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玮带着汪福来等人去接赵泽,要把他送到邻近的租屋去休养,牛氏果然闻讯前来阻拦了:“你们要把我的孙子抬到哪里去?!”

赵玮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傲慢。汪福来上前道:“我们小侯爷听说你孙子受伤了,好意送他去一处安静的地方养伤,连医药费都包了。这是我们小侯爷对你孙子的恩典,你赶紧让开吧。”

牛氏受赵玮眼神的刺激,立刻道:“我不许!他要养伤,就在家里养,你们不能把他抬走!”

赵玮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是淡淡吩咐汪福来:“少跟无谓的人废话,我们走吧。”

汪福来应声,回头挥手示意下人们跟上,躺在担架上的赵泽是满面尴尬,他知道赵玮是为了救他,可要他无视祖母,就这么跟人走了,他又做不出来。他正要开口,却被人扯了扯袖子。抬头一看,却是满面血疤的老张头。老张头没能保住那几两碎银子,虽然其他老奴不肯听牛氏的命令把他捆了,但牛氏还是花钱从外头街上雇来两个闲汉。把他打了一顿。这都是为了他这个小主人。赵泽看着老张头的脸,许多话到了喉咙边上,就又咽下去了。

牛氏怎么可能把人放走?她死死拦在门前叫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强抢民男么?信不信我去报官?!”

赵玮听得忍不住笑了,连汪福来等下人都在偷偷掩口。赵泽也在面红耳赤,心想祖母怎么用了这样的词?

赵玮笑完了,便抱臂看着牛氏,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去报官啊,只管去报,我在这里等官来。”

牛氏一窒。她想起赵玮袭了建南侯之位,身份高高在上,若真报了官,以她如今的身份,官府肯定是偏帮赵玮的。到时候只怕她还要吃亏。她一咬牙,就指着赵玮的鼻子说:“你少拿身份地位来压我,论辈份,论年岁,我都是你的长辈!你年纪轻轻就不懂得礼敬,传出去了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赵玮完全不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赵太太若非要说是我的长辈,那我也要说了。我接走赵泽,是奉家祖母之命行事,您待如何?”

牛氏又是一窒。她想拿伯母的身份压赵玮,赵玮便拿张氏的婆婆身份来压她,真要说起来,她一样不占理。

赵玮挥了挥手。汪福来直接带着人将牛氏挤开,抬着赵泽出去了,几个老仆也都跟着走人,只留下一个,原是做厨子的。左望望,右望望,还是决定留了下来。侯府租的屋子,自然比这边好些,银钱上也宽裕些,还能少受些气。可小主人迟早要回这个家来的,把老太太和大姑娘得罪得狠了,将来对他们这些老奴也没啥好处。这名老厨子决定留下,免得一院子的人连饭都没人做。

牛氏眼睁睁看着孙子离去,拦又不是,不拦又不是,只能恨恨地道:“这算什么?若是为了治伤,在家里也一样治!无缘无故就把人抬走了,府上也真是看得起我孙子!不是说不会认回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么?如今又反口!”

“赵太太多虑了。”赵玮对她的称呼是要多生疏有多生疏,“家祖母是个心慈良善之人,遇见家境不好的孩子,总是忍不住多怜惜,从前在奉贤老家时,满县人俱知家祖母的善名。令孙受家人亏待,家祖母于心不忍,才想着多帮衬他些,哪里就是要认亲的意思了?即便家祖母有心,我也是不能答应的。逆臣之子,身份实在太过犯忌讳。”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袖子,“祖母她老人家高兴,就当是养了只小猫小狗好了,旁的却不必提起。”

小猫小狗?牛氏差一点被口水噎到,难道她太过高估孙子在张氏心目中的地位了?

想了想,她又觉得赵玮也许只是在虚张声势,便冷笑道:“我不管泽哥儿在你们家是做猫还是做狗,他是要做活养家的,否则叫这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风去?怎么能因为你祖母高兴,就霸占住他?如果非要叫他在跟前凑趣,怎么也该给我们家一点补偿才是。”

赵玮挑了挑眉:“赵太太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赵泽这副破败身子,要如何做活养家?我先前请来的那位大夫当着赵泽的面不好多说,跟我们却不必忌讳。他清清楚楚地说了,赵泽元气大伤,除非从今往后,好药好汤、好饭好菜地养着,什么都不做,什么心都不操,那还能有三四十年的寿元,否则,能不能活过二十岁,还是未知之数呢。他眼下是绝不可能再做什么苦工养家的。家祖母给他请医抓药,还是救了他的性命呢,若说要补偿,也该是你们家给家祖母补偿才是。”

“什么?!”牛氏失声尖叫,这实在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不过想到赵泽连日气色不好,明明她打得又不重,只是瞧着血肉模糊罢了,他的伤势却迟迟未能好,分明就是身体太弱的关系。这么说来,他可能真是短命之相,不能劳累,还要用药养着,岂不是成了全家人的拖累?

