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不想去理会赵炯的伤势治得如何了,她只是觉得十分疲倦,但孙女还在广平王夫妻那里,儿子媳妇的后事还要料理,丈夫的棺木入土,也需要再行安排,种种事务都是急着要处理的,她不免感到心力交瘁了。

赵玮一直乖乖跟在她身边,一声不吭,此时见祖母劳累,便跳下交椅,迈动小短腿跑到祖母身后,举高了双手握成拳,为她捶肩膀,还叫秋叶:“姐姐给祖母倒杯茶来吧。”秋叶抿嘴笑着应声而去,张氏放柔了神色,将赵玮拉到跟前来:“好孩子,你有孝心了,祖母很高兴。”

赵玮说:“妹妹说,我们人小,帮不上大人的忙,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祖母劳累,我不能为祖母分忧,给您捶捶背也是好的。”

张氏红了眼圈,抱住孙子哽咽:“你们兄妹俩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但想起这样的好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她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赵玮懵懵懂懂地,用小手轻轻拍着她,就象是在安抚祖母似的,迅速温暖了张氏的心,她擦去泪水,重新露出笑容,慈爱地摸了摸赵玮的小脸:“闹了这大半日,你也累了吧?好孩子,你的病还未完全好呢,别累坏了身子骨,赶紧下去歇息吧,底下人大概已经把你的床铺收拾出来了,你就跟着我住。”

秋叶端了茶上来,把赵玮带到里间休息去了。虽然当众揭穿了赵炯的真面目,他也摔伤了,但张氏仍然不敢大意,两个孩子她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照看的,绝不能给心思叵测的人伤害他们的机会!

张氏喝了口茶,振作了精神,抬头看向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大人,我们商量一下后面的安排吧,你们总不能一直待在我这里,王爷那里,还少不了你们护卫呢。”

护卫统领严肃地点了点头。

秋叶安置好赵玮,从里间出来,见主人在和广平王府的人商议正事,不敢打搅,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张氏祖孙三人随身带的行李都随沉船一起沉入了水底,这些天以来,都是借用广平王府的衣物用具,也有些是王府的丫头婆子连夜赶制,或是临时从市集上买来的,不过是暂时对付着用用罢了,如今回到赵家,不但要办丧事,还要见各家族人亲友,若还用那些寻常货色,是要叫人说闲话的。她记得随建南侯回乡的几艘船里头,还有一艘也载了他们小二房的用品,好象就有一些衣服,她需得把东西找出来,再找几个针线上人,为张氏祖孙重新做几套备用的衣裳。再有,上房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也需要重新挑拣过,敲打敲打,省得混了些不安好心的混账东西进来。

张氏身边如今就剩了她一个大丫头,这些都是她的责任,不能让主人劳心了。

她穿过院子,正要到院门外叫人,忽然看到一个王府护卫坐在门侧廊下,脚下便略停了一停。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奉命守在那里警惕进院子的人而已,只是一眼扫过去,发现是个认识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脚下也迈不出去。

那护卫听见动静,转头望过来,笑了一笑:“姑娘这是要出去么?”

秋叶点了点头,脸微微发红。

这名年青护卫看着不过是二十出头,生得高大魁梧,长相虽然说不上英俊,皮肤还有些黑,倒也称得上五官端正,一看就让人觉得可靠。当日秋叶晕倒在河岸上,差点被涨潮的河水淹没,就是这名护卫发现了她,及时将她救起来。那时她浑身湿透,他救人心切,也没多想,一路抱着她走到潮水波及不到的地方,后来又背她回了营地,期间多少有些亲密接触。她当时意识模糊,事后想起来,却隐隐有个印象,不免有些害羞。

那护卫倒是个开朗的人,笑着跟她说:“宅子里有些乱,如今也不知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我们大人说了,无论吃食还是别的,最好还是在这院里自行解决了,姑娘要出去做什么?”

秋叶低头说:“我要找人讨些东西,当日一起回南的几艘船,还有一艘载有我们小二房的东西,我想把那些东西找出来,给老夫人和哥儿姐儿使。”

那护卫点点头:“这事儿好办,我叫人去问那汪管家一声,自有人会送了来。姑娘还是守在这院里吧。”

秋叶答应了,仍旧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望望左右。

护卫好奇地问她:“可是还有什么事?”

