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想要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同伴拉住了,她不明白:“涂婶子,你拉我做什么?”

那涂婶子却道:“你没看出来么?那卢大寿媳妇是不会让你见老夫人的,咱们另想法子就是。”

小丫头红了眼圈:“那女人有多大的气?不就是当初小长房为难过他们一家子,差点把她男人抓进牢里去了么?那又不是我们干的,我们还是被小长房撵出来的呢,不说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拉我们一把,反而还不许我们见老夫人,这是什么道理?”

“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你最好别过来,有什么话,我们替你说。”涂婶子看着她道,“无论你心里怎么委屈,你姐姐死得多么冤枉,你们一家子也是从小长房那边出来的,老夫人多半不肯收留。你偏要来,如今却连累得我们也没法见到老夫人了。我还有正经事儿呢!”

小丫头听得愧疚无比:“对不起,涂婶子,我不是存心坏你事的,我只是想…想让老夫人知道,我姐姐死得冤枉…”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姐姐是为了指证玦大奶奶才死的,不是么?我姐姐替二老爷二太太的死做证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爷爷还病着呢,家里没钱请大夫抓药,除了老夫人。还有谁能帮我们呢?”

涂婶子见状。叹了口气。她弯下腰捡起那几块碎银子,掂了一掂:“这里也有二两银子了,估计够给你爷爷请大夫抓几剂药的,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老夫人那里。我们另想法子,实在不行,我就把那银镯子给当了!”

小丫头的哭声一停,惊讶地抬起头:“涂婶子,你不是说,那银镯子是别人给你的,是要交给老夫人看的信物,你真要把它当掉么?”

涂婶子叹道:“只要能见着老夫人,有没有信物都是一样的。若不能见到老夫人,留着信物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快走吧,救人要紧。”

此时在小宅的花厅里头,张氏与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正在抱头痛哭,两人本是相交多年的忘年交。老闺蜜,自打五年前赵郡公去世那一日,张氏从对方寿宴上离开,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了。今日重逢,两人都有些激动,赵玮和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的丫环便在一旁劝慰。

哭了好一会儿,两位老太太才平静下来,拭干泪水,手拉着手坐下说话。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受了赵玮一礼,连忙扶他起来,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感叹道:“那年你还是个孩子呢,才到我腰这么高,跟着你祖母到我家里来作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可讨人喜欢了。一眨眼,就长了这么大,跟你爹就象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我看着你如今的模样,只觉得象是做梦一般,仿佛看到了当年你爹小时候的样子。”

赵玮红着眼圈,低头不语。张氏也含泪道:“正是呢,有时候我看着他,也觉得是看到了他老子。”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见她伤心,连忙安慰道:“老妹子,别难过。他父亲若知道他长得如今这般出息,心里定会高兴的。”

张氏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不说话。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见状,便与她说了几句家常,然后寻个借口,让赵玮和丫头们都退了下去,方才拉着张氏的手问:“那日听我媳妇说,跟你在广平王府见了一面,不知广平王殿下如今伤势怎样了?当真目不能视么?”

广平王因伤致盲,方才上书请辞储位,这件事在京城世家圈子里,还是个公开的秘密,一般百姓是不知道的,只听说他受了极重的伤,不能再做太子了。不过以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的身份地位,要知道这个秘密,当然不是难事。

张氏便叹道:“殿下伤势倒在其次,要紧的是中的毒厉害。正是那毒伤了他的眼睛,若不是太医救得及时,只怕性命都保不住了。如今只能慢慢养着,兴许日后有转机也说不定。”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听了也有些难过:“难得有这么一位好储君,难不成就真的…”她顿一顿,“还不知新储君会是哪一位殿下呢,若依我的话,我瞧着广平王殿下的嫡子就很好,年纪不小了,人也聪慧懂事,大可以立皇太孙的。可惜皇上只肯在皇子里挑人,广平王殿下也不为儿子说句好话。”

张氏吓了一跳,忙道:“放着好几位皇子不挑,立什么皇太孙?老姐姐莫非忘了前朝靖难之变?我瞧广平王的意思,更乐意让乐安王为储呢。”

“这倒也是。”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点了点头,“乐安王与广平王一母所出,年纪大些,人也聪明,就是从前不爱管事,总隐在广平王身后,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若定要从几位皇子里挑选一个新储君,他比旁人都要强得多了。”她压低了声音:“至少比六皇子强一百倍。”

张氏不解:“六皇子年纪尚幼,不过是陪跑而已,谁还能越过他几位哥哥,让他为储?老姐姐为何提起他来?”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冷笑了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我问妹子一句话,妹子一定要老实告诉我。六皇子生母朱丽嫔,从前…你家可曾得罪过她?”

