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楠夕往画舫后面看了一眼,这江上的生意很好,光是画舫就有好几艘在江面上,除此外,附近有客人的乌篷船也有十来只。

叶楠夕收回目光后,又看向燕容:“这个问题或许有点蠢,不过我还真是有些好奇。”

燕容认真道:“二娘子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将军之前说了我的许多好,比如容貌,比如性格,比如家世,但独一点没有提到。”叶楠夕偏了偏脑袋,笑着道,“将军有一点喜欢我?”

燕容有些怔住,之前一直听说这边的女人不比晋北那边大胆,只要谈到婚姻情爱,没有不害羞脸红的。但这女人,也就瞧着是一副娇嫩嫩的模样,但自第一面开始,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言语和作风,还真没一点跟娇羞两字搭得上边的。

见燕容不回答,叶楠夕笑了:“将军有心上人吗?”

只是话才出口,天忽然落下毛毛细雨,燕容咳了一声,就道:“进里头去吧,待靠岸了再下去。”

叶楠夕原是想跟燕容提叶楠珍的,只是瞧着这样,便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即便不算京城的裕亲王府,这样的燕家,对叶楠珍来说也不是什么好选择。画舫里的人并不多,除去燕容外,都是百善会里的人,叶楠夕知道今日燕容为何会过来,当然不是为她,而是为百善会而来。今日的画舫游江,是燕容代表的燕家跟百善会正式站在同一战线上了,这是在明确表态,也是在向花蕊夫人施压。

无论这双方之间藏着多少阴谋诡计,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军粮的问题妥善安排好。她知道陆运之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画舫靠岸后,有两位夫人的马车没有在岸边等候,丁四奶奶便请叶楠夕先将马车借一借。叶楠夕往燕容那看一眼,再看了看丁四奶奶,迟疑了一会,便点了点头,丁四奶奶笑着拍了拍叶楠夕的肩膀,丁四奶奶那笑容里明明别有深意,可她偏就是什么也不说。

将叶楠夕送到一处屋檐下后,燕容就道:“燕某的马车也没有停在附近,二娘子且在这避避雨,我去将马车叫过来。”

叶楠夕看着外头的雨,笑道:“将军先回去吧,别因我耽搁了时间。”

燕容没在意她这话,跟旁边的绿珠交代一句,让她好好看着叶楠夕,然后就走入毛毛细雨中。

“或许真是个好男人,可惜”叶楠夕看着燕容转身的背影,淡淡道了一句。

旁边的绿珠听到叶楠夕这句话,却没有问可惜什么,只是主仆俩在那站了一会后,那蚕丝般的细雨中又走来一个人。颀长的身影,素白的衣袍,乌黑的长发,半旧的油纸伞,明明面上带着几分冷峻的表情,身姿也挺拔如松,但在这漫天细雨下,这背江而来的男人,真像是这幅水墨画里最传神的一笔。

“三爷!”萧玄上了台阶后,绿珠微微行了一礼,就往后退了几步。

叶楠夕看了萧玄一眼,笑道:“萧三爷真有雅兴。”

因为有风,吹着雨丝飘进来,萧玄便将油纸伞往叶楠夕头上一遮,然后轻轻道了一句:“三个月了才下这么一场雨,怕是今年真会有大旱。”

第179章 指环

“是不是正合你意。 ”叶楠夕微抬起脸,看着遮在自己头上的那把油纸伞,因是旧物,加上被打湿的关系,所以此时画在伞面上的竹子隐约透了过来。她默默看了一会后,就收回目光,再看向旁边的人,便注意到他白袍的衣缘和腰带上也是竹叶纹,是用淡灰色的丝线绣出来的,绣工精致,但那颜色却轻得似水墨画上最漫不尽心的一笔。之前就发觉,他衣服上的纹饰,大部分都是跟竹子有关,只是多半是饰以暗纹,故并不惹眼。

她语气很温柔,开口时,眼里甚至还含着三分笑,但他依旧能听得出里面的冷嘲之意。

萧玄默默看了叶楠夕一会,纷飞的雨丝时不时地会落到她的裙摆上,将她淡紫色的裙子晕染成浓重的紫红。此时天光微暗,她又是站在屋檐下,光线自是又退了三分,却越发显得那张脸清丽白皙,眼眸乌黑明亮。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两人对视了一会,萧玄轻轻一笑,忽略了她嘲讽的话,然后似闲聊般的问了一句。

“以后?”叶楠夕有些奇怪他会问这个。

“今年若是没有什么大的意外,年后,丁家就要交出百善会的主事权,到时你还想继续留在百善会吗?”

