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

灵韵快步走过来,先向姜氏行礼,“奴婢有事回禀。”

姜氏信任的说道:“你去忙,我让人扶我回屋去。”

“嗯。”阿九让最妥当的丫鬟扶着姜氏离去,回头问灵韵,“什么事?”

“大老爷被帝都衙门抓了,说是他坑骗商贾的银钱,足足有上万两呢,而且那家死活不肯私了,非要诉至公堂,三老爷也因为卷进行贿暗自被衙门捉去。”

灵韵看了看老太太屋子方向,“方才大太太和三太太已经领着儿女去老太太跟前哭了。”

这两桩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老太太根本承担不起,而莫冠杰……以他的官阶不过问比过问更好。

“九小姐,您不高兴?”

“灵韵。”阿九抿了抿嘴唇,“天意如刀,算计得再周详,也免不了被老天爷捉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秘辛

大太太等人在老太太面前有哭又闹,搅和得屋子里每一刻安静。

最疼的儿子被抓进衙门生死未卜,老太太怎能不担心?

让人搀扶着,老太太领着一众娘子军气势汹汹的杀向莫冠杰的书房,结果无论她们怎么折腾,求也好,骂也好都无法让莫冠杰松口说帮忙周旋。

莫冠杰只答应保证她们在牢房里少受些苦。

老太太差一点被‘大义灭亲’的莫冠杰气背过去,一甩袖子,恶狠狠的说道:“没良心的畜生!我就不该来求你。“

莫冠杰面色一变,垂手站在一旁,被老太太咒骂怎能不伤心?为人子只能忍着,听着。

“走,没有这个孽畜,我也能把老大和老三救出来,看看将来谁求谁,不晓得帮衬兄弟,以后他有事儿,谁会理会他?”

老太太气势十足的出了书房,直奔外院而去,大太太一边用帕子擦眼,一边琢磨着心事,拽着女儿紧紧跟上老太太,一拥而上的长房母女很快把三太太母女等人挤到一旁。

三太太挤不上去,不甘心的戳了女儿一把,小声问道:“你同你表哥怎样?”

“娘,陈表哥不是不好,女儿不喜欢,连乡绅都算不上,您同大伯母,月表姐争什么?”

莫家的姐妹中,最出色的就是莫冠杰的三个女儿,其余丫头资质平平,容貌仅为清秀,因为她们常年在老家,学得东西和阿九不同,又因为三房之间的隐藏矛盾,堂姐妹很少在一处玩耍,关系更说不上亲密。

“你懂什么?”

三太太狠狠的腕了不知好歹的莫七一眼。“没有好处的话,你大伯母她们能争着强着卖好姨老太太?我听说……你三表舅是贵人之子。没看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南宫月一个劲的缠着你表哥?论亲疏,你比月丫头近多了。论相貌才干,你也不比她差。怎么就争不过?”

“月表姐再争也没用。”

“怎么?”

“我想陈表哥许是看上了别人。”

“谁?你大伯母家的丫头?”

“爹还在衙门里关着,说这些有什么用?”莫七轻轻叹息,“其实最该去求得人是九妹妹。”

“九丫头?你太高看她了。”

“是娘把九妹妹看得太低,等爹身上的官司了结,咱们一家就搬出去吧,最好直接回老家去。”

“你怎能如此没有志气?”

“帝都是好,可是非也多,贵人更多。像咱们家这样的连蝼蚁都不如,指不定被人牵连遭罪受苦,还不如回老家做个富家翁,看守祖业,日子过得简单平顺,乡里亲戚也能高看咱们一眼。”

莫七见母亲略有动心,“在二伯父府上,总不如自己家里,咱们看守祖坟代二伯父尽孝,只要二伯父官路亨通。必不会亏待我们的,娘也可以安心教养弟弟,督促弟弟读书。万一弟弟像二伯父,您一样得封诰命,到时候再进京安享晚年,再不用看别人脸色。”

“你弟弟……”

“他生母早就死了,养在您身边就是您儿子,只要您对他好,他敢不孝顺?”

“七丫头,见惯帝都的奢华富贵,你就甘心?将来你堂姐妹都高嫁名门。你不后悔?”

