可能是顾倩婷或者其他护士往下水道倒药水时弄出来的。

我琢磨一番,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事的合理性,但另外两个看似灵异的事件——婴儿哭与高跟鞋,刘千手就解释得不明不白了,那高跟鞋可以理解为当时顾倩婷在走路,至于婴儿哭,还是无解。不过无解并不代表没有答案,而是我们还没找到更有用的信息。当然除报告记载以外,刘千手也对橘子人头的作用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这橘子人头是一个保护伞,只要丑汉把它放在哪个病人的床头,顾倩婷再想杀人,也会手下留情的。随后我们仨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这一“家”三口来,只是我们各自感兴趣的人不一样。

我对丑汉感兴趣,总觉得印象中的他是丑了点儿,但绝对是个好男人,尤其对感情的执着让我直想竖起大拇指赞一句。杜兴对阴公子感兴趣,还跟我俩说,让阴公子再在警局待几天,他正给阴公子联系当兵入伍的事。刘千手对顾倩婷感兴趣,尤其特别兴奋地跟我们说这坏女人用的药如何如何,按他的观点,顾倩婷用药方面造诣不浅。我是没好意思说,我觉得刘头儿的古怪不比顾倩婷少哪儿去,尤其他左胸口上的文身,绝不可能是胡乱文上去的那么简单。

自打被顾倩婷绑架后,我原来的手机就丢了,现在这社会,手机可是一个不可缺少的随身设备,我趁这几天买了一个新的,还第一时间把qq登了上去。我一直怀疑给警局报信的短信一定跟qq神秘人有关,再往深了想,那锁铁门的大变态弄不好跟qq神秘人是一伙的。他们对我来说是敌是友不好说,可他每次都给我提示,这也让我极其好奇他的身份。我登上qq后,发现神秘人在这几天根本没给我留言,这让我有些失望也有些惊讶。

被掳走那一晚,顾倩婷给我打了一针退烧药,我当时烧是退了,但回来后,这病又开始发作,还越来越严重。这一天下午我实在熬不住了,跟刘千手说我先回去了,甚至也把第二天上午的假请了,想好好在家睡觉。自打折翼天使案结案后,警局也没啥大案子,刘千手就痛快地同意了,还跟我说,要是不舒服,一天不来都行,有事他会给我打电话。我跟杜兴也打了声招呼,这就回家睡觉。我一觉睡到夜里,本来要没人打搅,这一觉保准能睡到天亮,谁知道我手机响了。

我是睡迷糊了,不知不觉地把手机压在脸下面了,这一响可好,连震动带铃声的,给我弄得一激灵。我嗖的一下坐起来,都睡迷糊了,四下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电话。电话上无号码显示,我一猜就是神秘人,急忙接了。我问他咋了,其实这语气很客气,就像跟哥们儿打电话一样。可神秘人没理我,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我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就坐着干等,不到一分钟,qq提示音来了。他又给我发了一张照片,难道折翼天使案还没完,还有怪事要发生吗?

也搞不懂是啥原因,这次图片接收得特别慢,一时半会儿没显示出来。我捧着手机干等,手都有些发抖了,不是说我害怕,而是心里有股莫名的小激动。可又等了十几秒钟,手机显示图裂了。我有种抓狂的冲动,心说不带这么玩人的,老子在高烧情况下浪费这么大的精力,却最终换来个图裂!尤其这时候qq神秘人还下线了。我真不想让他走,连着给他留言,让他再发一遍。可神秘人没搭理我,就好像他把图发过来就算完成任务了,能不能接收到那是我的事。我不死心,因为一张裂图就跟没有提示一样。我索性躺了下来,但没睡觉,捧着手机等着。

我是上来一股倔脾气,非要执着地等着qq神秘人再次现身,这么熬了5分钟。这期间我也想过,会不会qq神秘人传来的图片本身就是裂图呢?可我立刻把这想法给否了,我相信神秘人不会乱开这种玩笑。最后不负有心人,神秘人再次露面又发了一遍。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要再接不到,我估计神秘人就不会耐着性子等我,而我明天不管病多重,肯定要去电子市场换一部新手机,不然太耽误事。好在这次图片传送成功,只是望着这图,我一时间愣住了。这图我见过,就是那血脸怪婴。

我心里奇怪了,心说阴公子会有什么事,别说他才是杀人凶手,这案子都破了,而且顾倩婷行凶的证据确凿,绝不可能出这种乌龙。我把这想法排除掉,又苦思冥想半天。我为了防止漏掉什么,把能想到的可能都过滤一遍,最后只留下一个猜测。之前神秘人发了三张图片,就是阴公子一“家”子,现在丑汉和顾倩婷都死了,所以这次神秘人没发另外两张。他单给我血脸怪婴,一定是暗喻阴公子会有生命危险。

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我不敢耽误,抓起电话给刘千手打了过去。这就是刑警的一大好处,24小时开机。没响两声,刘千手就接了电话。我本以为这个时间点刘千手肯定在睡觉,可听着话筒里的杂音,我觉得刘头儿不仅没睡觉,还在从事什么怪异的活动。他那边很嘈杂,不是菜市场那种,反正熙熙攘攘的,有乱声,貌似还有虫子叫。不过这都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那边静了下来,刘千手还主动问我怎么了。

我都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现在什么杂音都听不到了。我也不再较真儿,顺着刘千手的话,把我对阴公子有危险的猜测说给他听。qq神秘人的事,刘千手也知道,所以我也不用那么拐弯抹角,几句话就讲完了。刘千手先反问一句:“有这情况?”紧接着又安慰我说,“李峰,你放心好了,阴公子在警局,只要他不出那栋楼,保准没危险。这样吧,我一会儿也过去看看,来个双保险。”

我一合计,目前只能这么办了,就同意了。刘千手又嘱咐我,一定多喝水多睡觉,让身子尽快好起来。我应下来,撂下电话就赶紧睡觉。我对刘千手这人还是比较放心的。但到了第二天早晨,我手机又响了,我一看是刘头儿的电话。我可不信他特意叫我上班,难道真是阴公子出事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接了。刘千手说话的语气让我很熟悉:“10分钟后,楼下见。”

他这是一种套话,一般说这话的时候,表示一定有命案发生。我联系着前后,又多问一句:“阴公子怎么死的?”可气的是,刘千手把电话挂了。我心里连连暗骂这邋遢探长不地道,难道多说一句能死啊?但不管怎么样,10分钟后我都要准时到楼下。发烧的人身体都疲惫,我稀里糊涂穿上外衣,摇摇晃晃地往楼下走。这次挺搞笑,见到刘头儿后,我俩站一起,两个典型鸟窝头。

刚一上车,我就问刘千手到底咋回事。刘千手这次说了,不过他一提这人,我就愣了。他说:“秦军死了,死在自己家中。”秦军就是附属医院那个秦医生,我心说他怎么死了?一个内科医生而已,又没参与到顾倩婷的杀人案中。接下来我又问了几句,刘千手都摇头,说更多的情况他不清楚,想要知道真相,还得去现场挖线索。秦军家所在的小区很高档,按市里地段来算,这里住的都是有钱人。

我们赶到他家时,家门口拉上了警戒线,我和刘千手依次走进去。我发现小莺正站在秦医生家客厅的窗户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我觉得挺怪,对小莺这类的法医来说,到了案发现场要做的事不少,她怎么还有闲心看风景呢?我决定问问她,主动凑上去跟她打了声招呼。小莺好聪明,一下猜出来了,向卧室看了看,跟我说:“秦军是自杀,所以没我什么事了。”

“自杀?”我念叨一嘴,脑袋里立刻想到的是十字架。不能说我敏感,而是十字架的案子虽然结了,但仍有些疑点没解开,尤其是死者脑门上的十字架到底跟江凛城兄弟的邪念有什么关系呢?这诡异的自杀方式难道会因江凛城兄弟的死而终结吗?看我整个人有点儿木讷,小莺捂嘴乐了,轻推了我一下问:“李逗比,我看你咋像发烧了呢?都这状态了,刘探长把你找来干什么?”