秋叶犹豫地向他挪了两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在城门口的时候,抬着钱老姨奶奶棺木的人忽然摔倒,还有…那两只白幡忽然折断…是不是你干的?我看到…你朝那个方向弹了颗石子儿。”

护卫怔了怔,脸上露出笑容来,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嘘——”

第二十六章生疑

更新时间2014-3-2420:03:44字数:3364

这一声简单的“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清楚了。

秋叶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朝正房方向瞄了一眼,才小声说:“我们老夫人可是打从心底里相信,那白幡忽然折断是郡公爷显灵!若是她知道了那不过是你捣的鬼…或者是让侯爷那边知道了…”

护卫笑了笑,说话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自信:“建南侯不会知道的,我这手弹石子儿的功夫可是家传绝活,讲究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倘若轻易叫人发现了,我不如收拾包袱回家算了,还在广平王府当什么护卫呀?我敢打包票,今儿知道我动了手脚的人,连姑娘你在内,绝不会超过三个人!”

秋时半点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反而很是惊慌:“三个人?除了我和你,还有谁?他会把事情告诉侯爷么?”

护卫竖起食指摇了摇:“除了你我之外,有可能知道实情的还有我们统领大人,其他王府护卫也不会知晓,统领大人自然是可靠的,不会把事情私下告诉侯爷,而赵老夫人那里,姑娘不说,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姑娘就放心吧。”

秋叶哪里能放心?她急得直跺脚:“我自然不会乱说,只是连我都能瞧见你做了什么,你怎知就不会有第四个人看见?若是嚷嚷出去,让人知道郡公爷显灵其实是我们这边人搞的鬼,老夫人的处境就尴尬了!”

护卫见她是真的着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让人担心了,忙道:“姑娘别急,你能看见,是因为你站的位置就在我前头,当时又因为担心赵老夫人,正巧转过头来盯着她瞧,才会看到我在做什么。其实那时所有人都在看着建南侯和赵老夫人,没人注意我们几个,更别说我前后左右都有人遮挡了,挡在我前面的就是你。石子由下往上斜斜弹出,个头极小,弹得又快,轻易不会让人看见,过后掉在地面,与路边其余碎石混在一起,根本不会露出异状。至于统领大人,他并没有真的看见我做了这件事,只不过他清楚我有这门功夫,可以推测出来而已。况且这种事,除非当场被拿住,否则谁能证实我真的做过?如今建南侯已是过街老鼠,饶他说得天花乱坠,世人也只会认为他是在狡辩。”

秋叶听了他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似乎只看见他手里捏着颗小石子要弹出,但弹出后石子朝哪里去了,她其实并没有看到,只是瞧见白幡折断,才有了这个推测,也许真的没有其他人瞧见他做的事,即使瞧见了,当时没揭穿,过后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了,这一回侥幸能瞒过去,日后再有第二回,就难保不会有人察觉了。你本是好心要帮我们老夫人,可千万别弄巧成拙!”

护卫忙举手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自作主张了。方才统领大人已经悄悄骂过了我。我只是瞧不惯建南侯的作派,明明做下了错事,还死口不认,甚至血口喷人,往老夫人头上泼脏水。他既然说赵郡公不能显灵,那我就让赵郡公显灵一次给他看好了,横竖赵郡公又不会真的冒出来说我撒谎。”

秋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怎知道他不会?郡公爷是真的显灵过,不然你以为你弄断了两根白幡,我们老夫人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从前是不信这个的,总念叨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

护卫惊讶:“赵郡公真的显过灵?是在什么时候?怎么显的?”

秋叶正要回答,忽然听见大管家汪四平陪着张家二舅老太爷张朝义往这边来了,忙退开几步,假装正从廊那边过来,要往院门外走。

护卫也很有眼色地配合她的动作,站起直立在廊柱旁作守卫状。

张朝义与汪四平进了院门,秋叶忙迎上前行了一礼:“二舅老太爷。”

张朝义认得她是谁,点了点头:“你们老夫人可在屋里?我有急事寻她商议。”

“老夫人在屋里与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大人说话,二舅老太爷请稍候,待奴婢前去通传。”

“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张朝义双眼一亮,与汪四平对望一眼,对自己准备要说的话更有信心了。

张氏见到弟弟过来,并未多想:“他们给你安排好住处了?赵炯着实失礼,他眼里就只有钱家人,都忘了秦家老爷和你才是他正经舅舅了。”

住处没什么可说的,张朝义关心的是别的事:“怎么不见那位统领大人?”

