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因是女眷,暂时安顿在二姨娘母女住的淑沁苑。

王家的男客也住在客院里。

王家人后来过完正月十五就启程上路了,在这半个多月的日子里,岳氏和王问梅费尽心思地讨好老夫人,岳氏似乎猜出了老夫人疼爱王问梅,赌咒发誓地说自己这辈子再不嫁人了,就守着王问梅,终女俩相依为命过活。

老夫人瞧岳氏说话行事也利索。又是个得体的,便将她也留了下来。

王家三舅公离开的时候,老夫人备了衣料、土仪等礼物。又给了王家三舅公六千两银票,叮嘱他回到青州就再置些田地。别让儿孙们过得艰难。

后来,陈湘如才听说,王家说是来吃喜酒,却是像样的礼物都没有,行了千里路,竟就送了二两银子的封红。

王三舅公直说对不住老夫人,说实在拿不出手来,又拿了三舅婆给老夫人做的布鞋等物。说是给老夫人补的生辰礼物,感动得老夫人没哭出声来。

老夫人这一感动,又额外给了三舅公路上使的二十两零碎银子。

这些都是后话,转眼就近了除夕。

腊月二十八这天,陈湘如令下人们逐家给交好的亲友送年节礼,陈二管家带着两辆马车,把城里能送的人家都送了一遍。

除夕一大早,各家换桃符、贴门神,姑娘们戴花,小子们放炮。处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而陈家大院已经三年没甚喜庆了,除夕一大早。各处就忙碌开了。

陈湘如在陈家大院用了中午饭后,未时二刻便随周八回兴国公府过节,自然是额外准备了孝敬兴国公夫妇的节礼。

车上时,周八握着她的手:“你要是不喜欢与他们应付,还有我呢。我自与他们说你身子弱,你就先回五房的院子里歇下。

还有压岁钱、封赏什么的,给小姐、少爷的是稍大的封红,赏下人的小些。”

陈湘如忆起上回拜见,难怪周八不许送的礼厚重了。除了兴国公夫妇,其他的人也送得是勉强过得去。

兴国公府人多。一大家子坐在一处守岁,大人、孩子的便坐了十二桌。

一用过年夜饭。兴国公夫人便传了府里的艺伎,唱曲跳舞地闹腾了大半宿,临近子时,兴国公夫人则令婆子搬了两筐子铜钱出来撒,直抢得下人们嘻闹成了一团。

之后,便是各房的人给晚辈们派发封红。

这一次,陈湘如代表着五房,也给未成亲的堂妹、堂弟及堂侄儿们发封红。

早前众人想着她出手阔绰,许是又能赚一笔,待有人打开后便有些失望了,每人也不过五枚二钱的银锞子。

周八见到了子时,起身告退道:“祖父、祖母,湘如身子弱,熬不得夜,我陪她回屋歇下了。”

有三房的少爷忍不住地道:“还说八叔母大方,怎的也给几枚银锞子,还真是小气。”

周八并不生气,打趣道:“这压岁钱就是图个热闹,再说我给银锞子,也是照着府里的规矩走的。侄儿就不必嫌少了,这是我与你八婶的一片心意。”

虽说是孩子,怕这也是大人们的暗示,上回出手阔绰,想着这回也一样,没想这回竟是少爷、小姐的每人才得了一两银子的压岁钱。

周四公子笑道:“八弟怎和我们比,谁不知道八弟妹最是个有钱的。”

他原是三房的长子,本名唤作周玉新,在玉字辈的男子排序第四,外头人都唤声“周四公子”,家里人则称“四少爷”。

“如儿是有点钱,总不能让我总花她的嫁妆,也不怕人笑话?你不畏人言,我可要面子,祖父也得要面子,这偌大的兴国公府可不能被人说成花孙儿媳女的陪嫁银子。”

周八的眸子里顿时看到了一抹寒意,冰冷如剑,似要在瞬间剜开周四的心。

陈湘如轻声道:“我困了。”

