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才开口,只是还不等说什么,就瞧着叶楠珍带着一脸的不甘和委屈冲进来。并直接走到叶楠夕跟前,愤愤地张口道:“不用你多管闲事假装好心,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太太自会替我打算!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想将我丢在那乡下。免得以后碍了你的眼,误了你的好事!”

叶楠薇本也想跟着跑进去的,却听到叶楠珍这不管不顾的几句话后。赶忙抽回脚,重新猫回刚刚的地方,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果真,叶楠珍这话一出,年氏的脸即沉了下去:“胡闹什么,成何体统,出去!”

“太太!”叶楠珍一下子红了燕,声音里也带上的哭腔。“太太,我不嫁,我不想嫁到那乡下去。”

年氏皱眉:“什么嫁不嫁的。这事才刚提,你急什么!”

“那太太答应我,别把我嫁到那乡下去。”叶楠珍说着。就恨恨看了叶楠夕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是被欺负后记恨在心的孩子,心里的情绪表露得很是分明,因为分明,所以显得单纯。叶楠夕只得一声苦笑,她没想到叶楠珍会在外头偷听,若知道叶楠珍偷听,她这会儿就不会跟年氏提这事了。在大部分人眼里,特别是在叶楠珍眼里,唐天意的条件肯定是没法跟燕容比的,所以由她来说这事,叶楠珍很容易就往歪的方向去想。应该让丁四奶奶亲自过来跟年氏提,难得她想热心一次,结果这一不小心就起了反作用。

“这事是你能插嘴的,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会不知道。”年氏一脸严厉地看着叶楠珍,毫不客气地就教训了一句,叶楠珍终于闭了嘴,只是满眼满脸的都是委屈,红着眼站在那就是不动。叶楠夕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就生出一丝羡慕。

“薇儿,你进来!”数落完叶楠珍后,年氏又往外喊了一声。她很了解她自个的闺女,叶楠珍都跑过来偷听了,那定少不了叶楠薇的一份。外头的叶楠薇吐了吐舌头,迟疑了好一会,直到年氏喊了她第二声后,她才装傻充愣地走了进去,笑呵呵地道:“娘你找我啊,正好我一回来,就听到娘的声音了。”

年氏看着她和叶楠珍道:“你们回去把女戒抄上十遍,没抄完,哪都不许去。”

叶楠薇脸色大变,赶紧跑到年氏身边苦着脸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抄女戒啊!”

“你如今也不小了,我不能再惯着你。”年氏干脆把脸转向一边,不看她。

“二姐!”叶楠珍是个空有心眼的憨木头,而且她向来不怕抄书,于是叶楠薇赶紧转向叶楠夕,找她帮忙求情。

叶楠夕只是笑了笑:“这要是在外头,偷听长辈的谈话被抓住,可就不是抄书这么简单了。只要离了家,就不会有人这么宠着你,越是门第高的人家,规矩和惩罚就越是严厉,而很多时候你做的事还会让你身边的人都跟着受牵连。当时我陪嫁过去的丫鬟一共是四个,但如今,就只剩下紫草和绿珠两个了,你知道另外两个去哪了吗?”

年氏有些意外地看了叶楠夕一眼,叶楠珍这会儿也抬起眼,叶楠薇怔了怔,片刻后才放低了声音:“我听说萱姐姐得了急病走了,另外那个不是嫁人了吗。”

“不管是因为什么突然走的,对外说都是得了急病。”叶楠夕的表情很是平静,只是叶楠薇和叶楠珍却从那平静里感觉到几分她们很是陌生的沉重。叶楠夕停了一会,又道:“露儿倒是嫁了个好男人,在我回侯府的前几天,因他丈夫护着她,所以她和她丈夫一起被送到侯府田庄那。我后来让人找过她,她原先是我的贴身丫鬟,从没做过什么重活,但去了田庄后,就得跟那些农妇一样,每日天不黑就起来挑水干活。”

“那二姐没有让她回来。”叶楠薇愣愣地问道。

“她没答应。”叶楠夕看着叶楠薇淡淡一笑,“你如今若管不住自己,以后你就会发现,被你连累到的人,事后不是你想帮,就能帮得上的。”

叶楠薇和叶楠珍乖乖回去抄书了,年氏有些复杂地看了叶楠夕一眼,片刻后才道:“你放心,三丫头的这事我会留心的,这事儿还是要多看看才行。”

