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的地方并不大,这儿又很清净,外头说话的声音若大些,院子里是隐约能听到的。

“是”末年才应声,却话还未说,外头就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并且略带几分兴奋:“娘,舅舅让我来接你!刚刚我还看到将军了,将军骑在高高的马上”

燕乾正下台阶的脚步一错,差点就踩空,末年慌忙扶住:“三爷小心!”

“外面,是谁?”燕乾往外望去,可他此时什么也看不到,这样漆黑无光的世界,他之前已慢慢习惯,平静地接受,并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处境然后,一步一步安排好以后的事情。可自她来了后,亦不过一夜时间,却似乎一切都变了,他开始不习惯这样的黑暗,也无法做得他所以为的冷静。

“昨晚有没有好好睡觉。”看到长安的那一刻,叶楠夕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才走过去笑着道了一句。

长安点头,将脑袋探到外面,好奇地看着叶楠夕出来的那扇门。叶楠夕又往后看了一眼,见没人跟着出来,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口气。片刻后,才看向紫萱:“六爷找我什么事?”

紫萱道:“好像是买卖上的事儿,茗山香材的买卖,娘子不是占了四成的股份。如今姚家好像是对这个分成有些意见,姚家几位老爷子提出要见一见娘子,六爷觉得迟早有这一遭,并且也想就这个机会让您在姚府露个脸,所以就让我过来请娘子回去一趟。”

叶楠夕微微挑眉,嗤笑道:“还真是哪都有想要白摘桃子的人,当日六哥不是不让他们入股,结果一个个都怕自个手里的银子有去无回,一份银子都不愿加,如今看见形势好了,就开始坐不住了。”

正说着,长安忽然道了一句:“娘,有人出来了。”

叶楠夕一惊,忙回头,却是末年。

“晚,晚娘子,三爷说既然孩子都找过来了,就进去坐坐吧。”末年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着长安,却又不敢多看。倒是长安,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的瞅着他,然后又看了看叶楠夕。

“娘子?”紫萱询问地看着叶楠夕,又道,“姚六爷那正等着,或者我回去请六爷改日?”

叶楠夕沉吟一会,便摇头:“你在这等着,我让长安先见他一面。”她说着,就将长安给抱下马车,然后弯下腰,看着长安的眼睛道:“娘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是个是个跟将军一样厉害的人,但是他的眼睛因受了点伤,暂时看不见东西,一会你乖一些好不好。”

“好。”长安点点头,眨了眨眼,又问:“他是谁?娘为什么要让我见他?”

叶楠夕顿了顿,才道:“他是将军的弟弟,他病了,大夫给他开了香药,所以娘现在在照顾他。”

长安好奇道:“他也是将军吗?”

叶楠夕点头:“他以前也是将军。”

长安又问:“那我也喊他将军吗?”

叶楠夕为难地想了一会,叹息道:“一会你喊他先生,他会很多东西,也会下棋,也会教书,长安以后可以跟他学很多很多。”

长安声音糯糯的,带着几分好奇:“是跟爹爹一样会很多东西吗?”

“是”叶楠夕笑得眼睛有些泛酸,直起腰,摸了摸长安的脑袋。

叶楠夕牵着长安走了进去,行到院子里时,便看到那个简衣素袍的男人立在院子中央,面朝她们这边“看”过来。秋风扬起他的长发,发丝拂过他的脸颊,他微偏过脸,似在细听她们的脚步声。

阳光很好,院中的柿子树已经结果,沉甸甸的,挂满枝头。

他眼睛上蒙着的纱布很显眼,长安抬起脸,满脸好奇地看着眼前如将军一样高大的男人。

第252章 长安

“是你的孩子?”良久,燕乾才开口,他微垂着脸,心里估量着那孩子有多高,声音有些不稳。

叶楠夕也有些紧张,抓着长安的手,手心都微微出汗了:“是,六哥那边有事,今儿我得回去一趟。”

燕乾又问:“孩子,多大了?”

叶楠夕轻声道:“快五岁了。”

快五岁了,燕乾只觉得口舌有些干,心里无端生出几分紧张和无措,他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急切于什么。沉默了片刻后,他才张口,似呢喃般地道:“我以前也有个孩子,听说是个男孩,现在算算,也该五岁了,那孩子的小名,叫长安。”

长安立马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燕乾,然后扭头不解地看着叶楠夕。叶楠夕没想他会这么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只是也不等她沉默多想,他又问:“这孩子叫什么?”

