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回了房间洗手,糖球一直在自己的小窝里趴着,听见动静跑了出来。徐迦宁伸手将猫儿抱了起来,揉了揉又抱了抱,好半天了,听着客厅当中似乎安静下来,这才将糖球放下来了。

红玉打了点水来,站了一边直低着头。

徐迦宁洗着手,抬眼看见,皱眉:“怎么?”

红玉眼睛顿红,声音也低低的:“今天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惹祸了,幸亏有二少爷出现,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小姑娘两只手都绞到了一起,忐忑得不能自己。

徐迦宁在旁擦着手:“祸不是你闯的,他想找麻烦故意撞你而已,你没什么错,就是太害怕说错话了,这没什么,以后记住了,遇事不能慌,你比他们镇定,他们也顾忌两分。别说是不是苏家小姐,就是别人,假意说出一个大家姓氏吓他,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红玉点着头,只觉自己没用,又拖后腿了。

这种事不是光调教能学成的,她那时候性子直,什么都写在脸上,那人都教她多少次,还不是自己吃亏了磨炼出来的,所以说,还的靠自己。

徐迦宁拍了她肩头,让她好好看着糖球,出了房间。

厅中明亮,苏谨言坐在桌边写着什么东西,常福侧立一旁,正和他说着话,二人见她出来了,都看了过来。

苏谨言还知道她出门了:“干什么去了?才回来?”

徐迦宁坦然上前:“我爹今天头一次上台唱戏,白鹤大剧院那,赶着去给他捧了个场,后来遇见苏谨霖了,和他一起回来的。”

他伸手抚额,不过没说什么。

看来真是实在疲惫,徐迦宁走了他的面前,对他伸出手了:“我有事,想给霍澜庭打电话,可我只接过,没有打过,你教我下。”

的确是很忙,不过,苏谨言还是在桌上拿出了记事本,他将霍家的电话号码和她房子的那台,都写了她手心上面,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给她做着示范,教她打电话。

徐迦宁学会了,赶紧回了房间。

红玉在收拾东西,小糖球直跟着她身后,她回头将猫儿捞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糖球吃了点东西,白天也睡够了,这会儿喵喵地直叫着,可爱得紧。

走到床边坐下,徐迦宁一手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霍家的电话。

电话是别人接的,问了霍澜庭了,佣人说刚好在,片刻之后,男人走过来拿起了话筒,先比她开了口:“霍澜庭。”

没等她说话呢,猫儿喵了一声。

霍澜庭的声音顿时带了几分讶然:“苏小姐?”

徐迦宁很直白:“我考虑了下,其实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合作的,明天上午,你有空的时候见一面。”

他当然说好,言语之间还带着些许笑意:“小猫儿还好么?”

当然好了,她迫不及待与他分享了下猫儿的名字:“它现在叫糖球,很乖的。”

霍澜庭嗯了声:“有多乖?”

徐迦宁单手抱猫,笑着刚要哄着猫儿让它喵喵两声,忽觉不对,干什么要跟他说这个。

想到正事还没有问呢,立即又板起了脸来:“对了,我还有件事顺便问下你,你们霍家是不是有个谁在小学当老师呢?”

他顿了下:“那是我姐姐霍麒麟,你问她干什么?”

竟然真的是霍家人!

徐迦宁又有笑意:“没什么,明天见。”

飞快挂断了电话,她将糖球举了起来,一逗弄它了,小猫儿喵的一声,软软的美美的。

她对着它笑,又抱了怀里。

第49章 贵妃的懒觉

早睡早起是她的习惯,本来已经要睡下了,可穿了睡袍,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了。

好像落下了什么事情没有做,她记性很好,很少有忘记的事,从头理顺了遍记忆,一天当中,她做了很多事,从一早起来,和苏谨言去霍家,到晚上陪着苏家老太太说话,似乎没忘记什么。

打开床头灯,探身去看,糖球乖巧地趴在了床边,抱着个毛团睡得正香,小家伙呼吸浅浅,每呼吸一次,那白色的一小团,就起伏一次,柔柔软软,光是看着,就满心的欢喜。

她没有碰它,定定看着它。

片刻之后,起床下地。

徐迦宁在柜里拿出一件旗袍临时换上了,随手将长发拢起来,又看了眼时间。

走出房间,楼上静悄悄的,平时为了方便照顾苏夫人,苏谨言父子都在这楼里住,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今日有些过分安静了,她悄然下楼,已经想起来什么事没做了。

