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不应该,你别喜欢她。”江鹿赶紧说道,她的脸上带着笑容,说这话的时候,笑容灿烂,哪里还有刚才的阴沉。

陈洲有些无奈,他发觉自己真的完全都跟不上她的思维跳跃速度,前一秒还阴沉着脸,下一秒又阳光灿烂的模样,一点都捉摸不透。

“嗡嗡嗡嗡…”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

“先等一下。” 江鹿对他说道。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陈洲清楚的看到江鹿面部的变化。

江鹿看着,最后还是伸手划过拒接键。

“怎么了?”陈洲见她脸色不太对,下意识的问道,语气不由的带上了关切。

江鹿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再次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

“没怎么。”江鹿耸了耸肩膀。

“我先去放书包,一会再过来吃饭。”江鹿继续开口说道。

“嗯,去吧,”陈洲点点头。

江鹿转过身,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

就在江鹿刚关上门,书包还没有放下来,手机再次嗡嗡嗡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梁淑言。

江鹿继续切断,只是切断之后她依旧再次打过来,似乎就是故意跟她作对一般,愣是不依不饶。

电话继续响着,震动的江鹿心里极为烦躁,她便用力的将手机朝床上扔去,眼不见为净还不成吗?

就在她刚卸下书包准备去找陈洲的时候,之前扔在床上的手机突然传来梁淑言的声音。

“喂?”

江鹿朝外走的步子猛然停顿住,她转过头,看着床上的手机,手机正面朝上,是已接通的界面。

“喂,江鹿,怎么不说话啊?”

江鹿咬了咬嘴唇,她看了手机几秒,最终还是妥协的走了过去。

“有什么事直说。”她将手机贴近耳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最近有空吗?”

“干嘛?”江鹿干脆坐在床上,顺手捞过那只小鹿玩偶抱在怀里,有意无意的拨弄着。

“有空过来吃个饭吧。”

“过来,去哪里?”江鹿说道。

“你说呢,还能是哪里,你这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吗,过来,妈妈亲自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江鹿放在被子上的手用力握紧,平滑的被角被她抓的起了无数褶皱。

“没空。”她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江鹿,你在撒谎,就算平时没空,周末总该有的吧,过来吧,我们母女俩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吃一顿…”

“为什么不是你过来?”江鹿猛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

电话那头的梁淑言明显一愣,“我…这不还有孟…”

“孟莱吧?”江鹿替她说了出来。

“孟莱不愿意过来,所以你就想让我过去是吗?”

“江鹿…”

“我凭什么要迁就孟莱,她不愿意过来,我更不愿意过去,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的,你现在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你还想要做什么?”自己。

“选择什么?”

“在我和孟莱之间,你选择了孟莱不是吗,在你的亲生女儿跟你二婚丈夫的女儿,你选择了后者不是吗?”

那头的梁淑言沉默了。

“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吗,你倒是说啊。”

江鹿其实不想跟她说这些话,但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就是控制不住。

“算了,我知道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每次都是这样,挺没意思的,我就直接告诉你,我没空,我也不想去,就这样,挂了。”

说完,她不在给那头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掐断了电话,她看着逐渐陈暗下来的屏幕,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酸涩的发疼。

她看着怀里的小鹿玩偶,好像也只有这个玩偶能偶尔给她一点点温暖了。

过了一会,她从床边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拉开一旁的抽屉。

抽屉里面除了习题本之外,在习题本上,赫然是一包香烟跟一只打火机。

自从陈洲搬过来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香烟了,那怕金橘抽的时候,她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其实她对这东西也没有什么瘾,只是心烦的时候会抽上几根。

就像现在,胸口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让她闷的喘不过气来。

梁淑言是她的妈妈,但是她最恨最讨厌的人便是梁淑言。

别人都说,曾经你有多爱一个人,到最后就会多恨一个人,江鹿恨梁淑言。

她恨她为什么那么无情无义,她跟她为什么那么铁石心肠,她更恨她,明明已经做了选择,却还是假惺惺摸来关心她。

江义去世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天一下子塌了,毫无预兆,毫无防备,明明走的时候,是好好的一个人,他让她听话,好好读书,可是回来的时候却是一副冷冰冰的身体。

她已经没有了父亲,但是她以为,之前自己还有母亲,那怕她那段时间有些不太正常,易暴易怒,但是她还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最后居然可以走的那么决绝,她知道她累,她知道她辛苦,她也知道她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可是…

她还有她啊。

但是她不要了,全部都不要了…

江鹿点燃手里的香烟,烟雾一瞬间蔓延开来,熟悉的烟草味很快将她包围。

她就这样靠在窗边,捏着香烟,吞云吐雾。

她其实不爱抽烟,只是香烟能让她短暂性的得到麻痹,而她享受的不过就是这一段麻痹,让整个人思想放空,心灵放空。

“滴。”短信进入的声音,

江鹿转过头来,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来自陈洲的一条未读信息。

她弹了弹烟灰,点开短信。

陈洲: 快好了,过来吃饭吧。

江鹿看着这几个字,压抑了很久的眼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像是一下子被敲中心底那最柔软的一块,瞬间决堤。