三太太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对庶女庶子总是差上一些的。

“名门好嫁?娘。我不如八妹妹,九妹妹。还不如寻个简单富足的人家。您也不用担心爹不同意回乡……”

她说到此处,老太太和姨老太太从外院冲出来,高声叫嚷着备车,备车,一直在莫家修养的三舅老爷也收拾齐整,被丫鬟们搀扶着登上马车。

不得不提一句,舅老爷陈广才面冠如玉,穿上锦袍显得颇为儒雅。

莫七拽住想要凑上去的三太太,“此事咱们万万不能掺和。若是莫家得好处,祖母必不会忘了三房一份,父亲经过这次磨难,也该明白帝都太难混,我和您再一起劝劝他,他一定能听进去。”

“你说她们去做什么?”

三太太没空深想女儿的话,大太太等人满眼的期望火烫,“都怪你,没听到她们的话。”

“阿九,你说我可是孝顺儿子?”

莫冠杰失落的坐在椅子上,对来安慰自己的阿九苦涩的问道:“我错了么?”

阿九心被狠狠的戳了一下,若不是自己……也许爹就不会被老太太骂为孽畜,端着笑脸:“爹认为自己做错了?您什么时候变得不自信?”

“……”

“您可是我爹啊。”

阿九臭屁的撑着书桌,高扬起脑袋,“我是谁?”

莫冠杰伸手捏了捏阿九的鼻子,“阿九啊,你娘……”

“爹没听过一句话,女人都是心软的?除非您把我娘的心伤透了,她才会怨恨,报复,否则……适当的示弱……许是有意外的收获哦。”

阿九俏皮的向莫冠杰眨眼,“趁着娘还没彻底心死前,爹可要加把劲儿,用小弟留住娘,您和她这辈子也不见得会幸福。”

“你娘担心我亏待了你。”莫冠杰喉咙发紧,停顿一会道:“阿九,你是我最疼的女儿。”

“我知道爹偏心我。”

莫冠杰之所以让阿九几次三番让着莫昕岚,最主要并非他对莫昕岚的愧疚,而是对自己亲生女儿莫昕岚的客气生疏。

“我从没想过让你吃亏,岚姐儿心事太重,也晓得你并非好强争胜只要虚名的人,所以才会……以后阿九也不必再谦让岚姐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有些事你越是让,越是妥协,岚姐儿越是不明白。你娘不好管教岚姐儿,我既是为她生父,要担起教养的责任。“

莫冠杰叹息道:“女不教。父之过,想留住你娘,先得教好岚姐儿。即便因为惹了非议。我也要管好她。”

阿九点点头,心里却说。其实八姐姐莫昕卿可能更需要注意,不过,莫昕卿一贯小心谨慎,不容易露出马脚,而莫冠杰对庶女的莫昕卿是最不在意,在莫冠杰看来莫昕卿好坏与否根本不重要,将来挑个良善人家远远的嫁出去也就是了。

“老爷,老爷。”

小竹子跌跌撞撞的撞开房门。“镇国长公主府上的管家来请您,夫人,和九小姐。”

阿九心打了哆嗦,率先开口,“祖母和姨祖母碰见了长公主殿下?”

“她们直接去了长公主殿下的庄园,说了很多……很多话。”

“什么话?”

“……”小竹子犹豫了片刻,似见到鬼一般的震惊,“听说姨老太太的三儿子是长公主殿下的……故人之子。”

莫冠杰刚刚起身,一听这话身体不由得晃了晃,“三表弟同长公主殿下有关系?”

阿九扶住一脸惊愕的父亲。“您先别着急,许是……许是弄错了,殿下应该没生气。要不也不会让我们过去了。”

“你三表舅能是长公主的……亲戚?”

莫冠杰着实意外,三表弟长得不错,可好吃懒做,为人又好色,且一直在老家,没见有出息,镇国长公主是什么人?就算是故人和亲戚也该是英雄一般的能人呐。

“一个人是否有才,还要看成长环境,便是大贤者的子孙后代也不至于人人都能成才。况且还没见到长公主殿下。不晓得详情,也许外人听错了。”

“说得也是。”

莫冠杰想自己也是寒门出身。只要自己肯努力,一样做得高官。

姜氏先于一步到马车旁。大太太和三太太主动凑上去,“二弟妹,你身子重,我陪你一起去吧。”

“殿下的管家怎么说?”