叶楠夕松开长安的手,轻轻摸着她的脑袋,清楚地吐出两字:“长安。”

萧玄只觉得这两字听起来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他想起那日,他上了马车后,她抱着孩子对他说:我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长安。

当时的他,只觉得心肝脾肺全都化了,喉咙哽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待再见时,就已经

又一阵秋风拂过,枯叶自他耳边飘落,他才回过神,抑住激动的心绪,有些机械地问:“也是个男孩?”

叶楠夕垂下脸,看着长安懵懂的表情,轻笑了笑,手指在长安的刘海上拨了几下:“不是。长安是个小姑娘。”

燕乾愣住,小姑娘?

不是男孩?当时老师告诉他,是个男孩。那现在,难道是他弄错了,她不是她吗?

叶楠夕垂着眼道:“长安,给燕先生问好。”

长安点头。就看向燕乾,学着叶楠夕教她行礼的动作,乖巧地张口道:“长安问燕先生好!”

孩子的声音既清脆又娇嫩,还有些糯糯的,顺风而来。却愈加令他感到茫然,之前的隐约无措,此时具化成了恐慌。于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面无表情,似没有听到长安的这句话,因此没有及时给予回应。

长安有些茫然,就往叶楠夕这靠近半步,抬起脸询问地看着叶楠夕,然后拉了拉叶楠夕的袖子。叶楠夕便弯下腰,长安有些忐忑地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娘,先生是不是不喜欢我?”

叶楠夕有些心疼地摸着她的脑袋。轻轻摇头:“不是的,先生是身体不舒服,长安先体谅一下先生好不好。”

长安就又转头看向燕乾。目光在他包着眼睛的纱布上停留了一会,然后认真的点点头。

直到叶楠夕带着长安告辞离去,燕乾都没有再开口。秋风冷,卷着落叶在庭院里乱舞,马车走远,阳光隐去,院中恢复往日的冷寂。

是他忽略了什么?还是弄错了什么?

想不起来,越想,思绪越加混乱。

末年忙走过来道:“三爷,先回房里歇着吧,刚刚燕将军使人过来传话,下午请您过去商议事情,您得好好休息才行。”

他忽然抬手拍上末年的肩膀,从昨日到今日,末年一直没有跟他特别说什么,要么就真是他弄错了,要么是末年被大哥特别交代过了。

若是前者,便是他奢想成狂;若是后者,若是后者

长安随叶楠夕上了马车后,安静地坐了一会,然后抬起脸瞅着叶楠夕道:“燕先生的眼睛为什么会受伤?”

叶楠夕一怔,摸着长安的脑袋:“长安为什么想知道?”

长安微微拧着眉头:“长安觉得先生好像很难过的样子,眼睛看不见了,一定是很难过的。”

“是啊”叶楠夕揽住长安,“长安真乖,先生是上战场杀敌的时候受的伤。”

长安抬起脸问:“那会好吗?”

叶楠夕沉默一会,就叹道:“娘不知道,娘希望,非常希望他能好起来。”

长安突然又问:“爹爹也在外面抓坏人呢,爹爹会不会也受伤?”

这孩子,可真敏感,叶楠夕摸着长安的脑袋瓜安慰道:“长安不要担心,爹爹就算受伤了,也会好起来的。”

长安拧着眉头道:“可是,爹爹要是受伤了,不是都没人照顾爹爹吗?”

叶楠夕一怔,迟疑着问:“长安是不是,不希望娘去照顾燕先生?”

长安偏着脑袋晃了晃小腿,然后摇头。

叶楠夕柔声问:“那长安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啊。”长安睁大了眼睛,“长安就是觉得眼睛看不见,一定很难过,爹爹要是受伤了,也一定很难过。”

叶楠夕摸着她的头发道:“长安真乖,燕先生和爹爹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知道他已经怀疑了,她很想直接告诉他,却又不敢告诉他。她真不知道到底是告诉好还是不告诉好,因为太在意,太在乎,所以不敢主动做任何事情,不敢去承担那个不好的后果。

到姚府祖宅后,叶楠夕交代了长安几句,然后就让紫萱领着长安先回屋去,她则去找姚旭辉。

“这算怎么回事呢?”叶楠夕有些无奈地看着姚旭辉,“难不成还能逼着我将手里的干股分出去?”