就在她神情变幻莫测的时候,赵玮转身准备走人了,牛氏连忙惊觉,又再次拦住他:“你不能走!既然他命不久矣,你们不是更应该给我们一些银子么?否则他死了,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去了!你们小二房独占这么大一份家私,却不管我们的死活,未免太过分了吧?”

赵玮觉得好笑:“我们家如今确实有一份不小的家私,可那又与你有何相干?且不说当年两房早已分家,后来又有你们一房出族之事,我们家如今所得的府第、田庄、产业、财物,俱是大行皇帝与当今圣上所赐,还是指明由我得的。我的家私,凭什么要分你一份?”

是的,建南侯府的产业,原本早已收归朝廷,如今侯府所拥有的,是后来赐还的,但哪怕是“赐还”,东西的主人也早已换了个名字,与早就分了家的旁支族人毫不相关,更何况还是出了族的?

看着牛氏失望懊恼的模样,赵玮冷笑了声:“赵太太,我劝你还是少打别人家钱财的主意了,安分度日吧。你也别指望能借此在外败坏我们建南侯府的名声,只要我们家还接济着赵泽,有他一个,就任由谁都无法指责我们不顾血脉之情。而你和你的其他孙子孙女是否会饿死,就与我们无关了。旁人要怪,也只能怪赵泽没能养活家人,与我们可没有干系。”

赵玮走了,门外不知何时开始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都在冲着牛氏指指点点的,议论她如何不慈,对嫡亲的大孙子是如何残忍无情,连外人都看不过去了。牛氏看得碍眼,大声下令:“关门!”便有丫头忙不迭将门关上了。牛氏回头看着家中空空如也,连几个老奴都只跑剩下一个,就气得肝疼。

赵湘还要跑来向她告状:“祖母,赵漫那丫头收拾了两件换洗衣裳跑了!她说大哥身边跟着的都是老头子,没一个细心的,她不放心,要去侍疾,就跑了!亏她成日将大哥当成是杀弟仇人,恨不得他去死,如今却巴巴儿地跑去侍候人,真是可恶!”

牛氏却无心听她告状,她回想着方才赵玮说的那些话,只觉得仅仅照着自己原来的想法,要从二房的人手中弄到银子,只怕是不可能了。赵玮本身还是个大累赘,一点用处没有,还要靠别人照顾。这样的孙子还留着做什么?

更让人担心的事,她手里的银子已经花去不少了,若真的弄不到钱,很快就要坐吃山空。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赵家二房就是一块大肥肉,不啃上一口,叫她如何甘心?

“祖母?”赵湘有些委屈地看着她,“您听见我说话了么?”

牛氏没听见,她直接对孙女下令:“赶紧换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赵湘不解:“要去哪儿呀?这都快到做晚饭的时候了。”

“你跟着来就知道了。”牛氏冷哼,“京城里总有能对付赵玮的人,我一定要狠狠地敲二房一大笔才甘心!”

她们很快就穿戴完毕,走出了小院,往胡同口方向走去,墨池悄无声息地跟在她们身后。

一个时辰后,他赶回了王府,将自己所打探到的一切回报给世子高桢。高桢沉吟片刻,让烟雨给他一份赏钱,便让他下去了。

高桢重新拿起赵琇写来的信,看了两遍,心中已经有了个想法。他叫来烟雨:“替我准备衣裳,我明日要进宫。”

第二百章送冰

赵泽的伤其实不算很重,牛氏打他时固然是为了出气,但也没忘了如今全家还要指望他去挣钱的,即使想要他上二房打秋风,也不能把人打得太残不是?之前他躺在床上不能动,是因为表面上血肉模糊的,又误了医治的缘故。如今有了个清静地方休养,大夫医术好,药也都是用的上好药材,还有人好汤好水地侍候着,过了七八日,他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至少行动已是无碍了。

