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又行了一段,江面上的寒风呼地席面而来,令人呼吸一窒,她不禁低头。船舱内隐约传出婴儿的啼哭,她恍惚回神,再抬起脸,看着远方,心里道一声保重。

“晚娘,长安醒了!”紫萱找到这,有些担心的看着站在船尾的女子道,“外头风大,又这么冷,站久了身体会吃不消的,长安找不着您正哭呢。”

叶楠夕转身将大氅上的雪粒抖下,然后道:“什么时候了?”

“刚申时一刻。”紫萱说着又轻轻劝道,“长安可能还不怎么习惯船上,这两日只要看不到您,准会哭,您得多进去陪陪才是。”

叶楠夕叹了口气,不说长安,就是她也有些不习惯,只是如今没得选择。若不走,父亲必将分出大半的心思在她和叶家的安危上。父亲谨慎,别的人亦不是蠢物。此事将他也一起瞒住了,日后再见不知是何时,只盼他能平平安安,别忘了她们

将入船舱时,却看到这艘商船的东家姚旭辉从对面走来,姚家是专门做香料买卖的,几十年发展下来,生意遍布南北,家中人丁也日渐兴旺。七年前。姚家前一任家主的身患重病,不久于人世,由此姚家上下不可避免地进入继承人的争夺当中。而姚家的现任家主。当年在那众多兄弟姐们中,是最不得势的一个,却因机缘巧合认识了叶明,又经叶明帮其出谋划策并为其建立人脉,最后。竟成功夺得家主之位。

看到叶楠夕,姚旭辉面上即露出笑,走过来道:“这个时候出去,是需要什么吗?”

“只是出来看看。”叶楠夕摇头,看了看姚旭辉过来的方向,随便问了一句:“姚东家这是去厨房?”

“你叫我旭辉就好。姚东家显得太见外了。”姚旭辉笑了笑,“听说你这两天胃口不怎么好,我让人专门做些俞川菜。刚刚还想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却没见你在房间里。”

对方是主人,却对她这么客气,叶楠夕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姚东家太客气了。不用这么麻烦,我是第一次在船上这么长时间。等习惯后就什么都能吃得好的。”

姚旭辉却摇了摇头:“快进去吧,晚饭好了会让人送进去,外面冷,以后还是少出去为好,免得留下病根。”

进了房间后,就瞧着长安趴在绣珠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声音不大,哭得也不怎么离开,所以瞧着更让人心疼。叶楠夕慌忙脱了大氅,让紫萱将火盆挪得近些,然后走过去从绣珠手里将长安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颠着。

长安一入她的怀就停止了哭声,小脑袋在她胸口处拱啊拱地,叶楠夕只觉得刚刚酸涩难忍的心,被这动作给弄得软成一团,她坐在床上,解开衣襟,目光柔柔地看着长安贪婪的吸她的奶水。

十余天后,商船在俞宁码头停下,叶楠夕抱着长安走出船舱,看着岸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良久,轻轻吁了口气。将登岸时,她转头往北遥望了一眼,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路上吧,也不知这一路他走得顺利不顺利,晋北的冬天可比这边冷多了。

长安在她怀里动了动,小脸蛋也跟她一样,往北边转过去,咿咿呀呀地叫着。叶楠夕瞧着孩子那双乌黑纯净的眼睛,便微笑着道:“长安也舍不得爹爹是吗?”

姚旭辉转头,便瞧着叶楠夕对着自己的孩子浅笑低语的这一幕,原是要走过去的脚步顿住,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面上隐隐露出几分怀念。当年他妻子也是这般,哄孩子时的表情几乎四一模一样。

叶明将叶楠夕送过来时,并未告诉姚旭辉叶楠夕的真正身份,甚至连名字都直接取了个新的,姚旭辉也没有多问,既然是叶院长特意送过来托他照看的,他自然是视为上宾。

片刻后,姚旭辉才走过来道:“晚娘,我会在俞宁留大约一年时间,所以就先将你安置在这边。”

叶楠夕点头:“麻烦了。”