张氏不欲深说:“他有事先离开了。”又有些疑惑:“你寻他有事么?”

张朝义轻咳一声:“我方才听底下人议论,说赵炯摔了马,可能要瘫了?那个叫高成的恶奴正张罗着要请大夫给他治伤呢,听说请了一个极有名气的,却嫌人家是庸医,又不要人家治了。”

张氏淡淡地道:“随他爱请谁请谁去,这件事我不插手。我不往官府告他一个忤逆不孝,治他个死罪,就已经是极宽大仁慈了,难不成还管他病了还是伤了?即便我管了,只怕他也信不过我。”

“姐姐,我并不是要你去管这件事。”张朝义道,“方才汪四平给外甥夫妻布置灵堂,我去瞧瞧他布置得怎么样了,顺便问了你们这些日子的经历,方才知道有这许多凶险,若非老天爷垂怜,让姐姐和两个孙儿逃出生天,又得了广平王的庇护,只怕就真的叫赵炯算计成功了!他如此狠毒,难道就因为如今他瘫了,姐姐便放过他了不成?我知道姐姐素来都是个容易心软的,只是外甥夫妻的血仇在此,哪怕是为了两个孩子将来的平安着想,你也不能放过他!”

张氏便道:“我何尝打算放过他来?不过他好端端的摔了马,十有八九是郡公爷显灵了,要给他这个不孝子孙一个教训。郡公爷素来疼爱长子,如今赵炯瘫了,此生前途也尽毁,日后还要吃一辈子的苦头,郡公爷也算是下了恨心了,可他还是留下了赵炯的性命,这便是顾念骨肉之情。若我执意要赵炯死,心里是痛快了,郡公爷在天之灵,又会怎么想?”

张朝义不以为然:“姐姐倒是顾念着姐夫怎么想,可他人都死了,再想又能如何?赵炯杀了姐姐的孩子,杀人偿命,理所应当,姐夫再不情愿,也不能越过国法去!况且,外甥不幸遇难,有多一半是姐夫害的,若他不是不分嫡庶,非要立假嫡为世子,又怎会让赵炯以庶子之身凌驾于嫡母嫡弟之上?若他依国法,依礼法,让外甥做了世子,那赵炯便是算计得再多,也成不了建南侯。”

张氏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为何连你也这么想?郡公爷原也设想得周到,赵炯无能,就让他顶着侯爵安享太平富贵;焯儿聪慧,功名路也顺畅,从科举入仕,能走到更高的位置上。若让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王府,今后也不好再去考进士了,更不可能登阁拜相。郡公爷是不忍让爵位阻了焯儿的仕途,方才如此安排。”

张朝义并没有被她说服:“姐夫这样安排,原也不算大错,只是嫡庶不分,本就容易生事。赵炯长了这么大,连孙子都有了,姐夫即便早年间忙于征战,这二十多年也一直在家,难不成还看不出赵炯品性靠不住?他年纪已老,若真要让两个儿子和睦相处,原该多做些安排才是,或是事先分好家产,以免外甥吃亏,或是请皇上出面,给姐姐与外甥一个庇护,又或是提前安排好后事,也不至于为他葬在何处,让两房人争论不休,还给了赵炯一个害死你们母子的机会。可姐夫什么安排都没做,他一死,赵炯轻而易举地就把你们给害了,难道不是他的责任么?”

张氏听了,不由得悲从中来:“郡公爷原也是有所安排的,他还跟我提过,只是尚未实行。他年纪虽大,却一向身康体健,谁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就…”她哽咽了下,低头抹泪:“并非他没有这个心,只是来不及了。”

张朝义皱皱眉头:“怎会来不及?他即便是旧病复发,也该有时间见儿女最后一面,都说皇上对他极为敬重,难不成竟未来探病不成?只要他跟皇上提一句话,赵炯也不敢妄为!”