周四的目光移落在陈湘如身上,周八还真是好命,居然娶到这等财神一样的女子。不仅嫁妆丰厚得让人嫉妒,就连打理家业、内宅都是一把好手,尤其近来,他们还听说其实陈湘如并非外界传的那样世俗,相反的是个识雅之人。

周八扶住陈湘如,“我陪你回房。”

别人也给一两银子的压岁钱就合理,他们给了就嫌少,这叫什么事儿。

他不过随着大家的例走。

夫妻二人回到五房院子里,早有下人已经打理好了。

他们还住以前周八住的屋子。

这次,陈湘如为避免生事,特意带了绿枝来,绿枝话不多,但心思细腻。

绿枝拿着两个包袱,从里面取出两套明儿大年要穿的新衣。

周八眼前一亮:一套银灰色带暗纹的袍子,更奇特的是,那袍子的暗纹是一只只的雄鹰,或凝视,或展翅,若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来,偏衣襟、袖口处用银丝绣了裹边,一则又备了同样花式的腰封、腰带,腰绳则是深蓝色的,连琉璃腰坠都备妥了,一侧又放了个银质镂空冠。

“娘子,是你给我备的?”

“明儿过新年了,你也得穿得体面些,我可不要你被旁人比下去。这布料是我一年多前备下的,这花式也是我亲自为你设计的,有银灰色的、天蓝的、蓝黑的、藏青色、玄色的一共十匹缎子,每色各两匹,这外头可是买不到的呢。”

周八当即宽衣解带。

“还没洗足呢,这就要睡了?”

“我想试试这套新裳。”

周八三两下脱下身上的蓝袍,取了银灰袍子换上,动作倒快,一会儿就穿戴好了,连头的银质镂空冠也戴上了,张开双臂道:“娘子,好看吗。”

她轻声道:“好看。”

她可不知道他的衣袍大小,是拿了她的旧裳比对后,看着绣娘们下的剪子,光这一身,五个绣娘就忙乎了一天一夜才做好,缝衣很快,但袖口的银绣花纹费时间。

“娘子,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周八洋洋得意地出了五房的院门,那一袭银灰袍式样新,颜色也好,他人原就长得魁梧高挑,穿上后越发显得丰神俊逸,一路就到了兴国公夫妇的上房,这会子除了妇人、孩子,其他人都还在。

周六眼尖,一眼就看到周八穿了件新袍子。

“八弟,这衣服做得太精致了。”

“好看吧?”他抬起手臂,“我娘子亲手做的,还有这花式的缎子,外头可是买不着,明儿众兄弟怎么穿都成,反正无论你们怎么穿,就算颜色一样,也没我这等花式的。”

就嫉妒死你们,我就娶了个能干贤惠的、又有钱的娘子,怎么我娘子一个人的嫁妆,便是把嫡长孙媳妇都给比下去了。

周四不是夹酸带辣的讥讽他们小气么,他们就小气了,但他们就穿得好看漂亮了。

周六夫人垂首细瞧着,捏了一把,拿在手里质地柔软,还隐隐有些扎手,“这是什么料子的,怪厚实,却又不硬,不像是绸缎…”

她这一说,旁边的周三夫人也过来捏了一下,“瞧上去像绸缎,可并不是绸缎的。”

周八走到兴国公跟前,转了个圈,道:“祖父,我这衣服还好看吧?”

兴国公夫人捂嘴笑了,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得了件新裳也要穿出来炫耀一翻。

周四不屑一顿地道:“八弟是五岁还是七岁,多大的人了,至于如此么。”

“这是我娘子亲手做的,这周家的媳妇多了,谁有我娘子的针线?陈家女红秘技,瞧这些绣的银边没,这可是用秘技绣出来的。”

就嫉妒死你们,我娶了世上最好的娘子。

周六夫人连声附和道:“是!是!你娘子又贤惠又能干。”

周四妻冷声道:“还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陈湘如美?不,她的姿容在周家媳妇里算是最差的,但她却是最有风韵的,她身上有着一种其他妇人没有的风情。

