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马车就在洛神画舫附近停下,今日过来这边的,除了俞川的勋贵外,还云集了各地富商豪客。叶楠夕一下车,就有眼尖的小厮给花姐示意了一下,花姐瞧了一眼,即往她这过来:“怎么,今儿萧三爷没过来捧你的场?”

“他有事要忙。”叶楠夕说着就往周围环顾一眼,随即就瞧着几个眼熟的,她一边儿朝那边点头致意一边对花姐道,“人果真不少。”

“多亏了你的主意。”花姐咯咯一笑,一边请她上画舫,一边道,“那些戏文连我看着都禁不住入迷,几个戏园子几乎每晚都是爆满,听说你先前投到戏班的那些银子,早就赚回来了。”

叶楠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一笑,然后问了一句:“丁府的人已经过来了吧?”

花姐点头:“早就过来了,再半个时辰就该开始了。”

叶楠夕刚进画舫大厅,就瞧着萧时远的身影,并且站着他旁边的那中年男人,竟是李公,南门十九巷的东家之一。

花姐注意到她的目光,也往那看了一眼,便笑道:“之前他们没少跟我家老爷打交道,所以今日我家老爷便也将他们请过来凑个热闹。”

“原来如此。”叶楠夕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花姐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请柬虽是她这边发出去的,今日的这场拍卖会也是由百善会来主持的,但蓝大富也是有权利邀请自己的客人过来。

不过今日凡是有意愿参与拍卖的客人,进场的时候都需要付三千两的押金。如此是为了防止有人恶意捣乱,胡乱出高价拍下拍卖品后,结果却付不起银子。其实今天进行拍卖的并不单单是珠宝首饰,除此外还有一些书籍和字画,当然也都是那王府里的东西,只是到底是不是那位王爷的私藏,就另说了。其实在叶楠夕看来,能真正能升值的东西,并不是那些珠宝,而是那些书籍字画,而且这些东西,比珠宝还容易炒作,只不过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操作,并且还需要频繁地拍卖转手。

叶楠夕看过去的时候,萧时远也往她这看了过来,随后便见他微微勾起嘴角,迷乱了数位从他旁边经过的妇人。

叶楠夕微点头,就收回目光,因为花姐的关系,她算是比较容易就拿到了蓝大富这批珠宝的拍卖权,就此,李公那边明面上倒没下什么绊子。可不是她面子大,而是拿下这拍卖权的毕竟是百善会,她不过是做个牵头的作用,简单来说,她就只是策划这场拍卖会的活动罢了,钱和权上的博弈,她还没资格参与。不过拍卖权一拿下没多久。她就听说李公跟丁府的人关系闹得有些僵,被她选中的那几个戏园子也曾让人闹过好几次场,若非丁家请了官府出面,又暗中动了关系,怕是她准备的那些戏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抹杀了。

所以,今日过来的这些客人里。倒有一部分是知道李公和丁府之间的矛盾,因此有的人在这里看到李公后,面上也都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有的人甚至还在心里暗暗猜测,也不知这是过来捧场,还是来砸场的。

她曾跟蓝大富提过百善会和李公之间的关系。也说过这段时间来,那些被人暗中下绊子的事。蓝大富若真希望这场拍卖会能获得成功,自己的拍卖品能顺利出手。就不会主动去给李公下请柬,就算他真有这个意思,也应该跟百善会沟通后,由百善会给下帖子。怕是,这花姐自己的意思。叶楠夕想到这,就看了花姐一眼,只是花姐面上并不见任何异色,而此时。她们已走到丁四奶奶这边。丁四奶奶瞧着她后,即招呼她在旁边坐下,然后在她耳边悄声道:“我看今日这场拍卖。会比上个月还要好。”

