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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这个潇尘虽然有时可恶,但这一刻的他看来确实比纪远可爱得多呀。

我们拾级而上,越到家门口我心就越忐忑,也不晓得此刻冰焰的情绪如何。没想到在门口,我还没掏出钥匙,门就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正是冰焰。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半湿,像是刚洗过头。潇尘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新买的烟,递给她。

冰焰没有接。

潇尘默然地用双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下巴抵住了冰焰的头顶;他俯下脸,轻吻她的发,轻轻地说:“对不起,”他把她抱得更紧些,又紧接着重复了自己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冰焰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庞埋向他胸膛更深处。——我知道,她已原谅了潇尘。

作者有话要说:我习惯慢热型的写法,主要人物渐次登场。故事刚刚有所展开。

也许并不适合网上读者的阅读习惯,但是,请相信,之前的所有铺陈都是有意义的。

大海浮萍

“不知道。”

“深有同感——从心里说。”

我从床垫上一骨碌坐起,扭亮身边的床头小灯。微弱的“嗒”声后,房间里笼上了一团暗暗的橘色光。壁钟的指针已指向两点。我没有把灯光调亮,始终维持最弱的亮度,生怕弄醒熟睡中的冰焰。

而我,则是彻底失眠了。

明天,我将去新公司上班。

我的工作很简单,简单说就是外贸跟单。与我之前工作的性质相似。当然,以后可能也会自己开发市场。那是过阵子再考虑的事了。

问题是,我的上司,是邵楚齐。

据说,以概率计算,地球上两个陌生人相逢的概率只有千万分之五。即使碰巧遇上,多数也只是擦肩而过,只此一次。当然还有一种情形,两个人总是凑巧赶一班车,乘同一趟地铁,在同一家餐馆吃饭…诸如此类,却从不曾打过招呼,说过话,甚至彼此压根不曾留意到对方这个存在。那么,有谁知道:两朵来自不同方向的浮萍,在某个奇特的境遇底下,相识于茫茫大海中——交谈、叹息、神往,随即分开、各自飘零,却又鬼使神差再次聚首的概率是多大?

不过,就算机会渺茫,也不代表绝无可能。

至少,现在的我相信了这句古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和纪远分开转眼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之后便递了辞呈。但因为工作交接的需要,直到一星期前我才正式办了离职。好在与纪远份属不同的部门,因而避免了因公事继续打交道的尴尬。在那三周里,偶尔在公司碰见,彼此也都心照不宣地摆出职业式的微笑。自“那次”以后,纪远再没对我纠缠。他已正式升任总监。

找工作是从递出辞呈的当晚就开始行动的。每天在网上投递二三十封简历,陆续接到一些面试通知。我应征的职位多数都是与外贸有关的,跟单或是助理,也有几个其他行业的行政秘书职位。多数没了回音,不过还好,前天有家公司决定请我,一家规模中等的服装业私企,职位只是普通的行政秘书。待遇不如我之前的公司,但还算在合理范畴。反正我对金钱也没太大野心,何况先就业总好过天天赋闲。于是我说定周一去报到。

工作有了着落,我心里也松了口气。虽说觉得自己不至于沦落到长期失业的大军,但目前的就业形势确实也有些严峻。这会又是夏天,正好是各大高校又一轮毕业生涌现社会急需就业的时段。我不过工作了两年,要说有丰富经验,也谈不上。能那么快找到工作,已是“阿弥陀佛”!

但是下午另一通电话,小小地搅乱了我既定的步调。

我正下了碗雪菜面准备吃午饭,手机响起。来电是陌生的号码,这也不奇怪,这两天投的简历太多,估计又是让我去面试的。

“你好,沈愫小姐是吗?”是一个磁性的男声,这很少见,通常通知我面试的都是声音悦耳的女职员。

“是,你好,哪一位?”

“我这里是“俐诗”服饰公司,通知你明天来公司面试?我帮你安排在十点方便吗?”

“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找到工作了。真的非常感谢你!”

对方沉默了三四秒,然后,手机对面的人说道:“那,真的很遗憾了。祝你在新公司工作愉快!”

我突然觉得他声音耳熟,似曾听闻…有点像…“请等一下!”我真的很怕对方突然挂断这通电话。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的直觉是怎么回事。我揣测不安地试问道:“这位先生,你去过‘鹿岛’吗?”

