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寂静凄冷的月色中,门板一下下剧烈晃动发出的声响,还是挺渗人的…

石小满将将走到院中央,门外的人似乎已经失去耐心,只听砰地一声,木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

石小满胆子再大也是个姑娘,当即吓得木锹一扔就要大叫,才刚刚喊了一个“救”字,就着微弱凉薄的月光,看清向她缓步走来的人。

人未走近,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酒气,他眸子清凉,俊逸面容上凝着一层怒气,挺拔颀长身姿一步步坚定地朝自己走来。

石小满后退两步,满怀警惕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孟寒上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腕,“你嫁给徐盛了?”

石小满不知他怎会有这么大反应,按理说她嫁给谁都与他无关,那他现在怒气冲冲的是为何?“贾臻告诉你的?没错,我是要嫁给他了,可是与你何干?孟少爷大半夜闯人民宅,不怕我报官么?”

孟寒力道大得几乎能把她手腕捏碎,恶狠狠道:“谁准你嫁给他了!”

这话说得就好笑了,而石小满也当真笑出声来:“谁准?难不成还需要你允许不成?”

孟寒无以辩驳。

她后退一步忽然收回笑意,眸子清冷:“放手。”

趁着孟寒失神的空当挣脱手腕,她正色漠然道:“请你马上离开,我明日就要嫁人,若是给人看见了实在不好。既然以前的事你不记得,那我便权当没发生过,你我本就没有交集,日后也不会再有关系。”

说罢转身进屋,端的是决绝干脆。

眼前着门就要在面前阖上,孟寒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石小满最后看他一眼,垂眸关门。

只听一声略带焦灼无辜的:

“香香。”

第49章 秋分(六)

眼前的人眉眼含笑,声音温润软糯,在她身后快走两步,脸颊上小酒窝分外惹眼可爱。

他叫她香香。

香香,香香…

好似一个魔咒,回过头发现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渊。

她挣扎不休,却只能被黑暗一点点吞噬,耳边始终有个声音不断地唤道:香香,香香。

石小满猛地睁开双目,额头沁出细细汗珠,屋中并无一人,空荡荡的很陌生,环顾一周发现并不是她的屋子。床下被褥丝滑柔软,入目帷帐繁重精细,屋中摆设像是精心布置过的,一看便知是女子闺房。

梳妆台上甚至有未动的胭脂水粉,还有一个木梳看着很是眼熟。她掀开被褥走下床,拿在手中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这不是孟寒送给她的那个木梳么?

她一直存放在枕头之下,很久没有拿出来过,如今怎么会在这?

正在疑惑之际,只听门外有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梳妆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是一个年纪很小梳着双丫髻的姑娘,手中托着粥点之类食物。

她把东西放下后就要离开,终究抵挡不住好奇心,侧目往石小满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见对方一脸戒备,微微怔楞,解释道:“这是厨房准备的早点,姑娘趁热吃了吧。”

石小满放下木梳,目光直直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小丫鬟避重就轻地答道:“我是府里丫鬟笑笑,姑娘以后要是有吩咐,直接找我便好了。”

石小满蹙眉,“是不是孟寒把我带来这里的?他人呢,让我见他。”

笑笑一脸为难,索性当没听见她的问题,从屋里退出去阖上门,脚步声渐渐走远。

沉默无异于默认,这点道理石小满还是懂的。她倒要看看孟寒想玩什么花样,正欲开门,拉了两下但见它纹丝不动。石小满不信,又推又拉的都没能打开,得,看来是从外面上锁了。

这些人当她是什么?石小满心中愤愤,默默将这笔账记下。

她大概睡了许久,这会儿肚子确实空空如也,坐下来正准备开动,猛地想起来,站起来大力地拍门:“有没有人!快来个人啊,笑笑!”

没等多久外面果然响起急促脚步声,笑笑在门外问道:“怎么了姑娘?”

石小满急急问道:“现在是哪一日?什么时辰了?”