“你别急,我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姚旭辉领着她一边往大堂那过去,一边道,“他们就是有些怀疑你的身份,因为之前从未听说我父亲在外头还有个闺女,五年前我做主将你的名记在族谱上时,是放了话,只是记个名而已,公中那一块不会给你分一点银子,所以便没什么人反对。如今,茗山香材的买卖赚了大钱,他们便揪出这事来说你占了姚家的便宜。”

叶楠夕往前看了一眼,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们又打算做什么?”

“我只是让你过来露露脸,前几年早说让你随我回来一趟,你偏不愿,可不让人平白生出这么多质疑。”姚旭辉转头看着她笑了笑,“至于他们,顶多是问你当时参份了多少银子,然后提出买走你手里的干股,你不理就是。”

这笔买卖,叶楠夕还真没投入多少真金白银,她主要出的是人脉关系。当时这笔买卖本是被京城一家香行拿下的,是叶楠夕请动了叶明和燕容,才从别人嘴里抢下这块肥肉。所以,她提出要四成的干股,但她也并非只出一次力,这么些年,香材从晋北送到俞川俞宁,路上也是依仗了燕家的照看,而联系燕家的,则是叶明。更重要的是,这笔生意如今能进行得这么顺利,茗山那边乖乖依照合约行事,也是因为有燕家暗中出力的关系。说白了,如今战乱刚结束不久,晋北的势力重新洗牌,姚家在这边若没有这么大的靠山,买卖不可能做得那么顺利。

姚旭辉心里是门儿清,所以不可能让族里那些倚老卖老的族亲得罪叶楠夕,他今日是要帮叶楠夕在族内站住脚,同时,也是帮他姚家在燕家那边站稳位置。

大堂内早就侯了二十余位年纪不一的男女,瞧着姚旭辉领着叶楠夕进来后,纷纷将目光投到她身上,好些人的目光都露出几分讶异。前两日叶楠夕过来时,就已经有人传这位七姑奶奶是个美人,如今一瞧,倒还真不是乱说。

而前几年,因叶楠夕一直没有回来,再又听说是个寡妇,身边还带着孩子,大家便都以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可这会儿经姚旭辉介绍后,叶楠夕落落大方地一一问好,言词拿捏得当,亲疏亦把握得极为稳妥,又令好些人多了几分诧异。

加上姚旭辉言语间明显的维护之意,旁的人只要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都不用叶楠夕出声,他就先给挡了回去。如此出乎意料,倒令之前好些准备占便宜的人不知该怎么开口了。原本他们就不占着理,姚旭辉的辈分虽低,但毕竟是家主,手里把着姚家的财权。姚旭辉的态度这么明确坚定,叶楠夕看着也不是个畏首畏尾的,所以即便有几个心怀不甘的想开口,也都被身边的人给拉住,相互间暗使眼色,这事直接提是不行了,得另外打算。

因而,今日这番见面,就这么各怀心思,暗自盘算,最后却平平淡淡地过去了。事后叶楠夕便准备陪长安用了午饭,然后就回燕乾那去,刚刚长安定是给了他不小的刺激,她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去消化这个事。

当时,她父亲只寻到夭折的男婴,于是就示意她跟萧玄说生的男孩,她不忍说,只打算如果他问了,她才说,却没想他当时连问都没问,故而她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她孩子是男是女。后来,想必是父亲替她说了,所以他一直以为长安是儿子,可如今突然变成女儿了,是会混乱,还是就觉得他的怀疑是错觉?

叶楠夕觉得自己都有些乱起来了,其实,她也不敢确定,早上的时候,他是不是真的怀疑了她的身份,还是,那也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第253章 等待

只是当叶楠夕下午回去时,燕乾却不在宅院里,连末年也不在,就剩一个看门的小厮和两个厨房的婆子,都是一问三不知。

她有些担心,他如今眼睛未复明,身上旧伤亦未痊愈,好好休息养伤都来不及,怎么还往外跑!怎么就这么,这么他怎么就不多想想叶楠夕忽的觉得有些委屈,扶着椅子坐下,心里堵得眼睛涩涩的。

看到他如今的样子,她心都揪得食不下咽,他却还不将自己当回事。

她从不曾过问他外头的事,以前,甚至事关两家生死存亡,她都没有多嘴一句。可是,至少那个时候,他的身体是好的,不怕摔打。但如今,她看着他多走一步,为着他的自尊,她得时时提醒自己,才没有上前去扶他。

还是,是特意躲着她?