“哦,这个啊”叶楠夕转开脸,看着外头的雨雾,沉吟一会后才道,“还未想好,不过今年的意外挺多的,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你不觉得现在谈这个还太早。”她说着就扬了扬嘴角,然后再看向他,“你呢,你又有什么打算?侯府的爵位是留给你大哥的,你娶了凤十三娘后。是不是就要开始将建功立业的重心放在晋北那边了?”

这话说得轻柔无比,可其中却带着血淋淋的寒意,一旁的绿珠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俩,却发现叶楠夕面上依旧带着漫不尽心的笑,就连萧玄也只是神色微怔,随后也是微微一笑,只是他微笑时眼睛一直是看着叶楠夕,目光深沉。

“嗯。”良久,他才轻轻应了这么一声,只是此时此刻这么平静的声音。却反有点冷酷的意思。

绿珠咬了咬牙,有些紧张地看向叶楠夕,然而叶楠夕却已经转开脸。看向外头的雨雾。

“还真是好打算。”片刻后,叶楠夕淡淡道了一句,而此时她的声音里也再没有刚刚的嘲讽之意。萧玄依旧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神色平静,目光柔和。只是握着伞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你会去晋北吗?”两人沉默了一会,萧玄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叶楠夕勾起嘴角,只是还不等开口,就看到燕容的马车从雨雾中缓缓行来,她笑了笑:“萧三爷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这话到底是问我去不去晋北。还是问我会不会另外嫁人?”

这几日燕容跟叶府走得很近,太太也明确跟她提了这事,今日燕容又同她一起登画舫游江。只要是有心人,多少都会往那方面想。

萧玄顿了顿,没应声,而此时他也看到了燕容的马车。

燕容下了车后,也撑开一把油纸伞走到屋檐下。朝萧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叶楠夕:“这是燕某租来的马车。二娘子若不嫌,就先坐这个回去吧,天已不早。”

叶楠夕没有接伞,而是先问了一句:“将马车让给我,那将军怎么回去?”

燕容很自然地道:“一会自有人将我的马牵过来,而且这点毛毛雨走着回去也成。”

叶楠夕接过燕容的伞,萧玄收回遮在她头上的伞,叶楠夕领着绿珠走到那马车跟前,将上车时,转头往屋檐那看了一眼。隔着蒙蒙雨雾,灰暗的屋檐下,一身白袍的他看起来清俊挺拔无比,她看过去的同时,他也静静地望过来,雨雾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叶楠夕只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慢慢收起手里的伞,脸却一直朝她这边看,雨雾将两人的过往洗得越发清晰。

“二娘子。”见叶楠夕站在雨中迟迟不上车,裙摆将要湿透了,绿珠便低声喊了她一声。

叶楠夕回神,眼睛微转,便见燕容负手立在那,身姿伟岸挺拔丝毫不逊于萧玄。只是因雨雾迷蒙的视线,模糊了他们的相貌,所以这一刻,叶楠夕恍惚觉得,屋檐下的那两男人,看起来竟有种莫名的相像感,就好似

坐上马车后,刚刚那点怪异的感觉不仅没有退去,脑海里反还总是浮现出那两男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叶楠夕皱了皱眉,沉吟许久后,忽然问了绿珠一句:“你觉不觉得,燕西将军跟萧三爷长得有些像?”