周八没听出她的讥讽,反而道:“可不,在我眼里,她就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

听周六夫人夫人说衣料子,他这才留意到这衣料似乎会以前的不同。

看着那一双或嫉妒、或不屑的眼睛,周八越发得意。

第212章 炫耀

周六捂嘴笑着,他因与周八关系好,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么大的人,跟个孩子一样炫耀,早前慕容氏也说他,可周八还改不了,一得了什么好的,就要拿出来炫耀。

周六在上房转了一圈,借口说要困了告退离去。

周三夫人矮身对一边的兴国公夫人道:“母亲,到底是小门小户教养的,比不得你跟前长大的孩子得体。”

小门小户教养的,才没见过新裳,不就是一件新裳,偏就穿出显摆,还说什么花式唯他才有。

兴国公夫人轻斥道:“你与个晚辈计较,且不是更失分寸。”

周八是小门小户的慕容氏所生,周三夫人是名门闺秀偏与周八计较,这气度、身分,还真是让人不屑呢。

周三夫人碰了软钉子,讪笑着低头。

陈湘如第一次来家里给长辈敬新人茶时出手阔绰,可今次给的封红、压岁钱,都是最寻常的,像是照各家的例随着走。

周四夫人迟疑了一阵,终是开口道:“莫不是上回我们给的新人礼太薄,陈氏不高兴了。”

周四公子妻接过话道:“我看这回,定是周八的意思。”

周八就是个抠门的,皇帝赏给他的五千两银子,连慕容氏也不给,可是他自个儿攒着的。

周三夫人按捺不住,忘了刚才被兴国公夫人训的事,道:“我瞧也不像是陈氏的主意,陈氏每到年节,就是给乡下的穷人都要送寒衣寒被呢,况是自家人…”

周三爷一听这话,气不得一处上来,“越发不会说话了。不会说就闭嘴。”兴国公府可是皇亲国戚,竟将他家与乡下的穷人相提并论了。

陈氏给那些人送寒衣、猪肉,是行善事。难道给他们几家东西这也是行善事?就算陈氏给得再多、再好,那也是她应尽的孝心。

兴国公起身道:“夫人。回房歇息。”双手负后,大踏步地进了内室。

几房儿子、媳妇们见兴国公夫妇离去,也各自散了。

陈湘如令绿枝打了热水,洗足后只着中衣半倚在榻上。

周八从外头进来,带着一股冬天的寒意,笑嘻嘻地道:“娘子的针脚就是好,都说这新裳做得好。”

忆起慕容氏买了新裳,哄他说是她给做的。周八便在一天内穿了个遍,还见人就夸。

陈湘如微微蹙眉,“你在外头说什么了?”

“我夸你贤惠、夸这花式的袍子只我一人有。”

他娶了个好妻子,要得意地告诉所有人,尤其是周家这群人。

“啪——”的一声抛下书,推开压住锦被的周八,一转身躺在床上再不说话,只拿背对着他。

这女人…他不是夸她么,她怎还生气了。

“娘子、娘子…”周八轻推了两下,她越发烦了。将被子用头一蒙。

他哪里错了?

没错啊。

“娘子,你生气了?我给你读信。”

她很生气!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从怀里掏出信来。一如既往地给她读。

任是她理睬还是不理睬,他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读着,读完一遍,读第二遍时会穿插他的回忆与解说,讲诉时神情并茂。

“二月的边城,冰雪开始融化了,结冻的冰也在融化,城外的崖上有几株老梅,实在是惊奇。早已经过了梅花的时节,居然还有几朵梅花开了…”

她想与他怄气。可这会子就是气不起来。

她生气又有何用,怕是他连她为何生气的原因都不知道。

周八这个人。有时候像一个魔,有一个又萌得像个孩子,让她说他什么好。

陈湘如缓缓地转过脸来,发觉周八让她又恼又怜,多少天了,他坚守着对她的承诺,继续读信,每一封都要读上三遍,这不是读信,而是把他的世界、他的生活、他的喜怒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当他读第三遍时,她已经不再那么气了。

