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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书,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书看报了吗?

可他此时满心闷火,无处迸发,求亲借钱已属无奈,此时再登门借钱,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本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扎这园子里了,看着徐迦宁体体面面,也温婉宁静,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更觉狼狈羞辱,从前他看不起的一个人,想到爹妈奶奶这般作为还不如人家了,更是一刻待不住,逃一般转身走了。

诶?

战斗力怎么这么弱的吗?

她才说一句话,他就如兵败山倒的模样走了,徐迦宁有点不理解,按着她想,那人心丑陋,顾家人肯定要推着顾君行同自己回娘家借钱的,因此在婚姻当中,她可压他一头,甚至压他一辈子。

现在他怎地还不愿意?

他是有什么新对策了?

想到此处,徐迦宁又燃起了些许斗火,心有期待。

果然,她出了园子,就听见前院闹哄哄的,再往前去,顾家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两个丫头都拉着顾君行哭呢。她这个夫君倒还有些骨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直嚷嚷着说要卖了家宅,当了铺子,言语之间,恼怒不已。

犹豫了下,是看戏还是上前推波助澜,徐迦宁才想隐身后退,没想到这么一犹豫,给自己亲哥哥犹豫来了。

徐凤举是听说顾家大少爷回来了担心妹妹才来的,一进院子瞧着这么一出更是皱眉,幸好顾君行还顾及自家脸面,先稳下来打了招呼。

大夫人和二夫人直推着他,也都乐呵呵过来打招呼。

徐凤举手里拿了包东西,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本来就不待见这家人,都是表面功夫:“舍妹就爱吃鲜花饼,我这路过就给她买了些送过来,顺道看看她。”

理解,理解,大夫人二夫人现在巴不得让他去见徐迦宁,赶紧让人送了。

徐迦宁才回到屋里,哥哥就进门了。

她知道他来,坐了桌边等着他。

徐凤举比她大八岁,真是从小看到大的,他一身青衫,本就是商人,看着也很斯斯文文。到了桌边,鲜花饼推了妹子面前,人才坐下来。

迦宁见他就觉亲切:“哥哥怎么来了?”

徐凤举长出了口气,很不高兴:“顾君行那小子回来了?闹腾什么呢?我听说他爹被扣逍遥馆了,得不少钱,这家是烂透了,就剩个宅院面上看着还行,没什么好的,离婚算了。”

说着余光当中看见桌上的书和报纸,顿时笑了:“从前让你学字看书,你说脑袋疼从来不学,怎么还看起报纸了?”

徐迦宁轻笑出声:“现在没文化都不行了,必须得学。”

妹妹竟然看书看报了,徐凤举满目宠溺,更觉顾家那什么大少爷根本配不上她:“听哥的,离婚,以后哥给你找个比他家世好的!”

迦宁不提离婚,只说利害关系:“我不,顾家除了这宅院还有英租界个铺子呢!”

徐凤举心疼她,叹了口气:“什么铺子不铺子的,你过得好才行,咱不看那个!”

徐迦宁身子往前一倾,略一咬唇后,轻声道:“可那个铺子,我想要。”

男人怔住,随即抬臂,在她目光当中举手投降:“好,你想要那就要。”

第5章 贵妃碾人心

车水马龙,大上海的街头,人潮如流。

出了顾家大门,街道两边的广告牌路牌越发的多了起来,可就这么仰望天空,即便是街道两旁的高大建筑,也显得不算什么了,相比之下人真的很渺小,太渺小了。一个人的力量也有限,顾君行小时候生活还是很富裕的,没想到还未等到他满腔热血,去报效国家,先被那铜臭大子儿难倒了。

他想卖掉祖宅,可祖母以死相逼。

他想离婚,母亲也哭成泪人,竟要向他下跪,他想着自己的同学,可思来想去,竟没有能开口借钱的人,平时他从未被钱难倒,竟然不知顾家已到了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也只有问问那两个铺子的租户,能不能提前交租金,如果有一些,先送去逍遥馆,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见儿子出了顾家大门,大夫人赶紧又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儿呀,现在你大舅哥就在后院和迦宁说着话,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也过去说说话,先跟他借点钱,把你爹救出来,咱们有了再还他就是。”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叹气:“妈,咱们顾家,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徐迦宁和新时代女学生不一样,她可是贵妃,怎能什么事都自己做。