叶楠夕笑着点头:“这是自然,我今儿也只是帮人过来传个话,有太太在,没什么不放心的。”

叶楠夕从叶府出来时,陆真从书院出来,兜了一圈后,找到萧玄,问关于举荐信的事。

萧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已经交给叶院长了。”

“啊?”陆真一愣,“为何不先给我看看,我总得知道你都写了什么。”

第181章 流产

院试放榜,案首由叶楠峰夺得,即便他今年才刚满十五,但大家都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讶异,甚至书院里的几位老先生心里都觉得有些惋惜。在他们看来,早两年前,叶楠峰就已经可以参加院试了,当年叶明就是十三岁夺得院试案首,并且接着是连中三元,之后更是在金銮殿上跟先帝面对面地进行一番辩论,当场执笔写下一篇治国论,令先帝大为赞赏。接着又在簪花宴上醉酒成诗十九首,一时名满京城,风光无限。俞川书院的名望也跟着水涨船高,当时别说是俞川书院的先生,就是曾在俞川书院读书过的学子,都极受人尊重。

叶明之后,出自俞川书院的状元郎也有,进士亦是不少,但再无一人能有叶明当年的风光。

叶楠峰的资质极好,跟叶明不相上下,容貌更是跟少年时的叶明很像,所以那几位老先生颇有些怀念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因此对叶楠峰极为上心,只是可惜叶楠峰却没有其父当年那等睥睨天下的傲气,他性子温和,甚至有些害羞内向。而且一直以来他在家里都习惯了让着哄着叶楠薇,所以养成了不爱出风头的性子,平日里为人也非常低调,没有少年人的轻狂,也没有文人的自视清高,更没有贵公子的恶习。

叶楠夕对这个弟弟的印象就是个标准的好孩子,好到很多跟年氏私交不错的妇人都觉得年氏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所以才生出这么一个让父母骄傲的孩子来。

放榜那日,叶楠夕也过来书院这边,只是还未看到叶楠峰,就瞧着陆真从前面经过,并且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低落。

是院试没过吗?刚刚叶家的人过来报喜,只说了案首是叶楠峰。没有说陆真有没有上榜,所以这会儿她脑子里即蹦出这个想法。这小子,从里到外都那么骄傲,叶楠夕原是想叫住他的,却因担心他会不会不想见人现在,所以才张了嘴,又闭上了,然后看着他从前面的小道那走过,心里思量着以后见到了怎么安慰安慰他。

却不想陆真走到转弯处时,因树上一声鸟叫而转过脸。就看到了叶楠夕。

“哦,这么着急就来恭喜小爷了!”陆真当即转身,大步朝叶楠夕走过来。裂开嘴哈哈一笑。

“真是白担心了。”听到他这得意洋洋的话,叶楠夕便知自己脑补过头了。

“担心什么?”陆真浓眉一挑,然后有些不屑地道,“你该不会以为一个小小的院试就能难道小爷!”

叶楠夕失笑:“看把你得意的,考中了就好。如今怎么也是个小秀才了,该收敛一下你的脾气,免得日后姨妈和姨父为你操心。”

往日只要叶楠夕提到他爹娘,陆真面上定会露出几分孩子气的不耐烦,可此时此刻,他面上那等得意的表情却一下子收住。跟着就沉默了一会。叶楠夕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打量了他一眼,不解道:“怎么了?”

陆真看着叶楠夕。片刻后,似下定决心般的吐了口气,然后开口道:“我要回京了。”

叶楠夕一怔,随后恍悟:“之前姨妈还说要来看你,结果又因为家事脱不开身。如今你中了秀才,是该回去看看了。”

陆真却道:“不是。我回京城备考去的。”

“嗯?”叶楠夕更是不解了,“乡试不是明年八月才进行的吗,你是乐糊涂了吧,这么长时间,你不在书院备考反跑回家备考!”

“夕娘,我要考武科举。”陆真一脸认真地看着叶楠夕,“武科举两个月后就开考了,还要准备一些考前的事,所以我过几天就走。”

叶楠夕愣在那,好一会才道:“你是想入武殿,还是有别的想法?姨父知道吗?我爹答应了?”

