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民妇不敢骗您,他真是当年的婴孩。”

老太太再三保证。

“你们也累了,先下去安置。”

长公主看出姜氏脸上略有疲倦,“阿九,你照顾你娘。”

随后,她把腰间的令牌塞到阿九手中,“紫衫卫和园林中的任何人,你都有权调动,不必先通知我,等昭华的儿子大婚后。我让昭华来园子上住一段日子,陪陪你娘。”

“这个……”阿九觉得令牌好烫手,“滴血认亲应该很快的吧。”

园林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

长公主道:“厂卫最近越来越不中用,彻查消息越来越慢,光滴血认亲怎么能确定这般重要的事?不去你老家彻底查清楚,本公主也不安心。”

“殿下,陆指挥使求见。”

“让他进来。”

陆天养一身蟒袍走进客厅,腰间的绣春刀放在客厅门口的兵器架上,镇国长公主品级等同于帝国太子。任何人不得带兵器觐见长公主。

他先看到了阿九,随后单膝跪地。“见过殿下。”

“来得很快。”

长公主不慌不忙的道:“往常没见你行动如此迅速。”

阿九扶着姜氏含胸低头从跪地陆叔叔身边路过。

一道熟悉的馨香飘过,陆天养握紧拳头,面对长公主的讽刺不卑不亢的说道,“臣接到陛下口谕后。纵马赶来,顺便带来北镇抚司所有相关的卷宗,请殿下御览。”

陆天养把怀中的卷宗高举过头,双手奉到长公主面前。

离开客厅后,阿九忍不住回头,长公主无视跪地陆叔叔……姜氏拽了她一把,阿九忙摇头,“没事,没事。”

“陆指挥使的事你以后少参合。”

“我从没参合过。“

”是吗?“

“他是父亲的知己密友。是我叔叔,您在担心什么啊。”

阿九对姜氏如同防狼一样的防着陆叔叔很费解,“爹同陆叔叔相交都没像您这般。”

“你爹虽是疼你。可架不住被独狼狡猾。”

姜氏直接挑明,“我若没看错,他对你可不仅仅是对侄女晚辈。”

“陆叔叔恩怨分明,他一直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您也晓得,他的命儿不是我救的。”

中了焚蛊。能忍那么多年的男人着实太了不起了。

阿九岔开话道:“您说三表舅真是长公主的儿子?”

“这事同咱们关系不大。”

“可万一不是,殿下要怪罪爹的。”

“你跟我装糊涂。是吧?”

姜氏不悦的戳了阿九的脸颊,“我虽不晓得你们提起昌平之战的原因,就从你爹今日的表现,殿下便不会怪他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实在不成,我请你外祖父为你爹求情。”

“爹一准很高兴。”

“胡说。”姜氏脸红了几分,“他最不喜欢裙带关系,依靠妻族。”

“那得分什么事儿,爹不是迂腐的人,娘关心他,他岂能不欢喜?”

“懒得同你说。”

姜氏快步走进长公主安排的屋子,背对着阿九道:“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我要回莫家。”

“你这是强人所难。”

“我是你娘,就勉强你了。”

姜氏嘴角微勾,“记住,你只有一天时间。”

阿九挠了挠额头,该怎么让长公主改变主意呢?

直到在园林见到安国公和沐焱宇,阿九紧迫感更重了。

“小师妹。”

沐焱宇主动打招呼,走过来亲切的说道,“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

“陆指挥使走了?”

“祖母让他去山东调查详情。”

“太医呢?”

“已经在做准备了。”

沐焱宇轻声说道:“陛下也到了。”

阿九不意外的点头,“如何都想不到我祖母竟然做得了足以轰动天下的大事。“

“我不会让师傅受苦。”沐焱宇低声保证,清凉眼底隐藏着一抹痛苦。

“多谢……子君师兄。”

沐焱宇俊美的脸庞扯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总算又听见你叫我子君师兄,小师妹,即便……我把你当做妹妹看待,陆指挥使深沉神秘,他可为你友人,再深一些的话,我怕你吃亏,被他欺骗利用。”

“子君师兄,我只把陆叔叔当做长辈。”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她和陆叔叔关系亲近?