赵泽一见自己伤好了,就立刻带着老仆和庶妹赵漫离开了那处租房,返回自己家租的院子。他还把二房派来守门的下人给打发回去了,还写了信让对方捎回给张氏。

信上写着,多谢贵人好心相助——他连一声曾祖母都不敢叫了——如今伤势痊愈,他不敢再贪图安逸,因此要告辞回家。欠下的医药钱,他会努力挣钱偿还的,也请贵人不必再操心他的生活了。他是罪人之子,贵人若是与他来往得多了,只怕会损及清誉。

张氏看了信,唉声叹气地,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深明大义,从前那些混账事,都是双亲没有教好的关系,心里是越发疼惜赵泽了。赵琇听了,也觉得赵泽还算不错,可惜,他要跟着牛氏过活,有这么一个祖母在,谁敢伸手去帮他呢?这一回他再次婉拒二房的援手,只怕牛氏会更加生气吧?

牛氏确实非常生气,她看到赵泽带着人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说了他拒绝二房援手的事,甚至连这回二房为他花的银子,他也算成是欠债了,这跟她原本的预期相差太远,她直接就指着赵泽的鼻子开骂了:“你是傻子么?先是二房的人要把你抬走治伤我没让,后来想明白了。也没去跟你闹,就是指望你好了之后,顺势攀上他家,好给家里弄钱。如今你直接回来了。一点好处都没要,蠢不蠢?!我生的儿子素来精明,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八成是被你娘那贱人带坏了种!你明知道家里没多少银子了,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就等着二房的银子下锅呢,你不但不肯收钱,还要把用过的银子算成欠债?你就这么巴不得我们全家饿死?!”

赵泽低下头不说话,牛氏就扯了大孙女赵湘一把:“你去跟你哥哥说,让他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难道是为了自己享福?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个?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不靠着二房,上哪儿找好差事去?真指望他去做苦力。一天挣上几文钱么?你也十二岁了,过几年就该嫁人,家里没银子,没嫁妆,难不成要嫁给贩夫走卒?真是的…一个个都不省心!”

牛氏摔袖回房去了。赵湘看着兄长,有些恨铁不成钢:“祖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哥不过是脸皮薄罢了,可如今我们家都什么样了?还要脸皮做什么?”

赵泽平静地说:“明儿我就去找活,只要有活干,总能挣到银子。”

赵湘急得直跺脚:“就凭你?能找到什么活干?即便等族人进京,开了铺子叫你去做伙计。也不是什么体面差事。你还不如跟祖母与我一道出门,拜访几位大人。你身上现在有伤,只说是先时的雇主打的,正好在那些御史跟前装可怜。只要我们能从二房手里争到些产业,将来咱们也不必再象如今这样,四处打秋风了。我知道大哥脸皮薄。就厚这么一回,日后就再不用发愁了。”

赵泽却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我们原是犯官家眷,是托了二房之助,才能免受流放之苦。如今不思报恩便罢了,还要去算计人家。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你们最好也别去,咱们家是什么情形?先前为了打秋风,本来关系和睦的亲友都快成仇了,再折腾下去,你们能有什么好处?你一个女孩儿,闲了只管在家读读书,做些针线,少在外头抛头露脸。万一在内城走动得多了,引得哪位大人侧目,怪罪下来,我们家就越发翻不了身了。”

赵湘只把他当成是冥顽不灵的死心眼儿,压根儿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还气鼓鼓地去祖母面前告了一状,说他不肯随她们出门拜访。牛氏拉长了脸道:“要这个孙子有什么用?不知孝顺不说,还总是坏老娘的事!早知如此,当初他刚弄死他庶弟后生病时,就该让他一病病死了,你娘也不会为了瞒住这个秘密,惹出那么大的事来,害得我们家连爵位都丢了。”

眼见赵湘一脸惊骇地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以前一向是否认有赵泽杀弟这件事的,今日竟然忘了,说漏了嘴,忙道:“好了好了,我们别理会那孽障了。明儿你随我再上霍家去。照日子算,冯御史的太太明儿就该去霍家看她妹子了,趁如今霍太太喜欢你,肯帮咱们的忙,我们早日把事情办了才好。”