瞧着她面上露出担忧的表情,陆真一时觉得心里暖暖的,一时又觉得有些别扭,抿着唇绷着脸沉默了一会后,就微微转开脸道:“你一个女人问那么多做什么,总归院长已经答应了,萧,萧先生也给我写了举荐书。”

她跟那么多贵妇人打交道,有几位贵妇人的亲侄儿就是经武科举进入武殿的,即便那些女人说话总会说三分留三分,但架不住别人的八卦心,这个圈子,但凡谁家有点风吹草动,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传得人尽皆知,所以久而久之,她多少也了解一些关于武科举和武殿的事。

“真哥儿,书院的学生,九成以上都是去考文科举,走文官路,我父亲当年也是文官,你真的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吗。”良久,叶楠夕才开口道了一句。这话的意思是若走文官之路,日后仕途上能给予他扶持的人会很多,并且路也广,但若是进了武科举这条道,那差不多是只能靠他当枪匹马地去闯了。

她担忧的语气令气氛有些伤感起来,陆真故意哼了一声:“你真啰嗦,我要是没想好,现在能跟你说这些吗!”

瞧着他那固执的表情,叶楠夕摇了摇头:“你还是好好想想,别头脑发热做了傻事才好。”

“院长都答应了,你瞎操心什么。”她是真的为他担忧,陆真语气一软,只是跟着又道,“你才让我担心呢。”

“你担心我什么。”叶楠夕笑了笑,“我这不是过得好好的,对了,难得你和峰哥儿一块上榜,之前峰哥儿说过他喜欢荣品斋的松烟墨,一会我就过去那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块买了送你。”

陆真瞅了她一眼,然后认真的想了想,却一时想不出能跟叶楠夕要点什么。

他倒是想要一把趁手的兵器,比如像萧玄的那把弓,或是叶明挂着书房的那把剑,只是那东西却不是随便卖买的。

想了好久,就在叶楠夕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他才抬起下巴,一脸傲娇地道:“你是该送我点东西。只是小爷我什么都不缺,要不这样吧,小爷就空出点时间跟你一块出去看看,若是小爷看中了什么,就给你一个机会买下吧。”

叶楠夕嗤地笑了一笑,然后道:“你还真能得寸进尺,既然这样,你等会,我去看看峰哥儿这会做什么,将他一块带上。”

只是叶楠夕找过去后。叶楠峰已经跟几位同窗约好一会去茶轩会友,叶楠夕只得作罢。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时节,正是气候宜人的时候。而且要去的地方离得也不远,叶楠夕便弃车直接走路过去,陆真和绿珠跟在她旁边。不多会,两人就入了主街,鳞次栉比的商铺。吆喝行走的小贩,招呼客人的摊主,还有偶尔在街上窜来窜去的孩童,俗世的烟火气迎面扑来,浓重得让她有些愣神。之前因是侯府的儿媳,不好抛头露面地走在这街上。加上很多时候都是有目的地赶时间,所以平日里她只要出门,基本都是车来车去。因此很少这么去注意这个地方的普通人的生活。

旁边饺子摊是一对年轻夫妻摆的,都是很普通的人,但偏偏就是吸引住了叶楠夕的目光,她走到那,不由就放慢的脚步。只见那妻子已经有五六个月身孕。肚子鼓得很明显,叶楠夕走近去时。就看到那丈夫一把接过妻子手里的抹布,沉着脸道:“你还不快回去,虎子一个人在家呢,你在这只会越帮越忙,快回去!”

那妻子一脸温柔地笑道:“我替你收拾完这些就回,你去坐一会。”

那丈夫却沉着脸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即换上一脸笑,满是和气地对正走过来的一位大娘道:“张大娘,我家婆娘要回去了,她大着个肚子,劳烦你跟着她一块走吧。”

“我说王嫂子哟,你这都几个月了,怎么还出来!”那大娘胳膊上挎着一篮馒头,另一手就朝那女人招了招,“来来来,快跟我回去,你们夫妻两都出来了,就扔虎子一个人在家也不担心!”