张氏流着泪摇了摇头:“实在是来不及,就是半日的功夫,宫里得信的时候,他尸首都冷了…”

张朝义大奇:“难道他病危之时,姐姐过于慌乱,就忘了告诉宫里?”这不应该啊,以他姐姐的性情,不该出这种纰漏才对。

张氏还在伤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是汪四平代为回答的:“二舅老太爷,那日老夫人不在家,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做寿,老夫人带着二太太过去贺寿了,二老爷也出了门会友,只有哥儿和姐儿在家,一直都待在院子里,由乳母照看。那日早起,郡公爷还是好好的,吃了一大碗早饭,耍了三遍拳,半点异状都没有,还吩咐老奴,将东四牌楼那几家铺子的账盘一盘,晚上他要查看。老奴盘账盘到一半,就听说郡公爷不行了,赶到正院去的时候,侯爷和夫人都伏在尸首上哭呢,说是说话时说着说着就倒下来了,怎么叫都不醒,请了相熟的刘太医来诊治,可刘太医到时,郡公爷就已经没气儿了。他们哭成一团,慌乱间也不记得要去宫里报丧,老奴赶到后,才打发人去请老夫人与二老爷回来,并向宫里报信的。”

张朝义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看向张氏,见她点头,便知道汪四平所说的是实情,可这“实情”却不能不让人多想:“那位刘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姐夫是因为什么忽然昏倒?当时他跟前只有赵炯夫妻在,发病之事真的跟他们没关系么?”

张氏愣住了。

第二十七章细思恐极

更新时间2014-3-2520:05:36字数:3409

有些事不能细想,一细想,就会越想越觉得可怕。

张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声音道:“不可能吧?赵炯做不出这种事来,郡公爷毕竟年纪大了,年轻时征战沙场,确实有过不少损伤,只是外头看不出来,太医平日来家里诊脉,就提过要郡公爷好生保养的。”

张朝义冷笑:“太医只是让姐夫保养而已,几时提过他有性命之忧?姐姐,你且细想想,姐夫去后,你可仔细看过尸身?上头果真半点异状皆无么?”

张氏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她事实上并没有真正见到丈夫的最后一面,她在柱国将军府贺寿,对家中的事一无所知,等到汪四平打发人去请她回府时,赵炯夫妻已经将郡公爷装殓好了,移入棺中。郡公爷年纪大了,用的棺木是早就备好了的,寿衣寿鞋等物也是年年重做,全都是现成的。只因当时已经过了端午节,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建南侯府中还未备下足够的冰块,为防尸体腐化得太厉害,赵炯与牛氏早早将相关的工作都做好了。张氏回家后,看到的是面上蒙了白布的丈夫,她悲痛间也曾想要扑到丈夫尸首上痛哭一场,被牛氏死死拦住了,还哭着请她节哀。她当时没有细想,过后又因悲伤过度晕了过去,醒来时,棺材板都钉死了。

如今想起来,事情确实不对头。端午天已经很热了,依照往年规矩,该备下的冰块理应早已入库,只是今年府中冰库是牛氏分理,她说没有,张氏顶多是疑心她初理家务不熟悉旧例,又或是故意与继婆婆对着干,但京中又不是没有卖冰的地方,家里没有库存,难道不能现买去?几块冰能值多少银子?对建南侯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怎么会找不到冰块保存郡公爷的尸首,以至于皇帝还未派人来吊唁,赵炯夫妻就先把亡父的棺材给钉死了?

张氏越想越觉得可怕,这跟赵炯意图杀死她和赵焯一家不同,她是继母,赵焯与赵炯是同父异母的嫡出兄弟,当中还有爵位继承的利益之争,赵炯杀他们,可以是利欲熏心,可以是断绝后患,但郡公爷是赵炯亲生父亲,从来都对赵炯宠爱有加,不顾元配反对把赵炯记在她名下,算作嫡出,请封了世子,继室生下嫡子后,他也从没想过剥夺长子的世子之位,这样一心为赵炯着想的慈父,赵炯根本没有害他的理由。