姚旭辉摇头,便先行下船去,叶楠夕抱着长安跟上。此时是清晨,码头的人还不算多,因此当这么一艘大船停靠过来,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姚旭辉如今不过三十出头,身上的衣着又穿得极为讲究,跟在他身后的叶楠夕亦是年轻貌美,身上的紫貂大氅一样华贵无比,怀里又抱着个孩子。因此当两人这么一前一后地从船上下来,大家便都当他们是两口子,而早早就等在码头的姚管家本来是极为激动欢喜的出去一年多的少爷,却忽然看到这一幕后,愣了好一愣,直到姚旭辉都快要走过来了,他才慌忙迎上去:“六爷可算到了,我都在这等了五天,真是担心坏了。”

姚旭辉甩了甩袖子:“路上有点事,晚了几天。”

姚管家呵呵笑着点头,悄悄打量了叶楠夕一眼,心里暗暗吃惊,难道六爷回去祭祖这段时间,就在那边成了亲?

姚旭辉往旁看了看:“马车呢?”

“在这,在这。”姚管家忙领着姚旭辉往旁走去,那边早早就停了辆油光漆亮,重锦绣帘的马车。只是走到马车跟前时,姚管家才转过身试探地道:“只备了这辆马车,另外那辆是专门给下人和六爷的行李准备的,不知这位小娘子”

就这几步路,他便发觉这小娘子的派头不小,身边不仅跟了俩丫鬟,另外还有一位仆从,几个人的穿戴皆是不俗,他越发猜不透这小娘子的身份。应该不是新六奶奶,只是若不是新六奶奶的话,为何六爷又带在身边,而且看起来甚是亲密。

姚旭辉看了叶楠夕一眼,见她面上并无不自在之色,于是才道:“姚叔,这是晚娘。暂时住在姚府,我之前没来得及写信回来通知一声,一会到家后,你赶紧找人收拾两间房出来。”

叶楠夕朝姚管家点头微笑,欠身叫了一声“姚叔”。

姚管家忙避开这一礼,然后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马车,这情况,他也闹不清六爷是不是要同这小娘子同坐一辆车。

姚旭辉倒是坦然地看着叶楠夕道:“一直准备不周,晚娘就与我同乘一车吧。”

叶楠夕点头,姚管家松了口气,心里却越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帮忙给放下脚蹬时,他又悄悄往叶楠夕怀里看了几眼。心里只嘀咕,这娃娃,是不是六爷的孩子?是个哥儿还是姐儿?

叶楠夕同姚旭辉坐上马车的时候,在离俞宁数千里之遥的一处山丘下,天已经亮了许久,只是武校尉的队伍却还歇在原地。

斥候回来报前面山谷处发现晋王军,大致估算约有五千人,差不多顶他们的五倍。武校尉带来的这些大多是新兵,人数上又差那么多,若是被晋王军发现了,估计这些人就要白白送命在这里了。

第221章 半路

若是真将这几百新兵的命丢在这里,不说自己也会跟着丧命,就算万幸逃出去,日后怕是也难受重用。武报国脸色异常阴沉,心中更是焦虑不堪,之前会选择走这条路线,就是断定了这边最安全,却不想

武报国拿出地图同自己的亲兵商议许久,却都拿不出个妥当的法子,从地图上看,要跟燕军会合,只能从山谷那穿过去。但眼下山谷里却有数千敌军,想要顺利通过是不可能了,而且敌我悬殊太大,还不能打草惊蛇。只有绕远路了,武报国看着地图,心里略算了一下时间,就将这个念头掐断。之前因忽然下雪,已经耽搁了好些天了,而一开始燕将军派人传的口信,是让他走另外一条路,只是因前些日子天忽然下雪,稍拖慢了行军速度,他为了赶时间,就换了路线。本来就晚了,如今要是再退回去走原来的路,那耽搁的时间,自己怕是逃不过军法的处置。

武报国迟迟下不了决心,拧着眉头抬起脸,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正站山坳处,像是再查看什么,不时还蹲下身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他眯了眯眼,认出那个人是萧玄。这些天他丝毫没有特别关照这位落难的侯府贵公子,但却一直暗中留意,因此自然知道这十来天,他手下那几个老兵没少找萧玄的麻烦,而他一直是默许的态度。只是他没料到这养尊处优的侯府公子,身手竟是如此了得,那几个人轮番使难,竟没在他身上讨得什么便宜,甚至有几次还吃了暗亏。