叶楠夕在屋里坐了一会后,忽的想到这个,不禁呆了呆。

片刻后,她就起身走出去,在院子里等着。却一直等到太阳都下山了,竟还不见有人回来,厨娘倒是走过来问她晚上给她做些什么。她哪有什么胃口,本是说随便做些什么就好,但又怕一会他回来了,没合胃口的饭菜也不行,于是便将以前他常用的几个菜说了,让厨娘准备去。

结果饭菜都做好了,他却还是没有回来,最后叶楠夕忍不住,便请看门的小厮去将军府看看,燕乾是不是在那边。那小厮本是不愿,在她再三请求下,终是勉强点头去跑一趟。

只是那小厮回来后,也是摇头道:“听将军府门房的人说,燕将军下午就出门去了,三爷也不曾去过那府里。”

燕容也是下午出去,那想必是跟他一块了,这么想,她微微放了心。却跟着又叹了口气。都这样了,还出去,能有什么好事,不用猜,必都是劳心费神的事儿。叶楠夕有些忡怔地坐在栏杆上,看着天色从兰色转为墨蓝。其实这就是他给他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前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会坚定地走下去,这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

那一晚。他没有回来,叶楠夕几乎是倚着熏笼到天明。

昨儿知道他出去时,她就检查了香盒。发现里面的香少了一些,常用的那个香炉也不见了,她猜是末年给带走的。好歹香疗不会断,如今也只能希望他夜里能好好休息。

她想着,第二日,他应该回来了,她得亲眼见着他没事后,才能放心。于是也就中午回去看了长安一会。便又匆匆忙忙回来继续等着,却不想,这一等。又是一天一夜。

第三日,还是如此,叶楠夕从气闷转为担忧。可是任她如何焦虑,也都不见他的声音。于是她开始有些恐慌,生怕如当年一样,最后送回来的,会是一个她不想听到的消息!

第四日,她继续等,之前她还想着待他回来了,她会如何如何,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求他能回来就行,活着就行。

失而复得,带来巨大惊喜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不安。因为曾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失去的滋味,所以不敢也不愿再去触碰那样的痛苦。

一直到傍晚,太阳将落山了,叶楠夕觉得自己快要等不下去时,才终于看到那个身影从外进来。残阳的余光中,他徐徐前来的身影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叶楠夕又嗔又怨又欢又喜,好几种情绪在心里翻涌,竟不知该如何表达,于是最终只是怔怔地站在廊下,也不出声,就默默地看着他前来。

燕乾直到将踏上台阶时,才注意到似乎有人在附近,他即站住问了一句:“谁?”

正好这会儿末年拿着包裹从外进来,瞧着叶楠夕后,愣了愣,便赶紧跑过来道:“晚,晚娘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叶楠夕轻轻吁了口气,然后才道:“这几天都在,你们出去了,怎么不留个信,我好放心。”

末年讷讷道:“当时走得急,给忘了。”

见他什么都没说,叶楠夕心里愈发委屈,便淡淡道:“回来就好,三爷身体要紧,赶紧回屋歇着吧,末年把香炉给我。”

她说着就从他身边走过去,燕乾的身体忽的就比刚刚僵硬了几分,他看不见眼前的女人,却能感知到她的呼吸,以及她刚刚说话时的语气。心里猛地一揪,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最终都化为一声轻叹,到底什么也没说,就进屋去了。

叶楠夕转头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恨恨地咬了咬唇,末年在一旁看着,心里直打鼓。只是他得跟上去服侍燕乾,就简略地对叶楠夕道一句:“三奶奶,三爷这几日很累,您先别怪三爷,怪我,是我忘了留一句话,让三奶奶白等白担心这许多天!”

“你快去吧,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叶楠夕摇了摇头,就转身往厨房那去。

末年进了燕乾的房间后,一边帮他更衣,一边低声道:“三爷,您出去这几天,晚娘子一直在这等您,刚刚我瞧着晚娘子面上可憔悴了,怕是这几天都没睡过好觉。”

燕乾系衣带的手一顿,却片刻后又恢复正常,然后淡淡道:“今晚让她回去,好好歇几日,不用过来我这边了。”

末年愣怔地抬起脸,迟疑着问:“三爷是让晚娘子回去歇几日,还是让晚娘子回去后,就不用再过来了?”

