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奶奶听了这话,倒也不以为意,点点头,再跟叶老太太告辞一声,就转身往外去了。却当瞧着手里拎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站在门口的绿珠后,她才诧异地转头问叶楠夕:“三弟妹就带这么点东西回去?”

叶楠夕点头:“是,我的东西不多。”

萧大奶奶张了张嘴,许久才道:“那,就走吧。”

萧四奶奶跟在后面瞄了绿珠手里拿包裹两眼,然后回头对叶楠夕道:“三嫂是打算自己偷偷存些私房钱了?”

她说这句话时面上虽是带着笑,但语气里却隐隐藏着几分不屑,以及那种要打探消息的迫切和好奇,并且那个“偷”字,她咬得很重。叶楠夕被送回娘家时,萧玄替她另外准备了多少东西,她虽不清楚,但后来却是有听说的。她一直很想知道,这里头到底意味着什么,只可惜东园那边知晓内情的人也不多。

年氏一路送她出了大门,看着叶楠夕上了马车后,又当着萧大奶奶的面叮嘱一句:“跟姑爷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就让徐妈妈传话回来。”

叶楠夕点头,萧大奶奶依旧不做声,神色平静,眉眼温和。

一直目送马车走远后,年氏才轻皱了皱眉,又看了门口来往的车辆几眼,发现有几辆打在车厢上的标记她认识,于是即舒展眉头,露出欣慰的笑,然后转身回了府里。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从城西走到城南,从寿宁侯府的大门经过,在侧门前停下。叶楠夕扶着徐妈妈的手下了车后,看着那高而灰的院墙,心里即生出几分郁郁之感。

侧门打开后,从里出来的丫鬟婆子并不多,很显然,她并不全认识这些人,可以说稍觉眼熟的就一两个而已。而这些下人也并非全都见过她,并且因侯府对下人的管教甚严,在主子面前,断不能有吵杂的事情发生。所以叶楠夕很是顺利,甚至可以说很是平淡无奇地跨入了侯府。

然而意外中的平静,却还是藏着意料中的纷杂。

随萧慕氏一路往里,路上不时碰上些仆妇婆子,有的低头垂目让过,有的则是诧异抬眼愣愣地看着她,有的在她走过后,偷偷在后面张望议论。叶楠夕也不在意,只抬起脸,一路走,一路欣赏侯府里的一景一物。

进了后院,行到一处山石驳杂的叉路口处时,萧慕氏这才停下,转头对她道:“我还有些事,就不陪三弟妹了。”她说完,竟就转身往一边去了。

叶楠夕怔了一怔,下意识地就叫住她:“大嫂?”

声音不小,萧慕氏只得停下回头,叶楠夕笑了笑:“请问大嫂,可知三爷何时回来?”

“三叔的事,我并不清楚。”萧慕氏不咸不淡地扔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021章 为难

一旁的萧丁氏瞧着萧慕氏急急走开的背影,有些没趣地扬了扬眉,然后走过来道:“今儿是蓉姐儿的生日,大嫂为接三嫂回来,早上来不及给蓉姐儿庆生呢,想必这会是着急回去看蓉姐儿。眼下天色还早,离午饭时间还有些时候,三嫂身子才刚刚好,又在马车上颠簸了那么久,正好趁着这时间好好歇一会。照往年的惯例,今晚夫人会请东西两园的太太和姑娘还有哥儿们一起吃顿饭,总归三嫂也不是什么客人,这回的是自个的家,我就不陪着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过来看三嫂。”

叶楠夕点头,目送萧丁氏走远后才问向身边的绿珠:“蓉姐儿是大嫂的闺女,排行第几?”

