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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有点接不上,徐迦宁:“…”

徐凤举在旁叹气:“别闹了,别唱大戏了行不行,迦宁这不舒服呢!”

一听女儿不舒服,徐老爹可马上变脸了,花枪也不耍了,撇了一旁,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怎么了?哪不舒服?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怎么嫁给他老顾家了还生起病了呢!”

两个人都离她太近了,可她偏偏抽不开身。

前世父兄从未这样亲近,亲近得她有些手足无措,差点乱了方寸。

果然,这里很危险,她不能久留,若是被他们察觉出异样就不好了,迦宁只说没事,爷俩连忙让她进屋歇着去。人的生活习惯,举手投足之间,怎么可能一样,在亲爹亲哥哥面前,她更加小心。

进了门了,暗自观察,这家里虽大,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徐迦宁进门之后,左右看了,真个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进了前堂先坐下,徐老爹殷勤地去倒水,他身形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偏在女儿面前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快去快回,很快就倒了一大碗水来。

“哪不舒服,先喝口水压压!我折好了不热的!”

真的是一大碗水,而且是白水。

徐迦宁盯着这白水看了看,她在宫里,喝的都是上等的好茶,即便是白水,都是上等的甘冽泉水。左右看看,一个亲爹一个亲哥都盯着她呢,她端起水碗喝了口。

有点发涩,忍了。

徐老爹见她喝水就放心了似地:“闺女你坐会儿,爹去给你做饭,你好久不回来了,想爹的手艺了吧?”

他还会做饭!

徐迦宁心中诧异,看着他眼里都是期盼,心中也生出些别样情绪来,就嗯了声:“真是想了。”

“就知道你想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想了怎不回来,啊呀我这苦命的,从小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给你养大,儿大不由爹呀儿大不由爹…”

徐老爹真是太好激动,在她面前眨巴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好像委屈至极。

徐迦宁:“…”

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同这位说话。

这时候,该怎么宽慰宽慰他老人家?正是犹豫,徐凤举看不下去了,凉凉道:“从小伺候她又当爹又当妈的,那是我,您别唱大戏了,去去去,赶紧做饭去!”

徐老爹一看演戏演不下去了,白了儿子一眼,哼了哼,转身走了。

好险,幸好没接他的话,迦宁端起水碗又喝了一口水。

徐凤举有心留她住几天,坐了一旁了:“我看你在顾家,真是没一样顺心的,他今天要是来了,置换了地契,你离婚算了,现在离婚不算什么事,大家都赶时髦离婚呢,你回家来住,早晚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回来住?

那可万万使不得。

这才在一起多一会儿,就几次差点出状况,眼下一天都不能久留。

还是顾家那壳子好,至少没有人会发现她换了个人了。

徐迦宁自然是不肯的,她本性身居高位很有脾气,但在父兄面前,也似乎找到了些许亲人的感觉,温顺很多:“我不,我不离婚。”

置换了地契,其实也还亏呢,再说她喜欢顾家的那祖宅,她还想要那宅院,老宅里面园艺更接近御花园里面的景致,最关键的是,那就像是一个保护壳,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她。

她刚开始发现自己在异世时候,谨慎过了几日,后来用梦境试探下人,才弄清楚所在年份和地点。这个世道竟然没有皇帝了,据说最后一任皇帝还在所谓的皇宫里,但是皇朝已经不复存在。

几千年的皇帝制度,现在变了样,别人相信,她不信。

她要等,等下一任皇帝,皇帝是一国之君,乱世当中,指不定哪天哪位枭雄突然登基,那时候再离婚不迟,她还要做贵妃呢!

不若如此,离婚没有任何意义。

凡夫俗子,岂能入眼?

徐迦宁打定主意,更是拒绝离婚。

徐凤举只当她鬼迷心窍喜欢顾家大少爷,也不多劝了:“你不离婚,那就和顾君行好好过日子,铺子放你名下,以后我贴补顾家点,不算什么。”

顾君行?