我没理会她的玩笑,很严肃地问了一句:“小莺,你先告诉我,这死者脑门上有没有十字架?”“有!”小莺立刻笑不出来,还很肯定地点着头,特意在我眼前比画着,“这次十字架还不小呢,死者在双眼之间横着划了一道,又在整张脸居中的位置竖着来了一下。”

我一合计,这也太恐怖了,难道十字架的凶手真另有其人?而且一段时间不见,他教唆别人自杀的手段还越发残忍了?小莺看我脸色越来越怪,劝了我一句:“李峰,你别问我了,你去卧室看看就知道了。”我整个心绷得紧紧的,一点儿不敢马虎地立即冲进卧室。可我冲进去快,退出来也快。这卧室里酒味太大了,尤其还掺杂一股呕吐物的味道,我闻了两下就特别恶心反胃。这次我没挺住,冲到厕所哇哇吐了一通。

我心里纳闷极了,心说这么大酒味,秦军死前都干了些什么?刘千手肯定听到我吐的声音了,他也来到厕所,还拍着我后背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也顾不上找水漱口,随着刘千手再次进了卧室,这次胃里空空的,我勉强能接受。我发现这卧室的装修很简单,就一桌一床一立柜,再无其他的家具。秦军背对着我,蜷曲着死在床上。我看不到他脸,再看了看床上没有血迹。这让我心里不解,脸上被划了那么大的口子,怎么能没有血迹滴溅呢?

我一点点往前靠去,这时候心里挺矛盾的,既不想见到那狰狞的一幕,又特想看一眼那十字架到底什么样。反正我扛着压力,最后一发狠一探头瞧了瞧。在我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刘千手都愣了,尤其当我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句“十字架去哪儿了”后,他气得在我后脑上推了一把。“李峰,你烧糊涂了吧?怎么还想着十字架,这秦军就是一般的自杀。”

我算彻底明白了,刚才小莺在逗我,开了一个玩笑。我整个心算是一时平静不少,随口又问了句:“头儿,秦军怎么自杀的?”“喝酒!”刘千手特意指了指桌子上那三个酒瓶子。我是经常喝酒的主儿,一看酒瓶子就认出来了,这是三瓶500ml装的红星二锅头。二锅头可是烈酒,一般人喝几两就受不了,这秦医生竟然喝了三瓶!

刘千手往下说:“你看他嘴唇发紫,皮肤潮红,这是典型的酒精中毒。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特殊伤口。他是一个医生,当然明白饮酒过度的危害,可还是喝了三瓶二锅头,所以,这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自杀!”品着刘千手这话,我觉得说得在理,但问题是,用把自己喝死的方式来自杀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再说,他是个医生,买安眠药吃不比喝酒少受罪多了?

我觉得这个案子有蹊跷,应该着重调查一番。但刘千手显得没什么兴趣,又瞧了几眼尸体就扭身出去了,跟其他人询问起来。我也想多了解下情况,就跟出去站在一旁仔细听着。这个秦军很多年前就离婚了,听说跟妻子感情不和,而且被秦军影响的,他前妻一谈到婚姻就跟朋友说,医生太黑心,千万不能找个医生嫁了。我对这话不赞同,心说医生怎么黑心了,反倒该说医生伟大才对,不然有病了找谁去看啊?

在我们谈话期间,小莺又特意去了卧室一趟。我真不知道这丫头进去干啥,尤其她都说这案子没她什么事了。可没多久,她拿了一个本子出来,递给刘千手,那意思是让我们看看。刘千手打开本子后,随意翻阅着,我也顺带看了一眼。本来我没发现什么问题,但看得多了,我们突然看出门道来,也一下理解了秦医生前妻的那番话。

这个本子其实是个账本,里面记载着一笔笔既模糊又具体的账单。说它模糊,是因为上面标注的物品并没提到名称,全用×来代替;说它具体呢,是因为账单中详细记录着时间、地点与数量。例如正翻到的这页上写着:3月17日晚8点,白楼炸鸡店门口,交易×,数量1。我琢磨起来,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我也没笨到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东西。

如果说秦军借着职务之便在医院偷药呢?这倒有可能,但我觉得倒卖药能赚几个钱,也犯不上他记账本这么神秘吧?我又大胆地猜测,难道秦军是个军火贩子,这×代表的是枪械?这想法倒跟×的神秘有些吻合。可不是我瞧不起他,我跟他有过几面之缘,这爷们儿绝对没那么大胆,也没那么大手段敢玩这个。刘千手倒是突然顿悟地“啊”了一声,只是他没急着跟我们解释,反倒急忙拿起手机,给警局同事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刘千手让这位同事帮忙调一个档案出来,还告诉了编号以及分类。我算服了刘头儿,真不知道他脑袋里装的什么,一般人就算能记住档案内容,但也不会这么厉害连编号都记住吧?我们警局的档案编号都有规律,就跟身份证号一样,能从里面读出年限来。我一听这编号就知道这是个老刑案。我又仔细留心,想听听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只是听筒的音量不大,我勉强能听到一些,但根本听不清楚。

我没留意自己在这好奇心的驱使下,整个身子正渐渐向刘千手耳朵边上倾斜,要不是小莺看着好玩笑了一下,保准我的耳朵都贴到手机上了。刘千手通完电话也没藏着掖着,说了句“很好”后,又跟我们详细解释起来:“这个×的意思我明白了,两年前有一个贩卖死婴案,虽然案子结了,不法分子已经落网,但秦军却是个漏网之鱼,他幸免逃脱后,不仅没就此收手,反倒继续偷偷贩卖。真是天网恢恢啊!”

我听完心里止不住地惊讶,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代表的是死婴。不得不说,这想想也合理,他一个医生,要是跟别人勾结起来贩卖死婴,倒也不是很难。只是目前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要想挖到更多证据,把他那些同党抓住,还需要些时日。我本来对秦军的印象还凑合,这下可好,我一想到这爷们儿干的龌龊勾当,突然觉得,他死得这么痛快,反倒是种解脱。小莺刚才去拿账本时,根本没意识到里面的玄机,现在被刘千手一说,她也知道这个现场的重要性。这丫头有股干劲儿,态度来了个180度的转变,拿出一副专心的架势,返身回到卧室。

可刘千手倒没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了,招呼我一同离开。我本来没多想,寻思离开就离开呗,但没走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医院的婴灵事件还没解释清楚,难道这跟秦医生的贩卖死婴有关吗?又或者说,为了挣钱,秦医生跟他同伙故意将一些婴儿弄死,这才导致婴灵的出现?至于昨晚qq神秘人的提示,难道我又理解错了,这次他指的不是阴公子,而真的是医院里古怪的婴灵?