之前她就从绿珠嘴里打听关于萧家的一切,只是萧府的人太多,她只记得个大概,一时还分不清谁是谁。

“蓉姐儿是大奶奶的姑娘,在这府里是排行第三,今儿应该是三姑娘十四岁的生日。”

“三姑娘叫萧蓉嫣?”叶楠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一边转头看着自己周围的景物。从进来到现在,她对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没有丝毫印象,但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就好似属于这个地方的记忆,被整个清洗了一般。

这跟在叶家时,往日的记忆被一层一层剥开的感觉一比,实在怪异极了。

“是。”绿珠点头,旁边的徐妈妈注意到附近有些丫鬟婆子正往这边探头探脑,于是开口提醒:“三奶奶先去花蕊夫人那问安,待回了自个院子后,再好好整理这府里的人事吧。”

叶楠夕心里叹了口气,她其实极不愿去见花蕊夫人,照她的意思,总归这会儿也没人押着自己,她干脆直接回自个的院子,好好待上几天,然后再拍拍屁股走人。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不用徐妈妈提醒,她也明白为何萧慕氏和萧丁氏领她进来后,就撒手不管了。怕是这明里暗里的人,都等着她犯傻呢,不说她是为什么回娘家去,就单论她离开婆家这么久,今日终得回来,首要之事自然是先去婆母那问安。

然而,刚刚无论是萧慕氏还是萧丁氏,却无一句提到这个,萧丁氏甚至还暗暗误导她,让她先回去休息。她要真这么做的话,简直是给人送去话柄,本来就不堪的名声,怕是更惨不忍闻了。

既然是回来修补名声的,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因不熟悉侯府,叶楠夕示意绿珠领路,往花蕊夫人的宁华堂行去。

越往那边走,遇到的丫鬟婆子越多,很多人应该是没想到三奶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因此忽瞧着叶楠夕后,面上都是一脸惊异,甚至连行礼都忘了。而有的下人在等她从身边走过去后,才猛然回神,然后悄悄往后一退,接着快步离开,各自传递消息去。

用不了半日,这侯府的东西两园上上下下就都知道,她回来的消息。

就算没有关于这里的记忆,但心底的直觉,之前她在这侯府,似乎从未被人这般关注过。叶楠夕不禁失笑,自我调侃地想着,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正好这会走到宁华堂门口处,早早就得了消息,特意侯在守门的婆子正琢磨着一会话要怎么说,却忽然瞧着那走来的叶楠夕,不由一怔。那面上带着浅笑,越行越近的叶楠夕,她似乎从未见过。

印象中的三奶奶从未笑那般自然洒脱,跟以往,每次过来这边都带着几分冷漠的小心截然不同。

“麻烦妈妈进去通报一声,三奶奶从娘家回来了,想给夫人请安。”几人走近后,绿珠走上前对那看门的婆子轻轻道了一句。

那婆子这才回过神,忙收起面上的诧异,正了神色对叶楠夕道:“夫人昨儿睡得不好,这会儿正在暖阁里歇着呢,之前夫人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叶楠夕松了一口气,正迟疑着自己是不是这就离开,只是不待她开口,旁边的徐妈妈就低声道:“这个点,花蕊夫人应该也只是稍歇片刻,三奶奶不如就在这等等。”

徐妈妈是代表叶老太太随她一块过来的,作用便是在她身边时刻提醒她需要注意哪些,以免留人话柄,让人抓着错处。

所以,叶楠夕只得应了。

然而,既然花蕊夫人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她好眠,那婆子自然是不敢请叶楠夕进去坐。

今日虽没有下雪,但却是个阴天,并且还有风。即便她身上披着紫貂大氅,但在这外头站得久了,也是顶不住的,更何况她身体才刚刚好,若真这么冻上一冻,怕是又会倒下。

绿珠心里着急,求助地看向徐妈妈,却见徐妈妈不急不缓地将自个手里的包裹往绿珠手里一递,然后从里拿出一个刻着喜鹊踏梅的铜胎手炉。

“妈妈何时准备了这个!”绿珠惊讶,却又接着道,“只是没有火。”

“你先陪着三奶奶。”徐妈妈淡淡道了一句,就拿着手炉往宁华堂的茶水间走去。她服侍了叶老太太大半辈子,早就将这大宅大院里的猫腻摸了个透,帮叶楠夕省去花蕊夫人的暗罚不怎么容易,但借个火却不是什么难事。

不多会,叶楠夕就抱上了暖烘烘的手炉在怀,然后看着徐妈妈轻叹地笑了笑:“祖母应当是想到,我一回来就会遭到夫人的为难,只是这才是开始呢,妈妈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吗?”