第七十五章后宫诡异

“朱丽嫔?”张氏更加糊涂了,“我家与她从来不曾有什么来往,怎会得罪她?老姐姐为何这样问?”

“你别管我为什么这样问,一会儿我自然会告诉你。”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盯紧了张氏,“你且仔细回想,当年你家里到底有没有得罪过她?或是跟她家里打过什么交道?”

张氏回想了半日,还是想不起来:“往年新年大朝的时候,诰命入宫朝拜,我与她见过几面,但并未交谈,也没招惹过她。老姐姐,你心里是清楚的,她不过是一个嫔,上头除了皇后,还有淑妃、敬妃和宁妃压着呢,嫔里头还有常德嫔这个资历比她老的,同样也生了皇子。新年大朝,她从来就不是最显眼的一个。不过是年轻,模样儿也好,皇上对她宠爱些,可从来也没失了分寸。她这样的人,我们进宫遇见了,依礼敬着就是了,既犯不着巴结,也用不着和她过不去,又怎会跟她结仇呢?”

张氏这话本来占理,但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却仿佛认了死理一般:“这没道理,若你家里没得罪她,她为何专与你家过不去?”

张氏顿时严肃起来:“老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过一介宫妃,如何能与我家过不去?”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这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谁传的你就别问了。你心里清楚,咱们这样的人家,私下里都会暗中结交宫里头有头脸的管事,不是存了什么坏心,不过是想着有事多个耳目,皇上是高兴还是生气,咱们心里有数而已。”

张氏点点头,这种事是有的,从前元配秦氏太夫人在时,就跟先帝元后身边几个近侍打得火热,后来元后去世了。两边还有来往,甚至秦氏太夫人过世,这份交情还惠及了她这个新进门的填房。但皇帝继位后,宫里主事的人换了一拨,从前的人手就渐渐荒废了,她还帮着安置过几个出宫养老的老宦官和老宫人呢,也认识了他们收的徒弟。不过五年前她离开了京城,这些人脉也就废弃了。她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还在不在宫里。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接着道:“我认识的那人,是在御前侍候的,他说。当年你们赵家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广平王就曾向皇上进言。把建南侯的爵位赐给你家玮哥儿,让他继承赵郡公的家业,也算是对赵家小长房夺走你一个好儿子、好儿媳的补偿了。皇上当时十分赞成,第二天却又改了口。那天晚上就是到朱丽嫔宫里歇息的。也不知朱丽嫔当时是怎么说的,皇上对广平王道,你家玮哥儿年纪太小了,身子又不好,怕他小小年纪就袭了侯爵,承受不住这个福份,反而折了寿,还是等他大几岁再说。广平王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这袭爵的旨意就一直没下来。”

张氏大吃一惊。她虽然早就知道皇帝出尔反尔之事,但只是以为他担心自家孙子养不大而已,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朱丽嫔的事。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又继续道:“这件事一拖几年,到了今年你家玮哥儿都十二岁了,身康体健的。听说也是文武双全,依理也算可以袭爵了。只是这几年你们祖孙都不在京中,皇上身子不好,记性差了,一时记不起来,也是有的。可太子伤重,你带着孙子赶到京城看望,又让孙子到处去拜访亲友故旧,京城里差不多的人家,谁不知道你们回来了?就有人到皇上面前再提起你家玮哥儿袭爵的事了。这回又是朱丽嫔劝的皇上,说听闻你家玮哥儿有意科举,功课也十分好,若是让他现在就袭爵,岂不是误了他的功名路?不如等到他日后得了功名,再赐爵位,就更加喜上加喜了。皇上又听了她的话,才会迟迟未有袭爵的旨意下来。”