她还没确认,苏夫人有没有睡着。

下了楼了,一楼有两个老妈子一起叠着衣服,静悄悄的,娟姐不在楼下,徐迦宁问了她们,说是苏守信还在屋里哄着,平时这个时间早就睡着了,今个不知道怎么了,还不睡。

徐迦宁没有冒然上前,坐了沙发上面。

因为苏夫人喜欢看书,所以一楼厅中放着书架,她在上面挑了本《上古神论》,拿了坐在沙发上面翻开了来。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才翻看了几页,长廊的那头房门开了,苏守信走了出来。

他这会一身青衫,连眼镜都没戴,一边走还一边揉着眉心,神色疲惫。

看来,苏夫人应该是睡下了。

徐迦宁余光当中瞥见他走过来了,垂下眼帘,好像是看书入了神,苏守信一过来,李妈立即迎了上去,直问他要不要喝茶。

他点了点头,很快,李妈倒了茶过来,推了他的面前来。

徐迦宁书页一翻,哗啦一声,李妈好像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姐,连忙说自己糊涂了,过去再倒一碗茶送了过来。

苏守信靠坐在沙发上面,先是发了一会儿怔,听见翻书的动静,又回头看她。

她只当不知,只低着眼帘。

恬静,还正值青春,这般年纪,同女儿一样大的。

苏守信摆手让两个佣人先下去,在长几上拿了烟抽出来一根烟,放在了口中,长几上放着火柴,他伸手拿过来把烟点着吸了两口之后,又看向她。

“你叫什么名字?”

厅中没有别人,他声音也不高,那根烟在他指尖还亮着火星,徐迦宁放下书来,这才端起了茶,先应了一声:“我名迦宁,徐迦宁。”

苏守信哦了声,又问她哪个迦哪个宁,她说了一遍。

他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完全就是随口问的,徐迦宁如实答道:“我妈早没了,我爹和我哥哥把我拉扯大的,他们都是不是本地人,后搬来的。”

说着抿了口茶,还看着他。

苏守信似心不在焉地,不过闲谈两句:“有时间就多陪陪老太太,她身子不好,多让她高兴高兴。”

之前本来就不大好,前日因为苏谨霖闹腾一回又伤了气息,一天都呼吸不畅,徐迦宁先是点了头,乖巧得很。他叮嘱两句,看了眼手表,这几分钟没有再次醒过来,他妻子应该真的是睡着了。

他将烟掐断按了烟灰缸里,徐迦宁瞧着他这动作,忙压低了声音,还往他这边坐了一坐:“苏先生,我有一件事相求,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苏守信才要起身,闻言没动,看着她的眉眼,心中微动:“什么事?”

十几年过去了,那时候还没有照片,他才留洋回来,女儿就失踪了,可想着妻子画过的画像描绘,长大了也该是这般动人的吧。

一楼特别安静,徐迦宁声音特别低:“实在冒犯,难以启齿。前日苏谨霖指我的时候,我爹来了,送他走的时候,才在他口中得知,我其实不是他亲生女儿,只是捡来的。虽然我感念他养育之恩,却不知生身父母还在不在世上,一直放在心上,苏先生能不能帮我查一查。”

她定定看着苏守信,后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明日让谨言查查,那些年拐子盛行,做太多孽。”

背后的疤印,苏家老太太那么大的反应,他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了,他并未在意,其中自有蹊跷。

有些话不能直说,她虽然不愿从徐老爹处下手过问,但送苏婷和苏家老太太的反应来看,背后这印子怎么能那么多巧合。

她的照片落入苏谨言的手中,是巧合。

他看她模样,急于找人来老太太面前尽孝,也急于阻拦苏婉和霍家的婚事,这才不顾她狮子大开口,把她带回了苏家来。

徐凤举也有疑点,但愿是她想太多。

苏谨言比她大四岁,他在苏家掌事,心思缜密,若有心细查,必然首当其冲。

但是他没有,是以,不能指望他。

苏谨霖几次试探,他非但没有针锋相对,还处处相让。

只不过,苏谨言对她更加体贴,甚至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很奇怪,即使待她这样,她也难以信他。

徐迦宁放下茶碗,声音更低了,故意说道:“他能帮我查最好了,可他不让我跟您说这件事,千叮咛万嘱咐了,没事吧?”