不过,他应该已经五六天没吃饱了吧,武报国远远打量着萧玄。军法明令不允许在军中斗殴的。那几个老兵人知道不容易在萧玄身上讨得便宜后,便开始在萧玄伙食上动手脚。你吃饱肚子我奈何不得你,那让你饿上几天,那还不能把你打趴下。

武报国沉吟一会,就让人去将萧玄叫过来。

因燕大将军信里提过这个人,所以他找人打听了一下,知道萧玄之前也曾从过军,亦知道他数年前因犯事而被除去军籍。之前他对这个讯息并不怎么在意,不少勋贵世家为了让后辈多些历练,而特意将自己的孩子安排到军中。跟在某个将军身边,若是运气好的话,几年后回来。或许还能挣得个不大不小的军功,也算是锦上添花。

而萧玄却被削去军籍回来,但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削除军籍,他却查不到。

这么些天下来,虽萧玄一直安分低调。但武报国却越来越觉得,看不透这个人。武家在京城也有一定的名望,虽武报国只是武家的旁支,但他也算是在那是世家公子圈内长大的,就算少时享受不了世家公子的待遇,但他却清楚那些世家子弟都是什么样子。

那士兵跑过去时。萧玄正好站起身,听了那士兵话,往武校尉这看了一眼。然后就往这边走过来。

武报国看着萧玄走过来时,又皱了皱眉。

凡是知道眼下是什么处境的人,无一不是忧心忡忡,这个气氛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整个士气,特别是那些新兵。几乎个个脸上都露出绝望的神情。但此时正往他这走过来的男人,他却自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惊慌和焦虑。他很稳,几乎是胸有成竹的沉稳,这是武报国对萧玄的又一印象。

“说说你的看法。”萧玄过来后,武报国也不多做废话,直接就问了一句。

萧玄点头,伸出手在地图上连着指了几处:“这个地方东边是崇山峻岭,西边是断崖,往南虽是通向祁西、郑阳等地,但现有的路非常不好走,并且地势对他们也极为不利。若晋王是打算从这条路攻向南方,只要他们到了郑阳关隘,就等于是羊入虎口。”

武校尉点头,所以他刚刚并未着急要回去报信,眼下燕军可是巴不得晋王军就从这过去,好瓮中捉鳖。

萧玄接着往地图上划了一道:“而往北,这里有一条路能通鲁阳。”

武校尉一愣,仔细看了两眼,就又皱了皱眉:“那里有一条路?你确定?”

“确定,那条路六年前我走过。”萧玄说着就将手指落到鲁阳那个点,“如今晋王大军就在鲁阳,今年鲁阳的旱灾最严重,几乎是颗粒无收,去年的收成也不好,早在晋王入驻鲁阳前,城里的粮仓就已经差不多空了。”

武报国心里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眉毛突突跳了两跳,手指在地图无意识地敲着,好一会后,才看着萧玄问:“你的意思是,现在在山谷里的那些人,很可能是给晋王送粮草的?”

萧玄收回手道:“还不能确定,也可能是晋王选中放粮草的地方。”

武报国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若是他在路上断了晋王的粮草,绝对是大功一件!

萧玄接着道:“到底是不是,还得武校尉派斥候过去仔细打探,而且这个地方,我以为很难容得下五千人。晋王做事非常谨慎但性格又极为自大,他若真选中这个地方来放粮草,定是认为这个十分安全,不可能会派数千人来看着。”

武报国有些意外萧玄话里对晋王的了解程度,就看了他一眼:“这么说,你觉得他们是给晋王押送粮草的?”

萧玄摇头:“可能是斥候查探有误,应该再去查探一下山谷里的实情。”

这话一出,那几位惯给他找麻烦的人就不乐意了,有个留着大胡子的汉子就从鼻孔里不屑地嗤了一声:“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由你去查探不是更好!”

萧玄淡淡道:“那就请武校尉下令吧。”

大胡子一愣,随后微怒道:“你当斥候这活跟吃饭一样容易,弄不好被晋王的兵发现了,你被人杀了不要紧,我们这些人却全都要为你陪葬。”

萧玄看了他一眼:“还没开打就忙着灭自己威风,你就这么怕晋王军!”

