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桢披上斗篷,手中动作顿了一顿,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凑巧,在外头遇上了方锦骐,盛情难却,我只好去他家小坐了片刻。他家族兄弟们个个都自幼读书,倒也不是无趣之人,闲谈起来,还是有些意思的。后来尚琼又来了,看在太傅面上,我也不好立时告辞。”

赵玮恍然,正想再说什么,婆子来报:“方家五姑娘来访,求见我们家大姑娘呢。”

赵玮与高桢齐齐皱了眉头。

第二百九十五章赔礼

不管赵玮和高桢有什么想法,赵琇对方五姑娘方仁珠的观感还是可以的,就算不待见方家,也没打算将这位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拒之门外。张氏也是同样看法,于是祖孙俩就把方五姑娘请到了后院正房来。

赵玮是男子,自个儿干自个儿的事去吧,女客与他不相干。至于高桢,本就是打算回家的,自然是接着回家去。不过广平王世子回了王府后,又会去哪里,做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方五姑娘还穿着今日诗会上那一身衣裳,没有更换过,脂粉已经重新敷过了,但隐约可以看出眼皮有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不久。赵琇心中有了猜想,与张氏交换了一个眼色。

方五姑娘十分恭谨地依礼拜见了张氏,又与赵琇见了礼。张氏虽然一见她的容貌行止,心里就有几分喜欢,但想到她姐姐的所作所为,又忍不住冷下了脸,不咸不淡地说:“方五姑娘不必多礼了,今日我孙女到府上作客,还要多谢府上的款待呢。实在是…让我家孩子大开了眼界!”

方五姑娘兴许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眼圈一下就红了,但还能维持镇定,愧疚地道:“家姐一时糊涂,冒犯了赵姑娘,我替家姐向老夫人、赵姑娘赔不是,还请老夫人、赵姑娘恕罪!”说着就要下跪。

赵琇连忙起身扶住了她:“你这是做什么?那事儿又与你有什么相干?难道你事先知情吗?”

方五姑娘低头说:“虽不知情,却也不是猜不出她别有用心,只是没想到…”

张氏见她坦率,姿态又放得够低。心里的气倒消了几分,便问方五姑娘:“你姐姐到底想要做什么?她今日是故意装作受伤的吧?也是故意要引我孙女去那什么月半轩的吧?这是为了让我孙女与尚家公子独处?”

方五姑娘咬了咬唇,面露难色。赵琇便拉着她在旁坐下:“你也别为难了,我在你家遇到这种事,回家后肯定要告诉家里人的。在你来之前。我们早就猜测了无数遍。听说你家人有意与尚家联姻?尚家公子今天会去你家里,是不是相看去的?他一个人待在月半轩,其实是在等你姐姐吧?”

方五姑娘见她都猜得差不多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索性把心一横:“是,家父家母跟尚家表叔、表婶提了联姻之事。尚家表婶就带着尚表哥前来相看。家姐其实心中不愿,但又不敢直说,才想用别的法子摆脱此事。她不该将赵姑娘卷进来的,赵姑娘与此事本不相干。只是…”方五姑娘顿了一顿,只觉得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本来母亲曾教过她要如何在赵家人面前为大姐辩白。要尽可能将大姐的罪状说轻一些,讲大姐选中赵家姑娘,是因为后者年纪最小,最不容易因此事而损及闺誉。可那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赵家人分明已经心里有数了,再拿谎言搪塞,岂不是更显得方家没有认错的诚意?也有违她做人的准则。

赵琇看着她的神色,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什么?只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吗?我本来其实也以为,令姐只是随便选中了我。但后来我细想诗会上的情形,总觉得此事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且不说你二堂姐那个丫头泼茶水泼得古里古怪,先前我丢了手帕。也跟你四堂姐的丫头脱不了干系。但你家二房这两姐妹本来就跟我不对付,她们若要使手段害我出丑,虽然蠢了点,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但那个叫月歌的丫头分明是令姐的人,她明知道我面前已经有了一杯茶,还要再给一杯。而且茶水还不滚热,似乎泼了人也不会烫伤人。这点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虽然她当时将这个黑锅栽到了王大姑娘头上。不过我觉得,王大姑娘跟她嫂子应该是一种人。自以为门第高贵,身份不凡,张嘴闭嘴都是礼。这样的人,不会主动做出这种无礼之极的事来。她应该只是被栽赃的,栽赃的人,自然就是令姐和她的丫头了。她们这样做,是想把我带离问心堂吧?为了达到目的,她们还特地在换座位时,将我跟王大姑娘安排坐在一起了。换了是别人,明知道我与她不和,早就把我们分隔开来了。你说是不是?”