他让绿枝送了热水,浴足后在她的身边躺下,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她推开他的大手,他轻呼一声“娘子”又把手探了过来,“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高兴。”

“好。”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的脸,很认真地道:“一,你说你出去透透气,可你去上房了;二,你穿新裳出去炫耀了;三,你不该在别人面前说我的贤惠、针线好的话。”

他去上房透气,这没错啊。

有了好东西不是就该高兴的么,他穿上新裳让大伙评点一番也没错。至少,他得知道这身新裳合不合身,好不好看。

他夸自己的妻子好,这也不是错,不夸自己的妻子难道要夸别人的。

周八不解地问:“这也是错?”

“当然是错。”陈湘如坐起身,拉他坐起来,道:“你说透气,我以为就在院子里走走。你说要穿新裳,我以为你是试长短大小。你夸我…”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面露忧色地道:“过去那么多年,我懂棋艺、琴艺,一直都在暗敛才华,你可知道,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想招惹是非。”

“可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外头的议论人言再不会坏你名声。”

“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对女子绝非好事。”

风尘女子以貌扬名,以才扬名…但凡这些名动天下的,不是被世人视为祸水就被视为妖姬。

“周八,你年节后就要回边城,我一个妇道人家,躲避人言尚且不及,你在外头夸我,不是给我招惹是非么?倘若被有人心给盯上,纠缠、算计,你要我怎么办?”

被陈湘如这么一说,周八似恍然大悟,这么说自己当真错了。前世时,他也曾这样夸赞丁氏美貌无双,好多回都是当着兴国公府上下夸赞的,每次夸赞时,他似乎就从周家其他男子眼里瞧出异样。

第一次夸丁氏,是他与丁氏订亲不久。

现在想来,丁氏与人有染,怕是一部分的责任还在他。

“周八,世人对好的事物总有兴趣占为己有,是你的新裳也好,还是我也好,你这么做只会招人嫉妒、怨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何苦要把我推到风雨之中,你若不能时时护我,就不能让我过得安稳些么?”

他真的错了。

他就想逞一时口舌之快,不,就想和以前一样,想让所有人知道他得拥好东西、好妻子,并不曾站在她的立场来想问题。

“丈夫不在身边,原就爱招惹是非,你再这么夸我,不是在招人嫉恨。”她扭头看着周八,一脸凝重地道:“不要再这样夸我,你若心里有我,也不是你夸或不夸,就会心里不再有我。我只要与你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

周八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是这等的自私可笑。

“湘如,我不会再这样了。”他一把将她抱住,语调轻柔,“你别气坏了自个,你得告诉我,我错在哪儿?我以后尽量会改,可是我就是想告诉别人我得了件与众不同的新裳。”

陈湘如一阵语塞。

“我只说新裳,不说你的事,你不好,我不在外人面前说道;你最好,我也不说了。”

他原是这样的性子,要他改怕是很难,一下子改不了,总得慢慢地来。

陈湘如重新躺好,他在她耳边道:“六叔母说那衣料有些不同。”

她轻声笑了,“当然不同了,这是长乐坊织出的新布料,是丝麻混合所织,耐磨性比绸缎要强数倍,将麻纺成那么细的线可不是一件易事。长乐坊最近一年多新织了一批布料,还没个销路呢,再卖不出去,我就得拿陈记的盈利贴补进去了。”

周八想着:这衣料比绸缎的耐磨性要好。

“是什么样的布料?”

“哦,有一批丝麻混合布料,还有一批毛麻混合布料,北方宜种麻,用麻纺出线的又比旁处更具耐磨性。所以一年多前,老金和刘管事他们就大量收够了一批麻,匠人们又琢磨出了纺麻线的法子…”

周八将她拥得更紧,将嘴附到她耳边:“别担心了,这事我来想法子。”

陈湘如耳边一阵麻酥,“这布瞧着六分像绸缎,可拿着手里又有些粗糙,普通百姓又嫌这布比寻常的要高五成,布商们又觉是质地不够细腻,我近来都犯愁了,老金写信来问我,明年要不要继续大量收购麻线。这么多人都想不出法子,你又能想出什么?”