她怎么可能喜欢上长辈?

“君子不在背后说人是非。”沐焱宇笑容清澈无愧,“就算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说他内心阴暗,同祖母较劲,几次三番同我们为敌,并非父亲怕了他,而是不想为难忠于陛下的北镇抚司指挥使,祖母说过,北镇抚司在他手中能发挥出全部的作用,他的才干不容任何人否定。”

“长公主殿下英明。”

“沐家一项最为重视血脉亲情,绝不容许旁人算计伤害沐家子孙。”

沐焱宇盯着面前俏丽的女孩,明明近在迟,却已远在天边。

“你祖母抚养了二伯父,纵使有隐瞒的小错,也于沐家有恩,你又得祖母和姑姑喜欢,姑姑把你当做女儿看待的,你就算名分上不是沐家人,祖母也没把你当做外人。”

“子君师兄,我能否去长公主的书房看看?”

“昌平之战?”

“嗯。”

“等滴血认亲后,我亲自领你去,不过小师妹,无论你能否想得通,只需明白祖母是为你好。“

一只玉碗,两滴鲜血慢慢的滚到一起。在老天太等人沉重的吸气声中,缓缓的融为一体。

老太太长出一口气,哭道:“民妇死而无憾,不负老姐姐所托。”

;”相溶了?“

坐在主位的神武帝盯着鲜血半晌,狐疑的看向长公主,“皇妹,他真是当年的孩子?”

长公主起身,缓缓的跪地,“恳请陛下为他封爵。”(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封爵

老太太等人面上露出狂喜之色。

“皇妹……”神武帝扶起镇国长公主,略带几分犹豫,目光落在据说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另一个外甥身上。

这个外甥容貌俊朗,挺像沐家人,但一双眼睛略显浑浊,神武帝对他印象不怎么好,并非瞧不起他长在乡野村妇之手,实在很难相信他是妹夫和妹妹的亲生儿子。

他的妹夫那可是天下一等一才貌双全的人!

“等陆天养从山东回来再册封不迟。”

“皇兄,您见过哪个母亲会把亲生骨肉认错?”

“……”

神武帝沉默不语,安国公主动说道:“恳请陛下册封二哥爵位。”

陈三表舅闻言抱着长公主的大腿痛哭失声,“娘啊,我总算有亲娘了。”

“别哭,别哭。”

长公主爱怜的抚摸他的脑袋,眼角亦有几分湿润,“这些年最苦得就是你,往后我一定补偿你,以后你……就叫沐陈,过一阵我把你的名字写到沐家族谱上。”

“娘!”沐陈咧嘴大哭,泪水喷薄而出,不过从哭中并不悲切,夹杂一股难言的狂喜。

神武帝道:“封沐陈为燕国公,以此彰显沐家为原北燕名门。”

“谢陛下隆恩。”

沐陈,燕国公被长公主掐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多谢陛下。”

他竟然从乡村夫成了显赫的国公爷?

他不是在做梦吧?!

连着咬了好几次舌头才明白眼前的一切不是梦,以后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莫家和陈家虽是当年欺骗了我,可抚养沐陈多年,劳苦功劳。”长公主问道:“你们要何赏赐?”

老太太拽住狂喜的妹子。怯生生的福身,呜咽道:“公主和燕国公母子团聚,又不怪民妇,已经是给民妇最好的赏赐了,民妇没辜负当年老姐姐所托,了却一桩心事,民妇再无遗憾。”

阿九悄悄的站在门口。听见这番说辞。向屋子里扫了一眼,老太太唱念俱佳,深情并茂。感人肺腑……祖母没白在帝都待,成长了。

“沐家和本公主不愿欠人情。”

“殿下。”

老太太心底也有几许慌乱,着实怕到手的好处没了,姨老天太一个劲在旁边捅咕她。“民妇也是最母亲的,如今也是为子女而活。来之前,我的长子和幼子被捉进了衙门,民妇恳请公主殿下能释放他们回家,民妇感激不尽。”

“你二儿子不是国子监祭酒?姜首辅的女婿?”