他只能是个摆设,迦宁顿时回眸:“千万别,别浪费那钱。”

徐凤举很大方:“没事,哥现在有很多钱了,你随便花。”

徐迦宁心中稍暖:“多谢哥哥惦记,我随便花行,但不能贴补顾家,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这铺子若是置办了来,也在哥哥名下,到时算我借的,我有用,以后挣钱了再给哥哥。”

她当贵妃时候,在兄弟姐妹当中,也有要好的。

但凡是能沾光的,那可都是封爵封地风光一时,这世道还能这么掏心掏肺对妹妹的好哥哥,她当然也想要让他有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光。

徐凤举笑:“还什么,我的就是你的。”

迦宁摇头:“我说借就借,日后也想挣钱了给哥哥置办大宅院,给爹买好东西,是份心意,你的怎么能是我的,你的是将来我嫂子的。”

说到嫂子了,她心中一动,面上顿时露出几分笑意来。

徐凤举先听她说要孝敬他和他爹很是高兴,听到后面有些警觉:“好端端,说什么嫂子嫂子的…”

他都二十八了,还没结婚,这不正常。

他要是结婚了,有了嫂子,也不会把注意力都放她身上了吧,迦宁下意识想磨茶碗,手边还只有一个大碗,心中琢磨着怎么开口问他才好呢,他又急忙开了口。

“你哥这辈子,怕是不能娶媳妇了,你不离婚以后我也不问你,哥不想结婚,你也别问哥。”

“…”

好吧,早晚知道怎么回事,她不问。

兄妹两个都有心事,各自坐了一旁。徐迦宁有些口渴,低眼看着那碗白水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喝一口,她哥突然在桌边倾了身,靠近了些。

“等等,我才发现,你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文静雅致还懂事起来了…”

蓦地抬眸,她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恰在此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徐老爹的惊叫声,他迎着人往屋里走,高兴得像个孩子,进门就笑。

他戏服已经脱下去了,粗布衣裤,身上挂着一个大围裙:“今天什么日子啊,我姑爷登门了,迦宁凤举快看看,我姑爷还给我买酒了呢!”

俩人一前一后进屋,徐老爹的身后,果然站着顾君行。

他一身立领学生装,手里还提着两瓶洋酒。

来得刚好,来的刚刚好,徐迦宁暗自松了口气,她得尽快离开这里,他既然来了,铺子应当能拿到手了,借他遁走,赶紧回她的壳子里面去,两全其美。

这么想着,看着他的目光,自然多了两分期盼,还真情流露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贵妃这个人,就说男的吧,其实可以扶她,因为宫里的太监公公也经常搀扶着,她可以不怎么太在意,但是你要摸她,她肯定要发飙的~

第7章 贵妃你好吗

华安街本身就是小吃一条街,这个时候了,吆喝的小摊贩都要收摊了,什么鲜花饼滋饭团红枣糕葱油饼,叫卖声不绝于耳。顾君行走在街头时,想起儿时曾坐车来过,那时家境尚可,想起来唏嘘不已。他这是继求亲和迎亲之后第三次来,一进门,就被他那个大嗓门的岳丈叫住了。

登门拜访,出于礼貌,来之前,他拿了家里的洋酒。

徐老爹一生爱喝酒,见了姑爷特别高兴,见了洋酒更高兴,亲亲热热迎了他往前堂去,迫不及待叫着女儿和儿子,嚷嚷着说他姑爷来了。

他每叫一次姑爷,顾君行心中的愧疚便多一分。

徐家无辜的,徐迦宁在他眼里,若说错的话,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非说出个错处,那就是她喜欢他,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令他蒙羞。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顾君行从小聪慧,颇有文识,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结婚那天,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问她可读过什么书,平时都做什么,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说话语无伦次,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他震惊得很,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直安慰着他,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当夜,顾君行收拾了行李,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说着,况且况且况且地走着台步出去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

可她可是贵妃,当然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抬眼一看,顾君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

他打开帕子,里面是折着的地契和他已经写好的文书,统统推到了徐凤举的面前。徐凤举上下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按了手印再去公证下,从前旧账一笔勾销,我一会去钱庄取钱…”

徐迦宁在旁低着眼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她自怀中摸出怀表来,啪嗒,打开看了眼时间,又扣上了。

下午了,她困乏了,也是该回去换衣服写字了,今日应对父兄,真是身心疲惫,许是今日走路多了点,高跟鞋磨着脚也有点疼。徐凤举和顾君行说着话,两个人都按了手印商议着要去公证的事,徐迦宁正有点困顿,院子里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奔着前屋就跑了进来。

“凤举哥!七少叫你出去,说是六号仓库那出事了!”