我被自己这想法吓住了,还惊出一身冷汗来。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出完这身冷汗,我忽然觉得身子舒服了好多,貌似病好了!我家里没别人,就我自己,我一合计,既然现在身子骨好些了,就不回家了,不然面对一个空屋子有什么意思。不如去警局待着,听听别人说话唠嗑,也能精神点。

我让刘千手带我回警局。本来我是想在警局跟杜兴胡扯来着,但刘千手却把他叫走办事去了。虽然我不知道刘头儿交代了什么,心里却能猜出来,一定跟秦军的案子有关。我又自个儿在办公室喝起热水来,这也是让发烧快速痊愈的一个捷径。我没少喝,一杯一杯的,没多大工夫,饮水机里的水位就下降好大一截。但多喝水也带来了负面效果,就是尿频。不到两个钟头,我就得上趟厕所。

这次又到时间了,我溜达着往厕所那边走,等开门后,发现了一个怪事。最靠里的蹲位门开着,里面有人,他还发出轻微哼哼的声音。我心说这谁啊,上厕所也不关个门。我好奇之下凑过去看了一眼,让我没想到的是,竟是阴公子。只是阴公子并没在拉屎,光坐在马桶上,一脸的古怪。这古怪我形容不出来,有点儿害怕的味道,也有些无助的感觉,还有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我心说难道他在警局被欺负了?这也不能啊,警局同事虽然偶尔会嚼舌头,但绝不会欺负一个孩子。

我问了一句:“你咋了?”阴公子抬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紧接着站起身,闷头走了出来,走到我面前时,还不小心撞了我一下。这都说明他心里有事。我“喂”了一声,把他喝住,我知道这孩子心事重不爱说话,还特意走过去拉着他说:“有啥事别磨不开,说。”我说归说,阴公子还是没正面回答,反倒问我:“杜大油在不在办公室?”我实话实说:“大油出去办事了。”阴公子“哦”了一声,说他等杜兴回来,又迈步走出去。

我也是被尿憋得难受,刚才强挺着跟阴公子说话,看他走了,我没想那么多,急忙找个小便池解手。我觉得阴公子不能出什么岔子,就跟刘千手说的一样,他不离开警局能有什么事。到了下班点,杜兴也没回来,我没等他,直接下班了。我打个车回到家,这次有胃口了能喝点儿稀粥,我就喝了一大碗,喝完接着捂被睡觉。我算计得挺好,这一晚实打实地睡过去,凭我这身体素质,明天保准会好得差不多。可到半夜,电话又响了。

我觉得我真挺点背的,发烧时还能连续两个晚上有事。我看了来电显示,这次是杜兴打来的,我一下好奇起来,接了电话问他咋了。杜兴显得有些着急,说他才办案回来,回到警局后发现阴公子不见了。我挺纳闷,阴公子这一阵一直睡在会议室,用的还是我的被褥,这大半夜不见了,他能去哪儿?我又想起阴公子白天在单位的古怪,顺带提了一嘴,还跟杜兴说让他等我,我也去警局看看。

要是一般人半夜走丢了,我真没那份儿闲心去管,但阴公子不同,我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需要别人在这期间帮他一把。我迅速下楼,打个车赶过去。这期间杜兴已经把整个警局连带厕所这种地方都找遍了,依然没有阴公子的影子。我和杜兴还巧之又巧地在一楼撞见了。看我大半夜突然来警局,值班刑警好奇,问了我一嘴:“怎么回事?”这个刑警叫冷青,是一探组的人,虽然我对一探组的印象不好,但相比之下,这个冷青还算可以,至少有点儿爷们儿样。

我也没瞒着他,把阴公子丢了的事念叨一遍。冷青“咦”了一声,说他在刚值班时看到过阴公子,那时阴公子低着头走出去,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之前刘千手也跟阴公子强调过,这几天在警局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能跑,他却在入夜时自行走了出去,我觉得不对劲儿。杜兴让冷青再好好想想,还能记得什么事来,冷青苦思半天,“啊”了一声,跟我们说,他好像隐隐听到,阴公子嘴里念叨了“林子”两个字。

我一听“林子”这个字眼,一下猜出来阴公子去哪儿了。他父亲就在郊区闹鬼的林子里失踪的,当时阴公子说还看到了行尸。本来这是一处让我觉得有古怪的地方,但我在那天破晓时分看到顾倩婷牵着刘千手赶路后,就以为林子的行尸是顾倩婷假装的,尤其丑汉死得快,这处疑点也就这么“解释”过去了。阴公子念着林子,难道说他又察觉出什么,自行去里面查看去了?但他为什么不叫着我们,或者说为什么不叫着杜兴呢?

我和杜兴互相看了一眼,我发现杜兴跟我一样不理解这事。杜兴还上来一股倔脾气,跟我说:“李峰,你等我,我去枪库领枪,咱们也去那林子看看。”我点头应下来。我知道,这一夜我又消停不了了。

本来我想跟杜兴一起去枪库领枪,后来一寻思算了,自己的病刚有所好转,手感还没恢复,带枪未必能用上。冷青正好挎着一个电棍,我顺手借过来,别看电棍是近距离武器,但威力不可小瞧,遇到危险只要能电上对方,保准够他喝一壶的。为了在林子里找人方便,我俩没开警车,弄了一辆摩托车骑走了,杜兴当司机,我坐后面。

杜兴心急,本来一个多钟头的路他只用四五十分钟就跑完了,还一点儿没耽误地甩个小弯直奔林子中的小路。我发现杜兴跟刘千手都有一个优点,一来到这小路上,他就把车速降下来,用眼睛瞅着地表找鞋痕。我跟刘千手学过这方面的理论与技巧,这次我也能帮得上忙。只是在我俩仔细寻找下,也没发现一丁点儿足迹。

我想到一种可能,问杜兴:“大油,你说阴公子会不会没来这里?”杜兴猛地一回头,或许我这话问到点子上了,他要是没来,我俩这一番努力岂不是白费了?杜兴没死心,连说不能,又扯着嗓子吼起来:“小邪!小邪!听到回话。”随后他还啸了两声。我发现杜兴这啸声很有穿透力,震得我耳朵都有些痒,我估摸着,至少这方圆500米之内,只要阴公子在,保准能听到。我看杜兴时不时喊着,他又是司机,我这个干坐在后面的乘客也不好意思不帮忙。但我学不会他那么厉害的啸声,尤其发烧时嗓子还哑,根本叫不出来。

最后我想了一个笨招,心说自己有多大本事就帮多大忙吧,他不是连喊带啸吗,那我就拍巴掌,虽然声音不大,可也是这么个意思。这期间我也看着小路两旁。记得阴公子说过,他和丑汉在林子里走时,遇到过行尸,还见过坟头。我这次就特别留意这件事,在细心观察之下,我还真发现几个隐藏在枯草中的墓碑。这让我心里有点儿反感。

