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义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不怒反笑:“还没开棺呢,你倒自己露馅了。若这真的仅仅是一具放置了衣物的假棺,打开了又有什么要紧?你如此紧张,就跟我揭了你亲娘的棺材一样!”

其实不用他明白说出这话,围观的众人也看出这具棺材有猫腻了,或许就象张氏姐弟所说的那样,赵炯把他那个做小妾的生母放进了嫡母的棺木中,以正室身份下葬,虽说这是他做儿子的孝心,可乱了嫡庶,违了礼教,便是大不韪,更何况,依照礼法,秦氏才是他的母亲,张氏则是他的继母,这里头没有钱氏的位置,他为了孝敬钱氏,却又犯下了不孝母亲的大罪。

赵炯扑在生母棺木上,简直要气疯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直接冲张氏大嚷:“你这婆娘赶紧给我滚开!我父亲的继室早已死了,死在回乡路上,你不过是长得与她有几分相象,就来招摇撞骗,坏我赵家名声,真当我建南侯府是好欺负的么?”骂完就叫人:“赶紧给我把这些骗子赶走!”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这种话连傻子都不信,骗谁呀?更确定赵炯是真的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事。赵家的仆人也不知该不该遵命上前,他们也不是认不出张氏,那可是主母,就算不是侯爷的生母,那也是郡公爷的夫人啊…

人群里走出了一伙人,他们与其他人不同,衣着更加富贵些,为首那人不过三十来岁,脸上却带着一股傲气。他走上前来,只朝张氏拱手行了一礼,其他人是连瞥都没瞥一眼,就冲赵炯冷哼了一声:“建南侯好大的威风!只可惜世人不是傻子,我不管你是不是蓄意害死继母亲弟,那种事自有皇上与官府裁度,但你若真把个小妾充作诰命夫人,让人跪拜…那就别怪我们汾阳王府不客气了!”

原来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本朝宗室贵胄,其祖父封爵汾阳王,其实是太祖皇帝的远房堂伯父,不过有个郡王头衔,虚得尊荣罢了,世代长居家乡嘉定,并未移居京城,也没什么实权,传到这一代,头上只有一个辅国将军的爵位,但上海官商都要给他家一个面子,他也深深为自己的宗室身份而自豪,就格外傲气些,在外言必称“我们汾阳王府”。本来一个郡公下葬的仪式,是惊动不了这位贵人的,但当今圣上对赵老郡公十分敬重,又有传言说若不是老郡公向太祖进言,当今圣上的太子之位早就保不住了,所以贵人也非常给面子地来了。

他照足礼数在亡者灵前祭拜,给了一大笔帛金,又设棚路祭,称得上恭敬,结果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他拜的郡公爷虽是真的,但郡公夫人却是假的,只是区区一个庶妾,他岂能不恼?他可是堂堂宗室贵胄,太祖皇帝的侄儿,当今圣上的兄弟,一个庶妾,居然受他的礼,她当得起吗?!

有这位贵人在场,无论赵炯如何惊怒拦阻,那棺木还是被当众打开了,一股臭气从棺中溢出,围观的人里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赵炯所谓棺中放的只是衣服的说法不过是骗人的,里头是真的有一具尸体。既然不是赵老夫人张氏,又还会是谁呢?自然是赵炯的生母钱老姨奶奶了。

辅国将军又命人去开了那顶着钱老姨奶奶名头的棺椁,这里头放的才是真正的衣物。

真相大白,赵炯失魂落魄地跪倒在生母棺前,辅国将军嫌弃地抬袖捂住鼻子,冷哼一声:“真是荒唐!简直是一场闹剧!”甩袖就带着随从走了。

他走了,其他前来祭拜的士绅也都纷纷散去。他们也被骗了,心里同样恼怒,只不过暂时持观望态度,不想出头罢了。

郡公爷的下葬仪式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宗房的煜大老爷这时才从后头赶过来,看到赵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跺跺脚叹了口气,又心虚地看了张氏一眼,陪着笑脸上前劝道:“婶子这又是何苦?心里便是有天大的气,也该让郡公爷好生入了土再说。难道炯弟犯了错,我们族中还会饶了他么?何必闹得这样大,叫我们合族都没脸?”