心中不屑,低头看着旗袍上面的花纹却是失神,对了,她已不是贵妃了…不过那又怎样…

汽车在上海街头绕了几绕,这么一低头,也不知怎的,没想到平时坐电车也没怎样的徐迦宁,坐汽车竟然晕车了,她脸色苍白,心口不舒服,头也不舒服,吓得徐凤举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玛利亚医院是上海最好的医院,位于基督教旁天主堂旁,它有五层楼交替接转,门诊部与病房有遮廊天桥相连。下车时候,徐迦宁是站都站不稳了,徐凤举心急如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奔门诊。

这里是西医院,里面都是洋大夫,徐迦宁第一次到医院,还什么都没见过。

晕晕乎乎时候,洋大夫听了徐凤举描述,说是小问题,让护士带着她们去打针输液,起先还好,不等去病房呢,徐迦宁一睁眼看见护士拿着的针管和针头,可从未见过那么粗的针头,顿时清醒了,问是什么。

洋护士中国话还说不太好,比划着往她手上扎,惊得她顿时尖叫起来!

徐凤举连忙将妹子护入身后,知道她怕打针,心疼得不行:“能不能不打针?吃点药呢?”

她们那个时候,针灸都老细的针,细如毛发,怎的到这年代针头粗成这样,还要连着针管,往身体里面打的什么东西!徐迦宁直躲了哥哥身后:“你让她走,你让她走,我不打针,我不打针!”

正闹着,一行人匆匆自病房方向走了出来。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洋人,边走还说着洋话,根本听不懂,中间一个年轻的中国人身着西装,在他们中间显得特别明显。他们交谈无阻力,似乎在为他介绍医院偶尔还往四处指指。

都是专业术语,洋护士听得懂,回头。

男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正撞见徐凤举无助的目光。

徐凤举很焦急,见了他心宽一半:“澜庭快来!”

被他称作澜庭的,当然就是霍家的霍澜庭,他礼貌地先对院长以及几个大夫说了稍等,这就走了过来,到了面前,徐凤举连忙将病症说了一通,他一问护士,知道是就是晕车。

此时徐迦宁就躲了哥哥身后,徐凤举错开身,回头劝她:“没事了,没事我们不打针,让澜庭给你看一眼,澜庭你也认识的,他中西医都懂…”

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随即说道:“无事,按一按就好。”

徐迦宁头还晕着,恍惚间一人微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抬眸,山精入眼。

竟敢随意触碰她:“放肆!”

第6章 贵妃喝白水

她乃帝王贵妃,他竟敢!

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民国,是在上海的医院里,徐迦宁脱口而出:“放肆!”

抽回手腕,她眼中是滔天怒意,对上他的眼,一下反应过来,偏头躲了徐凤举身后。

霍澜庭额角青筋一动,也站直了身体,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徐凤举是彻底被妹子这嗓子惊住了,他看向霍澜庭,平时多能言善辩,此时脑中一片空白:“迦、迦宁她不舒服,可能有点晕糊涂了…”

玛利亚医院的院长还在一旁等他,霍澜庭折好帕子,放入口袋里了,没有戳穿他的话:“嗯,回去休息一会就好。”

说着让护士给他们开个什么精油,这才转身离去。

玛利亚医院的门诊处,那人站在几个白大褂当中,显得十分扎眼。

他身形颀长,虽身着西衣西裤,但是发色和那明显的东方面孔,更引人注意。徐迦宁坐在门诊的临时病床上面,远远地瞥着他。

她见人,向来过目不忘。

上午才见过,在电车上,在电影院里。

那时他眼帘微动,似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可惜她不受蛊惑,将他归类为邪魅山精,会作祟害人的那种。