“‘绿荫’小姐。”对方笑了,“难得你记得我。”我心想,他才难得,还记得我当时点的鸡尾酒名。

果然是!我也笑了,世界难道就这么小么?我问:“你哪里来的我的电话,我记得我们彼此没有留下通讯方式啊!”

“你投到我们公司的简历上有你的信息啊。凑巧你应聘的又是我部门的工作,所以除了公司的HR,我也看了申请这个职位的所有应征者的简历。你有上传报名照你忘了?我一看,就是你。”

“有没有这么巧的啊?”事实在眼前,我还是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就这么巧了。”他顿了一下说,“可惜不巧的是你已经找到工作了。不然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同事。”

“那也好啊,省得你面试我摆摆样子,实际却放水,那对其他应征者也是不公平的。”我这么说,一半出自真心,却也必须承认有那么一丝遗憾。毕竟,那个奇遇的晚上,我们相处得非常畅快:

…他载着我一直开到吴淞码头的江边。这里不如市中心的外滩和浦东的陆家嘴滨江大道热闹。可是,吹着风,看着黑暗的、只有路灯和船灯照明的江水,我们像一对相识已久的好友一般交谈、微笑、歇斯底里地冲着江面大喊,还有舒展的沉默——是的,当我们喊累了,笑累了,即使陷入片刻的无语,却并不尴尬无聊。不需要挤出笑容,不需要无话找话,突然觉得,这种随心所欲的沉默在生活中太少太少了。我没有问他的名字,他也没有问我的。只是在交谈中,他告诉再过半个月就要结婚了。新娘交往了三年,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并不幸福,而是充满了恐慌。

他说:“我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很没有责任感,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和她结婚,是因为责任,还是我觉得我们能带给彼此幸福。她很好,可是,老实说,爱情消失了。我没有办法,没有一点办法,它就是消失了。也不知从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那种感觉就不存在了。是突然消失的,还是慢慢减退的…我骗不了自己的,可我却要——结婚了!只因为,只因为我们交往了很久,只因为我们看上去登对,只因为我挑不出她身上的任何毛病,只因为我应该爱她而她也爱着我,只因为我要对她的青春负责!这很荒谬是不是?是不是?”他坐在防波堤上,冲着江面激动地大喊。然后他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突然他把手指插进头发,把脸埋入手掌,闷闷地喃喃自语道:“不,这一点也不荒谬!这大概就是做人的道理。我唯一的选择。”

我拍拍他的背,说:“什么是荒谬,什么是正确,我无法告诉你。我自己,也常常反思我自己的感情,和我的人生。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对于我的恋爱,你说你不知道是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感觉消失的,那么我告诉你,我现在可以确定我连一天一分一秒都没有爱过那个人。我不比你更失败?更荒唐?”

他的头离开手掌,慢慢抬起来,转向我:“那么,你为什么选择他?为了…钱吗?”他旋即迅速向我道歉:“不好意思,我大概多少喝醉了,太冒昧了。我只是实在想不通,既然…”

“我明白的,我不介意。就算为了钱,那也是个人的生活选择,我没有资格评论。不过我不是。”我说,“其实我不觉得自己比那些为了钱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的女子高贵,我想,我只是需要被关怀、包容、体贴、呵护,我贪恋被人重视的感觉,我更害怕孤独。一个人,在这个大城市生活,久了,会空虚,会需要有一个依靠——并不指望对方能实际给你解决什么难题,哪怕只是心理上的慰藉也好。可是,并不是两个人在一起,就不寂寞的。现在,如果可以,我宁可一个人孤单,也不要两个人的寂寞。”

他笑了:“你可以,你当然可以。而且,一定要这么做。我感觉得到,你比我勇敢,而且,你和那个人还没有走到我那样‘箭在弦上’的地步,为什么不试着了结你的纠结呢?虽然,我们只是一晚的朋友,可是,我衷心希望你获得真正的幸福,千万不要像我…”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最开头四句对白是沈愫回忆起和邵楚齐初次相遇时的一段对白。原来在我电脑文档中采用另一字体加空行将“回忆”与“现实”区别开,但受限于网站设置,无法显现字体的差异。敬请谅解!

孪生兄弟

“这样吧,”电话另一头的人低低地开口,打断了我对那晚的回忆,我换了个手拿手机,听他说下去,“就算不来我们公司,今晚去鹿岛一起吃个饭怎么样?交个朋友也不坏啊?”

“这个…”

“冒昧了?”

“不不,”我忙否认,“别忘了,我第一回见你就没持戒心,现在又怎么会。好吧。”

“那说定了?”