张氏冷笑着看他:“赵煜,你还好意思来见我?当初赵炯要将郡公爷灵柩送回家乡,我就不答应,皇上早有旨意,命郡公爷附葬皇陵,赵炯为了私心,回绝了这个恩典也就罢了,你又是为了什么才来劝我点头的?若不是你花言巧语,我也不会带上儿子媳妇孙儿孙女一起回乡,才有了今日之祸。当日你就在赵炯船上,他见死不救,你怎么不说话?如今倒有脸面来指责我了?!”

赵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心解释他那晚是真的不知情,第二天清早起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赵炯一意孤行,他实在拗不过,才默许了赵炯的做法,又怕越发会触怒张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氏族人见他这模样,心里都知道不好了,外九房的人还能当成是看热闹,内三房中剩下的三房却待不住了,三房大家长八老太爷在儿子的搀扶下颤悠悠地走过来问张氏:“二嫂方才那话可是真的?赵煜真这么做了?”

张氏冷笑:“还能有假么?!”说完又眼圈一红,向八老太爷行了一礼:“还请八叔还我一个公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八老太爷随手拎起拐棍就朝赵煜头上揍去,“你爹不学好,枉为宗房,你也不是好东西!若不能爱护族人,主持公道,还是趁早把族长之位让出来吧!”

赵煜慌忙躲避,宗房的人忙上前拉架,又有外九房的族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地出言劝和,现场闹成一团。赵炯愤怒地大喝一声:“够了!”众人呆了一呆,才安静下来。

赵炯站起身,冲到张氏跟前:“你这妇人好狠的心!无论我往日是否得罪了你,今日你当众闹这一出,我名声是尽毁了,可怜父亲却无法入土为安。父亲与你做了二十几年夫妻,何曾对不住你?你竟要害得他死后也不得安宁么?你这是要存心害他子嗣么?!”

张氏啐他一口:“真正害了郡公爷子嗣的是你!真正害得郡公爷死后不得安宁的也是你!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郡公爷就不知道么?当初风雨之夜,沉船之前,我们能及时发现船底入水,就是郡公爷显灵示的警!若不是你赶尽杀绝,命人将平安逃生的人全数杀死灭口,又怎会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有脸拿郡公爷说话?!”

“胡说!”赵炯又惊又怕,“父亲如何能知道这些?”

“他怎么不能知道?他当时就在你坐的船上呢!你谋划了什么好事,他都一清二楚!”张氏想起当夜情形,忍不住悲从中来,“若不是你得知我们的船要沉,不但不设法施救,反而命人将船开得快些,郡公爷在天之灵鞭长莫及,焯儿夫妇也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她早已从孙女赵琇的话中脑补出了整个“真相”,心中愤恨更深,手指着赵炯的鼻子就骂:“你做下这等恶事,可曾想过你父亲会有多么失望和愤怒?!”

赵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的风好象比刚才吹得更冷了。

就在这时,赵老郡公棺椁旁的一支白幡,忽然折断了,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第二十四章显灵

更新时间2014-3-2220:03:10字数:3100

白幡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折断?

在场众人感受着阵阵阴风,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将视线转移到老郡公的棺椁上,心里对张氏“郡公爷显灵”的说法已经信了七八分。

赵炯忽然发起抖来,颤声低喃:“我没有…我没有杀弟弟,我没有!你们不能冤枉我,父亲,你不能冤枉我啊!!”他越说越激动,直接扑到棺椁前了。

张氏含泪骂道:“你还有脸说冤枉?你弟弟弟媳的棺木就在后面看着你呢!若不是你,他们怎会客死异乡?!”她向天哀嚎:“郡公爷,你看见了吗?你最宠爱的儿子,最寄予重望的儿子,唯一的嫡子,叫这个不孝子给生生害死了呀!”说完眼前发黑,整个人都要虚弱得软倒在地了,秋叶连忙死死扶住她,掉泪不止。

这时候,又有一根白幡折断了,这回正正打在了赵炯的头上,轻轻的“咚”一声,掉落地面。

周围一片死寂。

若说方才那根折断的白幡只是让在场众人有七八分相信老郡公真的显灵了,现在就成了十分,大家害怕之余,更多的是关注着赵炯的反应。被死去的老爹当众指责,他还有脸说出什么话来?