方五姑娘不得不叹服。事情就是如此。正因为吃腊八粥的时候,大姐安排座位跟预先的排序不同,本该相互离得远远的赵琇与王大姑娘坐一块儿了,大姐又跟云曲月歌交换了眼色,她在旁边看见,才发觉有不妥。她隐隐觉得大姐要对赵琇算计些什么,却万万没想到大姐会大胆到那个地步。

张氏有些生气地说:“如此说来,令姐早就算计好了,要把我家孙女与那尚家公子困在一处?这也太下作了些!虽说我家孙女年纪尚轻,但过了年也是十二岁的人了,女孩儿家闺誉最重要,若因她这番算计而受损,她倒是能摆脱尚家的亲事了,却叫别人家的女儿如何做人?她真要成全尚家公子与别家闺秀,大可以寻一位与尚家门当户对又未曾定亲的姑娘,这么一来,尚家正好得一桩门第相当的亲事,她又摆脱了不想要的婚姻,岂不两全其美?找我家孙女一个小丫头去,这是恶心我们赵家,还是故意给尚家添堵呢?!”

方五姑娘无言以对。她哪里有脸说,方大姑娘选中了赵琇,其实是为了她这个妹妹?

张氏却越说越生气:“我往日只当方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俱是知书达礼、品貌双全的佳人,令姐更是盛名在外,原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分明没有那么好,却吹牛吹得这么响,你们家是在图什么呢?把你们姐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是要攀龙附凤么?!”

方五姑娘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愧,简直恨不得当场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倒是这“攀龙附凤”四个字提醒了赵琇。方大姑娘入宫之事应该是没有希望了,而方五姑娘应选皇长子妃一事,则尚未有定论,但外界的风声都说她很有希望。兴许方家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说起来,她与方五姑娘年纪相仿,也就差着几个月,若说方家将她视作方五姑娘的竞争对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赵琇又想起了近来自家祖母几次入宫晋见太后,方家会不会是因此而有了错误的联想?

不过这话却不好当着张氏的面提。赵琇便劝她:“祖母别生气了,这事儿错的是方大姑娘,方五姑娘虽是亲妹妹,但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那么多事?你看她一个小姑娘。面皮分明薄得很,还是鼓起勇气来向我们赔礼道歉了,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得了。您说是不是?”

张氏冷静了些,看着方五姑娘一脸羞愧欲死的模样,气也渐渐消了。方五姑娘年纪比她孙女还要小一些,长得又瘦弱,此时脸色苍白。看起来就象随时会被风吹倒一般。纤纤弱女,独自上门赔罪道歉,确实不容易。亏得方家也做得出来。明明犯了错的是长女,却把小女儿推出来赔罪。他们就不觉得自己脸皮很厚么?

张氏也不想再跟小姑娘多计较了。想来方五姑娘才情出众,本来就难得。孙女又觉得她不是坏人。自己一个老婆子再追着一个小姑娘不放,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些可怜方五姑娘,怎的就摊上这么一个姐姐呢?

张氏叹了口气。对方五姑娘道:“罢了,你又不是害我孙女的人。我老婆子跟你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方五姑娘,你这样的性情。又有这样的家人,还是别做那攀龙附凤的美梦比较好。宫里是什么地方?你应付不来的。不但你,连你那个姐姐也应付不来。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曾经为她不能入宫而惋惜过,我只有一句话,她这等小聪明,没入宫反而是件幸事了!”