周八见她这模样,要是自己不说,怕是她会急在心头。

舒服口气,“这还不容易,军中那么多将士,兵部每年都要采购大一批的军服,一直想寻经磨、耐用的布料。娘子,我会设法把这布料介绍给兵部。”

陈湘如往他怀里扎了扎,有他这话,她也可以放心了,就怕长乐坊那边不能赚钱,若总挪用陈记盈利,怕再这样下去就要被长乐坊给拖垮。

明年三月一过,就要开始凑备收购生丝的事。

没预备下一大笔的盈利银子,这事很难办成。

“过完年节,我准备让老金的妻儿去范阳团聚。还有其他的师傅、匠人,也要过去一批,他们都是效力陈家的忠仆,他日有闲,我去边城探你。”

周八吃吃笑道:“你哪是看我,怕是想看长乐坊。”末了,他放低嗓门,“你在范阳开长乐坊,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那样能离我近些?”

第213章 合欢

陈湘如仰头看着周八,只笑不语,“是不是我离你远些,你心里更舒服?要是你在那边做了什么坏事我也不知道。”

“我哪能做什么坏事?”

他笑着,低头吻上她的额头。

她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我…我…”

“别跟我说你身子没净。”

她彻底说不出了。感觉到他想做的事,他的某处已经僵硬挺拔、蓄势待发,不要吗?可刘奶娘又说“大小姐,将军就要去边城了,这些日子你得怀上孩子,有了孩子日子就过得快乐些。”只这么一想,她忘却了第一次,只静静地躺在那儿,嘴上低低地道:“我要孩子。”

他吻得正炽烈,听她如此一说,停了下来,看着她紧合的双眸,她想要孩子,他也想呢,在这件事上,他们竟出奇地想到一块了。

她稍稍抬了抬下颚,柔软的唇瓣相触,霎时间唇齿相依,难分难离。情丝曼妙,*如潮水般愈渐愈浓,温柔的亲吻亦开始变成疯狂的探索,沉重的呼吸紧紧压抑着,下腹迅速窜起一股奇异的灼热。

他捧住她的头,将嘴附在她的耳边,看似低语,实则只是他的呼吸,卷起一股股的热气,像微风揉搓着小草,细碎软语间透着丝丝宠腻。轻轻、柔柔地含住她的耳垂,闺阁烛火摇红,昏黄黯然,轻纱纵情轻舞,她抱紧了身上的他,用极低柔的声音道:“轻点,我怕疼。”

他温柔的轻吻,不再如上回那样霸道的强占,那天他被气坏了,当他劫走她后。他是恨的、怨的,甚至拿他与前世背弃他的女人一样对待。

但今夜,却是道不出的温柔。

“啊——”她忍不出大呼出口。他却用唇堵住她的嘴,把自己埋入她的体内。然后轻缓地动了起来,凝视着她的眉,也注意着她的每一分感受。

夜,是这样的静,静得只有内室里他和她痴缠的声音。

许是感觉很好,这一夜,他要了一次又一次。

五更时分,传来了邻家的鞭炮声。又听到外头有粗使婆子清扫的声音,他扭头看着身侧的她,面容里带着几分倦意,睡得沉。

天刚蒙蒙亮,绿枝就站在门口道:“夫人,得起了,今儿是大年初一,刘奶娘叮嘱过,可不能贪睡。”

陈湘如启开眸子,从来不曾像今儿这样困乏。还真想好好睡一觉呢。

周八先开口道:“住在别人家里就是不好,还是住我们家的好,今儿黄昏我们就回周宅。”

可不敢乱了规矩。夫妻俩漱洗完毕,换上新裳,赶到上房里给兴国公夫妇拜年。

周八道:“大年初一,祖父要给子孙放年钱,去得晚的就没了,我们只需要必些零嘴打发侄儿、堂弟、堂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