“希望如此。”叶楠夕在她旁边坐下,含蓄地道了一句。然后往两边看了一眼,这画舫是上下两层。能容下两百来人。如今大家手里拿的是拍卖品的编目,昨日已经预展了一天,真有意的,今日过来心里都有数,所以那拍卖台就建在一层中间的高台上。

“其实很多人过来,就是想看看今日这场拍卖到底会不会成功,毕竟李公那边的拍卖行已经开张了,声望不错,加上有花蕊夫人和薛家慕家的支持,所以很多人都动了心思。”

叶楠夕面上带着笑,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

“你心里明白就好。”拍卖快开始了,旁边还有人不时过来搭话,丁四奶奶便不再多说。

叶楠夕悄悄打量着贵宾席那边的几位的男女,大部分看着都有四十左右的年纪了,昨天她就注意到,这些人每当看到那些拍卖品时,目中总隐隐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后来,她特意让人去查了这几位的身份,得知都是非富即贵,出手的银子阔气得能砸死人的主。更重要的是,他们或是前朝皇亲国戚的旁支,或是那些个王公贵族家里的家奴,不过朝代更迭,曾经的下人如今已翻身做主。知道这些后,她差不多就放了一半的心,之前的造势的成效比她想象的要好。

叶楠夕看着,目光又飘向萧时远和李公那边。

而此时,拍卖正式开始。

第一件被捧出来的是一个镶着月明珠,缀着璎珞的金项圈。这是那位王爷送给情人的第一件定情信物,后来那女子在城墙上自刎时,身上也带着这件金项圈。最后,这个金项圈又回到那位王爷手里,并且陪他度过了数十年孤寂的岁月。

已经有人开始出价了,随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底价就翻了十倍。

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交织成最优美的旋律,有些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后,就会想抓住一些他们认为已经流逝的东西。比如青春,比如爱情,比如曾经那些让他们疯狂的人和事,只是礼教的束缚令他们无法为所欲为,于是虚幻的故事给予了他们很大的安慰。而竞争则令他们觉得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于是他们很容易就沉迷与这样的挥霍,并且一次又一次地坚定要得到的决心。

叶楠夕冷眼看着这里的气氛被越炒越热,很多人已经开始丧失理智,这个华美的大厅变成了贪婪与自负的战场,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令人心跳加速的金钱的味道。

而那些正在紧张竞价,让他们咬牙切齿地将价格不停往上累加的客人并不知道,主导这一场活动的人就坐在他们之中,那个看起来最是冷静,从不参与竞价的女子。

她将亡故的残剩变成一出感人肺腑的情诗,将生离死别的痛苦,朝代更迭的故事改头换面成这些死物的灵魂。她利用特级阶层的权利,想方设法地让物品增值,她早就看出,拍卖与爱情一样,都需要花言巧语。她知道“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对很多人来说,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于是,财富在这样的魔力下,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源源不断地增长起来。

丁四奶奶撰着帕子的手心出了汗,在这样的气氛下,人很容易觉得口干舌燥。

一直有丫鬟小心穿梭在这厅内,给客人斟茶倒水,很多人跟前的几上,点心都不曾动过,但茶水却已新添了一壶。

花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丁四奶奶没有注意,刚刚她起身时,正好是两个客人竞价竞得最为激烈的时候,并且那价格已经攀到了令人血压飙升的高度,几乎所有人都在注意最终到底是谁获胜,没人会往旁边分心,叶楠夕也只一直看着拍卖台的方向。

今日一共来了两百零八位客人,而交了押金,参与拍卖的则有六十八位,总共收了二十余万两的押金。

负责看管押金的那几个人都已昏睡过去,花姐走过去时,先是叫了他们几声,又摇一下,见真的都没反应,才放心的掏出他们几个身上的钥匙,将那大箱子打开,把里面放着银票和珠宝的匣子取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下早准备的衣服,然后将匣子里的东西用油纸包好,然后放在怀里,扎紧。此时,她这房间的床上躺着一个身量跟她差不多的女人,身上穿着她的衣服,戴着她的首饰。花姐将窗帐点起来的时候,看了那女人一眼,走过去试了试她的鼻息,再提了两脚,终于放了心。