徐妈妈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低声道:“三奶奶不需太过担心,之前外头就传出花蕊夫人苛待儿媳的话,如今到底是要顾着自个的名声,所以这顿罚站不会太久,不过是回来的下马威罢了。至于以后,只要三奶奶事事小意,仔细不越雷池半步,就可安稳度日。”

即便不是太久,却也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在叶楠夕感觉脚差不多要麻掉的时候,那看门的婆子总算从屋里走了出来,行到她跟前道:“夫人才醒,只是眼下头有些疼,就免了三奶奶今日的请安。”

愣是让她吃了一个时辰的冷风,结果却连见都不想见。这若搁到任何一个儿媳身上,都是非常下脸面的一件事。并且这明显是一个风向,一种态度,满府的下人具看在眼里,以后该怎么伺候,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叶楠夕却着实松了口气,让她去见花蕊夫人,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态度才正确。即便花蕊夫人对她有许多成见和不满,但对方对她来说,仅仅是个陌生人。

所以,这一句免了,对她无疑是天籁。

萧玄的院子因靠着府里的那片梅林,并且院中也种了数株梅树,一进这院子,就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梅香,所以这个院子就以暗香为名。

听说这名还是萧玄亲自起的,叶楠夕站在屋里一边轻轻跺脚,一边腹诽:一个大男人,却喜欢这么脂粉气的名,难怪会被人除去军籍。

“三奶奶,汤婆子来了,您先进被窝捂一捂。”

“徐妈妈呢?”

“妈妈在问阿杏和小翠这院里的事。”绿珠将榻上的两个引枕拿过来,放在叶楠夕背后让她靠着,然后松了口气般地道,“幸好这院里还有几个以前的人,不然有花蕊夫人那样的授意,三爷又不在,我和徐妈妈一时半会还使唤不动他们。”

这里,会比在叶家更艰难,叶楠夕心里自是清楚,于是看着绿珠道:“且忍上几日,这里终不是长久之计,无需跟他们多做计较。”

绿珠点点头,只是眼里却是透着几分担忧,但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午饭毫无意外,迟了整整一个时辰,并且送过来后,已经全凉了。绿珠不满地对那婆子抱怨一句:“这还怎么吃,菜和肉都结上油花了,而且三奶奶如今也吃不得这重油的东西。”

那婆子冷哼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我这忙着脚不着地,你一个丫鬟还跟我挑三捡四,不想吃的话就扔了,没人拦着你。我那还要准备晚上的席面,这可是夫人亲自交代过的。”

“绿珠,进来吧。”这话就是在门口说的,叶楠夕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后,徐妈妈将一个烧得旺旺的红泥小火炉拿了进来,叶楠夕即笑道:“妈妈这又是哪里拿的,刚刚那包裹里可没有这个。”

徐妈妈一边摆好炉子,一边道:“总会贪心的人,这不是三奶奶惯会的事吗,我不过是替三奶奶代劳罢了。”

“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的眼睛。”叶楠夕说着这话时,面上的笑却是淡了几分。既如此,一开始时她在叶家过得那么不易,为何叶老太太就不替她多说几句话,任由年氏的胃口一点一点地张大。

即便是用小火炉隔水加热,但这饭菜的味道也有些不对了,并且很不对她的胃口,叶楠夕勉强吃了个半饱就放了筷子。正要漱口时,阿杏就捧着一个扁方的盒子进来道:“三奶奶,厨房那给送来一盒点心,说是特意为蓉姐儿的庆生日准备的,府里每个院子都有。”

第022章 纸条

“这送来得倒是巧。”叶楠夕让绿珠接了,然后问,“厨房那边可是授了夫人的意送过来的?有没有另外传什么话?”