赵炯确实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浑身都在发抖,心中更多的是恐惧。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派人杀死同父异母的嫡出弟弟,但他见死不救是事实,命人将活下来的仆人灭口也是事实,这个罪名他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而亡父这时候死后显灵,是真的很生气吧?亡父打算如何惩罚自己?在那一瞬间,他好象看到了亡父临死前的模样,受到的刺激更大了,颤抖的幅度也更大。在外人看来,他脸色灰白,汗如雨下,一副随时都要怕得晕过去的模样。

高成小心翼翼地爬过去:“侯爷?”赵炯没反应,他尝试着伸手轻轻拍了赵炯的手臂一下:“侯…”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赵炯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将高成掀到一旁,夺过仆人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就冲过人群向城外急驰而去。

众人都愣住了,迟迟才反应过来。赵炯这是…害怕得逃走了?

张氏缓过神来,见状连连冷笑,看着老郡公的棺椁,又默默流下泪来。她如今是真的确信,郡公爷在护着他们母子祖孙,若不是不肖子孙太过心狠手辣,她的儿子媳妇是不会死得这么惨的。她心里念着亡夫的情义,决心一定要把孙子孙女教养好,重振赵家门楣。

赵炯跑了,高成没了靠山,缩头缩脑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赵煜则一脸尴尬,刚才他被族叔揍了一顿,身上还在疼呢,想要出面说些什么,又觉得众人都在鄙视他,他羞愧难当,犹豫着不敢站出来。

最后是八老太爷站了出来:“别都堵在城门口了,不够叫人看笑话的。今日也不知是谁算的吉日,哪里吉了?赶紧把棺椁都抬回家去,重新装殓,另择好日子下葬。焯儿两口子才回家,也不必急着入土,该办丧礼的就办丧礼,别学小家子不计较,在家只停灵三天就下葬,这是谁家的规矩?!”

他是赵家如今辈份最高的长辈,有他发话,张氏又无异义,众人自然是要照办的。于是赵老郡公这次入土仪式,有了个轰轰烈烈的开头,却是虎头蛇尾,背地里还给奉贤人民留下了无数谈资。

张氏被人搀扶着回到赵家二房老宅,在前院正屋坐下,便有汪四平带着一众仆役前来拜见,张氏没有精神,就让他们先回去。汪四平落在最后,小声向她请示:“先前老奴被侯爷责备办事不力,撤了管家之职,许多事都未能插手。二老爷和二太太的棺木,都是草草置办的,简薄得很。老夫人既然回来了,是不是…把这些都重新置办过?灵堂也该支起来了,还要正式给各家各户送信。先前这些事务全都是草草带过,侯爷也不曾公开告知亲友,只有几户常来常往的人家听说了二老爷二太太的事,过来简单祭拜过…”

张氏稍稍振作了精神:“你果然是个细心人,这些事确实不能拖,就都办起来吧。你在侯府做了几十年大管家,论才干,论经验,谁都越不过你去,这等大事,还是要交给你才能放心。”

汪四平心下大喜,面上却不露,恭敬施了一礼退下去了。

高成闻讯,心里恨得不行,可他不敢到张氏面前说什么,只能不停地打发手下喽罗去寻建南侯赵炯。

赵炯却是真的遭了报应了。他骑马飞奔到野外,原来不过是想逃避发泄,谁知他太过激动,早已丧失了理智和冷静,不停地鞭打身下坐骑,那马吃不住疼,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终于忍受不住,惨叫着也发起了疯,把他摔到地上去,自个儿跑走了。

赵炯被摔了个七晕八素,只觉得全身巨痛,人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只是说不出话,身体也动不了,就这么倒在野外,吹着冷风,足足躺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被高成派来的仆人找到,哭天喊地一路抬回了赵家。