方五姑娘有些恍然,她没明白张氏的意思,不过张氏的语气不象是在奚落她们姐妹,反而带着善意。她默默行了一个大礼,算是谢过对方的提醒。

只是,入不入宫,嫁不嫁入皇家,那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她又何尝愿意去攀高枝儿?不过是依从父母之命行事罢了。父母将她养育成人,家族为她提供锦衣玉食,她除了听话,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了。

张氏唏嘘不已,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京城闺秀,那时方家闺秀是真正的淑女,她只有仰望的份。曾几何时,方家已经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赵琇见祖母回忆起了过往,连忙寻机告退了。她拉着方五姑娘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又让碧菡守住门口,才压低声音问对方:“你姐姐选中我做算计的对象,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方五姑娘的脸一下就红了,吱吱唔唔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琇见状便叹了口气:“你别告诉我,你们以为我要跟你竞争什么皇长子妃的位置。”

方五姑娘的红脸蛋渐渐变得苍白,她咬着唇,半晌才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赵琇不以为然:“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要害我的吗?”

方五姑娘低下头,没有吭声。

赵琇便正色对她说:“回去告诉你爹娘和你那个大姐,我对皇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他们是因为前些日子太后召见了我祖母几次,就以为我祖母有什么想法的话,我只能说,他们误会了。真是自己是什么人,就把别人当成是什么人了。太后最近喜欢怀旧,聊聊年轻时候的事,我祖母与她年纪相仿,年轻时又同在京城,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跟她有共同话题。我祖母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心里清高得很,外戚这种身份,她才不稀罕。我们家是由祖父立军功实打实得来的开国爵位,我兄长也是以实打实的救驾之功承袭的祖父爵位,旁门左道的手段,我祖母是从来都不屑的。如果她有那等心计野心,当初就不会被赵炯赵玦父子逼得回老家去了。”

一番话说得方五姑娘惭愧不已,她拉着赵琇的手道:“是我们家错了,实在是对不起你。”

赵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算了,这回我也没吃什么亏。你们家聪明的就别把这事儿到处嚷嚷,真嚷出去了,你姐姐的名声就不用要了。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先查清楚了再说。就算查清楚了,也别用这种手段去铲除竞争对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今圣上聪明着呢。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所求一定能成功呢?就算你们家把所有的竞争对手都干掉了,但只要皇家没打算选你,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你要是真有那心思,尽力表现自己就行了,别管人家怎么样。”

方五姑娘听得连连点头,脸又红了。

赵琇觉得她今日格外可爱些,比起先前见面时那清冷自傲的模样要顺眼得多,便笑道:“行了,别想那么多。开心一点吧,明天是你的生日呀。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但你姐姐日后也别再这么做了。惹着了别人,可未必有我好说话。”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呀,对了,今儿这件事,我不告诉人,你们家也能保密,广平王世子不是个爱说人闲话的,那尚家那边呢?他们会不会将这事儿告诉别人?”

方五姑娘的脸刷的白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厚此薄彼

方五姑娘白着一张脸,惴惴不安地离开了。

赵琇的爽快与宽容让她松了一口气,但同时,赵琇的提醒也让她担忧不已。尚家原是方家的盟友,可如今经过方大姑娘这一出算计,尚太傅一家对于方家的态度是否有所改变,谁也说不准。方五姑娘不在乎尚太傅一怒之下,会不再为她嫁入皇家提供助力,却担心原本就风雨飘摇的方家,将会失去尚太傅这位强有力的支持者。

赵琇送走了忧心忡忡的方五姑娘,还笑眯眯地对她说:“有空来玩。”不过在返回后院的路上,忍了半日的碧菡终于逮到机会,凑近赵琇小声问:“姑娘,今儿这事儿,您怎知道世子不会说出去?我瞧他很生气,说不定会到宫里告状呢。他说话可比尚家人要管用多了。”

赵琇含笑瞥了她一眼:“难道我不知道吗?但有时候,做人不可以太拉仇恨了。”

碧菡一头雾水,她没听懂赵琇在说什么。赵琇笑而不语。

高桢那性子,真要生了什么人的气,就算表面上不露出来,过后也肯定要报复一番的,什么情面都不会讲。比如钟家,那还是他亲舅舅、亲表妹呢,算计了他几回,他真要狠下心来对付,才不管什么亲缘,直接将钟家打落泥地,赶回老家去了,连一点体面都不留。方家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怎会轻易放过?她说他“不爱说人闲话”,却没说他不会向宫里告状。这件事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在亲祖母、亲叔婶面前顺口提一句就行了,毫不费力,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赵琇心里清楚,高桢是为了什么才会恼恨上对他恭敬有加的方家的,这种被珍惜、重视的感觉让她心情非常愉快,一点都不觉得高桢小气,反而觉得他的护短是个大大的优点。