笑笑想了想,少爷好像没说不能说这个,是以老老实实道:“二十八号,辰时刚过。”

哪知石小满一听不得了,拍门的动静更大了些,迫不及待道:“笑笑,好笑笑,求你给我开门,让我出去吧。我有很紧急的事,不能耽误的!”

笑笑后退一步,虽然疑惑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慌张,但碍于吩咐,即便不忍也只能狠下心肠:“不行…我帮不了你,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得罪少爷,但你若是乖乖的,说不定过不两天便能被放出来了。”

石小满心中骂道她哪里得罪你少爷,分明是孟寒那人脑子有病!莫名其妙地把人锁在这屋里!

求救无门,她只好自己想办法。待听得笑笑脚步声走远后,她来到窗户边上推了推,果然同样被上了锁。没想到孟寒正常后是这般恶劣的性格…石小满一面腹诽,一面找寻屋中可以帮忙的物什,最后停在梳妆台前的板凳上。

太重的她举不动,雕花圆木凳子举起来倒十分称手,她毫不犹豫地砸在窗户上,瞬间窗棂四分五裂,中间破了个正好能容一人出入的洞口。趁人没发现之前,她又搬了外屋的椅子垫脚,三两下便利索地钻出窗子。

石小满先前没来过孟府,不知道其中构造,只觉得处处是水榭山石园林院落。再加上先前有过一段衰败的日子,府中下人不多,连个能问路都没有。石小满走得几欲崩溃,恨不得能立马从墙里跳出去。

等等,跳墙?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寻到一处有料峭假山垫脚的地方,裙子一提便准备爬上去,只听后面凉凉一声:

“来我府上的人,还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霎时石小满背脊蹿过一阵冷风,浑身抖了抖,僵硬地转过身看清来人后,提起的一口气这才放下。放心之余难免说话放肆,她扯起嘴角讽刺道:“你故事听多了么?又不是什么机密组织,凭什么不让人出去?”

孟寒本就是想逗弄她,这会儿来了兴致,“那你想去哪里?”

石小满噤声,抿了抿唇迟疑道:“与你无关。”

又是这句!

打从风月楼听到这句话后,孟寒便一直对这句话怀恨在心。每每从她口中听到这四个字,都恨不得狠狠堵了她的嘴儿,让她再也不能说出这般气人的话。

没看到孟寒眼里凝起的寒霜,石小满不知死活地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我今日有很重要的事情。”

孟寒轻轻地哦了一声,眼里微光一闪,“什么重要的事?嫁给徐盛?”

他竟然都知道,石小满终于察觉他的不对劲,连连后退数步,“你既然知道就快些把我送回去,否则误了吉时便糟了。”

都这功夫,她还有心思想误不误吉时。孟寒心中怒意翻涌,表现在脸上便是冷声一哼,“你当我带你回来是为何?”

石小满佯装诧异:“不是吃饱了撑的?”

说话间两人的距离已是极近,孟寒步步紧逼,待到石小满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被锁在他与假山之间。仰头一抬是孟寒冷到极致的清俊面容,好像下一刻就能把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石小满这才感觉恐惧,这个人不是寒寒,他是孟家作恶多端的大少爷。

然而梦中那个披了一身月光,轻声叫自己香香的人,为何那般真实?

在她疑惑之间,孟寒已经压抑情绪,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定定地盯着自己,看得她头皮发麻。忽然他唇角弯出一抹笑意,酒窝嵌在脸颊乖巧讨喜,捻起她一缕发丝俯低身子,薄唇几乎要贴在她唇瓣上,柔声说道:“香香,你不喜欢我了么?”

石小满脑中翁地炸开,不可思议地抬眸,半响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

这是孟寒变傻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总是以委屈可怜的口气,从未这般让她浑身冰冷。

那竟然不是梦么?

不等她理清楚头绪,孟寒又问道:“我讨厌那个人,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碰了碰石小满的唇瓣,动作隐忍温柔,“我已经攒了好多天没有亲你,你说过一天一次的。”

石小满猛地将他推开,从震惊中回神,“你骗我的?你,你醒来之后就记得以前的事?”