我们没少往里走,算距离的话,早就超过了上次我和刘千手走过的距离。突然间杜兴来了个急刹车,我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更没做好准备,一下死死地贴在杜兴后背上,尤其整个脸跟个锅贴似的印在他后心窝处。等缓过劲儿后,我往后缩了缩,问杜兴:“你干什么?”杜兴指着远处,还把车灯冲那里射了射:“李峰,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

主要是离得太远了,我压根儿看不清,模模糊糊的,不过那东西貌似是白色的。我一下想起阴公子来,毕竟他那次从灌木丛里跳出来偷袭我,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我说了自己这个看法,可我发现自己好傻,为什么专挑杜兴敏感的事说呢?我说那可能是阴公子,不知道为啥,躺到了地上。这可惹祸了,杜兴一着急,嗖的一下启动车,这回速度更快了,也幸亏我反应快,及时抓住后座把手,不然保准被他甩下去。

等离近些后,我整个人一下纠结起来,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悲观情绪在大脑中产生。这是阴公子没错,他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下流了好大一摊血。杜兴情绪有些激动,仰天吼了一声,我俩先后下车,飞快地往阴公子那儿跑。阴公子脑门上凹进去一小块,上面还破了个洞,他身下的血就是从这洞里流出来的。我四下看看,发现就在阴公子脑袋边上,有个半埋在土里的断碑。这断碑的一个尖角上还沾着血迹。按这血迹进行推理,我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阴公子在这里摔了一跤,正好磕在这尖角上,才酿成如此悲剧。

可反过来想,这结论还有两个疑点,第一,这附近为什么没有阴公子的鞋痕?这里土质没那么硬,人走上去肯定会留线索;第二,阴公子磕得这么惨,甚至还致死了,那得多大的下冲速度?正常走路摔一跤,不可能这么厉害,除非他在急跑之下绊了一跤。可这附近的土地上没留下任何绊跤的痕迹。杜兴不避讳,还用手在阴公子伤口上摸了摸。其实这也是我心有怀疑的地方,阴公子就算是被墓碑磕死的,怎么能这么巧磕出一个洞来?

杜兴有了看法,很肯定地跟我说:“不对劲儿,小邪的死有问题。”随后他整个脸突然一沉,目光发冷,虽然他没瞪着我,但我能感到一股凉气。杜兴把腰间的64手枪摸了出来,站起身四下望着,大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就会欺负一个孩子,老子烂命一条,有本事冲我来啊!”我不止一次发现,杜兴跟刘千手在某些行为上很像,他俩又不是亲生哥俩,难不成真的是部队里带出来的毛病?

这次他也举起枪,砰砰地打了两枪。我明白他在借机发泄火气,但看他还有继续打枪的意思,我急忙站起身拽住他。我心说他真要一激动把一匣子弹全打光,回去可怎么交代?刘千手是警局的老油条,杜兴却是刚来的,要说这些子弹全打天上去了,枪库那边也不能信。杜兴被我连续拽了好几次,最终听了劝,只是他肚里还有火气,不得已之下,又对着那沾血的断碑打了几掌。

我想了想,跟他说接下来的计划:“既然这里有疑点,我们就该跟警局联系,派人来现场看看。”杜兴赞同我的建议,不过他指着阴公子的尸体说:“这孩子不能挨冻了,我要提前带他回去。”未经法医检查就擅自挪动现场死尸,这可不对,我本想再说几句劝劝杜兴,可他上来倔脾气,一把就将阴公子的尸体拉起来,扛到摩托车上。

我看得直眨巴眼,心说这下好了,他的意思很明显,要带着我和死尸一起回警局。虽说我认识阴公子,可面对他的尸体,尤其我和杜兴还要夹着他走一路,这让我特别不适应。杜兴问我:“李峰,你是在这儿等警局同事支援呢,还是跟我回去?”我一合计,让我自己留下来,开什么玩笑?这林子里古怪得很,谁知道那凶手跑没跑远。别我自己留下来后,没等警局支援来了我先被凶手弄死了,成为第二个躺在断碑之下的人。我摇摇头,闷声走过去,跟他配合着把阴公子的尸体夹在中间。

第16章 疑团(二)

我们就这么夹着阴公子回到警局后院,这期间我给刘千手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他提前赶到警局,带着值班法医一同在门口候着,我俩一到,他就帮忙把阴公子的尸体运走。这一晚警局倒挺热闹,别看冷青是一探组的警员,但也忙里忙外没少帮忙,还给我和杜兴弄了热水喝着暖身子。杜兴放不下阴公子,就坐在法医实验室的门外等消息。我和刘千手没学他那样,我俩回到办公室坐着。

这次赶往林中案发现场的又是一探组的人,没我和刘千手什么事。我发现刘千手对这个案子不太重视,这倒让我有些好奇。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头儿,你对阴公子这起命案有什么看法?”刘千手一耸肩,一边哧溜哧溜地喝着茶,一边无所谓地来了句:“有点儿怪,要慢慢调查才行。”我看他是真不想跟我说什么,索性换个话题,随便聊点儿别的。

我发现我今晚坐这一路摩托车是坐坏了,回来后身子又渐渐发冷,这可是又要生病的征兆。而且我的脸还有些发烫,这还是被刘千手看出来的。他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皱着眉说:“叫你别太拼,你非不听,这下好了,这病缠上你了。”我知道他说得没错,但现在已经这样了,还是想想怎么治疗好一些。

我想下楼找个药店买药,刘千手说不用这么麻烦,他那儿有扑热息痛,吃两片再好好睡一觉就能好。我不信他这话,心说当我三岁小孩不成?扑热息痛片我也常吃,那玩意儿没抗炎效果,就是一种散热镇痛药,吃上能好受一些,药劲儿一过还那样子。可刘千手较真,特意回他办公室把药拿了过来。当我看清他手上的药时,愣住了,这药片有些发黄,跟从药店买的扑热息痛片不太一样。

我就问刘头儿是不是拿错药了,还是说这药过期了。刘千手说我瞎寻思,他怎么能犯这马虎呢,还主动递过水杯,连哄带劝地让我把药服下了。我心里总觉得这事有点儿怪,不过刘千手啥样的人我很清楚,就算这药不是扑热息痛也没关系,他不会害我的。看我吃完药,他又带着我去了会议室,把被褥铺在椅子上,让我睡一会儿。按说这时候我回家睡最好,往大床上一躺多舒服,可听刘头儿的语气,有种强行让我在警局睡的意思。

我这人在哥们儿朋友间好说话,一合计算了,自己也不是啥娇身子,凑合一晚没什么。这一觉睡得真痛快,等我睁开眼睛时,日头都往西边去了,合着我睡到了下午,而且刘千手还端坐在我身边,盯着我看着。我一下想起来,这爷们儿爱揪人耳朵,我吓得一下坐起来,还特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想确定在刚才睡觉时,耳朵有没有被刘千手揪过。

刘千手被我这样儿逗笑了,摆摆手说:“想什么呢?身子是不是好了?”我这才感觉到,还真被他说中了,身子一点儿虚弱的感觉都没有。我挺乐呵,对刘千手竖起拇指说:“头儿,你真行。”我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我是暗指刘头儿给我吃的绝不是什么扑热息痛,但很有作用。刘千手也没顺我这话解释什么,看了看表说:“李峰,在这里再躺躺吧,等过一个多钟头,你就可以下班了。”