“只请二老爷,夫人和九小姐。”

姜氏听后点点头,对跃跃欲试的大太太等人歉意的一笑,“殿下的话,我等不敢不遵。”

莫冠杰和阿九到后,莫冠杰亲自扶着姜氏上了马车,阿九福礼,“有事,我一定会最先知会大伯母,三婶。”

在大太太等人依依不舍有嫉妒的目光下,马车行驶出了莫宅。

一路上,莫冠杰和姜氏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多言,阿九心跳得厉害,毕竟这事是她设计的,只是没想到爆发的结果会这么严重,阿九深深的感觉被老天爷捅了一刀。

这等复杂莫测的局面,已经不是阿九可以掌握控制的了。

阿九只希望不要牵连到父亲身上,不过以她从未出过错的预感,这事绝对小不了,他们一家更脱不开干系。

很快来到长公主的庄园,下马车后,莫冠杰道:“夫人不必忧心,一切交给我。”

他一人走在前面,不够高大的身影足以盖住姜氏母女。

姜氏被阿九搀着,一抹柔色落在莫冠杰的后背上,嘴角亦微微翘起。

客厅中,老太太和姨老太太坐在一旁,而三舅老爷双腿打着哆嗦勉强站在中间,顾不上欣赏富贵奢华的摆设,他额头冷汗淋淋,不敢看坐在中间椅子上的镇国长公主。

长公主慢慢宽着茶,听见脚步声,微微聊起眼睑,见莫冠杰时,眼底很快闪过一丝异样,平淡的说道:“来了?”

“见过长公主殿下。”

莫冠杰领着妻女行礼,长公主慢慢的把茶盏放到桌上,“今儿我听了个新鲜事儿,你母亲和你姨母说,他是我的儿子!”

长公主的手臂指向旁边的中年男人,阿九心一颤,眼见三表舅腿一软跪在地上。

“阿九,你说我同他像吗?”

“……”

这里有她插嘴的份吗?客厅里的哪个人不比年岁大?

阿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冷静的说道:“证据不足,我判断不出来,不是长公主殿下只有两子一女吗?您不知有没有失落的儿子?”

老太太小声道:“殿下,并非是民妇瞒着您,而是当年那位老姐姐说过,他身上有大干系,不能让人轻易看穿,她又没说孩子的父母是谁,当时您来山东时,民妇不敢说。”

“不敢说?!”

长公主冷笑道:“然后你就串通保长把一座孤坟指给我看?告诉我……告诉我……婴孩已经夭折了?”

“民妇该死。”

老太太和姨老太太同时跪在地上,“民妇该死。”

阿九额头隐隐作痛,还真是长公主的儿子?此事太过隐秘,真不该他们一家知道啊,老太太是在作死吧,既然当初都隐瞒了下来,此时突然爆出来,岂不是惹祸?

莫冠杰把阿九拽到身后,呵斥:“你扶着你娘,此事轮不到你说话。”

长公主盯着莫冠杰,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本公主不该问阿九?”

极为强的杀气直冲莫冠杰。

莫冠杰抬起头,顶着莫大的压力道:“本就是殿下失策,阿九再聪慧,也不可插嘴上代人的事,臣为阿九生父,只盼她平安喜乐,少些麻烦是非。当年的事儿,你们最清楚,若臣母亲蒙骗殿下,臣愿替母亲受责罚,至于事情的真伪,臣不敢妄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滴血

长公主凝视莫冠杰半晌,低垂下眼睑,“欺瞒本公主的罪你承担不起。”

“她是臣的母亲,能承担多少就承担多少罪责。”

莫冠杰躬身道:“万一臣母亲所言句句属实,臣为殿下高兴,相比亲人去世的悲伤,活着归来的故人之子岂不是天大的喜事?臣的母亲若早一日见到殿下,秘密也不会留到此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臣的母亲信守承诺,就算冒犯欺骗了殿下,臣以为其情可悯。”

“孝子!”长公主纵声大笑,笑出了眼泪,笑得前仰后合,极为放纵,一改寻常时的不怒自威。

她的笑声,阿九却听出一丝丝的凄凉来。

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保存得极好的长命锁,献到长公主面前,羞愧的说道:“我一直留着此物,并未给我妹子的生子做陪葬。”

造型别致的长命锁直到今日依然很亮,雕刻的麒麟栩栩如生。

长公主接过长命锁,手臂忍不住的轻颤,手指微凉,眼角有几滴可疑的泪水滚落。

“本公主会让厂卫彻查此事,让太医来判断血脉。”

“公主殿下,您还有一子?”