赵湘听了就有些害羞,低头搅着手帕道:“祖母,您真的要把孙女儿许给霍家儿子么?”不是她嫌弃,实在是霍家与她家同为犯官罪属,老爹都是因为谋逆案被砍了头的,霍家还要更倒霉些,他家长子年长,又有举人功名,却因罪被判了流放,被押去西北,半路上就病死了。霍太太如今带着十三岁的小儿子过活,家产尽数被抄,能够在张善家胡同这种接近繁华闹市的地方住上小四合院,温饱不愁,都是多亏了娘家人接济。她两个娘家姐妹都嫁进了做官的人家,而且生了儿子,地位稳固,并没有受到谋逆案的影响,因此还能时不时帮她一把。

霍太太两个姐妹的夫家虽然官职不高,一个是小地方的知州,一个是朝中的御史,但胜在都还算给力。为了达到牛氏的目的,与霍家结交,赵湘并不反对,可若要她嫁给霍太太的小儿子,她就不乐意了。都是犯官子女,家境又不好,就算有好亲戚,也比不上自己家有钱有权。她怎么可能低就这样的人家呢?

牛氏就白了她一眼:“祖母还没糊涂呢,霍家要啥没啥,凭什么跟我们家结亲?他家老子从前还没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官儿,咱们家还是正六品门第呢。如果是御史家的公子,或是知州家的少爷,那还可以考虑,霍家儿子就算了。如今霍太太痴心妄想,但我们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且应付着,等把大事办完了,谁还理她呀?若实在逼急了,大不了把赵漫嫁过去,也差不多了。”

赵湘满意地点点头,却不知刚回家不久的赵漫就站在窗外,听得咬牙切齿,恨恨地瞪了屋里一眼,转身走了。

赵琇一家如今还不知道牛氏祖孙盯上了自家,他们刚刚迎来了广平王世子高桢一行人。高桢今日上门,是给他们家送冰块来的。前些天赵琇过府去瞧他,回来时他亲自把人一路送到家,就立刻“发现”了赵家小宅内似乎颇为闷热,今日就送了两车冰过来,只说是王府冬天时存下的,但如今用得上,有许多存余,不用就白化了,还不如分些给建南侯家。

张氏深感他细心周到,也不拒绝,笑着收下了,还道:“琇姐儿知事后,还是头一回在京里度夏,不知道这边的气候,就没有事先备好冰块。入夏以来,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热,家里成天熬煮消暑汤,扇子从早扇到晚,天天让人用水洗地,皆没什么效用,还是要靠冰块才好。我们家也在外头买了些,只是冰块如今贵得很,想买也买不到多少,两个孩子都先紧着我用。如今有了世子这两车冰,我们一家都能舒舒服服地过这个夏天了。”

高桢浅浅地笑着,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能帮上忙就好,若是用完了,您再打发人来跟我说,我那儿还有呢。”

张氏自然又是一番赞叹。

赵琇站在刚刚准备好的冰盆边,摇着扇子扇了些凉风到自己脸上,顿时觉得暑气全消。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太失策了,早知道京城里夏天会热成这样,她就该早些准备好冰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事先买好了冰,也没处存放去,因为这处小宅没有冰窖。如果随便找间屋子放,没几天那些冰就要全化了。

高桢送来的这两车冰又不同,本来就是用一个个特制的木箱放着的,只要放进密封的房间内,贮存得法,至少能保存上一个月,一个月后,已经是七月了,七月流火,那时候天气已经转凉,没有冰块也没什么。

赵琇体会到高桢的细心之处,心中更为感激,寻了个张氏与赵玮都没有留意的机会,就悄声对高桢说:“多谢你的冰块,你帮了我家大忙了。”

高桢瞥了她一眼,仿佛不经意般问了句:“你是真心谢我么?要如何谢?”

赵琇怔了怔:“什么?”

高桢双眼望向屋顶:“若只是嘴上说说,那就没必要了。”

赵琇盯了他几眼,挺直腰杆:“才不是嘴上说说呢,我是真心谢你。至于要如何谢,我一时想不起来。要不这样好了,你来说说,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一定替你办到!”

高桢微微翘起嘴角:“此话当真?”