火势蔓延得很快,她却不见慌乱,将房门关紧,然后退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往外看了一眼,下面是江水。

她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很好,只是蓝大富却不知道这一点,他一直以为她是旱鸭子。所以当她跟蓝大富提出,要这间临江的房间时,蓝大富很爽快地答应了。火已经将整个床帐烧起来了,并且被褥也都被点着。这火势或许再过一会就会冒出去,不过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注意到,而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动不了了。而且今日的拍卖会,是没有请柬者不能上来,所以等到岸上的人发现时,想救也已经晚了。

到时,这把火将会把这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将她所有的痕迹都烧掉,从此世上再不会有花姐这个人。

烟从窗户里飘出一点的时候,花姐往外看了一眼,就攀上窗户,咬了咬牙,然后就往下一跳!

终于安全了,以后改名换姓只是这个想法还不等在心里过一遍,她就觉得自己的脚踝被人抓住了!

花姐大惊,不及回头,又感觉旁边有人游过来,猛地擒住她的胳膊,她慌了,对方有两人,并且水性比她还要好,她挣扎了几下就被人死死拿住。

片刻之后,就被带动岸上。

然后她看到她点着火的房间,冒出一些浓烟后,就歇了,火势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蔓延起来。接着,她看到从她的窗户那探出一个人影,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人竟是蓝大富!她呆在那,也不知是不是江水太寒的关系,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冰冷。

蓝大富,她不是已经在他茶水里下了药,他怎么会一点事没有?!到底哪里出错了?一切都照着计划进行,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直到那两个抓住她的公差押着她,让她走时,她才回过神,挣扎着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第103章 暗算

萧时远一直在注意叶楠夕,他看着她浅笑地跟旁边的人交流,看着她低头翻阅手里的编目册子,看着她拿起茶杯轻抿茶水,看着她从始至终都不受这里的气氛影响。这个过程里,她一直是冷静矜持而机警他知道她也在注意他,防备他,那种感觉没有来由,无可名状,但却无比清晰。

于是当紫草快步回到叶楠夕身边,跟她耳语了一阵,然后叶楠夕就起身离席时,萧时远也放下手里的茶杯。

叶楠夕还未走到花姐的房间,凤九娘就从那快步过来,低声道:“火已经扑灭了,人也抓住了。”

原先躺在花姐屋里的丫鬟已被抬到走廊上,叶楠夕弯腰在那丫鬟脖颈的大动脉上摸了摸,然后问:“别的人呢?可有受伤?”

“都在另一屋,他们只是昏迷,两时辰后才能醒来,花姐很谨慎,没有动刀子。”凤九娘摇了摇头,随后往叶楠夕身后看了一眼,就问,“怎么,厅里的客人已经发现了?”

“没有”叶楠夕正要摇头,只是似想到什么,就转过头去,便看到萧时远已跟着她到了这边。她刚刚起身时,知道他也跟着过来,因事情已差不多落定,她便没有在意。

萧时远站在那,静静看了她一会,微微勾起嘴角,只是那眼神却是晦暗不明,眼底藏着微微的冷意。

他一直知道她不笨,只是想不到会是这般聪明,看她将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令他觉得一直以来,她对他那等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态度,是不是也因为抱着这等耍弄的心。

厅内的拍卖已经结束,但很多人还沉浸在之前那种疯狂标价的情绪当中,声音温润容颜貌美的侍女缓缓诉说起那个遥远得令人神往的故事。为今日这场拍卖会画上完美的句点。许久之后,人们才从这种异样的情绪里回过神,然后有些恍惚地起身离席。只是就在这时,几名皂衣公差忽然从外走了进来,笑语声喧的大厅略静了一静,不过很快就有百善会的人迎上去。将几位公差给请到一边。