我没心思下班,又想到了昨晚的事情,我问阴公子的命案有什么进展了。刘千手跟我强调一句:“这案件你别管了,而且咱们二探组也不要管了。这几天咱们手头上都没什么活儿,杜兴心情压抑,去外面散散心,你要是想养养身子,在家休息三五天也没事。”这不像我们二探组的作风,我对刘头儿这话充满了疑问。但刘千手不往下说了。我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特想追阴公子的案子,但刘千手和杜兴都放下了,我自己也孤掌难鸣。

我又换了一个话题,指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又指了指刘千手的鸟窝头,来一句:“头儿,既然有时间了,咱俩一起去洗个澡剪个头什么的,你看如何?”我这可是心里话,虽然有损他邋遢的嫌疑,但从一个哥们儿的角度出发,我觉得我还是劝劝他比较好。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他正是好时候,何苦一天天糟蹋自己呢?没想到我这番话让刘千手听完笑得直摇头,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洗澡剪头就免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都准备一下,15分钟后在你办公室见。”

15分钟我能干什么?无非是刷个牙,洗把脸,把头发弄顺了呗。可刘千手倒让我吃惊了一把,当他找到我时,不再是鸟窝头,不再是一个邋遢探长,反倒打扮得很精致,胡子剃了,穿得整整齐齐,尤其那双鞋子擦得锃亮。我真不知道这15分钟他怎么能做这么多事,尤其望着他的外表,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个事业成功的企业主管。

我俩都穿着便装,他带着我往楼下走,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跟他走在一起,我倒显得有些邋遢了。刘千手趁空问我一句:“李峰,知道我要带你去干什么吗?”我知道他带我去的地方绝不简单,可我哪能猜出来,还调侃地来了一句:“头儿,你是带我去泡妞吗?”

其实我这句调侃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刘千手整个就一邋遢鬼,他突然这么打扮,尤其还是个老光棍,不是泡妹子还能是什么?刘千手对这话挺敏感,我一说完他就气得要揪我耳朵,幸亏我躲得快,不然凭他现在的火气,不得把我耳朵揪得转个180度?不过我俩就是逗笑呢,谁也没当真,他又看了看表,催促我一句:“行了别贫了,咱们抓点儿紧,不然就晚了。”我不明白,我俩又不赶火车,晚什么晚?

我随着刘千手来到警局后院,他招呼我一同坐进他新买的捷达车里。一说这捷达车我就挺来气,刘千手挣那么多工资也不娶媳妇,留着有什么用?不买辆好车享受享受,却非得开捷达,真是个想不开的主儿。而且这捷达还贴了车膜,外面看上去黑乎乎的,他就开着这车带我去了市里的一个地方。

这是个居民区,挺繁华的,他把车开到一个幼儿园旁停了下来,也不下车,就在车里舒服地一坐。我不理解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尤其这里看着一片和谐,不像是凶杀现场。我就问了一句:“接下来干什么?”刘千手一摊手也没说什么,看那架势他好像在等人。我一琢磨自己也别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既然他不走,那我俩就在车里干坐着呗。我发现刘千手倒有打发时间的东西,他从副驾驶的抽屉里翻出一包动物饼干,吧唧吧唧嚼起来。

这也是个让我一直搞不懂的事,我不知道刘千手为啥吃这个,但我已经习惯这个怪异现象了,看了他几眼也就没多问,一摸兜儿,把手机拿出来玩。正当我玩得来劲的时候,刘千手咯咯笑了。这车里就我俩,我没跟他说话,他突然笑得这么古怪,可把我吓住了。我心说不是刘头儿有啥羊角风的病犯了吧?我斜眼瞧了瞧,发现刘千手正大有兴趣地嚼着饼干,直视着车外。

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这时间幼儿园放学,很多家长来接孩子,其中有个少妇特别显眼,大高个,苗条的身材,盘着头发,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来。这少妇拉着一个刚从幼儿园出来的小女孩的手,这小女孩扎了两个小马尾辫儿,白白净净的,看着有说不出的可爱,还撒娇地让少妇抱抱。

这娘俩看着好幸福,可怪异的是,刘千手看到这儿也来了一个动作,他张开双臂,隔着车玻璃看着小女孩,嘴里念叨着:“七七乖,抱抱!”我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心说这咋回事?刘千手无缘无故不会做这种动作吧?尤其他一脸的慈爱,明显跟这小女孩的关系不简单。

等目送这母女俩走远后,刘千手叹了口气,跟我说了一句:“李峰,这是我前妻和我闺女……”我愣住了,眼睛瞪得都跟灯泡一样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头儿,你结过婚?”刘千手“嗯”了一声,身子一软靠向了座椅。他一定有过很难熬的经历,这时回忆起这段经历,他的表情显得极其纠结与痛苦。“我从部队出来后就结婚了,但来到警局,我又离婚了,现在我前妻嫁给了一个大学老师,你看,过得蛮不错吧?”

离婚!这两个字眼跟针似的戳在我心头,刚才那一幕我也看到了,刘千手对女儿那种态度,还有偶尔望向那女子的目光中也透露出一种温柔,我相信即使是离婚也绝不是他的问题。可这种事我真不好开口直问,索性闷声等着,让刘千手主动说。刘千手回忆了好半天,最后还吧嗒一下掉了一滴泪。

“李峰,我不懂一般男男女女的爱是什么样的,但在我眼里,有种爱叫作分手!”我反复琢磨最后一句话,这对我来说有点儿深奥,换作是我,如果深爱一个女人,我绝不会让她离去,哪怕我俩有了矛盾,我也绝对会想办法去好好弥补。刘千手不再提这个事了,又一转话题说:“你来警局时间短,咱们二探组的很多事你还未吃透,或许过个一年两年才会慢慢懂得。”

我以为他在教育我工作呢,没多想,嗯嗯了几声算是回答。刘千手又笑了,把伤感的东西全抛在脑后,跟我说:“今儿晚上咱俩撮一顿,喝喝小酒。”我心说那敢情好啊,我感冒刚好,多久没碰酒杯了?我问他去哪儿喝,地摊儿还是找个好一点儿的馆子。刘千手说那多没劲儿,买点儿熟食去他家里喝。

一提他家我很敏感,那里让我觉得很神秘,尤其平时听警局同事聊天,也没见谁去过他家。刘千手看我有些犹豫还不乐意了,反问我:“咋?不想去吗?”“想去!”我急忙应一声,心说这也不是龙潭虎穴,我一大老爷们儿怕个球啊?刘千手负责买熟食,我负责买酒,我俩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刚进去时,我还有些紧张,但随即释然,他家跟一般住户没什么分别,两室一厅,只是装修简单了点。

这都不算什么,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家收拾得挺利索,尤其穿拖鞋进去,踩着地板砖,都能吱吱磨出响来。他家两个卧室门都关着,刘千手指着客厅茶几跟我说:“咱们就在这儿吃喝吧?”我没意见,而且我俩性子都爽快,喝上酒就胡扯起来。时间过得也快,一晃我买的两瓶白酒都底朝天了,熟食也吃得差不多了。

我喝得一脸通红,往后靠在沙发上,兴奋地嘿嘿笑着,问刘千手:“头儿,咱们二探组的第四人什么时候来呀?可说好了,兄弟我还单着呢,你就弄个大妹子过来,让我也发展个恋情啥的。”刘千手也喝多了,正胡乱吃花生米呢,他挤一挤坐到我旁边,靠在沙发上说:“李峰啊,你小子忒笨了,咱们二探组已经满员了啊!”