如果说五年前朱丽嫔插言赵玮袭爵之事,还有可能是巧合,现在她再度进言,明摆着就是故意的,拦着不让赵玮袭建南侯爵位。自从广平王许诺了让赵玮袭爵,张氏对孙子是否取得科举功名就没有了执念,不然依他如今的学问水平,早就该去考童生试了。她进京后,也从来没跟人提过孙子有意科举,反而人尽皆知赵玮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少年。朱丽嫔还说为了赵玮的功名路,不让他现在就袭爵,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张氏心下愤怒:“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皇上登基时的金口玉言,朱丽嫔怎敢如此?!”愤怒了她又着恼:“皇上怎会听她的话?再宠爱也没有这个道理!”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冷笑道:“自打皇后前几年去了,后宫早就不是从前的后宫了。如今朱丽嫔可说是宠冠三宫六院,旁人都被她压得黯淡无光了,连蒋淑妃还吃了她几次亏呢。若不是皇上英明,知道蒋淑妃是太子生母,随意处置了,容易动摇太子地位,还不知蒋淑妃会是什么下场。她都吃了亏,旁人就更不必说了,你方才提的敬妃和宁妃,一个病得半死不活的,另一个已经降为昭仪了。剩下的,常德嫔一把年纪了又不得宠,做人象个乌龟似的叫人无处下嘴,倒是得保平安,可其他几个嫔就…”她摇了摇头,“如今在嫔位上的,除了常德嫔,也就是朱丽嫔而已。常德嫔明明份位在朱丽嫔之上,见了她反倒象老鼠见了猫一般。”

张氏听得目瞪口呆。五年前她还在京城时,皇帝刚登基不久,皇后也还未死,后宫还是相当和谐的。蒋淑妃作为生有皇子的妃嫔中位份最高者,她的长子直接成为了太子人选,也没有其他妃嫔皇子跳出来反对,皇后还对太子很好呢。可如今,皇后死了,蒋淑妃在后宫斗争中落败,靠着儿子才保住了地位,其他妃嫔是败的败,倒的倒,居然让朱丽嫔占了上风,还嚣张到直接干涉勋贵爵位的传承,这变化也太厉害了些。皇帝怎会如此糊涂?难道朝臣们就不说话?

她问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皇上就由得她这样?饶她再受宠,也是近三十的人了。儿子都生了,难不成就没有新人把她压下去么?”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叹了口气:“皇后还在时,倒是选过一回秀,进过一批新人,都比朱丽嫔年轻,比她貌美的也不少,可没一个能及得上她受宠的。皇后没了,也不知朱丽嫔是怎么哄的皇上,皇上当着朝臣的面说,他痛失元配爱妻。已经无心再纳新人了。便免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宫中最得宠的还是朱丽嫔。蒋淑妃如今也学乖了。老老实实在自己宫里吃斋念佛,在宫务上与朱丽嫔分管,只求不出差错就好,风头由得别人出去。横竖已是一把年纪。孙子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还跟那些年轻嫔妃争什么宠呀?至于后宫里其他娘娘们,年纪大的都没了心气,年轻的那些,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上不了台面,连朱丽嫔都不放在心上,一个月三十日,她能占足皇上二十五天。剩下的日子才让其他人分去。”

张氏听得诧异:“难道朝中大臣们就不说话?”

“那朱丽嫔虽然宠冠后宫,但平日里行事倒还收敛,她向皇上进谗言,都是私下说的,外臣哪里能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说出来,怕皇上治他个窥视宫闱之罪。因此不知道的人,还当朱丽嫔是个贤德女子呢。”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朱家曾打算过,要找人上书皇上,请封朱丽嫔为皇后,因此她行事才这般收敛,想要让人夸她贤德。可皇上就没打算过立新后,故而此事不了了之。”

张氏怔了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老姐姐,你这话提醒我了,我家与朱丽嫔从来不曾有过交集。若说有什么事可能会得罪了她,那就只有一件。”她抬眼看向对方:“当年皇上纳朱丽嫔入宫时,郡公爷曾经私下进过言,朱氏宗女,皇上可纳可宠,生儿育女也不成问题,但绝不可立为皇后,朱氏之子亦不可为储!否则将来这江山社稷,到底是姓高还是姓朱?”

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听得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惊叫出声:“赵郡公当真这么说过?!”