“嗯,说定了。”我说,“不过,晚饭就不必了,那样的酒吧,本来也不是吃饭的地方,划不来。吃了饭,晚点去坐一下倒好。”

“那是。我是担心你嫌太晚了有顾虑所以…”

“你多虑了。”

“这最好不过。你知道吗?‘鹿岛’每天十点后有很不错的歌手或乐队驻唱哦,去听一下?”

“好的,”我想起来,和他碰到的那次,走时仿佛是有歌手上中间的小舞台唱歌的,只是我们离开得太早,估计歌手刚上台表演,我俩就正好出门了。“那我们九点半在鹿岛见。嗯…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邵楚齐。”他说,“召耳邵,清楚的楚,整齐的齐。”

九点半的鹿岛已经人头挤挤。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邵楚齐。

他坐在离表演舞台不远的一桌。我径直走过去。

“好久不见。”我坐下,笑着和他打招呼。

“是啊,谁能想到呢?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他说,“几天前我还曾经路过你家小区门口,心想会不会再碰到你呢。”

“看来你对我的印象深刻。“

“非常深刻。”他认真地说。“我越来越少对别人说心底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竟然能和一个陌生人坦率交流那么久。”

“我也是,也许,正是因为陌生,才敢敞开心扉吧。如果是身边人,反而顾虑重重。”

“有道理。”他点点头,随后递上酒单,“你先点点东西喝吧。”

我随意翻看着酒单,“我就来杯Straberry Martini吧。”至少我喝过,对口味和酒精度有底。我把酒单递给邵楚齐。

邵楚齐翻了两页,召唤来侍者:“一杯Medium Martini,一杯Straberry Martini,再要一个果盘。”

“真的决定不来我们公司?”

“你们公司待遇很好?”我故意打趣,“如果是那样,我可以考虑。”

“呵呵,待遇问题可以谈,不过我不是老板,没有最后决定权。但是,我认为应该在同类公司里还是属于不错的一档。”他半认真地回答我,“你应聘的是普通的跟单,待遇可能不会太高,如果可能的话,以后还是从事开发业务,发展会好很多,当然,压力也随之而大。就看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了。”

“嗯,我以前做的是外贸跟单,没有独立开发过市场。这方面,目前的经验和自信不足,以后有了资本,当然要朝发展业务方向努力的。”

谈话间,侍者送来了酒和水果。

“说真的,你不来我觉得很可惜。不要觉得我光是私心作怪,我自问还是个分得清公私和轻重的人。”邵楚齐抿了口马天尼,说。

“哦,怎么说?”对他的话我有所保留,因为自己实在普通不过,所应征的也只是平凡的跟单岗位,这样的人应该不难招到。

“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毕业的学校很好,这是一;你有外贸跟单的经验,这是二;再者,我注意到——你大学时还选修了一门二外,是俄语,对么?”

“没错。当时年纪小,突然对东欧风情产生迷恋,就选修了俄语。”我讲的像说笑,但确是事实。

“我们公司的外贸业务原本都是出口西欧国家的,目前正准备大力开发俄罗斯及原苏联地区的市场,正需要引进懂俄语的人才。——你别告诉我你的俄语现在已经还给老师了。”

“那倒不至于,虽然有所生疏,因为不常用,不过我自己对所学的东西还是珍惜的,时不时会经常看看俄语方面的书。”我吃了个葡萄,“可是,懂俄语的人也不少啊,不必非我不可!”

“可是,懂俄语又懂外贸的人,一时要找到,也不容易。何况你还有外贸方面的实战经验。就算从跟单做起,以后总会需要你开发俄罗斯市场的。”

“听起来挺头头是道的。”

“本来么。”他说。

我心里开始动摇了。听上去,邵楚齐所在的公司确实更适合我的事业发展,更难得还能让我学以致用。

“怎么样?再考虑一下去向?”

“好,不如明天我参加面试了再说。”我犹豫着说。

“你投递的资历全是真实的么?”

“当然。”

“那面试已经结束了。”邵楚齐笑了。

“啊哈,你真‘奸诈’!”我指着他笑。

“到底如何?过来么?”