神武帝皱了皱眉。没听说帝都有大案子,他听都没听过的寻常平民百姓能涉及多大的案子?

老太太苦涩的说道:”一家有一家的难处,民妇的二儿子……许是读书多了。官做得高了,又有岳家支持。早忘了自家的兄弟,忘了供养他读书的民妇。民妇同长子幼子只会给他丢人,他看不惯……”

“在陛下面前说谎的话,是欺君大罪,被判斩立决的。”

阿九在门外出声:“还请祖母慎言。”

神武帝向门口看去,两名内侍挡住阿九,不过阿九也没打算硬是闯进去,亭亭玉立的站在逆光处,一双漂亮的眸子闪烁着认真之色。

“让她进来。”

神武帝嘴角微微扬起,每一次见这小丫头,他都会留下极深刻的印象,而且阿九越出落越好,几乎一天一个样,等这丫头及笄,容貌许是更为出色。

他对美人总是很有耐心的。

尤其是阿九明媚娇艳,周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让已走到老年的神武帝更为喜欢,跟小姑娘在一起,他自己也会年轻一些。

阿九福礼后,道:“虽是家丑不可外扬,但在陛下面前,臣女不觉得该隐瞒。”

“为何?”

“臣女等人都是您的子民,您是天下百姓的父母嘛。臣女的家事您不仅可听,也可做主。”

阿九甜甜一笑,神武帝却板着脸,“朕晓得你伶牙俐齿,朕看你祖母更忠厚。”

老太太向神武帝挤笑脸来,表达自己的钦佩,不过一脸褶子,让神武帝着实倒胃口。

长公主坐在一旁静静的品茶,安国公略带担忧的看了儿子沐焱宇一眼,缓缓的合眼盖住眼底的忧色心疼,同长公主一般,他相信阿九能九转局面,可阿九越是如此,越是让儿子放不下心啊。

“外表忠厚不见得就不会骗人,当然臣女并不认为祖母是坏人。圣人说,人无完人,即便孔圣人在诸多学生中有最看重的学生,连圣人都如此,祖母有三子一女,自是有偏心儿子。”

“你的意思是你祖母看不惯你父亲?偏疼别的儿女?”

“祖母一直认为臣女父亲读书入仕,前程远大,已不需要她费心,相反大伯父和三叔因为读书不成,举业无望,更需要银钱田产傍身。祖母的银钱店铺大多给了他们。”

阿九若是把老太太说的一文不名,莫氏家族脸上不好看,“大伯父和三叔一直在祖母身边尽孝,朝夕相伴祖母,祖母对他们自然更熟悉,也更喜爱,父亲一直履任四方,只记得给祖母银钱,吃用,孝顺上比起大伯父来要差一些的。”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父亲总是说好在祖母还有大伯父和三叔,可代他孝顺祖母。祖母许是心有怨气才会说方才的话,父亲回京被陛下授予国子监祭酒后,便立刻把祖母,伯父,三叔接到京城享福,整整一大家子的人几乎都搬来京城,父亲若是怕他们丢人,又岂会这么做?大伯父当年供养父亲读书,父亲铭记一辈子。”

“父亲身兼教导重任,应当以身作则,若他凭着官职干涉司法公正,国子监的学子。帝国的未来岂不是有学有样?凭着权势,官职就不把刑律放在心上?”