“应,应该不是,是厨房的许嫂子给送来的,许嫂子没多说什么。”阿杏摇头,扑闪着一双眼睛,有些激动地看着叶楠夕,面上的表情似要笑,又似要哭。她原是侯府浆洗房里的丫鬟,因她娘得罪了府里的管事婆子,所以无根无底的母女俩,在这府里受人欺负是常有的事,人贱万人踩,众人的冷漠怕事,使得那管事婆子变本加厉。后来要不是三奶奶,她和她娘怕是早在那雪夜就被人给轰出侯府了。

只是她好容易从浆洗房的粗使丫鬟,跃为三奶奶院里的三等丫鬟,却不等她服侍三奶奶满一年,三奶奶竟就服毒自尽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棺木送出去的那个凌晨,她还躲在墙角处看着。侯府不许见哭声,她就偷偷捂着嘴。

三奶奶走后,这暗香院就越发冷清下去,就连三爷偶尔回来一次,也都是宿在前院。后来,她有听闻三奶奶未死,在娘家又活了过来。所有人都对这事又惊又异,只有她悄悄告了半日的假,跑去大悲寺还愿,给寺里捐了一个月的月例当香油钱。

“阿杏?”叶楠夕这会才仔细瞧了阿杏两眼,十四五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长得不甚起眼,不过那双眼睛却是难得的黑和亮。刹时,她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并且那画面竟是她所见过的萧府里的人当中,最清晰的一个。

阿杏忙上前,压住心头的激动道:“三奶奶请吩咐。”

叶楠夕面上浮出几分笑:“你母亲如今身体可好?”

绿珠面露诧异,徐妈妈也看了叶楠夕一眼,阿杏再难掩激动,眼泪即从眼角溢出:“好好,自知道三奶奶没事后,娘和我都松了口气。昨儿娘还说,三奶奶喜欢穿的三叠棉底的冬鞋,她新做了两双,就等三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就可以给三奶奶送来。”

叶楠夕笑着摇头:“快别让你娘这么费心,我没那么讲究。”

阿杏认真道:“不费心的,娘说了三奶奶能喜欢她的手艺,是她的福气。”

“估计你也都没吃午饭呢,吃饭去吧。”见惯了别人的冷言冷语和好奇打探,阿杏这种丝毫不觉惊异,只有满腔的欢喜和激动倒令她有些不大习惯。

阿杏出去后,徐妈妈因还要跟院里的那两粗使婆子打听府里的情况,便也跟着出去了。

绿珠将碟碗都收进食盒后,才张口:“三奶奶记得阿杏?”之前她只跟三奶奶提起侯府各房各院的主子,下人她并未提及,可三奶奶刚刚明显是对阿杏有印象,并且还知道阿杏母亲的身体不太好。

“嗯,我也觉得奇怪。”叶楠夕一边打开那装着点心的盒子,一边道,“这侯府里的人,就数她我记得最清楚。”难道是因为阿杏待她是一片真心的关系?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叶楠夕拿起点心的动作顿时。萧慕氏和萧丁氏,她见面时也是有几分印象的,只是很模糊,而之前进侯府时,一路上碰到的那些下人,也有一些她觉得眼熟。但是那些人,那些印象,丝毫不能触动到她。

这般一琢磨,她不由又想起那位还未谋面的丈夫,还有她的绯闻男主。

真不知当看到他们二人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点心送到嘴里后,才被舌尖上的味道惊到,甜而不腻,绵密且松软。她垂下眼一瞧,白色的点心,小方形,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样子瞧着很普通,味道却令人惊艳。

绿珠这会也瞧了那点心一眼,随后就道:“咦,这不是棉花糕么,三奶奶以前就很喜欢吃这个点心。”

叶楠夕将盒子往绿珠那一推:“这个真不错,看来是托了蓉姐儿的福了,你也尝尝。”

绿珠似有所怀疑,谢了赏,然后小心拿起一个放入嘴里。

片刻后,她才迟疑着道:“确实是棉花糕,但吃着却像是外头天香楼的师父做的,而且我记得三姑娘不怎么喜欢有牛乳味的点心,府里怎么会特意为三姑娘做这个?”