大胡子本是想奚落萧玄的,他一直就看不惯这小子那副轻飘飘的德行,却不想自己一开口,就被人给死死堵了回来。他当即怒道:“呸,老子会怕他,老子就不知道这怕字是怎么写的,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山谷那拧下几个脑袋!”

他说着就要走,旁边的人自然不用武校尉开口,就赶紧拉住:“这小子不安好心,故意刺激你犯错,你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大胡子这才反应过来,只是想了想,一时又说不出什么,便对武报国道:“校尉,就让我去探探,我以前也做过斥候。”

武报国却看着萧玄道:“你愿意过去打探?”

刚刚派出去的那几位斥候的本事他清楚,所以对萧玄前面那些话,他还是比较在意。若山谷里的晋王军真没那么多,那他的胜算就更大了!

萧玄点头,看了大胡子一眼:“不过需要几个帮手,大胡子眼神好力气大,郑斌身手灵巧,王二狗跑得快,他们几个都能派上用场。”

这会儿不仅大胡子他们几个,就是武报国也是一诧,不过几天,萧玄竟就将这些人的特点一一指出,这心思,可不简单。而且他点出的这几个人,以前都是做过斥候的,到底是巧合,还是他真有这等眼力?

迟疑一会,武报国问:“你可能做保证?”

萧玄道:“可以写下军令状。”

叶楠夕随姚旭辉进了姚府后,叶楠夕才知道姚旭辉在俞宁的这座宅院,既没有长辈,也没有女主人。这只是姚旭辉他父亲和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他在这里长大,但自他当上姚家家主后,这里就只成了他的落脚处之一了。

客房是现成的,根本不用收拾,只是姚旭辉却觉得让叶楠夕住客房太失礼,他请叶楠夕先在客房歇息后,就让姚叔去将一个小院子收拾出来。叶楠夕推脱不得,只得由得主人安排,而且进了客房后,长安又开始闹着要口粮了。姚旭辉一离开,她就让绣珠她们将门关上后,然后解开衣襟,一边看着长安吧嗒吧嗒地吸着奶水,一边笑着道:“就这么贪吃,一刻都等不得!”

长安似知道她在说自己,一边大口大口喝着奶水,一边抬起眼看她。

这双眼睛,可真像他啊,叶楠夕轻轻摸着长安的小脸蛋,心里叹道:真不知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性子也像他,都这么安静,只是爱吃这一点可不怎么像他。

孩子小,胃口也小,没一会就吃饱了。

绣珠将带过来的毯子铺在床上,叶楠夕便将长安放在毯子上,这一路都抱着过来,她的手已经有些酸了。幸好长安不爱闹腾,也一直健健康康的,给她省了很多事。

不知不觉,这孩子就快满月了。叶楠夕在那圆鼓鼓的肚皮上轻轻摸着,长安似觉得这样很舒服,两手攥着小拳头瞅着她就乐,露出粉嫩粉嫩的小牙床,叶楠夕的脑袋歪到哪边,那双亮晶晶的眼珠就跟到哪边。

第222章 满月

十一月二十七,是长安的满月日,姚旭辉请了醉仙楼的大厨回来备了一桌酒席,又特意请了两位生意场上常来往的一户人家的当家奶奶过来,专门介绍给叶楠夕认识,并且还请了几个乐户在院子里弹唱助兴。

叶楠夕原本没准备办什么酒席,只是昨日紫萱去找姚管家要些红纸,并且请姚管家明日给煮几个鸡蛋时,姚管家一问之下,才知道明儿是长安的满月,紫草和绿珠要给长安做些红蛋庆贺。于是姚管家知道后,就便去跟姚旭辉说了一句,故而才有了今日的热闹。

姚旭辉正愁没个合适的机会对外介绍叶楠夕的身份,一听有这个日子,即过来跟叶楠夕说了自己的建议。因叶楠夕不是只住三五日就离开,起码是要留个一年半载,而他这里没有女主人,如今这么不明不白地请叶楠夕住进来,时间久了,附近的人定会知道,到时各种猜测出来,定会污损到叶楠夕的名声。

因此跟叶楠夕商议,将叶楠夕说成是自己的妹妹,总归他父亲生前处处留情,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有十来个,不说外人了,就是同宗的那些亲戚都不一定清楚他父亲到底生了几个孩子。