阿九深吸一口气,“祖母读书不多,许多道理父亲同她讲不通,他又不是善于表达或是糊弄祖母的人,只能默默的做些安排,既不妨碍律法和府衙审案。有可让大伯父和三叔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

“你……他从来没同我说过。”

老太太直接说道。“陛下,民妇很疼老二,并非像这丫头说得。要不民妇有三子,怎么只供老二读书?”

“大伯父不喜读书,三叔……”阿九淡淡的说道:“也非读书种子,真正说起来。父亲在考取秀才前就得到学院老师的自助,在老家有好几位开明举人自助寒门学子。父亲当年成绩优秀,举业有望,束脩费用多是减免的,后来连中秀才。举人,衙门里减免税负,每月更会发放米粮银钱。从此祖母的日子才好过。”

神武帝道:“莫卿觉得冤枉了?”

“祖母是父亲生母,只有不好的儿女。儿女岂会嫌父母不是?”

阿九颇有感触,话语里多了几分忧伤无奈,“人心都是肉长的,父亲所做皆被祖母误会,做得越多,错得越多,难免会伤心,不怕陛下笑话,为大伯父他们入狱的事情,祖母没少骂父亲是没良心的孽畜!”

长公主端着茶盏的手臂一颤,满腔怒火好悬没压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呼出闷在胸口的气息,“阿九,你爹也没少资助陈家?”

“所有亲朋几乎都受了臣女父亲的好处,大伯父三叔等人对父亲是感激的。”

“是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长公主点点头,“金举人,中了举人,不仅莫家的日子富庶了,七大姑八大姨都能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莫冠杰……本公主也见过,能让姜首辅择为爱婿的人,品行上值得信任。皇兄,您说呢?”

神武帝有几分心慌,皇妹……皇妹不正常,点头道:“姜首辅确实看人很准,莫卿从没辜负朕之所望,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是朕看重的栋梁之才,他在国子监的改革和江南的教育改革让朕看到了人才辈出的希望。”

直到见长公主弯嘴角,神武帝这才心安了许多。

“沐陈,你表弟莫冠杰对你如何?”

“……”

燕国公灵光乍现,不顾老太太等人的暗示,连连点头,“很好,没有莫表弟,儿子连顿饱饭都吃不长,您孙子都养不起,娘是不晓得以前陈家有多穷,儿子日子过得有多苦,饿了只能喝凉水,啃草根,一件衣服补了又补,后来莫表弟中举后,儿子才有了田产。”

长公主摆手阻止,“方才阿九说莫冠杰不敢干涉律法公正,他不敢做,我敢!”

“公主!”阿九哭笑不得的说道:“您……您……这是……”

“你祖母对沐家有恩,本公主不能忘,他们并非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下旨恕他们免责。“

马公公在神武帝耳边把案子说了一遍,消息自然是陆阎王给的,马公公悄悄打量阿九,这丫头就是天养看上的?

虽然没胡子,马公公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不错,不错,配得上陆天养,配得上王爷的继承人!

神武帝满不在乎的说道:“涉案不深,又没确实的证据证明他们是主犯,朕下个口谕就成。”

老太太哭着叩谢神武帝恩典。

神武帝晓得长公主另有安排,“皇妹,你还想给什么赏赐?尽管同朕说,朕向妹夫保证过,沐家子孙万世然富贵荣宠。”

想起被神武帝处决的开国列侯,满门抄斩的功勋,阿九又看看对长公主和开山王一脉毫无底线纵容的神武帝,她不知该说他是无情还是后情?

一个念头在阿九脑中闪过,神武帝如此重视长公主一脉,一直同长公主不对付的陆叔叔岂不是很危险?

额,她脑壳坏掉了,怎么想起陆叔叔?

一定是沐焱宇和姜氏总是在自己耳边念叨的结果。

“阿九,你不代替你爹谢恩吗?”长公主笑呵呵的问道,“还是说你嫌陛下的赏赐少了?”

“……”

阿九迷茫了,再最不该走神的时候走神了,都是陆叔叔的错,“臣女叩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