孟寒不置可否,只拿一双含波星眸静静注视着她。

岂止是用诧异困惑能形容的心情,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如惊鸿掠影般回放,石小满看孟寒的眼神越来越陌生。

他既然什么都记得,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为何故意羞辱她?

就连那日她亲自来到孟府门前,他都能做得那般决然,从头到尾都那般冷漠无情,漠不关心。

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石小满不愿再想,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回去杏村。

是以扭头便走,端的一点不顾孟寒愈发变黑的脸。他一个侧身挡在石小满身前,让她不能再往前一步。“你还是要回去?”

石小满不抬头也不看他,微微偏头想要从他身旁绕过,只觉得浑身冰冷,方才孟寒的好似一盆冷水从头到尾将她浇个彻底。曾经在他面前的哭泣和话语都成了笑话,他对她冷眼旁观,讥笑羞辱,她宁愿从不认识他。

孟寒见她不为所动,仍旧坚持要走,当即恼怒地扣住她的双肩,“香香!”

这二字有如给了石小满当头一棒,她顿时化身为炸毛的刺猬,眼眶红红瞪着他道:“不要这么叫我!”

肯发火,便证明还有戏…孟寒心中一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贴近她,两人几乎鼻尖相抵。他低低蛊惑地又唤了一遍:“香香…”

这一叫直把石小满泪珠都唤得落了下来,水汪汪的眸子愤怒地等着他,倔强娇憨,简直要让人心疼到骨子里去。任谁看到,都宁愿被这般瞪一辈子,沉溺于这双眼睛里。

“你一好便巴不得与我划清关系,如今不是正好顺了你的意?我嫁给徐大哥,此生此世都不再与你牵扯,那过去几个月权当我做的一场梦,与你无关。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

孟寒眸色转深,这姑娘说话委实气人,什么叫一场梦,什么叫不再牵扯?她想得美。

“我不满,小满让我很不满。”

石小满被捏得肩膀生疼,好言好语他听不进去,便别怪自己恶言相向了。“你脑子有病!我不要跟你说话,你让我回去。”

“我脑子一直有病。”孟寒随手一捞将她带到怀里,不容抗拒地带着往回走,“所以香香,你得继续照顾我。”

石小满推搡他的胸膛,想方设法要挣脱,奈何男人力道生来就大,一路上她挣扎得浑身发热硬是拿他没辙。“谁要照顾你!你不要脸,神经病,下流胚!”

偏偏孟寒不禁不怒,反而还微微噙起笑意,垂眸看了她一眼:“哦,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石小满瞬间停下动作,呆滞半响,想起以前种种。

没错,她是一直都知道。这人下流无耻起来…谁都拦不住。

第50章 寒露(一)

石小满在孟府被困着,殊不知杏村已经因为她的婚事起了轩然大波。

那日早早地石小满家门口便围了一圈人,争相要看这个村里最漂亮的新娘子,偏偏在门口等了又等都不见有何动静。又不能贸贸然闯进去,直到徐家来人了,纷纷翘首以盼想要一探究竟。

按照杏村的规矩,出嫁那日夫家是不能进屋里的,只能在门口等待新娘子出来。

是以徐盛身着一身鲜红盛衣,身躯挺直地立在门外,眼睛透过庭院专注地看着石小满的那间房。

他面容深刻冷峻,因着平日里很少说话,是以总有些不易近人。而今稍加打扮一番,再加上表情缓和,眸光泛柔,倒真有一番不同于清隽的别样味道,硬朗可靠。有几家未出阁的姑娘见了,均羞红了脸蛋,却仍忍不住时时抬眸偷觑。

然而等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都不见屋里有人出来。他眉头微微蹙起,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跟随的喜婆在耳边叨叨道:“这要是耽搁了吉时该如何是好,这般大的事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徐盛只好说:“再等等吧,或许小满还未准备好。”