叶楠夕听出绿珠的话外之音,沉默一会,就将那盒点心挪到跟前问:“这竹编的盒,可也是天香楼的东西?”

绿珠摇头:“这是侯府的东西,天香楼用的是纸盒子。”

她原来就喜欢吃这个,蓉姐儿却本就不喜欢这个,可侯府却在蓉姐儿生日这天准备这种点心,并且还特意送到她这边。分明是冲着她来的,令人惊艳的味道里,却藏着他意。

“怕是,这盒点心就只送了我这里。”叶楠夕手指轻轻摸着盒子的边缘,“只是这是谁送来的?什么意思呢?”刚刚自言自语般地问出这句话,她就注意到点心里似乎藏着什么,即轻轻抖了抖盒子,随后便见点心下面压住一张纸条!

绿珠吓一跳,赶紧抬眼往门口看去,然后快步走过去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这会儿,外头静悄悄的,丫鬟婆子都吃饭去了,只余梅影清寒。

叶楠夕挑出那张纸条,打开,不过是巴掌大小,上面落了两行字: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月半时,斜檐下。

字写得虽有些潦草,但很漂亮,韵味天成。

绿珠走过来,叶楠夕便将那纸条递给她:“你可认得出这是谁的笔迹?”

绿珠看着那纸条,脸微红:“三奶奶,我,就只认得几个字,不会辨笔迹。”

叶楠夕一怔,只得收回手:“之前,我在这的时候,可有人给我传过书信?”

绿珠慌忙摇头:“我从未见过,而且谁能有这么大胆敢接这个!”

绿珠没见过,却不代表没有。她身边光大丫鬟就有四位,次等的丫鬟好像还有五六个,另外还有仆妇婆子什么的,而且绿珠最后那个月又回家照顾母亲去了。

叶楠夕反复看着那张纸条,这瞧着,很像是邀她晚上出去幽会。难不成真是那位时少爷传的?有那么蠢那么迫不及待吗?

“三奶奶,这个赶紧烧了吧。”绿珠在一旁惴惴不安地道,就算她只认得那上面的几个字,也根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直觉这东西会招祸,绝不能留着。

叶楠夕沉吟一会,就收起那张纸条:“你去找阿杏过来,我再具体问问她。”

绿珠应声出去,不多会,阿杏随绿珠一道进来,且面上明显带着几分开心。能得三奶奶的吩咐,为三奶奶办事分忧,是令她觉得很光荣的一件事。

叶楠夕仔细看了阿杏一会,却真只在这丫鬟眼中看到单纯的开心和对她的仰慕。

与阿杏无关,叶楠夕心里为自己的多疑叹了口气,然后才吩咐:“你替我去厨房那瞧瞧,今儿都准备了什么点心,刚刚许嫂子从我这离开后,又去了哪几个院子。”

“是,三奶奶还有别的吩咐吗?”阿杏问也不问,立马应了。

叶楠夕想了想,又问:“绣珠和紫草如今都在哪当差,你可知道?”

“绣珠姐姐还是在绣房那当差的,只是一个月前因生病的关系,出府去了,也不知如今病好了没。紫草姐姐如今是宁华堂里的洒扫丫鬟。”阿杏神情微黯,绣珠虽是早嫁了人,并且过后也没再在叶楠夕身边当差,却还是受了牵连。如今到底病得如何了,也不清楚,她只是个次等丫鬟,能打听到的消息还是有限的。

叶楠夕心情微沉,许久才道:“你先去吧。”

阿杏点头,就转身,一旁的绿珠叫住她,低声叮嘱:“你机灵点,别让人问三奶奶什么。”

“我晓得的。”

待阿杏出去后,叶楠夕才又问:“徐妈妈呢?”

“在后院吃饭,我瞧着徐妈妈正跟那两婆子说着话,就没惊动。”

小半个时辰后,阿杏回来,气喘得有些重,见到叶楠夕后先是道歉:“让三奶奶久等了,我,我一过去,管事妈妈就让我跟着跑腿,所以才”

“无碍,都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今儿厨房准备的点心是核桃糕,菱角糕,鸳鸯饼,麻油酥,四色果子,千丝卷,窝丝糖”

听她还打算接着往下说,叶楠夕只好打断她问:“可有棉花糕?”