不过,高桢要告状没问题,赵琇却不希望他因此就招来方家的怨恨。方家女儿多,姻亲遍布朝野,真要跟高桢敌对起来,也够麻烦的。反正这事儿是方家理亏,尚家又是被算计的正主儿,就让他们内部相互猜疑去好了。反正他们两家就算闹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两家结不了亲,方五姑娘又嫁不了皇长子罢了。赵琇觉得,方五姑娘不做皇长子妃,兴许反而是件好事呢。

赵琇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去见祖母张氏了。张氏问她:“把方家五姑娘送走了么?”赵琇点头,又笑着抱上去撒娇道:“别生她的气了,其实这事儿跟她关系不大。”

张氏爱怜地看着孙女,只觉得孙女长大了,也懂事了许多,不再象以前那么揪着点事儿就不依不饶了,可这么一来,她反而觉得孙女宽厚,方家却做得不够好:“这事儿确实不**的事,只是方家可恶。真有心要来赔礼,也该叫个大人来,否则让真正做了错事的人上门来赔罪,这才叫有诚意。让不相干的小女儿上门来受气,他们还真做得出来呢。有这样的家人在,方五姑娘若是真的攀上了皇家,日后有她受苦的时候。”说着她都叹气了:“广平王妃就没少受这个罪。”

赵琇不吭声了。广平王妃钟氏做了几年太子妃,娘家人也一度水涨船高。可惜,她人品正直,不代表她娘家人也是如此。钟大老爷贪婪又愚蠢,不但贪墨公款,竟然还放弃亲妹妹妹夫和亲外甥,跑去支持颖王和山阴侯,落得今日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广平王妃,竟是被娘家人生生气死的。

想想方五姑娘那单薄的小模样,也是位多灾多难的病美人。她如果做了皇长子妃,未必比广平王妃强到哪里去。为了她能长命百岁,她还是嫁个普普通通门当户对的人家就好了。

张氏的说话声拉回了赵琇的注意力:“想什么呢?我正跟你说话呢。”

赵琇连忙赔笑:“对不起,祖母,我一时走神了。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张氏嗔了她一眼,将一个黄色的护身符递给了她:“今日一大早,我们家就去广化寺施了粥。这是寺里方丈给的符,我们祖孙三人,一人一个,已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了,最是灵验不过的。方才我把你哥哥的给了他,这个你拿着,无论在家还是出门,都要随身带着才好。”

赵琇对这些事一向是无可无不可的,但祖母的心意不能违,她就笑着接了下来,揣到随身带的荷包里去了。

张氏又道:“方家赔罪的诚意不够,赔的礼倒是大方得很。我瞧着里头有不少上等的好纸笔,今儿你受了委屈,那些东西就都归你了,你自个儿挑去。若有哪些不要的,或是赏人,或是送礼,或是叫人拿到铺子里卖了也罢,都随你的意思。”

赵琇知道方家送了礼物来,却没看是什么东西,听说全都由自己支配,倒也有了点兴趣,便要丫头拿礼单来给她看。不过说起铺子,她倒是想起来了。前几天哥哥赵玮跟赵启轩说要把赵泽给救下来,却不肯说要用什么法子,几日功夫过去了,不知有没有进展呢?

且不说赵琇如何挑拣方家送来的礼物,方五姑娘方仁珠回到家里,就觉得身上疲惫不堪。虽然赵家那边算是安抚住了,但她还不能放松,得见到父母,提醒他们注意尚家的反应才好。谁知到了正院上房,屋里却只有大姐方大姑娘方慧珠,不见母亲的踪影。

方大姑娘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洗过,涂了脂粉,端端正正地坐在罗汉床一侧做针线,看起来就是一副端庄稳重的淑女模样,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但她看到妹妹进门,脸色就阴沉了几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问:“妹妹回来了?赵家那边怎么说?”