花姐提出要见叶楠夕,所以不多会,叶楠夕就下了画舫,只是她下来后,瞧着等在下面的人却是衙门的人。而是巡按使方建。

“难道这事也归方大人管?”叶楠夕走过去问了一句,然后往旁看了一眼,此时已有人不少人围过来这边了。而画舫里的客人也大约听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喧哗声不绝,只是在百善会那几位管事的安抚下,并未起乱。

“正好路过,听说这边出事了,便过来看看。”方建朝叶楠夕点了点头,然后道,“本官心里有几件事不甚明白,所以想请夫人解疑。”

叶楠夕摇头:“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妇人,能有什么事是大人不解而我却能明白的。”

方建却没有跟她客气,直接就开口:“敢问夫人。元月二十一那晚,萧三爷是不是一直就在紫竹林,不曾离开过?”

鲁家的凶杀案。他本就怀疑萧玄,当时他直觉那鲁家二公子即便不是萧玄所杀,但事情定跟他脱不了关系。只要盯住萧玄,就定能将凶手缉拿归案。可没想到,案情会出现那样的转机,然而那所谓的“事实”却跟他的推测完全相反,这让他很难接受。那晚,他曾在紫竹林见过萧三奶奶一面,当时就留了印象,如果萧玄真跟那件事有关的话,那么这位萧三奶奶定会知道些什么。只是自那晚后,他一直没寻找机会见一见这位萧三奶奶,今日听说萧三奶奶会在画舫这,并且还听说有人专门调派了衙役潜藏在附近,他心里生疑,当即跟了过来。

“大人为何问这个?”叶楠夕微扬了扬眉,“我记得那晚,大人还上门来跟我夫君叙话,当时夫君他在是不在,大人这么快就忘了么?”

“夫人不愿直接回答,是不是因为夫人也不敢确定那一晚,萧三爷是不是真的没有离开过紫竹林?”

“那晚夫君一直就跟我在一起。”叶楠夕笑了笑,“大人已经得到答案了,我是不是可以过去那边了。”

方建却再问一句:“那么今日之事,夫人是早就有预料?”

“总归这件事百善会和蓝大富是要报官的,事情的起末到时大人自己去了解便行,我就不多奉陪了。”叶楠夕说着就转身离开,这个男人的眼神锐利得令人心生不安,她生怕自己再跟他多说下去,会被他看出什么。真是既然鲁家的事情都已经完结了,这方建却怎么还不死心!

只是叶楠夕才转身离开,萧时远就找上了方建。

此时,花姐已被带到画舫边上的一间杂务房内。叶楠夕走过去时,蓝大富正黑着脸从里出来,一边走还一边道:“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叶楠夕微顿,就站住,蓝大富瞧着她后,面色缓了缓,便道:“今日之事多亏了萧三奶奶,你若是能从这贱人嘴里问出那奸夫的下落,我另有重谢。”他说完,又打量了旁边的紫草一眼,面色又缓了几分,甚至还露出几分笑意:“这些天也是辛苦紫草姑娘了。”

紫草垂着眼睑,没有应声。

蓝大富也不恼,看着她呵呵一笑,跟旁边那几位衙役打了声招呼,又命赵大在附近看着,然后才快步往画舫那过去。那里还有一大笔交易等着他呢,百善会今日举办的拍卖令他非常满意。

花姐此时身上的衣裳还是湿的,她脚下已积了一滩水,并且整个人明显是一直在发抖。也真够胆大的,二月天就敢往江里跳,或许是觉得这样才会令人想不到,得以顺利脱身吧。叶楠夕走进去时,花姐抬起苍白得有些发青的脸,微微眯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叶楠夕。叶楠夕也在打量着她,这个女人,即便是这般狼狈凄惨的时候,身上却还是带着那等妩媚的气韵。特别是湿透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又被麻绳捆绑起来,更显身段玲珑有致。