“…”

徐凤举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出走了两步,脸色沉重,到了门前,又转回来将地契什么的,都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你先替我收着,出大事了,我怕一时回不来,钱的事不用担心…”

说着,他看向顾君行:“若是信得了我,那就先去逍遥馆,告诉他们,凑着钱了,但是得等晚上再送过去,人给照看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少不了他们的。”

顾君行见他有事,当即点头。

徐凤举还有点不放心妹子,回头看她:“哥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那半大小子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仓库的事,徐迦宁将地契连同帕子都卷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院子当中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站了屋檐下面,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顾君行也走了出来,站了她的身边。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半晌,徐迦宁才是开口:“回去吧,你跟我爹说声,不吃饭了。”

她言语之间,都和原主不一样,吃饭时候规矩更多,只怕惹人怀疑。徐凤举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对着那个太过热情的爹,也怕应付不来露出马脚。

让顾君行去说,可能更好些。

顾君行其实也不想留下用饭,转身去了后院。

徐迦宁下了石阶,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四下打量。不同于顾家的深宅园艺,徐家院子当中空荡荡的,只墙边摆着一排花架子,上面插着几样兵器似地东西。

她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顾君行自后院快步出来,到她跟前:“跟你爹说了,咱们走吧。”

点头,迦宁同他一起往出走,她脚疼,走得很慢,落了他身后。

大门口还有汽车车印似才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站着张望一下,巷口并没有黄包车。

才要再往前走,顾君行一手拦住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头也未回:“脚都磨破了,你别动,我去叫车。”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口去。

徐迦宁看着他背影,未动。

她习惯了疼痛,即便是当贵妃时候,也有各种的痛事,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她自己都麻木了,只会调养,不会外露。

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

不多一会儿,顾君行果然叫了黄包车来,他虽未上前搀扶,但站在一旁,等她上车了之后才上来。

迦宁靠坐车内,松了口气,好歹还知道让她坐车回去。

才要吩咐车夫走,徐家大门中,一人又冲了出来!

徐老爹手里提着个旧时食盒,身上还系着围裙,直奔了车前来:“闺女闺女!爹知道你们都有事挺忙的,才做好这菜,你带回去吃,啊,都是你爱吃的,下回你再来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

他伸手举着,头顶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神色急切得不行,动作却是最小心翼翼的。

徐迦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发热,嗯了声。

真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老爹见她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别,这才几天没见着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别哭啊,不用太想爹!”

他笑得爽朗,硬是生生将她不稳气息平了去,迦宁伸手来接,徐老爹却未放手,只看向顾君行:“不行,你拿不动,重。”

顾君行连忙伸手,徐老爹递给了他,才退后两步,对他们挥手作别。

他身上的旧围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拧着,夸张得很。

车夫转身,徐迦宁没忍住回了头,徐老爹见她回头,更是两手来回挥起,她像鬼迷心窍了似地,也对着他摆了下手。

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挥舞着双手更欢快了。

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到黄包车出了巷口,再看不见才回身坐好,她闭上眼睛,仔细想着所有的记忆,可还是有太多根本毫无头绪。

一路无话,甚至还有点尴尬。

顾君行手里拿着食盒,想起自己那个烟鬼爹,竟觉他连徐老爹都不如了。

黄包车一直到了顾家大门前才停下,顾君行付了车钱,先拿了食盒下车,他站在车边,徐迦宁从来稳当,她在车上正了正被风吹乱的刘海,也抚平了旗袍上的小褶,才要下车。

只不过,一抬眼看见了顾家大门前的小可怜。

林慧如在旅馆睡了一夜,没想到早上等来的是顾君行的两块钱。

他说家中有事,让她坐车回老家。

她老家在那小县城,她回去干什么。

在旅馆思来想去地,还是跑来找他,可到门前人不让进,一边哭一边等,这会儿双眼通红。

可算盼着人回来了,人成双成对的,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她坚信顾君行无论如何看不上那个不识字的媳妇儿,还是走了过来,哽咽着看着他:“君行…”

脸色苍白,两眼红肿。

啧啧啧…

徐迦宁眼看着她到了顾君行的背后,慢步下车。

顾君行本来就看着她,高跟鞋刚着地,她嘶的一声,似没站稳歪向旁边,惊得他一把扶住了她。

她顺势站稳,低头看向自己那只磨脚的鞋,皱眉,也吸着鼻子:“好疼…”

第8章 贵妃身子娇

夕阳西下,天边朵朵红云,炫目得很。

现在大上海随处可见洋房,洋楼,像顾家这样的百年老宅还真的少。

它历经几代辗转,到了顾君行这一代,因为缺少人打理,其中已经有几个荒园。府内的下人越来越少,维系这园子的开销慢慢成为了一笔巨大支出。

黄包车一停下,他下了车。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徐家住的巷口,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以前从那边走过,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