没有办法,一行人只好站在门外继续等候。眼瞅着辰时都要过去了,硬是没等到新娘子出来。

喜婆忍不住道:“我去进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在外面候着,也不算不合礼数。”

徐盛面上不显,心中其实比谁都着急,他微一点头,“若是没准备好,不要催她,莫让她觉得紧张。”

旁人调笑:“这媳妇儿还没娶进门呢,盛子你便会心疼人了…”

扛不住众人暧昧揶揄的眼神,徐盛从脖颈处涌上一股热血,若不是肤色生得深,恐怕早已被人发现,免不了又是一通笑话。

进屋里去的喜婆忽然惊叫一声,惊慌失措的跑出来,开口欲说什么,但环顾一周硬是憋回去了。走到徐盛跟前,凑在他耳边道:“新娘子她…不在里面。”

徐盛一滞,好似没听明白般看着喜婆,眼珠慢慢地动了动,转向石小满的房间。

他应该说服自己不信,然后走进去证实一番,可双脚却如同定在了地上,沉甸甸的迈不动一步。

“不急…我再等等。”

喜婆哎呦一声,“这还有什么好等的!你还不明白么!”

确实,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本欲凑热闹的众人面面相觑,均没料到是这个状况。一炷香两柱香时间过去,屋里还是寂静无声,更别会有新娘子了。

周围人接二连三地走了,只有徐盛一人还站在房子门口,雕像一般屹立不动。

平日里跟他关系较好的小伙子上来打算劝慰,说了半天发现他一点反应也无,跟完全没听进去一样,最后摇了摇头无奈离去。

徐盛微微垂眸,眼中一片复杂。

他足足从天微微亮等到晌午,一身红衣站在路口委实显眼,过路人都侧目纳闷地瞧上两眼。还以为是雕塑呢,谁知道竟然动了动,把人吓了一大跳,见他缓步朝院子里走去,步伐坚定沉稳。

徐盛来到石小满的屋中,这里他从未进来过,里面的东西布置得精细整洁,有浅淡的菊香。近日正值秋菊盛开时节,石小满整日去后院忙碌,身上总会沾染上露水花香,这便是她与村里别的姑娘不同的地方。

炕上被褥没有折叠,显然她昨晚还睡这里。徐盛摸了摸床榻,早已凉透,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不同。他顿了顿还是打开了石小满的衣柜,但见衣裳整整齐齐地叠着摆在里面,没看出有收拾走的痕迹,桌上日常用的物什也规整地摆放着。

她不是刻意离开的?那又是为何,在成亲这日忽然不见?

徐盛想不通,正打算再等上一段时间,或许她便会回来了。谁知门口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见到他后长喘一口气,“盛、盛子,你快回去看看…你娘知道你的婚事后,吐了一口血昏过去了…”

徐盛猛地站起来,根本顾不得身后的人,脚下生风地往自家院里走去。

百里之外的镇上,石小满无数次想从孟府逃出去,可笑笑就跟绑在她身边一样,去哪里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才知道她为什么叫笑笑,因为你无论跟她说什么,她都笑眯眯地看着你,既不反抗也不遵从,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石小满心力交瘁,若不是第一天她跟自己说了几句话,恐怕还真会误以为她是哑巴。

丫鬟如此,孟寒就更气人了。

他有时会到房间里来,说几句毫不相关的话。譬如说街角开杂货铺的李家如何,西街开胭脂铺的刘家生意出了什么问题,这些石小满根本听不懂,也丝毫没有兴趣,常常爱答不理地自娱自乐。

“你准备何时放我出去?”她忽然打算孟寒的话,正色道。

孟寒没听见似的,“你晚上想吃什么?这几日府上新雇了个厨子,手艺不错。”

石小满坚持:“我要回去,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天益发的冷了,明日我让人给你做几件厚点的衣裳,你喜欢什么料子花式?”孟寒执着她的手腕,细细摩挲她的手心道。

这真是太气人了,他究竟想如何!

石小满唰地抽回手,站在桌边柳眉倒竖,气势十足,“你别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是认真的!”