方五姑娘抿了抿唇,向姐姐行了一礼,便在她对面寻了张椅子坐下:“赵姑娘十分和气好说话,赵老夫人虽有些生气,但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有些埋怨,姐姐为何不亲自去赔罪?”

方大姑娘心下一松,不以为然地说:“有你这位未来皇长子妃出面就够份量的了,我一个小人物去做什么?去找气受么?”

方五姑娘又涨红了脸。她不是正主儿,明知会受气,也依然去了。即使被骂得狗血淋头,她也忍了下来,只因她心知自己家理亏。可姐姐这个态度,却让她开始质疑,她这般忍让是否有意义?大姐真的知错了么?

方五姑娘咬牙对方大姑娘说:“还有一件事,赵家猜到姐姐是为了逃避跟尚家的婚事,才设下的套了。虽然他们答应了不会把事情往外传,但姐姐也别掉以轻心,尚家那边会怎么说,还不知道呢。”

方大姑娘沉下脸:“你竟然把这种事都跟他们说了?!”

“我没有说,是他们自己猜到的。”方五姑娘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他们从何处得知方尚两家有意联姻,但世上聪明人多得是,姐姐也别把人都当成是傻子。还有,赵家无意送赵姑娘应选皇长子妃,姐姐过去是误会了,往后可别再做傻事了。”

方大姑娘恨恨地拍了一下桌面:“定是二房的锦驹多嘴,把联姻之事跟广平王世子说了,世子又告诉了赵家人,他们才会知道的。锦骐方才出门前才告诉我,说锦驹在书房里对着客人们口没遮拦,如今别说广平王世子,就连族里,也都听说联姻的事了。若是事情不成,还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出来呢!”

方五姑娘不与置评,只问:“哥哥出门了?他去了哪里?还有,母亲呢?”

方大姑娘面上的表情消失了,她又重新拿起了针线活,木然答道:“父亲回来知道了今日的事,亲自往广平王府求见,母亲则带着锦骐去尚家赔礼道歉去了。”

方五姑娘眉头皱了起来。对广平王世子,是父亲亲自出面;尚家则是母亲与哥哥亲往;只有她一人去了赵家么?这也太过厚此薄彼了。若今日姐姐计谋得逞,受损最重的必然是赵家。父母待赵家如此轻慢,真的不要紧么?

正思索着,方太太回来了。她看起来好象很疲倦,方大姑娘连忙扶她坐下,又从丫头手里接过热巾香茶,亲自侍候母亲,十足孝女模样。方太太看了,心中感叹不已:“你要是没糊涂就好了,本是最乖巧懂事不过的孩子,怎的就惹出了这么大的祸来?”

方大姑娘红了眼圈,低眉顺眼地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女儿知错了,让父亲、母亲受累,心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粉身碎骨,也无以报答父亲、母亲的恩情!”她跪在母亲膝边,将头伏在对方怀中,脸上带着无比的依恋和感激。

方大太太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呀…这一回就算了,往后可不能再胡闹了!”

方大姑娘目光一闪,便落下泪来,伏在母亲怀中点头:“女儿再不敢了。”

方五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忍不住问:“母亲,尚家那边…”

“尚家没说什么。”方太太一脸庆幸地道,“我跟你们表婶说,这真的是误会。你大姐姐是因为害羞,才拉上了赵家姑娘,扭到脚是意外。后来见到你们尚表哥,她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又觉得那副模样丢脸,才不敢看他。至于月半轩的门,那是锦驹他们小兄弟几个昨儿在花园里胡闹,不小心弄坏的。锦骐可以做证。幸好这回一同被困的是赵家姑娘,她年纪太小了,连你们尚表哥也说,那还是个孩子,又是武将人家出身的,不象我们书香门第的女儿规矩有礼,踩着椅子就敢翻窗户,就算真被困在屋里,也有法子出去。若说是设的圈套故意要困住她,那是万万不能够的。你们表婶也想明白了,便消了气。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心情再谈相看之事了,只能过了年再说。阿弥陀佛,这回算是有惊无险。”

方五姑娘沉默了。这样的说辞,尚家真的会相信么?连赵家人都能想明白,尚家真的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