林家的大奶奶和二奶奶是结伴过来的,两人一时摸不清姚六爷口中说的这个妹子到底什么情况,只知道叫晚娘,才生了孩子没多久,男人就出了意外。跟夫家那边似乎也有点矛盾,于是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然后又跟着姚六爷来了俞宁。

跟姚家有生意往来的,多少都知道一些姚老爷的风流韵事,因此对姚旭辉的说辞倒不怀疑。只是姚六爷一直以来跟家里那些兄弟姐妹都不怎么亲,往年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有往来,所以忽然听说姚六爷将一位妹妹给接到俞宁来。她们心里都极为讶异。如今林家在香料上的买卖还依仗姚家,所以既然姚六爷开口了,她们自然要给面子,但在送礼上,两人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这见面礼,什么样的人意思一下就行,什么样的人不能怠慢了,都是有讲究的。若是一开始就弄错了,那么往后弥补起来可就要多费一番心思。

最后两人商议了一下,姚六爷这是第一次带妹子过来。还特意为孩子办满月酒,这礼只能重不能轻。结果今儿过来一看,瞧着叶楠夕后。再加上姚府的准备,两人便都暗幸自己今儿的礼物准备得恰到好处。

“这孩子生得真漂亮,瞧这小嘴唇,是继承了晚妹子的美貌呐,长大了必是了不得了!”林大奶奶笑眯眯地恭维一句。然后就让丫鬟将自己今日带来的那个纯金的九连环拿出来,放在长安跟前对叶楠夕道,“昨儿才知道晚妹子过来了,正好今儿还赶上孩子的满月,都来不及给准备个像样点的贺礼。这是我家哥儿小时候玩的东西,听说孩子从小玩这个。长大了比别的孩子聪明,我家哥儿不到四岁就会背三字经了。可见这说法也是有些依据的,只是这是个旧物。晚妹子可别嫌弃了。”

金子哪里会分新旧,旁边的林二奶奶心中暗叹,她大嫂还是不改那德性,送礼送得体面,话也说得漂亮。一个自家孩子玩过的金疙瘩送过来,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她跟林大奶奶自小就认识。所以相互攀比惯了,特别是嫁入林家后,两人无论任何事都会暗中较量一番的,久而久之,这既成了两人之间的习惯,同时也变成了她们的一种乐趣。

而今日这见面礼,她们俩送的东西其实价值差不多,但她却比林大奶奶少了个说法,所以今儿她算是逊了一筹,因而心里不怎么得劲,话也就少了。

叶楠夕客气道:“这太贵重了,长安还小,哪会玩这东西。”

林大奶奶即笑道:“不过是些俗物,衬不得贵重,好在对孩子有好处,我才给送过来。这么大的孩子是一天一个变化的,一不留神就能爬会走了,到时不用你教都自会自个玩。”

才说着,长安就被那金子折射出来的光亮给吸引了注意力,从叶楠夕怀里扭过头,肉呼呼的小手就朝九连环伸过去,嘴里还咿咿地叫着。

林大奶奶笑了,将金灿灿的九连环拿到长安跟前:“瞧长安喜欢。”

这孩子瞧着什么都新奇,叶楠夕被长安的表情看得心软,便道了谢,然后微笑着伸手接过来,用手指勾住其中一个环,其余的垂在长安跟前。长安乌溜溜的眼睛安静地瞅了一会,小手伸出去,在那环上碰了一下,金环左右摇晃时,有金光在上面流转。长安眼珠儿亮晶晶的,又碰了一下,然后就扭过肉鼓鼓的脸蛋,瞅着叶楠夕乐。

林大奶奶即道:“这孩子真聪明,瞧着这双眼睛,生得可真漂亮,像会说话似的。”

叶楠夕心里一怔,随后一叹,那个男人,安静地看着她时,那双眼睛也似藏着千言万语,像漩涡一般,轻易就能将她卷进去。何止那双眼睛,那些年,有时就只是看他的高大挺拔的背影,都能让她心跳不已。

真是,不知不觉就想起他

片刻后,叶楠夕对林大奶奶和许二奶奶道:“我才过来这边,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虽身边有个哥哥,只是六哥他平日里要忙生意上的事,我一个女人家总不能给他多添麻烦。所以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要请教两位夫人,还望两位夫人能多多提点我些。”

林大奶奶即道:“可别说这些客气话,我们老爷跟姚六爷可是亲如兄弟,那么姚六爷的妹子,自然也是我们的妹子。我只盼着你也将我当成你亲嫂子一般,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那我就先谢谢两位嫂子了。”

林二奶奶便问:“晚娘这是打算在俞宁长住吗?”