燕乾系扣子的动作错了几下,随后,他沉默许久,竟迟迟给不出答案。

末年便道:“晚娘子到底是燕将军请过来的,三爷就这么辞退的话,有点太不给燕将军面子了,好歹就先留着吧。”

燕乾依旧没说话,末年便当他是默许了,并且似怕他会反悔,忙说了一句去催晚饭,就赶紧转身出去了。门合上后,燕乾拿出贴身放的玉饰,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楠夕,无论是你,抑或不是你,我都,没办法给你更好的生活,甚至没办法给你一个安心的肩膀。

若真的是你,就别过来了,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将你圈在我身边,给你爱,同样也会给你痛。

第254章 确认

晚饭燕乾是一个人用,末年将饭菜送过来时,悄悄打量着燕乾,小心道:“三爷,厨娘实在忙不过来,这天都黑了,才刚将三爷的菜做好。晚娘子也还未吃呢,一直等三爷等到现在,要是还等厨娘再做,晚娘子就得等到亥时才能吃上饭。”

燕乾淡淡道:“将这些菜送到她那。”

末年忙道:“这怎么行,如今三爷的身体最是要紧,而且这些饭菜是晚娘子特意让厨娘为三爷做的,这要送过去,晚娘子哪会肯自己吃了。”

燕乾微转过脸:“厨娘做的饭分量不会少,你分一半过去。”

见三爷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末年只得作罢,叹气着将桌上的菜都分了一半出来,然后把饭盛好,轻轻搁在燕乾跟前。

只是当他领着食盒出去时,燕乾又吩咐一句:“我一会出去沐浴的时候,你请她过来点香。”

末年微诧的转头,却瞧着燕乾已经拿起碗筷,慢条斯理地用饭。

三爷这是,要避开晚娘吗?怎,怎么会这样?!

叶楠夕从末年那听说了燕乾的吩咐后,遂意识到他这是不想跟她碰面的意思,气得饭都咽不下去,想立马去找他问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回避,定是真的怀疑她到底是谁了,可既然心有所察,却反要推开。叶楠夕只觉委屈得手脚都抖了,只是站起身,走到门口后,她却又收了脚步,然后有些泄气的扶着门框垂下脸,咬住唇,他现在这样,她如何能去跟他吵!倘若真的知道是她,他明知她不会忍心,真是狡猾的男人,真是狡猾

夜有暗香。沁人心脾,燕乾披着氅衣走到寝屋门口,停下,旁边的末年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不敢再多言。

数息之后,他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淡淡的幽香。

末年往屋内看了一眼,未见叶楠夕,便道:“三爷歇着吧,晚娘子已经将香点好了。”

眼睛失明。唯一方便的时候就是睡觉,无论何时,眼前都是漆黑一片。只要不多想,很快便能入眠。可是,今夜他却注定无眠,即便有她特意调配好的香安神助眠也无用。

次日,叶楠夕如之前般,天才灰蒙蒙亮就起来到他屋里。

时间刚刚好,香已燃尽,香灰未冷。

她收拾好香炉。摆好炉瓶三事后,便往床那看了一眼。隔着帐幔,看不见床内的人如何。迟疑片刻,便走过去,掀开帐帘。他还躺在床上。她靠近了他也未有反应,似乎睡得很好。

叶楠夕在床沿坐下,看了他一会后,便俯下身,在他蒙着眼睛的纱布上落下一吻。唇在他眼睛上贴了数息才离开,然后再帮他拉了拉被子,就起身,放好帐幔,轻轻退了出去。

门板轻轻合上,她的脚步声远去,他在被子里的手才动了动,一手手掌放在心脏那,一手抬起,掌心隔着纱布盖住眼睛。

好烫,胸口和眼睛都烫得他身上微微发颤,比胸口被刺入那一刀时的感觉还要强烈

天亮后,燕乾独自用早膳时,闻着豆浆发出浓郁的香味,迟疑一会,便道:“将这热豆浆给晚娘送一碗过去。”

末年小声道:“三爷,晚娘子刚刚出去了。”

燕乾正要喝豆浆的动作一顿,抬头:“去哪了?回姚府?”

末年回道:“说是有一种香材快用完了,出去买一些回来。”

燕乾将豆浆碗放下:“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是,晚娘子说就去姚六爷那儿买,所以不用别人帮忙,不过我安排了小六子在后面跟着。姚家的香铺都在繁华处,晚娘子又是坐姚家的马车过去,还有小六子跟着,三爷不用担心。”

燕乾似没听到这句话,拿起一个馒头慢慢吃着,然后再将那晚热豆浆给喝了,就起身走到院子中踱着步子。他需将周围的一石一屋,一草一木全都记在心里,约一个时辰后,他便吩咐末年准备一下,他要出去。

“三爷今日还要出去?”末年有些担忧,“昨儿才回来,还未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