绿珠一愣,迟疑了好一会才道:“燕西将军怎么会跟三爷长得像呢,三爷,三爷的相貌比燕西将军好许多,两人的气质也不像”

燕容五官深刻,气质刚毅,一看就是铁骨铮铮的沙场将士,因此身处这脂香粉艳的俞川总显出几分格格不入。萧玄五官俊美,温和儒雅的气质下依旧带着几分冷峻,他也曾是军人,只不过如今已将那铁血的锋芒尽数收敛,完全融入这熏人迷醉的锦绣堆里。

叶楠夕微摇了摇头,失笑:“是我想多了。”

“你要娶她吗?”马车离去后,萧玄重新撑开伞,将走入雨中时,问了一句。

“你舍不得了吗?刚刚那艘画舫上的人是你吧,这个时候你竟还有这等闲心。”燕容面上笑了笑,只是眼里的神色却是淡淡的,似不怎么在意这种事,“这样的女人,若是留给别人,太可惜了。”

“好好对她。”萧玄留下这句话,就撑着伞走了。

燕容扬了扬眉,看着没入雨雾中的那个声音,摇了摇头,人是沉稳了不少,只是还是那九转十八弯的肠子,脾气比以前更讨人厌了。

即便燕容带了朝廷那的意思过来,但自古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更何况如今有花蕊夫人这个大靠山在背后呼风唤雨,而且因为丁家将百善会整个收入的六成划入副账上的均定,因此,最终俞川这边的几大粮商之前抬起来的粮价到底也没有彻底降下来。

“那些粮商跟花蕊夫人暗中勾结,百善会却跟他们做买卖,最后这银子还是要进去花蕊夫人的口袋。”叶楠夕看着这些天的买卖文书,无奈的摇了摇头,“合着我们这般劳心费神的,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燕西将军不日就启程,时间太紧迫了。朝中要求的量又比预计的翻了一翻,只能先便宜她。”丁四奶奶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跟着面上又露出几分冷笑之色。“只是最后鹿死谁手,还没定论呢。去年南边糟洪水,朝廷直接免了七个郡县的税粮,如今晋北形势不容乐观,这个时候哄抬粮价。还专门针对军粮,且有他们好果子吃的时候。”

叶楠夕看了丁四奶奶一眼,慢慢将那几张买卖文书收好,她明白丁四奶奶的意思,那些粮商不一定就全是站在花蕊夫人那边,很可能大部分只是跟风抬价。抱着狠赚一笔的心。因为大家都知道百善会有的是钱,而且花蕊夫人也是百善会的主事者之一,所以这银子是不赚白不赚。只是没几个人清楚。这价格的背后藏着的却是**裸的权力争夺。晋北的战事全面爆发后,若是燕军不幸败了,他们自然无忧,但若是燕军胜了,局势明朗下来。那么俞川的粮商,怕是有苦头可吃了。

叶楠夕将那几张文书放到丁四奶奶面前后。就问道:“只能先这样了,不过那陆运的事,已经谈好了吗?最后怎么定的?”

说到这,丁四奶奶气得笑了:“具体我倒不清楚,只不过听我家老爷说,最后还是让萧时远插了近一半的人进去。我也不明白这事到底是怎么谈的,粮商的价格就降了一成,却让他们插进来那么多人,我是个妇道人家,那些行兵打仗的事是真不懂。但也知道自家的粮仓是绝不能让人知道的,不然随便一把火,可不全都烧得干干净净,或是直接让人给一股脑地搬走!你说从俞川到晋北,得走多长的路啊,万一被心怀不轨的人给拐到沟里,那咱前面的心思不是全都白费了!”

叶楠夕便道:“四奶奶既然有这样的忧虑,怎么没跟丁侍郎说?”