叶楠夕将慢慢阖上眼的长安交给紫萱,然后才摇了摇头,微微一叹:“我夫家在鲁阳,只是如今鲁阳城已破,不得已我才离开那里。如今住哪都一样,只是不知那边的战事到底如何了,有没有个结束的时候。”

林大奶奶和林二奶奶都跟着一叹,轻轻劝慰了几句,随后林大奶奶便道:“听说晋王起兵这事,如今是越闹越大了,晋北那好多人都被晋王抓了去充军,所以这战也打好几个月了,可是晋王军的人数却还是那么多!”

叶楠夕心里微提,之前她就从姚旭辉那知道,林大奶奶的娘家是专门做茶叶生意的,每年都要往北送大量的茶叶,所以她便借故打听几句,商人走南闯北,消息要灵通一些。

不过还没等叶楠夕接着问,林大奶奶就道:“不过这事姚六爷知道的或许更加清楚些,姚六爷前段时间不是回家祭祖了,你们姚家可就在晋北呢,男人对这些事总是要比我们女人敏感些。”

叶楠夕暗暗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姚旭辉是俞宁这边的人,却不想其根竟是在晋北。叶明之前没跟她说过,而在船上那些天,她因是在坐月子期间,跟姚旭辉也不熟,两人连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她一直就没有打听姚旭辉是哪里人。

送走林家两位奶奶后,叶楠夕也觉得有些乏了,进去时,正好长安醒了,小家伙一扑到她怀里,就熟门熟路地往她胸口钻去。

下午,姚旭辉从外回来后就找到她这边,站在外头问了两句,叶楠夕便抱着长安走出去,谢过他今日的安排。

“不用这么客气,既然答应了叶院长会要好好看顾你,我自是要尽心尽力。”姚旭辉摇了摇头,然后就看着长安笑道:“长安今天怎么样,看起来精神多了!”

“姚先生请坐。”叶楠夕让姚旭辉看了长安几眼后,就抱着长安在小厅里坐下,然后才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姚先生是晋北人,之前一直以为您是俞宁这边的人。”

姚旭辉笑了笑:“我母亲是俞宁人,我是在俞宁长大的,成年后才回了那边,如今就主要是这两本来回跑。”

“如此晋北起战乱,姚先生这么两头跑,想必会有许多不便。”

姚旭辉点头叹道:“确实比以前不便了许多,如今也就走水路才能省去许多麻烦,但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却又拉长了许多,而且水路也不能一通到底,还是有需要走旱路的时候。”

叶楠夕关心道:“这么说那边的情况很严重了?”

“之前从一个叫岗井的地方经过,那里刚刚打过一战,那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人口一下子就锐减了三四成。”

“那是谁胜了?”

姚旭辉有些诧异叶楠夕对这等事这么关系,只是也不多问,沉吟一会便道:“最终燕军还是守住了岗井,只不过估计也只能算是惨胜,总归是付出不小的代价。”

叶楠夕惘然,心头莫名的有些不安。

许是心有灵犀,就在叶楠夕心感不安的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萧玄一下子陷入危险中。

第223章 伤口

凌晨时分,看见山谷里冲天而起的火光,武报国目中精光乍现,握紧佩剑,手上青筋暴起,朝旁边大喝了两句,就领着一众士兵往前冲去。他必须趁着敌军还陷入混乱中时,将山谷里的人一举斩杀,不然等敌军回过神,最后死的很可能就是他们的!

经过仔细查探,萧玄料得果真没错,这个山谷就是晋王存放粮草的地方,并且人数也不是五千,而是仅两千左右,并且这些人有一部分是受了伤,暂时安歇在山谷里。昨天晚上,萧玄领着大胡子等人回来,跟武校尉商议半宿后,就领着十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兵连夜摸到敌营,寻找机会放火。

粮草对军队的重要性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如今碰上这天大的机会,断没有错过的可能。只是即便山谷里的晋王兵只有两千左右,但晋王军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而武校尉这边只有不到一千人,并且有六百都是新兵,不说没杀过人了,估计连刀都没拿过。

先一把火把晋王十万人的粮草烧光,然后趁着晋王兵救火的混乱当口,武校尉领着八百士兵同时从三个方向冲进去,混淆晋王兵的判断,让他们乱上加乱。萧玄和大胡子等人则负责在最快的时间,找到敌军首领取其首级,由此击散晋王兵的军心,从而将他们一举扑杀!