“当真这么说过。”张氏郑重点头,她现在已经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朱丽嫔是前朝宗室之女,既然生了皇子,又得圣宠,心生妄想也不出奇,前朝宗室后裔定然也是支持的。若皇上当真立她为继后,她所生的六皇子便成了嫡出,即使年纪最小,也能顺利越过一众成年兄长,被册立为储。可她若是做不了皇后,这一切就都是泡影。”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长吁了一口气:“我也想明白了,她这是知道了赵郡公的话,觉得自己做不了皇后,六皇子做不了太子,都是赵郡公害的,因此才会心中记恨…”她用复杂的神色看了张氏一眼:“她既然有意争储,如今太子退位,诸皇子相争,六皇子年幼,最没有胜算,只怕她还要在宫里施展手段,把其他几位皇子都拉下马来,才能将六皇子送上储君宝座。”

张氏肃然道:“我得提醒广平王一声,不能让乐安王被人算计了。”

柱国将军只是武将,从不涉足朝中争斗,这夺嫡之事,更是不沾手。老夫人站起身,叹道:“这些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你既然受了广平王救命之恩,提醒一声也就罢了。皇上既然不打算现在就让玮哥儿袭爵,你就赶紧带着孙子回老家去吧,等京里这场乱子平息了再回来。你不必担心,皇上这样宠朱丽嫔,也没打算升她为妃,更别说立她为后了,六皇子绝对做不了储君!广平王虽然退位了,但人还在呢,有他坐镇,京里乱不起来。”

张氏站起身,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多谢老姐姐提醒了,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过些天就回去。”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没多啰嗦就告辞了。张氏把人送出了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心中还在思索着。

朱丽嫔虽是前朝宗室,但父兄官位低下,所倚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她儿子又小,远还未到可以入朝参政的年纪,因此她再受宠,也不会有几个朝臣认为她成了气候。别看她在后宫好象很得势,但在前朝又有谁能做她的援手?前朝没有大臣支持,皇帝又无意,她再蹦跶,她儿子也做不了太子。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自己有办法把儿子送上储君宝座?

又或者说,是谁给了她这个底气?

第七十六章察觉

广平王听完赵玮的话后,长吁了一口气。

赵玮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知道广平王看不见,但他还是没胆子直视对方。

他今日是奉了祖母之命,上广平王府来“拜访世子”的,但这只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目的是将祖母嘱咐的话一一转告给广平王殿下知晓。

如今广平王伤势稳了下来,又上书请求退位,宫中对诸位皇子的考察已经开始了,广平王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低调地休养,尽可能避免与宗室、朝臣及勋贵们见面。赵家小二房虽说已经远离了朝廷,但昨日已经来过广平王府一次了,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去了一趟赵家,张氏又再跑来,未免太引人注目,越发叫人连柱国将军府也猜疑上了。如今外头盯着广平王府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但如果是小孩子之间的接触,就显得自然了许多。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气性相投,天天上门找对方玩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赵玮又偷偷看了广平王一眼,祖母交待他的话,他是背熟了才出门的,除了广平王,他不能对任何一个人提起。事实上他也不是非常明白祖母话里的意思,朱丽嫔有问题,对后位和储位有企图,这件事他听明白了,但朱丽嫔背后可能还有人在捣鬼,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朱丽嫔不是一心想把自己生的六皇子推上储君宝座吗?她背后还会有什么人?朱家人?朱家又不成气候,总不能是皇上吧?

不过,这些念头他是绝不会在广平王或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面前提起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宁可回家悄悄问祖母去。

赵玮胡思乱想着,广平王已经定下神来,微笑道:“本王都知道了,多谢赵老夫人提醒,你回去让你祖母放心,后面的事尽管交给本王。你们祖孙就安心回南边去吧。”

赵玮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是,殿下,我一定会转告祖母的。”

广平王笑着点点头,扬声问:“桢儿可是在外头?”少年清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父王。”便吱呀一声开门走了进来。广平王对他道:“带玮哥儿下去玩儿吧,好生招呼着,别怠慢了。你难得有个同龄的朋友。”

高桢眨眨眼,看向赵玮,赵玮还了他一个微笑。两个小少年仿佛心有灵犀般。齐齐向广平王行了礼。便欢快地齐齐出了门。

周先生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走上前去关上了门,回身走到广平王下手坐下,低声道:“殿下。方才赵公子所言…”

广平王点了点头:“我们早就发觉朱丽嫔有问题了,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对后位有奢望,还有私心想将六皇帝送上储君宝座,但她不过一介宫妃,在朝中无外援,娘家人也不争气,所仗的不过是父皇的宠爱,但父皇连妃位都没给过她,她成不了气候。我就没再关注了,真没想到她背后可能还有人。”