“怎么没说。”丁四奶奶喝了一口茶,然后叹了口气,“我家老爷让我别管这事,也不许我多说,我也就是在你这才多嘴两句。”

“这事儿,咱确实帮不上什么。”叶楠夕沉吟一会,便笑了笑,“如今只需将手里的事做好就成了,至于最后如何,哪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

“这道理谁不懂,但要做的如你这般平常心,还真不是容易的事。”丁四奶奶说到这,就打量了她一眼,“这几日我听到个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可憋了我许久了,就想找你问问。”

叶楠夕抬眉,没说话,却大约猜出丁四奶奶想问什么,这几日已有别的人拐弯抹角地在她面前打听了。

果真,丁四奶奶张口就问:“燕西将军是不是向你提亲了。”

丁四奶奶这话跟别的人又有些不同,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虽不是寡妇,但却是个单身独住的女人,并且还时不时出去,自画舫游船那日后,许多人都以为她跟燕西将军勾搭上,毕竟有桃色的新闻,比起正经的谈婚论嫁更加能刺激女人的八卦心。

“没有的事。”叶楠夕笑了笑,就摇了摇头,燕容确实明确表示过这个意思,但并没有正式提亲。

“燕西将军如今家在晋北,此行又如此匆忙,燕家到底是皇亲国戚,这提亲之事定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办。”丁四奶奶看着叶楠夕笑,“若燕家真有此意,燕西将军回去不久,那边应该就会送消息过来。”

叶楠夕无奈道:“四奶奶想太多了,我如今可是和离之身,四奶奶这话要是传出去,是要叫人笑话我的。”

“你若不是姓叶,这事儿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了,但是你姓叶,如今又是这么个形势。而且那燕西将军还数次在你跟前献殷勤。”丁四奶奶了然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你放心,我自是不会乱说去,不过应该也不知我一个人想到。侯府都跟凤家联姻了,你这事,自是不难猜。”

叶楠夕不想继续谈这事,便道:“对了,上次您不是提了我那位三妹妹。”

“我正想找你说这事。”提到这个,丁四奶奶即一副忽然想起的表情。“那表姐昨儿上城,又找我说了一次,她次子今年正好二十。叫唐天意,人生的白白净净的,脾气也好,之前曾在一次花会上见过你家三姑娘一面,从此就念念不忘了。”

叶楠夕诧异。便问:“那哥儿如今是还在读书?”

“是个很好学的孩子,本来也是要进叶院长的书院就读的,只是正好那年他父亲故去,他家又是住在耀县,要过来读书,就必须住在这边了。因而便作罢了。”丁四奶奶点头,又道,“他大哥已经成家了。娶的是耀县陈家的闺女,是个性情温顺的女人,听说夫妻过得很是和美。他后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年纪尚小,我那表姐一个人拉扯他们几个也是不易。不过幸好我那表姐夫也留下一些家产,这些年日子倒也算富足。”

叶楠夕轻轻一笑:“如此我回去跟说说。只是这事儿我做不得主。”

“父母俱在,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姐姐做主的。我也不瞒你,虽说我觉得我那外甥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家境也算殷实,不过家世门第跟叶府比,还是低了些,所以我才拖了这么些日子才与你说。”

叶楠夕淡淡道:“四奶奶多虑了,叶家可不是就一门心思地要攀附权贵,我父亲常说,儿女亲事很多时候要看缘分。”

丁四奶奶笑道:“你可别多心,叶院长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的。”

而就在叶楠夕准备回叶府时,正好军粮的队伍也都准备妥当,开槽那日,叶楠夕也到码头去送行。

这一趟,是陆九亲自押送,叶楠夕过去时,陆九已经登上船了,码头上也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一堆人。叶楠夕往船上看了一会,发现那上面没有燕容的身影,心里有些奇,正好这会儿凤九娘也瞧着她,便朝她走过来打了声招呼。叶楠夕看到凤九娘后却是一怔,片刻后才由衷笑道:“恭喜!”

此时的凤九娘已摘下面上的黑纱,她左脸的疤痕还是能看得到,但跟以前比起来,已经淡了许多,并且面积已缩小道就坐下颌那一块。

凤九娘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淡淡道:“不过是稍微能见人罢了,也就这样了。”

烧伤的疤痕是没办法完全去除,之前之所以那么恐怖,是因为当时的伤口没处理好,又用错了药,所以那毒一直附在伤口上。后来寻得良医,将那些毒拔去,又仔细养了一阵子,才终于恢复成如今这般。只是她的脸差不多恢复了,陆九对她的态度却完全没有改变,甚至比之前还要冷淡,凤九娘有时甚至很后悔治好自己这张脸。

叶楠夕笑了笑,便问:“燕西将军也上去了吗?”