她就像一个无助少女,眼中还有惶恐。

苏守信沉吟片刻,问她生辰日期,原主本身是有生日印象的,徐迦宁想找到真相,自然是如实相告:“我爹说是六月二十六。”

她故意说在徐老爹处得知自己是捡来的,也报了自己生日。

细心的人一听便知,既然是捡来的,生日都不一定真实,这日子是一个月里普普通通的一天,可苏守信听了,却是怔了怔。

苏唯丢的那天,也是六月二十六。

他又想吸烟,手摸到烟盒了,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下了,回头看着徐迦宁,人已是温和许多:“你安心住下,改日让警察署把当年的案底再翻出来看看,许能有什么蛛丝马迹。”

这样最好,她可什么都没说。

徐迦宁起身谢过,这回可是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平日这时间早就睡着了,她身子娇,可禁不住折腾,回了浴室洗手洗脸,这一次可真是倒了床上就睡着了。一睡就是一夜,梦里回到了深宫,在殿中行走,身后仪仗队都不敢抬头,好不威风。

徐迦宁向来早睡早起,红玉也习惯了早早过来伺候着,但是今日七点多了,人还没起,因为是见识过这姑娘的起床气,还不敢叫她,来了几次都退出去了。

早上八点整,苏谨言穿戴整齐,正要走,霍澜庭亲自登门,说是约好了一起看电影,进东园就上楼来了。

厅中的大镜前,苏谨言单手系着袖扣,一夜休息,已恢复了平时神色。

霍澜庭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径自走了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花圃,直摇着头:“苏大哥,到了百花齐放的时候了,有时候你想一家做大,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谨言系好袖扣,从娟姐手里接过西服外套穿了身上:“你来接她看电影,还是来等我?”

霍澜庭头也不回,只有些许笑意:“当然是来赴电影之约。”

苏谨言回头瞥了他一眼:“百花开放,尚还有王,你才从医院起步,莫要贪心,小心翻船。”

说着转身下楼,人是从容,可脚步匆匆。

死撑着对他没有好处,霍澜庭从国外引进的药品已经打入各家医院,他在厅中坐了片刻,早有人送上茶水和点心。

徐迦宁还没有起床,红玉看见霍澜庭人到了,赶紧回房间叫她。

梦中很是惬意,徐迦宁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她。

红玉轻手轻脚推着她手臂,在她耳边直说着:“小姐快醒醒,小姐快醒醒,霍少爷来了,人正在厅里等着您呢,快醒醒,醒醒…”

好像是她身边的太监小五,说什么谁来了谁来了的。

徐迦宁嗯了声,还闭着眼慵懒至极:“嗯?”

红玉连忙又凑近了些:“小姐,霍少爷来了,他在门口等您呢,小姐…霍少爷来了,他就在外面厅里等着您呢!”

啰里啰嗦,霍少霍多的,徐迦宁还未完全清醒,闭眼斥道:“不见!”

说着,还翻了个身,呼吸浅浅,似乎又睡着了。

红玉可不敢再叫,赶紧走出了房间,霍澜庭还在厅中椅上坐着,他不知哪里得了今日的报纸,正低头看报,一点不像等人的模样。

她咬着下唇走了过去,实在不敢大声说话:“霍少爷,我们小姐昨晚上有事睡得晚,现在还没起呢,这会儿也叫不醒。您看,要不…”

她想说让他等会再来,可没胆量说出来。

霍澜庭报纸在指尖一抖,立即放了一边,站了起来:“好吧,虽然不大合适,我亲自去一趟吧。”

诶?

诶诶诶?

眼看着他真的往徐迦宁的房间走过去了,红玉连忙跟了上去:“霍少爷,这不好吧,这不合适…”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时间宝贵,自然不可能来来回回,大步走了徐迦宁的房间门前,霍澜庭伸手敲门,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翻身,就当没听见。

徐迦宁抓了薄被蒙住自己。

当当当!

当当当!

再翻身,在被底捂住耳朵。

当当当…

实在忍无可忍,她掀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快步走了门前一把将房门打开了来!