“我不认真么?”许是因为石小满与徐盛的婚事成功被自己搅黄,孟寒这两天心情很不错。饶是如此,依旧去不掉骨子里那股肆意狠戾的本性,是以他一凝眸,便让石小满浑身一抖。“你觉得我把徐家打压得无法生存,才算认真么?”

才在心里唾弃自己太怂,忽然听见这句,石小满瞠目:“你敢!”

她急急道:“徐大哥还帮过你好几回呢,还给你吃饼子,你不能忘恩负义!”

孟寒挑唇一笑,“我确实忘了。”

“…”石小满如鲠在喉,看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你胡说八道”。

他亦不解释,将一碗熬得骨头酥软的乌骨鸡汤推到她面前,“喝了它,明日出门便带上你。”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功夫,这姑娘便把自己折腾得小脸只有巴掌大,下颔也变尖了,以前灿若桃李的脸蛋如今只剩苍白,便显得一双杏眸愈发的大,黑珍珠似地嵌在脸颊上。孟寒伸手想摸摸她,被石小满偏头躲过,一点不给面子。

是了,这几日别说亲了,孟寒连碰都没怎么好好碰过她。不是不想,而是她把排斥表现得太明显,若是逼得急了,甚至还会反咬一口。

石小满从小在山间野地生活惯了,猛地进入这深府厚宅实在不习惯,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在牢笼里,没得自由,走哪都有人跟着看着,她没崩溃已经算承受能力好的。这会儿得到孟寒承诺,当即欣喜:“你说真的?”

孟寒颔首:“自然。”

“好,那我喝了,你不许反悔。”石小满端起汤碗二话不说地喝入腹中,生怕晚一步他便反悔了。又因喝得太急,呛得满脸通红地咳嗽不止。

孟寒的脸沉下来:“急什么?我是那言而无信的人么。”

好不容易止了咳,石小满顺过气来猛地听到这么一句,脱口而出:“你不是吗?”他以前许诺了许多,如今没一个实现的。

听得这话孟寒的脸又黑上许多,将原本想给她擦拭嘴边汤渍的手帕扔回桌上,“明天我看你留在府里也挺好的。”

石小满连忙摇头,“不好,不好!”

她知是自己的话惹得孟寒不高兴,遂讨好地眼巴巴地瞅着他,当真是为了能出去什么都忍了,“我方才是与你说笑的,你怎的这么没幽默感呢!”

孟寒怎么会看不透她那点心思,只是不戳破罢了。

况且明日带她出去本就是决定好的,既然她不肯原谅,那只好将真相摆在她的面前,让她自己察觉,如此才事半功倍。

而石小满存的又是另一种心思,出了孟府还有什么能拦住她的?虽说对镇上没有多熟,但毕竟来过好几趟,况且或许还会在街上遇见同村的人,届时想打听点消息或者趁机逃跑,也不是没有可能。

石小满算盘打得很好,等真正到了那一天她便傻眼了。

因为她想到的,孟寒自然也顾虑得周全。

早就知道镇上人生活讲究,去稍微远点的地方便要做马车。马车里一应具有,甚至还备着瓜子果脯等零嘴,然而石小满确实一点胃口都没有,直在心里把孟寒骂了个上百遍。

一路上将两人送到地方,孟寒先一步走出去,回头见她一动不动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不由得好玩道:“不下来么?”

石小满破罐子破摔地赖在车里不走了,全然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收尾,自尊心大受打击。“我不去,我要留在这儿!”

许是她耍赖撒娇的模样太逗趣,孟寒非但不恼甚至一反常态地好脾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既然你已经来了,便乖乖地同我下来,你留在车上也无济于事,这里离杏村距离颇远,你不可能认得回去的路。”

“我可以让你回去,不过不是现在。”孟寒想了想补充道,昨日他让人打听过了,徐家日前状况很不好,徐婶自打昏厥三日后身体日益变差,若是这时候放她回去,恐怕这辈子都没再回来的可能。

思及此,孟寒微眯起眸子,他断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