那女人有些腼腆地笑道:“我交给姚妈妈看着,孩子他爹这几天腿上的毛病又发作了,站不得太久的。”

“知道你心疼自个男人,那也得看看自己什么样子现在”那大娘一边拉着那女人的胳膊,嘴里一边叨叨地说着,然后又转头对那男人道,“大壮,你这几天就早些收摊吧,宁愿少赚几个钱也要顾着身体。”

那男人是只憨实地笑着,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直到有客人叫上饺子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开始忙活起来。

叶楠夕站在那看着那女人走了一段后,又回头看着自己的丈夫,心里莫名生出几分羡慕。陆真却在一旁道:“你看什么呢?要吃饺子吗?”

叶楠夕收回目光,笑了笑:“早知道早上那会别吃东西,走,我们先去买东西,买完了若是饿了,今儿就在外头吃了。”

可他们才往前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呼叫,听着像是刚刚那大娘和那媳妇儿的声音,叶楠夕即回头,就看到那女人已经倒在地上了,地上还掉了好几个大馒头,那大娘一边嚷着有人抢东西,一边又朝这边喊道:“大壮大壮,你快过来啊!”

那汉子早在那女人倒地呼喊出声时,就已经扔下摊子冲过去了,叶楠夕跟陆真对视了一眼,也回身往那跑去。

“绿珠,你仔细看着夕娘!”陆真加快脚步之前,先交待绿珠一句,然后就往一边冲了过去,他已经看到抢馒头逃跑的那个人了。

叶楠夕跑到那边时,便见那女人已经白了脸,两手死死护着肚子,那大娘脸色也变了,跟那男人一块问那女人怎么样了,伤到哪了,然后还一边骂那天杀的强盗。

“快扶她起来。”

“小心点小心点,这可怎么办,脸怎么白成这样,可别伤到孩子!”

“带她去千金堂那看看吧,前面拐弯处,那里有坐堂大夫。”

“不好了,怎么有血!”

“快去看大夫!”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说着话,落在地上的那几个馒头已经被人踩烂了,叶楠夕瞧着女人裙子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心里一沉,抓着绿珠的手不由一紧。那男人抱起自己的妻子就往千金堂的方向跑去,那大娘嘴里还一边骂着抢馒头的人。一边跟着跑去,围观的人也有大半都跟着往那边走,叶楠夕亦是跟上,却就在这会,她忽然看到前方有些熟悉的身影。

只是那男人跑着自己的妻子才跑一小段路,可能是因为那女人有了身孕,身子重了,也可能是他腿上的毛病又犯了,竟突地趔趄了一下。跟在旁边的人都吓一跳,叶楠夕也差点叫了出来。幸得萧玄及时上前一把扶住那男人。

“伍,伍长!”那男人忽热看到萧玄,愣了一瞬。随即就抱紧自己的妻子,急得脸都白了。

“快走!”萧玄看了他的腿一眼,就扶着他往前去。

叶楠夕刚刚已经听到那男人喊了萧玄一声什么,她微怔,他们竟是认识的!

“大夫!大夫!大夫在哪。快救救我娘子!”千金堂里有些冷清,即便有几个前来寻医问药的,也都是安安静静的,那男人抱着自己的妻子还不等冲进去,就已经急得张口大喊大叫了起来。坐堂的大夫被吓一跳,面上即露出几分不悦。只是当瞧着一下子涌过来这么多人,又看到那女人的情况,便没有喝斥什么。只让药堂里的学徒出来帮忙。

因是孕妇,又是这等情况,那大夫便让那男人进了里间,也让那大娘也跟着进去,然后让店里的学徒将围观的人都赶出去。

而萧玄似乎跟这千金堂里的人认识。那学徒不仅没有赶他,还客气地问他是否是来抓药的。要不要到里头坐一坐。萧玄摇头,指出那男人是他朋友,刚刚是路过这,碰巧遇到这事,就帮忙给送过来。随后那学徒又来到叶楠夕身边,因叶楠夕身上的穿着很好,也很是客气的问是否是来抓药的。言下之意便是若不是寻医问药的,就别在这里围观,叶楠夕看了萧玄一眼,萧玄正要替她开口,她却道:“是,麻烦小哥给我抓几幅养身药。”

此时,里间不时传出那男人满是急切的声音并夹杂着那大娘慌张的声音,似乎情况不太好。

而外头,那学徒听了叶楠夕这话后,愣了一愣,正要问什么养身药,可有大夫开的药方,绿珠就示意他走到柜台边,跟他扯了起来。于是,这千金堂内,无所事事的人,就剩下萧玄和叶楠夕两位。萧玄听了一会里头的动静,然后看了看叶楠夕,迟疑了一下,便问道:“你怎么在这边,也没让车跟着。”