阿杏一愣,然后摇头:“没有,三奶奶是想吃棉花糕吗?”

叶楠夕摇头:“再说说许嫂子吧。”

“我刚刚过去,没瞧着许嫂子,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许嫂子好像是家里有事,这会儿没在府里。”

“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应该是给三奶奶送了点心后就走的。”

叶楠夕听到这,跟绿珠对视了一眼。这侯府,果然不是好待的地方,她须得早点脱身才行。

下午,叶楠夕午睡醒来,绿珠刚给她递过一盏茶,徐妈妈就从外进来,低声道了一句:“三奶奶,这一个多月,侯府这边也发生了不少事。”

第023章 拒绝

听说叶楠夕自被送回娘家后,萧三爷跟花蕊夫人的关系直接降为冰点。这一个多月,萧三爷只回府两次,一次是因为侯爷病了的关系,然而那次即便是回来,却也仅在府里歇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回书院去了;另外一次则是世子爷有事请他回来商议,但入府不足一个时辰就离开了,连后院都不曾踏足。

就连半个月前,花蕊夫人因伤风卧床数日,康婆子去找萧三爷,萧三爷只叮嘱康婆子好生照顾,竟始终未回来看一眼。听闻花蕊夫人当时气得脸色发青,将手里盛着药汁的碗摔了个粉碎,屋里的丫鬟俱吓得脸色发白。

除此外,还有一件事极耐人寻味。

叶楠夕被送离侯府的当日,寄住在侯府东园的时少爷直接闯入宁华堂,跟花蕊夫人吵了一架。虽当时没有任何人在场,也无人听到时少爷到底都跟花蕊夫人说了什么,但宁华堂的下人却都知道,自那天后,花蕊夫人整整三天吃不下饭。

如此还不算,那日时少爷从宁华堂出来后,又直接去找了萧三爷。

结果被许多下人看到时少爷对萧三爷亮了刀子,当时就差点吓晕了几个下人,幸好花蕊夫人及时赶到,才免了一场祸事。

说来那时少爷不过是寄住在侯府的一位远亲,可以说是在人家屋檐底下,求方寸之地过活的,照理应当是过得小心翼翼才是,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而且在那之前,也没谁瞧得出那位时少爷,竟有这么大的脾气。偏出了这等事后,花蕊夫人也未将时少爷赶出去,只是命人好好看着冬青阁。

冬青阁建在东园西北角,地方既小且偏,并且那里原是给下人住的地方。萧时远被接到侯府后,花蕊夫人才让人将那处地方收整一番,添了个匾,让侯爷提了冬青阁三字为名。

冬青阁虽不比侯府里各个主子爷住的地方,但好歹也算是个独立的院落,并且花蕊夫人平日里虽对那边没有特别照顾,却也从不曾真正冷落过。并且偶尔有点什么好东西,花蕊夫人也都会让人送到这边。因此一直以来,府里的下人对萧时远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加上萧时远待人甚为温和,容貌亦生得极为俊俏,因此倒惹得府里许多丫鬟芳心暗动。听说就连西园那边的姑娘,也有惦记着的。

但这些却也都是些捕风捉影之事,萧时远自入侯府后,一直就规规矩矩,从不曾做什么出格的事。不曾想,这一闹,竟是这般地生猛,连花蕊夫人都措手不及。

而这还不算完了,听说半个月前,萧时远就提出要搬离侯府,可花蕊夫人却直接拒绝他的要求,如今是命人守着冬青阁,不让时少爷踏出那里半步。

叶楠夕听完后,讶然道:“这好多事,妈妈是跟谁打听来的?”

这件件事,想必在发生当时,就被下了禁口令。虽说也不能保证能堵得了悠悠众口,但对侯府的下人来说,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一股脑地就将这些事倒出来。而徐妈妈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打听出这么多事,怎么都令人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