我心说刘头儿绝对喝糊涂了,这爷们儿酒量真不行。我笑着把手伸到他面前,竖起三根指头说:“这念几?三呗!你还说咱们不缺人?”刘千手打个嗝儿,伸手将我的尾指抻了出来说:“傻瓜,他早就来了。”我望着尾指愣住了,一时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反正一股极其恐慌的念头浮现在心头,甚至把我的酒劲儿都挤跑了不少。

自打十字架凶杀案以来,发生的怪事很多,很多疑团都挤压在我心中。刘千手今天漏嘴说出这句话来,难道这一切怪事都跟那早来的第四人有关?再往深了想,这第四人可藏得够深了,竟迟迟没露面,到底是组织上刻意安排的,还是另有什么说道?我感觉我确实忒笨了,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借着酒劲儿,我忍不住又问了句:“头儿,咱俩关系这么铁,你今儿就告诉我吧,这第四人到底是谁?”我问话时没敢看刘千手,心里正紧张地等着答案,可我等了好一会儿,等来的却是刘千手一阵阵的鼾声,这爷们儿竟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睡着了。我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心说没这么吊别人胃口的吧?但我又实在拿他没办法。我抢过花生米又闷头吃了一会儿,脑袋里合计半天,打量着他家关着的两个卧室门,心说他奶奶的,你不睡着了吗,我今天不地道一把,看看你家还有没有什么秘密。

我这真是借着酒胆了,站起身晃晃悠悠先冲着一个卧室走去。其实在握住门把手的一刹那,我心里多少有点儿小恐慌,前几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里面可传来怪声,我怕一开门,看到的东西会吓得我当场昏厥。我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一咬牙,砰的一下把门打开。不得不说,这个房间没什么,真就是一个卧室,而且收拾得挺温馨,墙角还摆了几盆花。

我长吐一口气,心说自己真是多虑了。我想把这个卧室门关上,但就在我关门那一刻,另外一间卧室的门咚咚地晃荡起来。里面有东西!

我被吓坏了,扭头看着那个门,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刘千手家里只有他自己,可那个门里还有人,会是谁呢?难不成就是那所谓的第四人?或者……我不敢往深想下去了。这时那门又突然静了下来,就好像在告诉我,里面的人不想出来了。可这种静让我心里难受得厉害。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得抿了抿嘴,心里还出现两个小人,一个小人鼓动我,让我打开门一探究竟,另一个小人却在提醒我,门后危险。说实话,我一下没了主意,刚才那胆气也跑得一干二净,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那个门。我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反正回过神后,脑门上全是汗,身子也有些湿。我发现这种心态倒是解酒的好方法,现在的自己,完全清醒了。

我扭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刘千手,最后下定主意,机会不能错过,看!我走过去一把握住门把手,这时我呼吸有点儿重,整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我给自己订了个计划,闭上眼睛数三个数,然后借着一股冲劲儿把门打开。我也这么做了,可刚数完2还没数3,我就把眼睛睁开,因为我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东西,它还发出轻微的“嗯嗯”声音。

我心说邪门了,难不成门里的他会穿墙术,趁我闭眼这段时间,跑墙外面来了?那“嗯嗯”声又往我身后靠近了一些,我实在扛不住了,“哇”地叫了一声,还躲远一些扭头看起来。我算被吓了一跳,不过看清身后的怪异后,我整个人就放松地直大喘气。

是刘千手,谁知道这么一会儿工夫他怎么醒了,还悄悄地来到我身后。看我不说话,刘千手先开口了:“你在干什么?”他说话时表情有点儿狰狞,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探长了,我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好理由,索性编个瞎话:“刘……头儿,刚才这卧室门开了,我过来给它关上。”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刘千手肯定不信,不过他没当面点破我,还特意点点头“哦”了一声。接着他又说:“李峰啊,咱们今晚喝得不错,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睡觉吧,还用我送吗?”“不用不用!”我拼命地摇头,还立马走人。

我心里不住地说,给自己长长脸,这时候别露出慌张的表情。我是故意压着性子在门口穿鞋,面上看我还真没啥事,实际呢,我慌神之下把鞋带系了个死扣。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下了楼,摆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往自己家里赶。坐上车,我才终于冷静下来,脑子里也琢磨上了。我最大的感觉就是刘千手有问题,这爷们儿的家里肯定藏着秘密,只是现在我都走了,没机会也没胆量回去一探究竟。

我记得别人告诉过我,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千万别知道。我现在就这种状态,刘千手家的神秘就是我不该知道的,如果我非要耍倔知道了,或许自己这小命也有危险了。我不想去验证甚至是去挑战这个猜测,也打定主意,以后自己把心态放好,别整那么大的好奇心出来。

很意外的,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我拿来一看,无来电显示。qq神秘人又出现了。我心说这神秘人神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给我来了提示,真的有种指点迷津的感觉。我赶紧把qq打开,果然有他的消息。我发现这哥们儿太文艺了,现在就跟我玩图片,我点了接收,没多久图片显示出来了。这图片好难懂,画了个狼头,底下还歪歪扭扭地写了两字:“小心!”我搞不懂他啥意思,心说我可生活在市里,这环境下能遇到狼吗?开玩笑,现在管得严,连街头流浪狗都不放过。但话说回来,这张图片肯定有它的意思,反正一时间还没到家,我索性靠在车座上合计起来。

这猜答案的活儿最让人头疼,尤其刚喝完酒,我脑袋没那么灵活。我胡乱想了老半天,突然间有了一丝顿悟,猜到了一种可能性,而且我还被这可能性吓得一激灵。杜兴的外号叫什么?枪狼!难不成qq神秘人在提示我小心杜兴吗?

我凌乱了,杜兴可是我好哥们儿,毫不夸张地说,要是迎面飞来一颗子弹,他都能舍身替我挡住,让我小心他?我做不到。而且我觉得就算杜兴真的有问题,他真要对我有所不利,我也认了,算自己狗眼认错人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到我这得变一变,“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咱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讲的就是一个“义”字。我这次没接受qq神秘人的观点,还对他的qq头像呸了一口。

这么一来,整个折翼天使案算是结束了,没过几天,杜兴也回到警局,我依然把他当兄弟一样处着。至于阴公子的死,还没有个详细的说法,而那所谓的林中行尸,我相信绝没那么简单,他们还会出现的。

第17章 诡异的女子

一晃过了俩月,我发现个奇怪的事,我们二探组不再接案子了,就连一丁点儿的小案子,也都被一探组抢过去,弄得我和杜兴一上班就闲得无聊,每天都以看报纸、插科打诨来混时间。这让我很难受,我心说刑警干什么的?除暴安良嘛,我披着一身警服,却这么悠闲,心里有愧啊。为这事我没少找刘千手,刚开始他啥也不说,但架不住我总问,最后他跟我露个底。他说:“李峰啊,你好好歇几天吧,过一阵子就没好日子过了,咱们要被调走。”我一听调走来了兴趣,追问去哪儿。可刘千手摆摆手,说他也不知道。我心里记下这个事,也听了他的话,赶紧享受这快乐的时光。我合计着,趁现在有时间不如去拜访下老同学,我们大学毕业时一起吃了散伙饭,虽然天南海北地分开了,但依然有几个留在本地,其中一个铁哥们儿还在一个文学院校读研究生。