山谷里响震天的杀声持续了两个时辰,大火已开始减弱,无数人倒下,武校尉开始的优势逐渐消失,晋王兵看到抢救粮食无望后,一边应战一边整合队形进行反扑杀。

马匹的嘶鸣和士兵的惨叫声充斥的耳膜,杀红了眼的武报国一剑从一个晋王兵脖子上穿过去。猛地拔出来,再反手将旁边一个偷袭过来的晋北兵抹了脖子,然后朝旁边大吼:“萧玄呢?”

“看不到他!”旁边的亲兵帮武报国挡住一枪,大声回道,“也找不到大胡子他们,校尉,我们先退吧!”

晋王军自回过神后,武校尉这边的优势就起不了大的作用了,就算一开始他们杀了数百晋王兵,但眼下不过半个时辰。他们这边就有大批大批的新兵被晋王兵斩杀。现在若再不退,就只能永远留在这山谷里,十万人的粮草被烧。他们若落到晋王军手里,不可能活得下去。

武报国咬着下颌,心里极是不甘,眼看就能将这两千晋王兵一举歼灭。但眼下就算是退,怕是也难以逃脱。但若不退,就只能全部折在这里。

“有没有看到威远将军?”武报国一边往后退几步,一边往旁边问。壮武将军就是这批晋王军的首领,之前萧玄去查探时,从对方的衣服上辨出他的身份。晋王自起兵造反后,其麾下将士的品级情况。萧玄皆有了解。

一个一直有留心战场的变化的亲兵即回道:“没有!”

武报国喘着粗气,将冲过来的两个晋王兵砍杀,然后道:“都给老子坚持住。杀!”

他一边喊着,一边再次往前冲去,跟在武护国身边的几个亲兵暗咬了咬牙,也紧追而上。

萧玄从一开始就盯着那位威远将军,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围在对方身边的士兵太多了。就算他身手再了得,也不可能在一百多人当中取下一个人的首级。更何况那位威远将军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带他靠近后就任由他砍杀的。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直到武校尉那边已经出现败迹,威远将军此时是恨不能生饮武报国的血,生怕武报国这个时候逃了,于是命身边的人全都压过去,一定要断了武报国的后路。

这就是萧玄要等的机会,一直暗中配合他的大胡子等人收到准备的指示后,立即转身,只是还不等萧玄放出动手的信号,大胡子一瞧威远将军身边的人已经去了大半,再按捺不住,当即朝威远将军这边冲过来。

然此时威远将军虽退到了战场后方,但他还有七八余个亲兵围在身边,并且他此时依旧有留意战场上的变化。见大胡子提前动手,萧玄心道一声糟了,但此时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好也跟着提前动手。

包括萧玄,一共有四个人同时朝威远将军出手,只是不等大胡子等人靠近,威远将军身边的几位亲兵就已经出手挡住。

“萧小子,你帮我挡一挡,我来拿这狗贼的脑袋!”大胡子双目怒红,朝萧玄吼了一声,就直接朝威远将军杀过去,将后背留给敌军。萧玄大惊,不得不配合大胡子,用肩膀上挨了一剑,换得抓住旁边刺过来的长枪的机会,顺手一抢,就朝那正追着大胡子的晋王兵扔过去。那晋王兵即侧身,长枪从他胳膊上刺过,带着一片血肉!

天忽然飘落雪花,被强劲的北风一卷,伴着山谷里的浓烟和鲜血,漫天飞舞。

“来得正好!”威远将军一声大喝,手中银枪刺出,呼啸的寒风在这杆枪面前,似也不得不退让。

大胡子的身手在武校尉的军队里,是排的上名次的,而且他的力气还比一般人大许多,所以在这战场上很有优势。刚刚他突然转身,往这冲过来,旁边的晋王兵就没一位能拦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