“珍珠都没那么真!”赵琇斩钉截铁地道。

第二百零一章葛衣

还不等高桢说出自己的要求,张氏和赵玮就注意到了这对小儿女之间的对话,转过头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赵琇正要回答,高桢却抢先一步道:“没什么,我方才想起,赵妹妹的生日到了,不知她今天要怎样过生日,就随口问了一句。”

赵琇心中不解,他为何要说谎?两人之间的对话照实告诉祖母和哥哥,也没什么不妥吧?不过她转念一想,又似乎明白了。高桢送冰,自己一家万分感谢,他一副别客气不用谢的模样,转头却向自己讨谢礼,好象有些说不过去吧?其实这只是他们好朋友之间私下的玩笑,没必要让大人知道。想明白了这一点,赵琇也抬起头,配合着高桢的话,冲张氏和赵玮点了点头,证实他说的是真的。

张氏惊道:“是了,六月初九正是琇姐儿的生日,那不是明天就到了么?我竟忘了这回事!”她有些愧疚地看向孙女儿:“都是祖母的错,怎能把你的生日忘了呢?”

赵琇笑道:“我才多大的年纪?过个生日有什么大不了的?年年都是那样过的,自家人吃一顿饭也就是了。如今正值国丧,诸事从简,上个月连祖父的祭日都没能好生过,更何况只是我的生日?今年二月哥哥过生日时,还不是我们兄妹俩吃一顿饭就算完了么?祖母若心疼我,大不了明儿给我封一个大大的红包,我心里还要更高兴呢。”

张氏只当她是在宽慰自己,反而觉得孙女贴心,而把孙女生日都给忘了的自己,就更不象话了。她连忙唤了卢妈过来吩咐,要卢妈去命人采买赵琇爱吃的菜,明日即便只能办个家宴,也要象模象样才好。

赵玮也对妹妹道歉:“上个月我还想着这件事呢,已经叫人预备礼物去了。没想到近日事多,一忙乱起来,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妹妹等着,一会儿我就把礼物找出来。给你送去。”他对高桢笑了笑:“多亏世子提醒了,不然我到明日还想不起来呢。”

赵琇也冲高桢笑了,其实她自己都忘了明日是自己生日,没想到高桢反而记得这样清楚。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个的?实在是有心。这么想着,赵琇就柔声问他:“明儿我们办家宴,你要不要来?”请朋友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惜,还不等高桢回答,张氏就先开口轻斥道:“琇丫头别胡说,世子身上有孝呢。如何能与我们相比?别让世子为难。”

高桢张张口,又闭上了。确实,他身上有孝,实在不好来参加别人的家宴。这一趟错过就错过了吧,横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赵琇不知道高桢的想法。只觉得惋惜无比。当高桢告辞时,他请张氏留步,道:“让玮哥儿和赵妹妹送我就好了。”虽然疑惑平时都是哥哥赵玮送他出门,今日为何要多点一个她?但赵琇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陪着哥哥一路送高桢出门。

高桢今日是坐马车来的,一来外头太阳大,若是骑马来。怕晒得厉害,二来也是因为他如今居丧,本不应四处走动,若叫朝中御史看见了,只怕又有话要说。如今广平王不再是皇子中最贤者,朝廷中流砥柱。又或是未来储君,而是一位闲散王爷了。御史们不再象以前那样敬重他,反而开始挑起他的刺来。要知道,如果身为御史,能够参这么一位身份高高在上的皇室贵人一本。更能突显清名。不少一心求名的御史,平日都盯着广平王府不放的。无奈广平王父子素来行事低调,广平王目不能视,索性连王府大门都不出,御史们无处下手,近来都盯那位喜怒不定的晋阳王去了。高桢虽不怎么在乎这些事,却也无意给父亲添麻烦,今日便坐了马车出门。

赵玮知道这一点,见他带的人手不多,除了一个护卫赶车,一个小厮和一名车夫驾运冰的车,竟没有多余的人手。他有些不放心,便亲自去叮嘱那护卫去了。赵琇得到了一个短暂的与高桢独处的机会。

她想起了先前答应过的事,忙问:“桢哥哥,你刚才打算叫我做什么事来着?快说快说,哥哥马上就回来了,你不是不想让他听见吗?”

高桢叫上她一起出门,本来就是想说这件事呢,却又不肯直说,只整理着袖子:“先前我就提过这件事的,你自己想去。”

赵琇一怔,视线落到他的袖子上,恍然大悟:“你是说,叫我给你做一件夏天穿的衣裳吗?”

高桢似乎颇为满意:“看来你的记性不错,我的话你都没忘记。”

赵琇只觉得他如今的表情有些欠扁:“知道啦,我给你做就好了。”又有些犯愁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你是不是高了一点?好象比年初的时候又高了些?”她有些拿不准:“还是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