我就抽空去找我那铁哥们儿。其实我真就奔着聚会去的,但没想到这期间遇到一个叫晨晨的女生,她是我铁哥们儿的同学,留着刘海,白净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文静,我一下就相中了。我以前只跟何雪谈过恋爱,在感情上仍算门外汉,我就壮着胆子跟她说了我的意思,还特意强调我是刑警,因为有些女孩一听警察就会打退堂鼓。本来我以为这事成不了呢,没想到晨晨听完后竟点头同意了,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她处起对象来。

不过我铁哥们儿私下告诉我要注意,晨晨在他们系里有个外号叫鬼女,阴气特别盛,不能跟阳人谈恋爱,不然男友就会有横祸。而且他还给我举了例子,晨晨本来有挺多人追的,但她处过两个男友后,那俩男友先后变得古里古怪的,一个退学,还有一个精神不好,现在天天看医生呢。我当时听得既有点儿不太相信又有点儿犯嘀咕,按我铁哥们儿的意思,这可是有实例参考的,两个男友都出现意外,巧合的概率不太大。可话说回来,我总不能被“鬼女”这个词吓住吧。我一摆手没信他的。

晨晨有个跟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样的兴趣爱好,她喜欢摄影,尤其喜欢拍夜景。这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夜里黑咕隆咚的,还专门去荒凉的地方,光想想就觉得瘆得慌,更别提身临其境了。本来一次两次的我能陪她,后来就不咋乐意去了,但晨晨也有她的手段,她真聪明,总用亲嘴来诱惑我。我是很传统的男人,不结婚绝不解女友的衣扣,这么一来,亲亲小嘴对我的诱惑真的很大。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为了这点追求,一次次地妥协了。

这天晚上我都躺下准备睡觉了,晨晨电话来了。她经常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俩设个亲情号,随便聊。我以为她找我胡扯来了,就准备拿出半小时逗她一番。聊了几句后,晨晨笑了,跟我说:“峰哥,我想去摄影,你陪我好不好?”我这时坐在床边上,一边通话一边荡着腿玩,对这种要求,我都有经验了,我故意拿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哎呀,你看我都睡了,要不咱改天吧?”其实我就是想让她一会儿多亲我几口。晨晨也明白我啥意思,急忙给点儿诱惑,等我点头同意后,她又说了句:“峰哥,那你来接我吧,这次咱们去坟场。”我一个踉跄差点儿从床上侧歪下去。我心说这妞是不是傻啊,去哪儿不好,非得去坟场,还在大晚上。我也不想要什么诱惑了,这次我是真觉得困了,连连拒绝。可晨晨一口咬定我都同意了,反悔就不是老爷们儿。我被她这如簧的巧舌说得直无奈,最后只好答应马上去接她。

我骑个摩托车也方便,到她宿舍楼下时,她已在那儿等我好久了。今晚的晨晨挺漂亮,穿着一身紧身衣,把前凸后翘的身材全显出来了,尤其还做了个新发型。我知道今晚是消停不了了,尤其还得去坟场这么难熬的地方。我俩见面后,我先跟晨晨温情一会儿,算是提前给我点儿甜头与补偿。坟场离市里可不近,我开了近一个钟头的摩托才赶到地方。这里全是坟,大部分都集中在一个山上,还有专门守坟的人。山上我俩是不敢去了,听说守坟的人脑袋都有点儿问题,傻愣傻愣的,晚间见到陌生人,招呼都不打,管你是谁要干什么,直接抡棍子赶人。其实细想想也是,正常人谁来守坟啊。我跟晨晨就在周边转上了,这里有些荒坟,都是一些没人认的,散落在一片林子里。

晨晨拿出相机,还大胆地就势先往林子里走。我实在忍不住,拉着她问了一句:“妹子,你先告诉我,咱俩去林子里拍啥东西?”晨晨神秘地一笑,说咱俩去拍鬼。我不知道她是逗我呢还是真有其事,反正我心里突突乱跳,又接着说:“晨晨,这世上哪有鬼,你就吓唬我吧。咱们别进林子了,在外面溜达溜达得了。”

晨晨不依,还四下看了看,指着一个地方说:“你等下,那里有鬼,我拍给你看。”我心里挺毛的,也壮着胆向那边看了看,但那里就是几棵树还有一片灌木丛,哪有什么鬼啊?晨晨倒显得挺严肃,拿起相机啪啪地连续照了好几张,又翻出相片给我看。我看得特别仔细,可仍是连个鬼毛都没看到。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晨晨,问了句:“鬼在哪儿呢?”晨晨盯着相机屏幕,指着几处问我:“你真没看到?”我很肯定地摇摇头,甚至突然间还有个念头,心说晨晨莫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一到晚上就发病?晨晨收起相机,告诉我说:“其实你看不到也正常,眼睛没通灵,鬼对你来说是隐身的,不过你放心啦,等回去后,我把这相片特殊处理下,你就能见到鬼了。”

她这么说听着挺诡异,我反倒一丁点儿也不害怕了,心说原来你的照片还要处理下才能见鬼。这年头流行一款软件叫ps,虽然我不会用,但懂这软件的人都说,别管什么图,想往上加些古怪的东西,都能轻松办到。我合计我误会晨晨了,这妹子就是爱搞怪,什么见鬼不见鬼的,她就是爱摄影,这次心血来潮非到这儿来,回去再p俩小鬼出来,吓唬吓唬周围人。

晨晨非要进林子里,我又劝了几次也不行,最后实在拗不过她,一狠心,点头同意了。我俩一前一后地往林子里走,我合计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也得走前面探路吧。我就主动当起排头兵来,晨晨跟在我后面走了一段距离,突然间又把我拉住了。我以为她是走够了想回去呢,可没想到她不仅没走够,还跟我说:“峰哥,你到后面走去,不然总挡我,影响我拍照。”我挺纳闷,心说我哪儿影响你了,周围这么空旷,你爱拍哪儿不就拍哪儿,也不差我带路这一个方向嘛。

晨晨不依,最后我俩换了位置。我发现自打她带路后,我俩走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这样断断续续走了一个多钟头,我都不知道被这小丫头带到哪儿去了。而且我发现晨晨挺有瘾也挺能折腾,这一个多钟头,她硬是拍了一百多张照片,咔嚓咔嚓摁快门的声音几乎没停过。可我却越来越难受,想想看,大半夜的在这儿挨冻这么长时间,又被这种气氛一直压抑着,时不时看到一个坟头,早就身心俱疲了。我实在忍不住,看她还想继续深入时,伸手拉住她说:“妹子啊,回去吧,你看哥都累成啥样了,一会儿我还得骑摩托车呢,不得保留点儿体力吗?”晨晨显得特别不尽兴,咬着嘴唇看我,不过看我这么坚持,她最终点头同意了。