她身穿宽松睡袍,露出雪白的胳膊和小腿,因为赤着脚,一眼瞥见就连脚趾头都莹润得很,上面都是红粉色装饰星点,可爱得很。霍澜庭轻咳一声,转过身去倚了墙边:“你不是好奇我姐姐的事?她今天上午没课,正好听说我约你,想见你,要不要去?”

一腔怒火顿时熄灭,徐迦宁将红玉拉了进来,咣当一下关上了房门。

“稍等,马上就好。”

第50章 贵妃的新鞋

房门一开,徐伽宁从房间当中走了出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件蓝色连衣裙,梳头洗脸,只不过没有太多时间上妆了,索性素着一张脸,光在唇上点了粉红,看着更软几分,娇俏可人。

霍澜庭站在落地窗前,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脚步声在他背后响起,徐伽宁走过他身边,已然先往楼梯去了:“走吧。”

好像一直等着的人是她一样,转身跟上她的脚步,看着她的背影,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不慌不忙,这般仪态和从前的小二宁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

这样的念头一经在心里闪现,立即被压了下去。

互相合作而已,霍澜庭一手轻抚心口,按住跳得稍快的心,不紧不慢走在徐伽宁身后,她连衣裙裙摆些微摆动,纤细白皙的小腿随着动作更大幅度出现在眼底,目光向上,腰肢纤细。

今日可未编结,她将长发高绾在脑后,荷叶翻领之上,露出了雪白的颈子,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看得见发底那些细碎的茸发。

怎么办,那些茸发都似在叫嚣,好可爱。

徐伽宁今日走得急,随便穿了一双白色高跟鞋,跟有点高,走起路来不大舒服。刚开始穿高跟鞋都是这样的,她走路的时候尽量缩紧脚尖,下了楼来,一楼的客厅当中,苏夫人坐在沙发上面,正在喝茶。

这个女人,无时不刻不是优雅的。

即使是疯了,也是个优雅的疯子,她一手摩挲着茶碗,抬眼看见了徐伽宁,顿时笑了:“朋友来接你了?要出去玩么?”

苏夫人是时好时坏的,徐伽宁不能确定她是否记得自己,只是对着她笑了笑:“嗯,我和朋友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正说着话呢,门前匆匆走进一人。

苏谨霖一手还拿着烟,进门时抬眼看见他们,环顾一周登时笑了。

他快步走了沙发前面,回身挨着苏夫人就靠坐了过来,抱着她一边手臂,弓着身体靠了她肩头上面:“妈妈诶,可怜可怜你侄儿吧,我要被他们烦死了,天天让我去见亲,你说她们要是都像妮儿这样好看,也就罢了,真是要了我的命了,我不想结婚!”

说着他还死命蹭了蹭,然后叫了声妮儿,问她干什么去。

苏夫人好像对这名字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一手按在苏谨霖的脸上,给人推了起来,还回头看了眼徐伽宁:“我妮儿当然好看,她长大了以后比小时候还乖,还招人疼。”

徐伽宁才走到沙发后面,苏谨霖没个正经,可他回头瞥着她时,又颇有挑衅意味。

她知道,他这是看着苏夫人状态好,故意叫她妮儿,试探她们母女亲情。刚才苏夫人的那一眼已经让她心里有了底,站在沙发背后,两手从后面揽住了苏夫人,徐伽宁一低头,在苏夫人脸上亲了一口:“妈,我先走了,朋友等着我呢!”

苏夫人回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也是一脸笑意:“去吧!”

徐伽宁站直了身体,瞥着苏谨霖。

他眼底笑意真是不怀好意,她开始相信了,那天救她,只是巧合。

可能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不是她,他也会出手…的吧。

这人笑脸实在碍眼,临要走过时候,徐伽宁手包从沙发上面扫过,到他眼前了,他偏头躲过,再回头时候,她已经走远了去,光能瞥着她背影。

出了门了,阳光已经暖了起来,徐伽宁快走了两步,扫去心头不快。

霍澜庭默默跟了她后面,一点动静都无,她走了一段路,回过头来,不想人就在身后,悄无声息的,一停下两个人差点撞到一起。

站住了,她后退一步,才抚住心口:“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怎么一直在后面?”

霍澜庭目光复杂,走过她的身边:“你和苏谨霖关系很好?”

她什么时候和苏谨霖关系好了,徐伽宁当即皱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同苏谨霖关系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