阿九忍不住问道,被长公主含泪的眸子盯着,低头解释:“没想到您同莫家的牵绊还挺深的,缘分呐。”

“他才是我的二子,生于昌平之战时,因当时战况激烈,我生子后便助皇兄和开山王征战。把二子托付给可信的人,请她把二子送回当时的都城洛阳,谁知战火纷飞。她同儿子一起失去音信。战后,我一直寻找却始终没有任何音信,直到一统天下后,我才敢光明正大的寻找失散的儿子,谁知……”

长公主苦涩的说道:“沐逸,我的丈夫最为遗憾的并非没见到昭华出生,而是骨肉失散。血脉分离。明明他可以同儿子们一样享受荣华富贵,这块长命锁是沐逸亲雕刻的。”

“民妇该死。当时那人伤势沉重,只来得及交代几句便亡故了,民妇不知公主殿下是来寻子的。“

老太太一个劲的请罪,姨老太太一样诚惶诚恐。不善言辞的她全听老太太安排,老太太哭,她就哭,老太太请罪,她亦磕头连连。

“昌平之战?”

阿九重复了一句,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脑袋,猛然抬头时,正好同长公主意味深长的警告目光相碰,阿九抿了抿嘴唇。犹豫一会,最终什么都没说。

“你起来吧。”

长公主对跪在地上的男子说道,“一会滴血认亲后。你是本公主之子的话,本公主自然不会亏待你,即刻昭告天下,为你请封。”

陈三表舅心中一喜,着实忍不住兴奋之意,面上带着痛苦。迷茫,“您真是我娘?难怪一见您就觉得亲近。”

”一切等厂卫密报。滴血认亲以后再说。”

长公主一脸的倦怠,起身道:”把他们安排在园子上。”

莫冠杰道:“没事的话,臣先同夫人……”

“一旦你母亲欺瞒本公主,你走了,谁来领罪?”

长公主仿佛对为难莫冠杰很有兴趣,“你去国子监,本公主不能让你耽搁皇兄的正事,留你的妻女在园子上做质子。”

“殿下,帝都戒备森严,您还怕臣跑了不成?”

“知人知面不知心。”

“臣的夫人有孕在身……”

“哦?”

长公主抿嘴一笑,“中年得子,恭喜你啊,莫大人。正好让她住在园子上,本公主的园林可不是谁都能住进来的。”

“……同喜,同喜。”

莫冠杰无奈的拱了拱手,“臣把丑话说在前面,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都有臣来承担,同臣夫人无关,臣的夫人万一有点损伤,臣定要同殿下讨个说法,”

”很久没人敢威胁本公主了,阿九倒是挺像你的。“

”臣的女儿自然像臣。“莫冠杰很骄傲的说道,“阿九若为男子,必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看不起女子?”

“……臣不敢。”

莫冠杰在长公主的威压下,低头道:“臣是惋惜,一惋惜阿九投身为女子,二惋惜阿九该早生三十年。不管您高不高兴,臣都要说世上再难出长公主一般的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雌,也没有开山王一般的胸怀宽广的伟岸男子,除您以外,陛下再难相信才貌并重的女子。”

“焱宇说你爹擅经史子集,擅辩驳,并非只晓得读书的迂腐文人。”

长公主把阿九叫道身边,“这话我原本不信,今日一见,你爹远比焱宇说得凌厉机智,他不怎像你祖母的儿子!”

老太太刚刚起身,差一点因长公主这话一个踉跄,“殿下,冠杰一直读书,民妇一家为他读书倾尽所有,他怎能不成才?何况莫家祖坟上冒了青烟,几辈人积累下的福气都落在他身上了。”

“说得也有道理,寒门学子一心向学,刻苦攻读,取得任何成就我都不意外。”

长公主淡淡一笑,放莫冠杰离开,对老太太说道:“就凭你养出的好儿子,为帝国养出了栋梁之才,即便你骗了本公主,本公主也会网开一面,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