“燕容已经提前出发了,他们走的是陆路。”凤九娘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叶楠夕,“这是燕容托我交给你的。”

“给我的!是什么?”叶楠夕诧异,然后有些不解地看了凤九娘一眼,给她的东西,怎么会让凤九娘转交?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凤九娘将手里的东西往叶楠夕手里一塞,然后似知道叶楠夕心里想着什么似的,跟着又道一句,“我跟燕容以前就认识,没想到燕容还真看上你了。”

凤九娘办完燕容的托付后,便又回来码头边,看着漕船开拔起航。

那是个很朴素的布袋,并且瞧着很旧了,布袋上的针脚也很难看,不过倒是缝得很结实。叶楠夕上了马车后,捏着那小布袋看了好一会才打开,然后发现里头放着的就是一个指环,是个很粗犷的指环,并且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打的,非铁非石,通体漆黑,指环上还刻着一些如似符号般的花纹。

叶楠夕根本不用试,只目测就知道自己无论那根手指都戴不了这东西。

只是他给她这个是什么意思?还让人转交!

叶楠夕到了叶府后,还弄不明白这事,这种东西,她还没自恋到以为是燕容给她的定情物。因此原是要去年氏那说一说叶楠珍的亲事的,只是因突然出现这么个指环,她迟疑了片刻,便往叶明的书房走去。

“既然是特意给你的,你且收着就是。”叶明看了一眼叶楠夕递过来的指环,便交还给她,然后道了一句。

叶楠夕接过后,迟疑一会,便问:“爹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第180章 一对

叶明撩袍坐下,饮了一口茶后,才慢条斯理地道:“这是当年荣郡王手上戴的东西,应该是留给儿子做个念想的。”

叶楠夕忽然觉得这指环很烫手,可是如今燕容已经离开俞川,她就是想还回去如今却也找不到人了。

“爹,这个”良久,叶楠夕才开口,“我收着实在不妥。”

叶明这会儿却似想到什么,忽然站起身,在桌案旁边的书架上翻了翻,然后找出一个信封,仔细看了一眼,然后让叶楠夕将那指环拿给他。叶楠夕递过去后,便见叶明拿着那指环比着信封上的蜡印看了好一会,然后又叫她过来:“你瞧瞧,这蜡上的花纹是不是跟指环上的一样?”

叶楠夕接过自己看了一会,才有些狐疑地道:“好像是,只是这蜡印不完整了,爹这信封是哪来的?”

叶明微笑道:“荣郡王寄来的,不过你看错了,这花纹是很像,但并非一样。”

叶楠夕一头雾水,不管是不是吧,这跟她没什么关系,也不想有什么关系。然而叶明却没有这么想,他拿着那指环沉吟片刻,便交给叶楠夕:“先收着吧,这指环应该是一对,我若没看错,燕容那里还有一个。”

荣郡王留下的一对指环,燕容却将其中一个给了她,叶楠夕越发觉得这东西烫手,于是蹙了蹙眉,便问:“爹为何选中我?”

叶明将指环放到叶楠夕跟前,然后微笑着道:“你是说燕家要提亲那事?”

叶楠夕沉默一会,才道:“我并不合适。”

“你以为是爹先提出此事?”叶明说着就找出另外一封信,递给叶楠夕,“这是燕大将军的信,你可以看一看。”

叶楠夕接过看完后,诧异地抬起眼看着叶明,许久才道:“这是为何?”燕大将军并未见过她,并且燕大将军写这封信的日期。正好是她刚和离没几天的时候,可燕大将军却直接指定联姻之人是她?之前一直以为是叶明跟燕容提的她,如此看来,却是燕大将军的意思了!