一路上看到的人,得知赵炯这是摔了马,都在私下议论,这是他作恶遭了报应,赵郡公恼恨他这个不孝子,重罚他来了。

等人回到赵家,高成见他这样,心中叫苦,却不敢通知张氏那边,只得去求赵煜。

赵煜还在生赵炯的气呢,他真觉得自己很冤枉,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坏心,是表弟表弟妹求他帮忙,他才出面劝张氏母子送灵回乡的,哪里知道表弟夫妇心里打的是这般恶毒的主意?不但让他吓破了胆,今后这族长的位置能不能坐稳,还是未知之数呢。更让他难过的是,他父亲就是因为犯了错被革去族长之位的,只时老人家年纪已经大了,不做族长后没熬几年就过了世,生前没少受气,可他现在年纪还不是很老,如果真的不做族长了,这日子要怎么过?

高成求到他面前时,他就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你们侯爷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么?也不瞧瞧我都被他害成什么样了!他还有脸叫你来?!”

高成只得苦苦哀求:“您与我们侯爷是嫡嫡亲的两姨表兄弟,他如今摔了,不找您,还能找谁呢?小的也不敢劳动您去跟老夫人说话,只求您帮着请一两位医术好的大夫来给我们侯爷瞧瞧伤,小的就感激不尽了。”

赵煜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哼道:“本大老爷要你个奴才感激做什么?!”但还是命人拿自己的帖子,去把素日相熟的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夫请来。

谁知今日赵家这场风波闹得太大,满奉贤县的人都听说了,对建南侯赵炯都是鄙视又唾弃的,那位有名的大夫也是颇有风骨之人,不屑为他诊治,又因赵煜身上有助纣为虐的嫌疑,连赵煜也不待见了,推说不日就要出门访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请他不必再来找自己了。

赵煜简直要瞠目结舌了,高成则在旁大骂:“这大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拒我们建南侯府的帖子?!他算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也敢对我们建南侯府摆架子?!”嚷嚷着要派人去给那大夫一个教训,什么打人,告官,破家,监禁,全都说出来了。

赵煜的嫡长子赵璟是个明白人,见状也不理会这恶怒,只劝父亲:“如今县里还有人不知道我们赵家发生的事么?论理,侯爷也做得太过了些,此事闹大了,他这爵位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之数呢,何苦再为他结仇?我看父亲也不必太过讲究了,若有哪位认识的大夫医术还可以的,先请来替侯爷瞧一瞧伤势再说,明儿我们再打发人到远一点的城镇去另请名医吧。”

高成急了,想要再说些什么,赵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是侯爷伤势要紧,还是你这奴才想出气要紧?!这位大夫在整个上海府杏林都颇有名望,你教训了他,其他大夫唇亡齿寒,谁肯替侯爷医治?便是被逼着来了,又能用心么?”高成一窒,恨恨地闭了嘴。

赵煜叹了口气:“也罢,就依你的意思吧。”

赵璟亲自去请了一位名声平平却对跌打骨伤有多年经验的老大夫来给赵炯看伤,这时距离赵炯摔马,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他一直僵直地躺在床上,丫环给他换身衣服,稍微碰了他身体一下,他都觉得疼痛不已,张嘴就骂骂咧咧的,三个时辰就把满屋子的丫环都给骂哭了,还停不住嘴。老大夫进门一瞧见这个情形,心里就有些不喜,加上之前听说的传闻,对这位病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诊脉过后,老大夫得出了一个不大好的结论:赵炯是摔断骨头了,不仅仅是四肢手足的骨头,连背上的骨头也有伤,这样的伤势本不应该轻易挪动的,可赵家的仆人不知道,反而一路把人抬回了家,期间又有搬抬、更衣、喝水等诸多琐事,把赵炯的伤势弄得更重了。若是处置不当,他恐怕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赵炯如遭雷击,大夫的意思莫非是…他瘫了?!

第二十五章庸医

更新时间2014-3-2320:02:32字数:3175

赵炯怒不可竭,高成更是在旁大声质问老大夫:“你这庸医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侯爷不过是摔了一下,怎么会瘫了呢?!”

老大夫一愣,心头也起了火气。他明明说的若是处置不当,建南侯可能就站不起来了,哪里说过对方现在就瘫了呢?果然这主人不是好人,奴仆也是恶奴!