没想到下午在医院里又遇见了,她在这里也适应了一段时间,还从来不知道医院是这样的个地方,竟有些方寸大乱,实属不该。

正是稳着心神,徐凤举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你说你让他给你看看怎么了,他是什么人,你还敢说人家放肆…”

徐迦宁坐在病床上,伸手抚额,一时失口:“我又不认识他,有点惊到了。”

一抬眼,徐凤举更是惊讶模样,他眼中惊疑未定,她见他目光,还以为他察觉到妹妹异样,心生警觉,可他只是满眼担忧,一低头,竟是来探她额头来了:“你不认识他?你不是发烧了吧?真晕迷糊了?”

说着真伸手到了眼前,她下意识侧脸,也避开了。

出差错了,那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说话,一开始过来时候就这样,不说话,少说话,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中能得到不少消息,等都转变成自己有利,不出错才能开口。

果然,徐凤举没在意她动作,胡乱猜测了一番:“哦,我知道了,你还生他的气,故意装不认识他是吧?行了,咱别惦念他了行吗?那不是咱们能惦念上的,再说你这一时心性不都过去了吗?不是又看上顾家那小子了吗?”

眼看他这话说到头了,还没抓取到有用信息,徐迦宁别开眼去:“过不去,哪那么容易过去…”

那人已走远,徐凤举转身看了眼,才又回头压低了声音,一脸正色:“妹子,什么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千万记住了。霍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七少是什么人,要不是咱妈看顾过他拼死拼活救过他,他们家存这点善念,人认识咱们是谁?哥能有今天,全依仗霍家,这是我和你说,你觉得过不去那就放心里,见了他别像仇人似地,人不欠咱的。他不喜欢你,总还有别人喜欢你,这世界上人多了去了,知道吗?”

三言五语,从中捋清了些许关系。

昨日在电车上相见,难道那时他就打了她主意,有心让她帮忙逃脱身边盯梢的人?

这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不在原主的记忆当中,自己竟然差点露出马脚,徐迦宁心中暗惊,面上不露一分:“知道了。”

护士给拿了精油来,赶紧先在太阳穴两侧抹了一点,这药味道诡异,迦宁打了两个喷嚏之后,竟然赶紧舒服点了。徐凤举见她好转,扶她下地,这回也不敢再让她坐汽车了,叫了黄包车来,哥俩直接回了徐家。

徐家突然发迹后,才搬到上海的华安街附近,说起来,这可是徐迦宁在印象当中,第一次回娘家。

华安街在黄埔大街后身,巷口里一溜独立小院,徐家过来之后买了两个,改建了一起,此时大门紧闭,门口两个小黄狗来回跑过,见了人也不咬,戏耍着来回跟着黄包车跑得欢快。

徐凤举叫车夫停车,然后下车来扶妹子,迦宁都不知自家大门朝向哪边,她不确定是原主没想过,还是人根本没放心上,更小心翼翼地,只说自己头晕,眼也不抬。

其实坐了黄包车,被风一吹,早不晕了。

巷中第一家独门大户就是,到了大门前,徐凤举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扶了迦宁往里走。

徐迦宁暗暗记住方位,才要随着哥哥脚步往下走,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喝来:“呔!”

站住了,院子当中一个发了福的老男人,穿着古时衣服,头戴花帽手持长1枪,奔着她们就抖起了那手中的红缨长1枪来:“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徐迦宁了愣住了:“…”

徐凤举还扶着她要往下走:“爹,别闹了,难得你宝贝女儿回来…”

枪头一动,直直指了徐迦宁的面前来:“站住,她不是我的女儿…”

徐迦宁那颗沉寂太久的心,突然跳快了些,她不知如何应对,实在有点手足无措,记忆当中是有这个爹的,但可不像这样…

好在徐老爹那绷住的脸,没有坚持几秒,立即笑的像开了花似,说出了下半句:“这般国色天香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婀娜多姿的,啊呀,是九天仙女到凡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