这样的容貌才情,确实很难认命。

“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良久,花姐才开口问了一句。

叶楠夕想了想。才道:“你一开始就知道百善会和李公都在争取蓝大富手里那批珠宝的拍卖权,而李公私下里许给你的好处并不少。”

花姐牙齿一直打着颤,只是她说话时声音却还是很清晰:“没错,但你这边给的条件也不错,并且你还拿阿月的消息来威胁我。我没道理不答应你。”

叶楠夕点点头:“你会答应我并不意外,只是后来的事情却进行的太过顺利了,李公那边对这件事的反应太过安静了。中间的那点小打小闹,与其说是下绊子,不如说是给我下的障眼法。我了解跟你做交易的那个人,她若真的决定要出手,就不可能只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闹,一出手就致人与死地可是她最喜欢的招数。”

花姐有些不甘:“就,只是因为太顺利,所以你反而怀疑我!?”

叶楠夕摇头:“不是怀疑你。只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我去找了月公子。”

“阿月?”花姐怔了怔,然后如似说服自己般地摇头。“不,不可能,阿月不可能会出卖我!”

“月公子确实是没有出卖你。只是他说漏了嘴,提了你问他愿不愿离开这里的事。”叶楠夕叹了口气,接着道,“他在梨园这几年过得算是不错的,蓝大富也不知道他还活着,而他一个已经瞎了的人,为何要离开已经习惯了的地方,只能是你想带他一起离开。其实若只是这样,也不足以让我怀疑你,但加上我的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而你在这件事上几乎对我是深信不疑,想方设法地去说服蓝大富来配合我。如此,就令我不得不怀疑了,我不过是个刚从内院出来的妇人,你没道理会一开始就这么信服我。加上我对自己处境的了解,所以,我不得不防着。”

“既如此,你为何不早早就点破我!”

“若点破你的话,今日拍卖的事就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说起来,还是你给了我机会。”

“所以,你早就断定我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才偷偷安排了人等着我!”

“不,我一直就只是怀疑。直到我知道你让你身边的丫鬟去买几味药材,然后你自己又去买个一几样花粉,我去问了大夫,知道这几样东西能配出令人昏迷的药后,才确定了果真是有人找你暗中交易。”叶楠夕神色淡淡,“我不过是侯府的儿媳,曾经又有过不利于我的传言在,跟既是长公主又是侯爷嫡妻的花蕊夫人比起来,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你会选择相信她,我也可以理解。只是在你决定答应跟她合作反过来算计我的时候,我就不能对你手软了。”

“那两贱人,原来是被你收买了!”

“她们比你容易满足,只需一百两银子就愿意把什么都告诉我。”

花姐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一会后又道:“厅内的人都没有昏过去,看来也是你让她们把药给换了的。”

“没错,也幸好你给厅内的客人下的量不多,所以你怕是以为药效慢了。”

花姐惨笑,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算计对方,却不想原来真正被算计的那个人是自己:“你,你会告诉他阿月的事吗?”

她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蓝大富,叶楠夕沉默一会,摇了摇头。

“当时我若拒绝她的要求,找你帮忙的话,你能帮我们远走高飞吗?”

“我不知道。”叶楠夕叹了口气,坦白道,“我无法给你保证,我如今的人脉确实还不能跟她比。”

花姐忽然笑了:“这么说,我的选择并没有错,只不过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你。”

“你心里清楚,此事我若真被你算计住了,即便我不会送命,但从此在俞川无法立足,并且还将背上巨额债务。”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怪你,都只是各凭本事罢了。”

叶楠夕从那出来后,迟疑了一下。就对那两衙役说,想让花姐换身干爽的衣服,那两衙役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

衣服送到后,叶楠夕没再进去,而是走到那画舫前面。看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虽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涉险,但这段时间来,她几乎每天都小心翼翼,如今事情终于落定。心里竟不由生出几分如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三奶奶,为何不让花姐指出是花蕊夫人授意她这么做的?”