叶楠夕淡淡道:“出来买点东西。”

里头那女人呻吟的声音令人心都揪起来,并且还隐约听到那大夫偶尔传出的几句话,似乎是说那女人这一胎本就不稳,偏脉象显示最近的身体比较劳累,而刚刚又正好摔到地方了,所以这孩子怕是保不住有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听得人心里直难受,并且总伴着那女人喊着孩子的哀求声。叶楠夕被那声音压得手心有些凉,萧玄注意到她脸色不好,即朝她走近两步,想伸手去扶她,却又握了握拳忍住,然后道:“你去椅子那坐一坐。”

叶楠夕才要动脚,里头的大夫忽然出来让人去请产婆,跟着又返身回去,随后他们听到里面隐约传出一句:“两人的脉象都在减弱这位娘子的身子只有六个月,胎儿是保不住了唯今之计只能保大人”

里头几乎听不到什么哭声了,想必是那女人不大好了,唯有那大娘不时喊着“六娘六娘”的,紧跟着那男人就道:“大夫,求你救救我娘子!”

得了这句话,那大夫立即往外吩咐店里的学徒准备,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外头围观的人也得知孩子已经保不住的消息,有人叹运气不好,有人骂抢馒头的那人,有人问刚刚瞧着有人去追了,不知追到没有叶楠夕心里沉甸甸的,她没想到上一刻看着还那么幸福的两人,转眼间就是骨肉分离。

绿珠已经回到叶楠夕身边,那什么养身药已经抓好,不过那学徒眼下也没空去赶她了,整个千金堂都被这一突发的流产事件给弄得有些乱了起来。幸好这会儿产婆来了。叶楠夕刚坐下,一瞧着产婆从外头进来,就似反射性地站起身,萧玄见她脸色一直不怎么好,便走过去温声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你也帮不上什么,我给你叫马车。”

叶楠夕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萧玄耐心道:“你脸色不好,你先回去,这边有什么结果我到时再告诉你。”

叶楠夕慢慢坐下:“我没事,我还得等陆真,刚刚他去追那个抢馒头的人了。”

萧玄微蹙了蹙眉头,正好这会外面就传来陆真的声音,似乎是抓到人了。叶楠夕又站起身,围在千金堂外头的人渐渐让开身,就瞧着陆真手里抓着个乞丐模样的人绷着脸走了进来。

“原来跑到这了,刚刚看不到你吓我一跳,你怎么”陆真瞧着叶楠夕后,就数落了一句,说说了一半后,忽然注意到萧玄也在,便瞪着他道,“你怎么也在这!”

萧玄没理他的话,只是看了他擒住的那人一眼。

陆真也没想着萧玄会回答自个的话,嚷嚷完后,就将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扔,然后道:“这小子还挺能跑的,让小爷费了些劲。”

那人被扔在地上后,似呻吟了一声,然后有些吃力地爬起来,跪坐在地上,但却一直埋着脸。萧玄即挡在叶楠夕跟前,然后对陆真道:“你怎么带他来这边,为何不直接带到衙门去。”

“衙门离这那么远,我跑到那边把夕娘留在这怎么办!再说这小子撞了谁,就将他交给谁不是更好。”陆真说到这,瞧着萧玄那保护的动作,就气哼哼地道,“你放心,这小子刚刚吃了我两拳,这会儿就跟面条一样,保他两天都好不了!”

萧玄正要让那人抬起脸,陆真却又问:“不过这药堂怎么这么乱,病人很多吗?那女人怎么样了?听说过来这边了,我怎么没瞧见她?那里头怎么回事?”

叶楠夕叹了口气:“孩子保不住了。”

正好这话一落,里头忽然传出女人凄厉的一声喊,听到这声音的人心里都不由跟着颤了一颤,就连刚刚一直跪坐在地上埋着脸的那人,也抬起脸。叶楠夕这才注意到,那是张很年轻的脸,瞧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只不过因为比较高所以刚刚还以为是成人。只是他脸上很脏,并且很瘦,瘦得眼窝都有些下陷了。

似产婆要开始了,那男人被赶了出来,连大夫也跟着出来了。

陆真被叶楠夕那句话和刚刚那声喊弄得有些愣住,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以为顶多是受点伤罢了。

所以,但他看到那男人从里出来时,他便往地上那人身上踢了一脚:“人我抓到了,就是这家伙!”