朱丽嫔说是前朝宗女,但出自朱家旁支末系,祖父就算是在前朝,都是十分不起眼的宗室子弟。可以说除了姓“朱”,跟寻常百姓没什么区别。虽说因她进宫做了宠妃的缘故,她家在残存的朱氏宗族里还算有点体面,但也就是有点体面而已。那些曾经的藩王后裔没有一个把他们看在眼里,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借助朱丽嫔在皇帝跟前的宠爱,为朱家谋权夺利。

可惜皇帝还没糊涂,牢牢地谨记先帝遗训,对他们仍旧采取半圈养半放养的方针。只要足够老实,他们想做官或做富家翁都没问题,花天酒地,锦衣玉食,呼奴唤婢,随心所欲。可一旦他们有一丁点儿不老实的地方,妄想推翻本朝,恢复从前的荣光,又或是为非作歹,鱼肉乡里,那就对不起了,他们身边的人里,说不定就有朝廷派来的密探,包管让他们什么实际上的行动都还没采取,就已经成为了阶下之囚,性命都难保,更别说富贵了。

朱丽嫔之子若成了储君,这些人也许会欣喜不已,但要他们为此冒天大的风险,却是休想。朱丽嫔得宠并没有让他们得到实惠,他们又怎会甘心为了朱丽嫔而放弃自己的好日子?这些朱氏后人,本来就不是可以团结一致去为了某件事而努力的人,就算是现在,也没停止过内斗,他们是无法成为朱丽嫔的后盾的。

而朱丽嫔自己的亲人里头,只有一个哥哥是做官的,她哥哥本来都在旗手卫升到从四品了,却实力不济,叫同僚看不起。广平王还是太子时,为防万一,让人留了个心眼,就轻而易举地把他贬回正六品,在城防寻了个不起眼不重要的位置塞了进去,还有人时刻盯着他,他也同样出不了什么夭蛾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丽嫔还敢妄想后位和储位,若不是个蠢货,就意味着她确实有这个底气了。

广平王可以肯定,给她这个底气的绝不会是皇帝,那又会是谁?

他有些不放心,便问周先生:“那年提拔了朱丽嫔兄长的旗手卫统领,与朱家确实没有联系吧?”

周先生点点头:“他在那之后不久就调任辽东了,因此我们的人把朱丽嫔兄长弄下来时,他并没有阻拦,事后也没有过问。”他顿了一顿,“这人目前应该还在辽东。”

广平王记起了一个名字:“洪文成…他是赵郡公旧部…”

周先生道:“洪文成,前任旗手卫统领,当时他已是正三品,在御前也颇得重用,忽然请求调回辽东,许多人都觉得吃惊。他说他放不下边疆,放不下旧日同袍,皇上感其忠勇,就让他回去了,眼下是辽东都司的指挥同知,从二品。殿下春天出兵锦州时,应该见过他。”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奇怪,以这人的资历和本领,五年时间不该只升了一级呀?从京城调到辽东,本就该升一两级了。”

广平王眼皮子一跳:“他品级在那里,若再往上升,就是指挥使了,那是正职大将,要下战场的。”

周先生顿了一顿:“指挥同知的职责是训练将士、管理屯田、司务…虽然权势不如指挥使,但实权却是不可小觑的,一旦出了差错,与清兵对战时,我军就危险了。”

广平王翘起了嘴角:“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人手…你派人去辽东查一查,赵玦升职,跟他是否有关系,这些年里,他与赵玦又是否有来往。”

事情似乎都对上了,如果这个人就是赵郡公旧部中与颖王有勾结的人,那么在背后怂恿朱丽嫔争储的,十有**就是颖王!他是怎么欺骗朱丽嫔的?既然不能为后,六皇子也不能为储,那就想办法把所有成年皇子都解决掉,只剩下六皇子一个,就算他年纪再小,也是唯一的皇储候选人了。可若在这时候,被人揭穿这一切都是朱丽嫔和六皇子的阴谋,皇帝又怎会再立这个小儿子?皇子尽去,皇帝又能找谁来继承皇位?会不会有人提出,兄终弟及?

广平王冷笑,他不知道自己在锦州城头上中的那一箭,是否跟同在城中的洪文成和赵玦有关,他只知道,无论是朱丽嫔还是颖王,他都不会容许他们的阴谋得逞的!

这一切赵玮都毫不知晓,他与高桢玩了一阵子,又比了一次拳,就友好地分手回家了。他将广平王交代的话一一禀报了祖母,就看到祖母张氏脸上的忧色一下消失了大半。

他有些好奇,悄悄问张氏:“祖母,朱丽嫔背后的人是谁呀?他们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