要说也巧得很,我俩刚往回走,这林子里就起风了,呼呼地迎面刮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风里带着一股臭味,而且被这么一吹,我冻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我看晨晨也冷得抱紧双臂,就主动凑到她前面,跟她说躲在我后面走,这样能暖和很多。其实这就是一个责任,跟女友在一起,就算我再冷再难受,也得熬着给她行方便。

风一直没停,我按着记忆原路返回,可走了半个多钟头后,我腿脚真乏了,跟晨晨说:“咱俩歇歇,让我缓缓劲儿。”我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也是老爷们儿的性格,大大咧咧不嫌脏。可晨晨就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四下瞅着,打量周围环境。我挺纳闷,多问了一句:“你看啥呢?”晨晨的回答把我吓得够呛,她说:“峰哥,你觉不觉得这里很眼熟,咱们之前来过啊?”我噌的一下站起来:“妹子,你可别乱说啊。”晨晨不说话,拿起相机翻起里面的照片来,我发现她记忆真挺好,一通查找后,给我一张照片,还指着一处强调:“你对比着看,是不是一样?”我看来看去对比了好几遍,不得不说,这照片和现在的环境真的一模一样,就近那几棵树的间距都一点儿不差。

我整个心突突乱跳起来,一下想到了鬼打墙。之前追击凶犯时,我们在普陀山遇到过一次鬼打墙,但那个鬼打墙是假的,是凶手欲盖弥彰,而今天晚上的鬼打墙,要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突然间我心里有点儿乱,不知道咋走好了,反正不能留在原地就是了。

看我胡乱地四下看着,晨晨说话了:“峰哥你别担心,我估计是你路感不行,这次我带队,咱俩一定能走出去。”我是不好意思反驳她,就我这路感,怎么可能犯下这种大错误呢,就说去陌生的城市,随便走上一圈,哪儿是哪儿我都弄得明明白白的。晨晨还拉起我的手,大有要主动带我走的架势。可我没跟她走,反倒抬头往天上看。晨晨不解,问我这是干什么。

林子里风大归风大,好在是个晴空,我指着北斗星跟晨晨说:“妹子,要不这样,咱们就奔着北斗星走,反正这里不是原始森林,没多大面积,咱们多熬一会儿,保准能走出去。”晨晨很古怪,望着天空好久才来了一句:“峰哥,你好聪明!”我是没时间跟她胡扯,既然制订计划了就赶紧实施,能早点儿回去是真的。

这次我反过来拉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但没走多远呢,突然,有处灌木丛抖起来,还发出沙沙的声音。这绝不是风吹出来的,里面有东西。我看这灌木丛在我俩十米开外的地方,也没太担心。不过被这声音一弄,我俩都停下来看着。我以为是老鼠啥的,还特意吆喝几声,想把它吓跑了,但我刚吆喝完,“哦哦”的声音从灌木丛里传了出来,紧接着站起来一个人。

其实把他形容为人都是轻的,他浑身冒着绿光,尤其脸部在幽绿之光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狰狞。他瞪着眼睛咧着大嘴对我狞笑着,还一晃一晃地往这边走。我的第一反应是行尸,没想到一直听说有这玩意儿,今天被我遇见了。

只是这行尸走路的速度不快,一时间接近不了我们。晨晨倒被吓坏了,她一个女孩平时哪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她哇地叫了一声扭头就逃。我发现晨晨真是蒙了,她就是在瞎逃,本来我们就走丢了,还遇到这鬼东西,她要再乱走,我们可真就被困在这林子里了。关键时刻还得我发威,我快跑几步追上晨晨,死拽着她的手腕,抬头辨认好方向,奔着一处狂奔起来。

这林子里想跑快了很难,尤其有些灌木都带刺,但现在谁顾得上这个,我只能说尽量让自己跑在前面开路,让晨晨跟随我时能舒服些。这么一来我俩没少跑,少说跑出两里地去,但我这方法真有效果,至少见到路边了。我俩这时都很累,尤其晨晨小脸跑得通红通红的,我没顾上心疼她,指着路边说:“坚持坚持,出去就好了。”当踏上柏油马路时,我整个心突然轻松多了,我还回头望了望,那行尸没了影子。晨晨还没缓过来,直往我怀里靠,我搂着她哄了几句,又打量着公路。在二三百米远的地方,路边有个黑点,不用猜也知道,那一定是我的摩托车。我又给晨晨鼓劲儿,说我俩快点儿赶到摩托车那儿,只要能开车跑了,她愿意在车上歇多久就歇多久。

我这话刚说完,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里又发出怪声音,一个行尸嗷呜嗷呜地叫着,从里面站了起来。我都蒙了,心说这行尸怎么这么牛,还会爬,尤其爬这么快,竟追上我们了。晨晨吓得腿都软了,直往地上坐,我心说这丫头也别这时候抽风啊,不然我俩都得玩完。我推了她一把,指着摩托车说:“你先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我挡着行尸。”我说话这期间,行尸又动了,这次他不爬了,甩开双腿往我这儿跑。本来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毕竟行尸看着古怪,我怀疑自己打不过这怪玩意儿,但他一跑反倒让我起了疑心。我心说我听到的行尸都只能僵硬地走,刚才他爬就算了,现在竟然又跑上了……我估摸着弄不好这不是行尸,而是人,一定有恶人借着这打扮想害人。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当我知道这玩意儿有可能是假冒的后,自己这信心和胆量瞬间上来不少。我也不客气,等晨晨跑远后,我一蹲身子,把甩刀拿了出来。这是我跟阴公子学到的东西,把甩刀藏在袜子中,以备不时之需。那行尸一看我有家伙什,显得很警惕,改跑为走地慢慢凑到我面前。

我做好准备,对他摆手说:“管你是什么东西,来呀,过来打我。”我这是以退为进,想先试试行尸的攻击套路。可他倒挺直接,怪叫一声奔着我脑门打了过来。他穿着大袍子,整个手都藏在袖子里,我看不清他伸过来的是拳还是掌。但我没多想,心说小子,老子用刀迎上去,不信戳不烂你的破手。

我这想法没错,但真等我俩硬碰硬磕到一起时,我觉得甩刀好像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就跟铁块似的,这绝不是人手能有的硬度。我俩谁也没讨到好,各自退了一步,我趁空看了一下甩刀,出乎意料,这把刀竟微微弯了。我心说这怎么打,我这刀刚上岗就退养了,我还没带其他武器。

那行尸哼哼几声,就势又要攻过来。我是被逼得一点儿招都没有,索性硬着头皮抢先发起攻击。我拿着这把“圆月弯刀”,对准行尸心口戳去,这里可是人的要害,戳中了保准是致命伤。只不过我这把弯刀想戳进去很难,但行尸不知道,刚才他没留意到我的刀弯了。他吓住了,将双手护在胸前,静等刀到了后再变招应付。可我这是虚招,醉翁之意不在酒,中途把手往上一提,照准他脸上把甩刀撇了出去。这一下很突然,行尸慌神了,不过等他再想护脸已经晚了。啪的一声响,甩刀正好扎在他鼻子上,虽说刺得没多深,但也让他瞬间流出血来。他疼得直捂脸,还迅速往后退,怕我就此偷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