那男人被赶出来后,本来还有些茫然无措的,却听到这句话,再看到地上那个人后,愣了一愣,然后即红着眼冲过去。那男孩被他从地上一把抓了起来,然后一拳给打飞起到撞到柜台上,那大夫刚刚即便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但当看到柜台上有两小簸箕的药一下子被打翻到地上,当即变了脸,大喝道:“要打架就给我滚出去打!”

萧玄赶紧上去抓住那男人:“大壮,你先冷静点,这里是千金堂,嫂子还在里头呢!”

“我要宰了他!”那男人被萧玄抓住后,总算回过神,却怎么也压不住怒火,下颌咬得紧紧的,胸膛一直在剧烈起伏。

而那男孩好一会后,才从地上爬起来,衣服的前襟已经沾了点血沫,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可就在会,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一脸慌张的道:“你们别,别打我哥哥!”

第182章 瞒住

大壮即便被大夫一喝,又被萧玄抓住,但听到里头传出自己妻子的惨叫声,他根本压不住心里的怒火,就打算拎着这小子出去。萧玄自然清楚大壮拳头的硬度,再看那少年瘦得皮包骨的模样,跟以前他见过的那些逃难的灾民一般无二。若真由着大壮出气的话,怕是没两下就能要了那少年的命,就算拿少年犯了抢盗罪并至使那女人小产,但要再出人命,大壮肯定也逃不了官司。

于是萧玄制住大壮的时候,正好那小男孩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地跑到那少年跟前,要拉他起来,面上是要哭的表情,但却又用力忍着,只是叫着:“哥哥快走!”

那少年瞧着自己的弟弟竟跑到这边来了,本是僵硬的表情当即一变,慌忙伸手将那小男孩往自己后面一拉,低声道:“你过来干什么,回去!”

那小男孩抿着唇,拽着那少年的手没有松开,并且还一直往门口的方向拖,明显是要拉起自己的哥哥逃走。然而他却不知刚刚他兄长已经吃了陆真和大壮的拳头,加上这几日一直没吃饱,早就全身乏力了,没晕厥过去算是硬撑着。而且自被陆真抓到后,少年就知道自己眼下是不可能逃得了,现在他只怕这些人会拿他弟弟出气。

少年心里着急,喝道:“你快走,滚!”

小男孩依旧坚持:“哥哥跟我一起走!”

“想走,老子不宰了你就不——”大壮两眼通红,要挣开萧玄的掐制,萧玄一时间还真制不住这处于暴怒中的大壮,又担心动作大了将千金堂里的东西给砸了,即示意陆真来帮忙。陆真也瞧出那男人要疯了,忙过去按住他一边肩膀。同时对正有些愣神地看着这一幕的围观者道:“你们挡着门口,别让他给跑了,谁,谁拿跟绳子将他捆起来!快送他见官去!”

刚刚就已经有千金堂的伙计去找绳子了。这会儿正好拿出来,于是连着外头几个围观的人,闹哄哄地就一起帮着将那少年给捆了起来。旁边那小男孩拦不住,终于急得哭出来。扑通地一下就跪在那些人跟前哭着求道:“不要抓我哥哥,我,我赔你们馒头!”他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已经压得有些扁的馒头,“我只拿了这个。别的我没有捡到,求求你们放了我哥哥!别的,别的我。我也会赔的!不要抓我哥哥!”他一边哭。一边举着手里被压扁了的馒头,手抖得不成样,表情又惊又惧。

刚刚那少年抢着馒头后逃走时,因陆真在后面追,他见甩不掉,就将那篮子馒头扔到他弟弟站着等他的地方,然后接着跑了。而那一篮子的馒头。这小男孩也就拿了一个,就被附近的乞丐给抢光了。

那少年急了,因被捆着,只得往前挪了挪身子道:“馒头是我抢的,你们别为难我弟弟!”