“可我答应了别人周一上班了。”

“今天周三,你周五九点来报道。”他坚定地看着我,以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

我妥协了,应了一声:“好。”

他满意地笑了。我们碰杯庆祝合作愉快。

音乐突然响起。那是今晚表演开场前的音乐——不知何时台上已有乐手坐席。有歌手走上舞台,朝众人微微鞠躬致意。乐队声音渐渐暂止。“很高兴为大家表演,希望大家拥有一个美丽的夜晚。”

我们暂时停止了谈话,注意力集中朝向舞台。当歌手立直腰,正面向前时,我吓了一跳。

“是他!”我定睛看了一眼,惊呼,“怎么可能?”

“是THOMAS。”邵楚齐看来对这位歌手相当熟悉,我却一头雾水。

“THOMAS?”我把头转向邵楚齐,“他叫THOMAS?”

“是啊,当然只是英文名字,他的真名不清楚,对我也不重要,但我来‘鹿岛’很多次了,这个歌手我觉得很棒。弹唱功力好,而且很多歌都是原创的。”

什么THOMAS!这,明明就是岳潇尘嘛!

“THOMAS”穿的是普通白色T恤,下面是条黑色的牛仔裤,如果不是加了件银色亮片的开襟背心,和生活装无异。但他的身形挺拔,五官轮廓深邃分明,即使是平常的衣着,也透着不俗的气韵。——岳潇尘原本就是个俊朗的男子。不过,几日不见,头发长了不少,大约披散到四分之三脖颈处。发型打理得相当干净,既没有顶着僵硬的发胶,也没有染色。我怀疑是为了造型戴了假发——不然以潇尘原来的头发长度,应该没有长那么快的。

“THOMAS”颔首向身后的乐队示意开始,自己也拨弄起电吉他:

“无边的墨色网住周遭岑寂

白昼和黑夜模糊了边际

徘徊于现实和梦想的高地

有些阴影 急于摆脱却挥之不去

我背上硬壳保护自己明明软弱的心

我渴望着你却恨着自己 深陷淤泥

我需要勇气却无法憧憬

已不信有奇迹

仿佛从天空携带着灵魂

在冰面上爬行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到底有没有意义

也许 早注定沉沦深海里

也许 这是我最后的结局…”

他的歌声低沉但并非嘶哑,乐曲激越而忧伤。这真的是岳潇尘吗?我不自觉地再次想起,岳潇尘逃避与冰焰碰杯,在花坛前与我对话时流露的眼神,竟觉得与这首歌的意境有着惊人的契合。

一曲终了,众人喝彩。那是一首佳作,词和曲均有一种撼动人心的魅力。我也忍不住鼓起掌来。

“我说的吧,这个歌手确实不俗,是我见过的酒吧驻唱歌手中最出色的。”邵楚齐说。

“是啊,”我点头,“很不错的歌手,可他怎么会在这里?——我认得他。”

邵楚齐显然也吃惊了:“这么巧?你朋友?”

“是啊,”我说,“可是,我从不知道他还在酒吧驻唱。”我可以肯定,连冰焰都不知道潇尘在酒吧当歌手的事,因为从没听她提起过。她要是知道,早就拉我们这帮朋友来捧场了。

“要不晚些等他下场子,你们打个招呼。现在人家是表演时间,一会结束了再去找他吧。”

“也好。”

我和邵楚齐便闲聊了一个小时。得知他已经如期完婚,生活还算幸福。我也告诉他我和男友分手的消息。就像一对真正的久违碰面的老朋友。只是我心中还装着对这个“THOMAS”的疑惑,所以未免还是有些分心。

好容易等到另一个歌手接场子。我赶忙站起身离开座位,朝“THOMAS”走下舞台的方向走去。

“嗨,潇尘!”我拦住了他。“你怎么在这里驻唱都不通知我们,不然早就来给你捧场了!”

“潇尘”上下打量我一眼,微笑道:“你认识岳潇尘?”

“玩什么啊?别闹了你!”我大叫。

“潇尘是我的弟弟。”他把背负的吉他从左肩换到右肩膀,“我是于皓尘.”

岳潇尘?于皓尘?

我懵了。此时,邵楚齐站到了我身边。

对方耳垂上的什么东西被灯光打到,折射出一道闪亮的微芒,晃了一下我的眼睛。我仔细一看,是一颗小小的银色方形耳钉。

岳潇尘是没有耳洞的。

我脑中一下转过念来:“你们是双胞胎?”我进一步确认。

“没错。”

“可我从来…”

“没听他说过有个哥哥是么?”

“是的。”看于皓尘的神情陷入落寞,我想我是触到了他的某处伤痛。“对不起,我…”

“没什么,那是因为我们很早就分开了。而且我今年才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