“她说了,谁会相信?即便是相信。又能如何?”叶楠夕淡淡道,“既没出人命,又没损失什么钱财,能起什么作用。”

花蕊夫人根本不用露面,几句话,就令她劳心劳肺,还真是回到紫竹林的时候,已差不多是傍晚时分了。然而叶楠夕才坐下不久,百善会的一位管事就将今日的账目给她送来了过来,同时还给她带来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花姐死了!

叶楠夕怔住:“怎么就死了?”

“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藏的毒药。是趁着换衣服的时候服下的,一开始还不见什么异常,结果要传她去衙府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没气了。那小管事说着就摇了摇,“但是蓝大富知道她没了后,立马跑过去看了,还掉了几滴泪。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得了这样的下场,竟还能赚到眼泪!”

叶楠夕沉默一会,就轻轻叹了口气。

那小管事又道:“对了,丁四奶奶让我过来提醒三奶奶一句,花姐这一死,说不准会有人找三奶奶您的麻烦。”

叶楠夕不解,那小管事便低声解释道:“到底那套衣服是三奶奶让人给送去的,之前又跟她说了那么一会话,少不得就有人生出别的心思,不过倒也也不怕什么,总归是三奶奶心里有个谱就是。”

正好这会儿萧玄回来了,那小管事便也就告辞了。

晚上,萧玄过来叶楠夕这边,却进了屋后,就瞧着她正躺在美人靠上睡觉,手里还拿着那本账册。

侯在外屋的紫草跟着进去后,本是要叫叶楠夕起来的,萧玄却摇了摇头让她出去,然后走到叶楠夕身边,静静看了她一会。

应该是已经沐浴过了,她放下来的头发瞧着还有些湿,里面穿着件素净的小袄,外面披着件淡紫色的撒花披风,宽大的袖子几乎垂到地上,她腰下盖着一张水红色的薄被,也有一半是落到地上的。

似觉得光线忽然暗了几分,叶楠夕便睁开眼,然后就萧玄站在跟前,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叶楠夕揉了揉眉心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出个声?”

萧玄顿了顿,才道:“累了就上床歇着,怎么睡在这上面,着凉了怎么办。”

叶楠夕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册子,然后坐起身,刚刚大致算了一遍,今日这场拍卖达成的交易额,从中抽出的两成的利,再刨去投入的费用和她的佣金,最后交到百善会的银子,约有二十万两。二十万两啊,想到这个数目,她就不禁暗暗吃惊,百亩的良田,一年的收成折成银子,照最好的年份来算,也就两千余两。

可百善会只用一个月,凭借着阶层的权力和便利,就轻松聚拢了二十万两,这样的财富,太容易让人丧失理智。

“那件事你不用担心。”见叶楠夕没理他,萧玄便道了一句,刚刚在书房忽然想到这事,他迟疑了一会,便过来看看她。

叶楠夕一怔,转头问:“哪件事?”

萧玄往下腰,帮她拿起掉到地上的被子,然后一边盖在她身上,一边侧身在脚旁坐下道:“花姐的事。”

“哦,这事,我没有担心,只是有些惋惜吧。”叶楠夕叹了口气,随后似忽然想起什么,就道,“哦,今日方建也过去那了,特意找我问了几句话,是专门问起你,还是关于鲁家那事。”

“你怎么说?”萧玄似并不怎么在意这事,此时他正垂眼看着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水红色的被面衬得那只手愈显细白,淡粉色的指甲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柔亮的光泽。

叶楠夕注意到他的目光,手指便在被面上轻轻敲了敲,然后将她和方建的对话说了一遍。

萧玄听后,就抬起眼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一下。

叶楠夕微微一怔,便道:“怎么?”