“这事若是燕容不答应,燕大将军也不会勉强,不过燕容看到你后。就认可你了。”叶明看着叶楠夕,神色温和,“若是燕容不点头,我也不会跟你提这事,之所以让你好好考虑。是因为为父觉得这门亲对你来说确实是不错。虽晋北离俞川近千里,但那边风气比这边开放,你跟燕容到了那边后。不会有人在意你之前经历过什么,而且离开俞川,对你也有好处。”

叶楠夕明白叶明这些话指的是什么,即便她跟萧玄的和离进行得很是顺利,两人之间也没有闹出什么憎怨。然而叶明却看得出这平静下面暗藏着汹涌的漩涡,他不愿女儿一直压抑着那份感情,而且日后无论是哪方得势,最终迎来的结局都不会是叶楠夕愿意看到的。所以,如今这情况,放开了。或许会更好。燕容并不比萧玄逊色,最重要的是,燕容不似萧玄。不会面对那么多矛盾的选择,并且有足够的能力,这门亲又得燕大将军保媒,所以他动心了,叶楠夕若能有这样的归宿,他会比较放心。

叶楠夕沉吟片刻,就道:“我若不答应呢?”

叶明道:“那为父自然会回绝此事。”

叶楠夕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只是这指环”

叶明道:“既然是他主动送出的东西,你若喜欢就留着,若不喜欢,到时还回去也无妨。”

叶楠夕又问:“如此,两家联姻之事是谈不成了。”

“联姻确实能让两个家族走得更近,但也有可能生出仇怨。”叶明淡淡一笑,接着道,“不用这么烦恼,这件事你依着自己的意愿来决定就行。”

叶楠夕从叶明书房出来后,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稍稍理清思绪后,就往上房那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碰到叶楠珍和叶楠薇从里出来。

“二姐!”叶楠薇看到叶楠夕有些意外,想起前几日听说的那事,面上不由就露出几分古怪,随后又看了旁边的叶楠珍一眼。

“二姐回来了。”叶楠珍垂下眼,如往常一般低声道了一句。

叶楠夕面上倒没什么异色,看着她们笑了笑:“嗯,太太在屋里?”

“在的,跟两管事婆子说着家里的杂事儿。”叶楠薇嘴快,就回了一句,然后接着问,“二姐今儿怎么忽然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回来了。”叶楠夕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听说,前几日你特意去找我一块去看大姐,结果正巧我出去了。”

“没错,害得我还等了好久。”叶楠薇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又偷偷打量了叶楠夕一眼,想问她是不是从叶楠玉那听到什么了,却又不好意思问。那天她回来后,便知道自己确实太冲动了,有点犯混,若非叶楠玉点醒,她多半会因此对叶楠夕生出不满。

叶楠夕笑道:“难得你有心了,不过前几日我确实有些忙,你过去之前应该先使个丫鬟过去跟我说一声。”

叶楠珍在一旁撇了撇嘴,却还是忍住什么都没说,叶楠薇没看到她这个表情,叶楠夕却注意到了。虽说她对燕容无意,但面对叶楠珍,特别是明白这丫头那点心思的情况下,她也是颇觉无奈。也是因此,她对叶楠珍的婚姻大事特别上心,那天丁四奶奶跟她说了唐天意后,她即让人去仔细打听了一番。确定跟丁四奶奶说的没什么出入,就多放了几分心。那是个乡绅地主人家,家中人口简单,唐天意的母亲是个爽朗的女人,跟长媳相处得很是和睦,仅凭这一点,叶楠夕就有三分满意了。而丁四奶奶之所以觉得唐家的门第低了,是因为唐家本就只是个小地主,而唐家的那些亲戚,不是从商就是务农,就是唐家苦心栽培的那两孩子,也都不是读书的料。长子只上了两年学就不上了。次子倒是一直坚持读书,但也不见有什么希望,考了几年,连个秀才都没能考中。