这会儿,里头传出产婆唤人的声音,大壮突地打了一个激灵,再顾不得眼前的罪魁祸首,转过头,嘴里喃喃地叫了一声娘子,就要往里去。萧玄迟疑了一会,便放开他。

坐堂的大夫也进里面问了几句后,然后出来道:“这里是千金堂,不是衙门,你们要解决什么私怨别在我这。”

萧玄走过去,跟那大夫低声到了几句,那大夫迟疑了一下,才道:“后院的小厅。”

片刻后,那少年和那小男孩便被带进千金堂后院的小厅里,叶楠夕和陆真也跟着进去,大壮则继续守在他妻子那边。

萧玄并未给那少年松绑,那小男孩一直紧紧跟在他兄长身边,此时他已经止了哭声,手里依旧捏着那个馒头,漆黑的眼珠里满满的都是惊惧,脏兮兮的脸上可见满脸清晰的泪痕。停住了哭求,被带到这边后后,他嘴巴就闭得紧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脸紧张又戒备地看着这些人,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叶楠夕瞧着有些不忍,只是这等情况,她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那少年这才抬起脸,看着萧玄道:“我没有碰到她,是那大娘跟我抢篮子时,把她给甩开了,我只想要馒头,没想要伤人。”

陆真皱着眉头道:“你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一个男人做什么不好,偏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那少年垂下眼,没有辩解,他只是说出当时的实情,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当时只看到那大娘手里挎着一篮子馒头,根本没主意旁边那女人是个孕妇,也没料到那大娘的力气会那么大。

小男孩低声道:“阿娘生病了,哥哥是给我和阿娘找吃的去的,很多人都这样”

“听你们的口音,不是俞川人。”这会儿,萧玄却开口了,他看着那少年问,“很像是西北那的人。”

那少年抬起脸:“我们就是从西北陆县过来的。”

“为什么来俞川?什么时候来的,进城多长时间了?”萧玄接着问,一般情况下,普通人基本是一辈子固守乡土。

少年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那边从去年开始就出了旱灾,田里收不来谷子,要上缴的粮不仅没减还往上加。房子也被人给占了,家里实在熬不下去了,我阿娘只好带着我们全家偷偷跑了,再不跑,就只能活活饿死在那里。”

陆真怔住,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这会萧玄又问:“你们怎么办的路印?”

普通人之所以少出远门,一是故土难离,而是出行不便,除了盘缠外,还需要路印,不然即便是到了目的地,也是不能进城的。

“阿娘之前认识一个行商,拖了他的帮忙”少年说到这,面上闪过几分阴沉,停了好一会后,才接着道,“进了城不久,阿娘就病了,没几天那人也不见了踪影。阿娘的病花光了我们身上的钱,但阿娘的身体却还是不见好,我要出去找工,可是没有人愿意先支付工钱,阿娘和陆生已经很多天没吃过饱饭了,我只能去偷,可是偷不到,就只好先抢。”

陆真道:“你找个饭庄的活,不是能管吃的,你省吃一些,好歹能拿点回去,而且平日里偶尔还有客人给的赏前。”

少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位少爷从没出去找活儿过吧。”

饭庄茶楼酒楼他都去试过了,那些地方,人家要的大多是有人介绍的,次一点的要本地人,一天他是外地人,又没过做过哪些活,就全都摇头。也可能正赶上不缺人的时候,总归最后竟连个烧火挑水的活都没找到,可是他阿娘的身体却等不得,买药的钱,填肚子的东西,人生地不熟的,他去找谁帮忙?唯一带着他们过来的那男人,瞧着他阿娘病了后,就扔下他们消失了。

“陆县位属凉郡,那边发生旱灾了?”萧玄听了少年这一通话后,沉吟一会,低声道出这么一句。陆县在俞川和晋北中间,离这也有几百里的路程,并且地方有点偏,但是那边若真出现旱灾,应该会往朝廷上报。就算是那些官员为了政绩要瞒着,这么长时间了,也总该有点消息传出来,难道是有人故意压住这个事?萧玄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很清楚,想这种天灾,压到最后突然爆发的话,形势就很难控制了,到时肯定会出现民乱,若是再被人利用

那少年说完后,那小男孩眼里含着泪,一脸恳求地看着他们。此时陆真心里已生出很大的同情,只是那女人的小产无论怎么说,都是因他而起的,但这样的情况,真将这少年关进大牢了,他又做不到。可是,前面那女人正陆真觉得自己左右为难,于是就看向萧玄,却这会儿萧玄又问了那少年一句:“陆县那边旱灾的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