“没事,我知道他还在怀疑我,不过你不用在意。”萧玄说着就帮她拉了拉被子,接着道,“上床歇着去吧。”

第104章 调情

他虽是这么说,却并未起身,依旧坐在她旁边,只是帮她拉了拉被子,然而这么一拉,正好就将她的脚给露了出来。

如今天已回暖,不过屋内的炭盆却还未撤下,所以此时这屋里的气温很是宜人,加上她泡了小半个时辰热水澡的关系,因而此时她并未穿袜子。白玉般的赤足从水红色的被子下露出,在烛火的映照下,有种说不出的香艳。他拉着被子的手顿住,叶楠夕刚曲起腿,脚腕就被他抓住了,力道不大,但却很稳。

感觉到他掌心温度的灼热,叶楠夕眉头微蹙,就拿手里的账册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做?”

萧玄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他记得她刚嫁入侯府的时候,偶尔会一个人坐在暗香院的秋千上出神。有一次,她似乎是嫌热,还干脆脱了鞋袜。站在花架后面的他,不由就收住要离去的脚步。他记得,那个时候,每当有风微微吹起她的裙摆,便见她那双赤足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耀眼。那一幕的印象极深,以至于后来每次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时,只要看到那秋千,眼前就会浮现当日看到的景象。

只是每当回了屋后,面对端庄贤淑的妻子,他却又觉得无意中看到的那一幕,似的幻觉。

而且,那个时候,他心里有太多繁杂的事,亦很难真正做到若无其事地去面对她。所以即便人前的她和人后的她有很大不同,但并未深究,只是偶尔会想起。

他的手往下一滑,就整个握住她的脚掌,她收不,就故意用力往下一踩。只可惜这美人靠上铺着又厚又软的被褥,她这么一踩,反有点似夫妻间你来我往的情趣。萧玄眼底含笑,拇指在她足弓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这是一双习武的手,手掌的力度控制得很好,叶楠夕即觉得那等酥麻的感觉,顺着的足弓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她心里蓦地就生出几分恼意,于是另一腿隔着被子就往他小腹上狠踹了一脚。

她自然伤不到他分毫,但萧玄的眉毛却微颤了一颤,然后松开手,抬眼看着她你——”

他未恼,只是有些无奈,以及微微的失望。

叶楠夕坐起身,一边顺着的头发,一边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夫君,偶尔弄点情调就好了,就是想**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萧玄垂下眼自嘲般地笑了一笑,然后便抬手,手指穿过她脖侧的乌发,轻轻抚弄了两下后便收回手,站起身道你歇息吧,我去书房。”

他只要回紫竹林,晚上要么是歇在她房里,要么是歇在书房内。

萧玄走后,叶楠夕曲腿,拿被子在脚背上用力搓了几下,将刚刚那等麻痒的感觉一点一点地抹掉。

三天后,账目差不多整理清楚了,之前蓝大富请她帮忙介绍关于百善会的一些资料也都整理好了。当时听蓝大富的意思,似乎是打算以后还跟百善会合作,并且表示除去拍卖事宜外,义捐行善之事他也颇有兴趣。其实除蓝大富外,也都有人开始表露出同样的意思,这几日,叶楠夕就收到了七八张各种宴席的帖子。在这之前,还从没有人这么郑重地,专门给她送请柬请她赏光。此事拍卖能获得这样的效果,着实是意外之喜,而财富给人的刺激,令大家根本不将花姐的死当一回事。

叶楠夕让人备好车后,就将她整理出来的关于百善会的资料交给紫草道这个你给蓝大富送,时你去梨园找我。”

这次的百善会拍卖能获得这样的成功,其中姚大家帮了很大的忙。之前因事情太忙,她也没正式道谢,今日总算抽出空,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而且,有个人,她总觉得应该再去看一看。

“我将子乾当晚辈看待,所以你倒不必跟我这么客气。”姚大家瞧着叶楠夕送一盒盒的谢礼,就摇头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