张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朝义,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恨他恶毒,可是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没凭没据的,怎能轻易说出口?那样即便我们原来有理,也要被人当成是无理的了。”

张朝义也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些惊世骇俗,但他就是觉得非常可疑:“并非我多心,赵炯未必就不曾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姐姐日后回了京城,千万要寻那日在家中当值的下人问个清楚,也许赵炯有什么事触怒了姐夫呢?他也许不是有意的,可他那副蠢样子,或许做了什么蠢事把姐夫气坏了,害得姐夫旧病复发,也未可知。他们请来的那个刘太医,不是一向跟他们那房人交好么?前年我到京中探望姐姐姐夫,十天里倒能见到刘太医跑家里给小长房的人诊上三四次平安脉。兴许姐夫尸首上留下了什么痕迹,是他帮着掩饰了,否则,那赵炯何至于连姐夫的最后一面都没让姐姐瞧见,便把棺材钉死了呢?”

张氏皱紧了眉头,也起了几分疑心,刘太医与小长房交好是肯定的,其实郡公爷另有用惯的太医,可那日出事,赵炯请来的却是刘太医,当时她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确实不大合理。

她答应了弟弟,等回京后便把郡公爷去世当日在府中当值的下人找来问个清楚,若能把这个疑惑早日解了也好,只是这些下人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她记得,在那之后不久,她和儿子媳妇孙儿被赶到偏院生活,身边侍候的人几乎四散,府中中馈由牛氏接手,蒋氏协理,许多位置就都换了人,原来的人都安排到别处去了,将来要再找回来,可要费不少功夫。

张朝义见张氏答应了,感到挺满意。他就是觉得赵炯在郡公爷之死上有很大的嫌疑,那么匆忙地装殓裹尸,连出门参加饮宴的继母回来都等不及,所谓反常即为妖,赵炯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又进入了今天的正题:“姐姐,无论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为何,赵炯无德无能,已经不堪为建南侯了,姐姐是不是该上书给皇上,请旨把那爵位夺回来?”

张氏一愣:“爵位?夺回来?”她有些不明白张朝义的意思:“弟弟,焯儿已经不在世了,夺了爵位要给谁?”

“给玮哥儿呀!”张朝义恨铁不成钢地道,“爵位原就该传给嫡子的,若不是姐夫偏宠庶长子,承袭建南侯爵位的就该是外甥!他没了,自然就是他的嫡长子玮哥儿继承。我的好姐姐,你就没想过么?玮哥儿如今年纪还小,已经没了父母,虽有你这个祖母在,但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是孀居,能看顾他几年?我看玮哥儿精气神不大好,想必是这次落水伤了元气,你就不为他将来的前程担心么?若有个爵位在,日后他也不怕没有好日子过。”

张氏的心一时乱了,她是书香门第的女儿,脑子里从来都认为只有读书科举才是正道,因此儿子赵焯有读书的天份,她就不认为他做不了世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心盼着他将来能科举入仕,入阁拜相,位极人臣,侯爵之位在她而言,不过是一年几百两银子禄米,外加一套上朝的大礼服罢了。儿子死了,孙子也是聪慧好学的,那就继续考科举去,将来一样有位极人臣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想过让孙子去抢那个爵位。

张朝义与张氏一母同胞,同样是书香门第出身,怎会不清楚她的想法?他叹了口气:“姐姐,即使有了爵位,也依然可以用心读书,太祖皇帝并未禁止勋贵有爵之人去考科举,只是比旁人严厉些,不能入围前三罢了,玮哥儿其实也不必去争这个名头,有个建南侯的爵位又有何妨?若是他不要这个爵位,又给谁去?赵炯犯下这等大错,怎能再任由他顶着建南侯的名头耀武扬威?皇上若夺了他的爵,难不成还要便宜了他儿子?让他儿子继续踩在玮哥儿兄妹俩头上?不够恶心人的!”

张氏想想那个情形,确实让人恶心。可若让爵位就这么丢了,赵家再无一人承袭,以皇帝对郡公爷的敬重,又是不可能的,也让赵家与郡公爷的名声蒙羞。这么一来,最好的结果确实是让赵玮承爵了。

张氏再三考虑过后,郑重地下了决定:“我会写信给广平王,请他出面上书,向皇上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