其实她是真的压抑了很久很久,从梁淑言离开之后,她基本上再也没有哭过,因为她清楚,这个世界上我最没有用的就是眼泪。

因为她曾经哭的撕心裂肺,江义再也没能回来。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梁淑言还是选择离开。

但是这一刻,她终是没有克制住,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

过了好一会,她扬起头,又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太丢脸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平复下来。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颊,吸了吸鼻子。

她现在这个模样要是过去,肯定会被陈洲发觉的,他的眼睛那么毒,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所以她没有给陈洲回信息,准备先去冲一个澡,将身上嗯烟味消消再过去。

她去敲陈洲家的门,给她开门的是陈洲。

“吃什么?”江鹿笑着问道。

她这一抬头,陈洲便察觉到了她的不一样。

她头发半干,应该是刚洗完澡,脸上带着笑容,也没有什么异样,但她还是敏锐的看到她眼圈微红,眼眶也带着淡淡的红。

她哭过了。

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有点看不出来。

陈洲皱眉,她为什么要哭?

江鹿一见他皱起眉头,心头一跳,突突突,有些不安,她绞了绞手,他该不回事看出什么了吧?

两人互相看着,江鹿觉得他的瞳孔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一般,让她根本就挪不开视线,空气也像是被凝固了一般。

江鹿心慌的厉害,她最先反应过来,“看什么呢,吃饭吃饭。”

说着,她便朝客厅走去。

陈洲看着她的背影,也没有说话,只是抬脚走了过去。

因为心里揣着事,所以江鹿这饭吃的很安静,整顿饭的时间,就是埋头扒饭,但是即便她一直在埋头扒饭。

江鹿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并没有多注意她,而是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她的心里这才放松了许多。

“刚回去怎么了吗?”陈洲冷不丁的问道。

江鹿正夹了一块红烧肉,听到这话,刚夹稳的红烧肉一下子就掉到盘子里。

“什么…怎么了?”她干干的问道。

“你的演技太差,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我骗你什么了?”江鹿不愿意承认。

其实说实话,她家里的这些事情,她是真的不愿意让陈洲知道,这些事情,她自己都觉得很糟心,所以她有些怕。

怕陈洲也会觉得糟心。

“你哭了。”

江鹿心口一窒,刚才她出门前,还特意检查过,只要她稍微掩饰的好一点,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察觉出来的,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的观察能力居然这也强。

江鹿戳了戳碗里的米饭,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再吃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而已。”

“就是因为这个?”

“嗯,不然还能有什么呢?”江鹿笑了笑。

听她这样说,陈洲当即也没有怀疑,因为他知道江义去世了,所以现在只剩下她跟她妈妈两人,他过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她妈妈出现过,所以想着她应该是在外面上班。

毕竟是小姑娘,想妈妈也是正常的。

想着,他没有忍住,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快吃饭吧。”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江鹿愣了一下,但心底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腾起一阵暖意。

吃过饭,江鹿非要陈洲送她出门,陈洲没有办法,只好将她送到门口。

“回去吧。”他说道。

他的嘴里叼着一只香烟,他说话的时候将香烟拿下来,烟雾从他的口腔里钻出来,周围都是淡淡的烟草味,江鹿不动声色的动了动鼻翼。

这熟悉的味道,她一个小时前才刚感受过。

“陈洲,我快要高考了。”

陈洲点了点烟灰,“是吗,还有多久。”

“一个月不到。”

“准备的怎么样,想好考哪里了吗?”

“没有。”江鹿诚实的说道。

“你就没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江鹿微微低头。

有。

只不过是曾经,她曾经最想考的是新川的大学,因为他们曾经说好,要是她能上新川的大学,就可以一起搬到新川去。

只是,这个目标随着他的离开也一同烟消云散了。

“准备再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格式的。”

“嗯,这样也好,高考毕竟是人生中的大事,得好好考虑清楚了。”

陈洲将香烟重新塞回嘴里,他的嘴唇微微有些干,还有一些细小的皮翘起,江鹿这样看着,突然就很想感受一下…他嘴唇的味道。

放在口袋里的手不由的握紧。

她动了动嘴唇,“陈洲?”

“嗯?”

“你的这个香烟是什么味道的?”她不敢直接跟他说,所以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香烟。

“什么?”

“我说你这香烟是什么味道的,给我试一下。”

“试一下?”陈洲愣了一下。

“嗯。”江鹿忙不迭地的点头。

“一个高中生抽什么烟?”说着话,他又抽了一口,用粗糙的手指夹着香烟。

“试一下,要不要那么小气?”

江鹿瞥了他一眼,嘴角突然上扬,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她猛的从他的手指间夺过香烟。

陈洲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指,又看了看笑的一脸狡黠的江鹿,沉声说道。

“给我。”

江鹿不以为然,当着他的面将香烟迅雷不及掩耳的塞进自己嘴里。

因为是夺过来的,所以她不敢仔细品尝,就胡乱的抽了一口,似乎能感受到一点点他的味道。

她的嘴唇刚碰上烟嘴,陈洲的脸色整个都变了。

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掌不由的握紧。

他突然沉声说道,眼睛直视着她,“江鹿,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