叶府即便不论之前祖上在朝中建立起的人脉,就是叶明前后娶的这两妻子,也都是名门出身。更别论俞川书院的名声之盛了。叶楠珍要想当个一品夫人确实是奢望,但当个普通的官太太,却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在叶楠夕眼里,家境殷实人口简单的唐家,对于一个儿媳妇来说。并不比那些门面光鲜的勋贵人家差多少。

日子终究是给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面子上好看一分。背地里往往要付出十分的努力。而那一分的面子,不但吃不得喝不得,反还会成为累赘。叶楠珍以这样的身份嫁到唐家,是给唐家带去面子,这样一开始在夫家的地位就被抬得很高了,日后只要她会过日子,生活就能过得顺心。

千金难买心头顺,顺心这两字。是多少名门贵妇求之不得的东西那。

“找你还这么麻烦!”叶楠薇当着叶楠夕的面就不满地撇撇嘴,然后道,“你进去吧。我和三姐去老太太那。”

叶楠夕微笑点头,侯在门边的丫鬟打起帘子,她就抬步走了进去。

叶楠薇跟叶楠珍走到院门口时。叶楠薇就站住回头看了一眼,面上露出几分迟疑之色。叶楠珍看了她一眼,就问:“怎么了?”

叶楠薇想了想,便道:“我前几天给老太太做了个抹额,我回去拿,你先走吧。”

叶楠珍道:“我等你。”

“不用。”叶楠薇忙摇头,说着就跑开了。

叶楠珍站住那看着叶楠薇往自己的小院跑去后,才抬步离开了年氏的院子。然而就在她刚刚走出年氏的院子没多会,叶楠薇却动另外一边悄悄的返身回来,并小心翼翼地走到年氏屋子的窗户旁,并瞪着眼睛对侯在外头的丫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两丫鬟知道四姑娘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说,就算是弄坏了她的东西,她也能笑一笑就揭过,但若是赶上她心情不好了,那整人的手法是层出不穷,于是这会儿,外头那两丫鬟只得将脸垂得低低的,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叶楠薇有种直觉,她二姐今日过来找她娘,定是说什么要事,并且这事很可能跟叶楠珍有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许是因为燕西将军的事转变得太突然了,也可能是因为她总觉得这事对叶楠珍有些不公,所以下意识就感觉叶楠夕忽然过来,应该就为说此事。之前在叶楠玉那,叶楠玉也猜不出叶楠夕会不会答应燕家的提亲,她这会儿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叶楠夕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只是她一靠近去,听到的却是叶楠夕在跟年氏提起叶楠珍。

“我瞧着丁四奶奶诚意十足,便让人去那边看了一眼,又特意打听了一番”叶楠夕温和平缓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外头的叶楠薇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就仔细听了起来。只是就在她听得甚是专注的时候,后面忽然走过来一个人,而叶楠薇瞧着有个影子忽然压在自己的影子上,吓了一跳,捂着嘴巴猛地回头,就看到那悄悄过来的人是叶楠珍。

叶楠珍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也仔细听起里头的人的谈话,只是她越听,脸色却越不好起来。

听了叶楠夕的介绍后,年氏想了想,便道:“不过是有几个银子罢了,叶家也不穷,难不成咱叶家还会贪图那点东西。”

“这个就由太太来定夺吧。”叶楠夕淡淡一笑,她虽有些看好唐家,但并不打算帮唐家说什么,只是将最客观的东西都一一点了出来。

“你今儿既然是来说这事的,想必你心里也是赞同的。”年氏看了叶楠夕一眼,又道,“你对三丫头的事还挺上心,只是对自己的人怎么就不多考虑考虑。”

叶楠夕淡淡一笑:“我的事日后再说吧,反正也不是多着急的事儿,倒是三妹,如今年纪就在那,比我的事要急。”

听到这,外头的叶楠珍脸色微变,咬着牙,忍了好一会,终是没能忍住。于是抬步就往年氏屋里冲了进去。叶楠薇愣住,而后在外头的那两丫鬟也没来得及拦住,反应过来后,叶楠珍已经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