他也不理会高成,径直对赵璟说:“我开个方子,熬了给伤者喝下,回头我再送一种秘制的药膏来,让人给伤者小心敷在伤处上,且看看疗效如何再说,只是伤者不能再挪动了,再挪动,就真的要瘫了。”

赵璟是本地人,自然知道这位老大夫是真材实料的,他既这样说,自然有把握,忙恭敬地请了他到外间写方子,又打发人随他回去抓药。

但药抓来了,药膏也取来了,刚给赵炯敷上,他就感到四肢全身都巨痛无比,冷汗直流,忙叫道:“快将药膏拿下来!痛死我也——”高成慌忙指挥丫头们将药膏迅速抹掉,然后问赵炯:“侯爷可好些了?”

丫头抹药膏的动作略手重了些,加剧了赵炯伤口上的痛感,他喘着粗气,闭目忍耐片刻,才点点头:“如今好些了,那到底是什么劳什子膏药?怎的这般疼?!”

高成因那老大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早就存了愤恨,闻言忙骂道:“那老头不过是个庸医,也不知宗房大爷怎的请了他来,害得侯爷受了这等苦楚,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赵炯也怕再经历那种疼痛,而且因老大夫说他会瘫痪,他心里十分膈应,便同意了高成的建议:“那还不快去请?!”

赵璟闻讯赶来劝阻:“使不得!叔父,那老大夫在骨科跌打上头,可说是奉贤头一份,连府城都有人慕名而来,他的药膏极有效的,就是开始时有些疼,疼就意味着起效用了,您就忍一忍,疼过去了,您也就好了!”

高成记恨赵璟不给他面子,便冷笑说:“璟大爷这话说得轻松,敢情受苦的不是你,你自然不在乎!”又对赵炯道:“饶那庸医再有名气,不过是在奉贤一地罢了,算得了什么?小的马上派人去苏州为您请好的大夫来。”

赵炯忍痛点头:“快去,快去!”却不再听赵璟的话了,赵璟心中暗叹,只能回家去,将事情一一向父亲禀告。赵煜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罢了,他既不听,就由得他去吧。我们心里知道老大夫的本事,他却信不过,万一治不好,还要怪罪到我们头上呢。就让高成自己去请大夫,无论治好治坏,都不与我们相干。”

赵璟讶然,父亲一向跟建南侯亲近,这话实在不象是他会说出来的,赵煜便跟儿子解释:“我也是没法子,侯爷做下这等丑事,闹得人尽皆知,我若还跟他一个鼻孔出气,族人会怎么想?你叔祖母又会怎么想?你可知道,我刚刚才听说,今日在城门时,站在她身后护卫的那几位武官,都是广平王身边的亲卫!广平王如今就在上海府,有他为你叔祖母撑腰,他们又占着理儿,侯爷还能风光几天?不定什么时候,夺爵的圣旨就下来了,他又摔成了个瘫子!”

赵璟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是觉得父亲的做法太过势利薄情了些,从前宗房没少仗着赵炯的关照得好处,如今见人势败就翻脸…

赵煜却数落儿子:“蠢货!难不成是我乐意如此?他自己不干好事,自取灭亡,难不成还要我们宗房与他陪葬?这都是不得已!”又踢了儿子一脚:“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你叔祖母请安,瞧瞧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侯爷那边受了伤,乱成一团,也不知有没有人给你叔祖母报信,你就顺便说一声吧!”

赵炯与高成主仆俩万万没想到,他们千方百计想要瞒住张氏的事,那么容易就被赵炯的亲表哥与族兄赵煜透露给了张氏。

张氏听说赵炯坠马,极有可能会瘫痪,只觉得心中大快,却有些惋惜他保住了性命。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她越发相信是老郡公显灵了,还对广平王派来的护卫统领说:“郡公爷还是舍不得儿子的,又气他太过忤逆,因此叫他吃一辈子苦头,却又保住了性命。既然这是郡公爷的意思,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如今只需等皇上发落的旨意下来,了结此事。”

护卫统领心知是怎么回事,微笑着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