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襄飞心不在焉地听着路人们的议论,远远看着建南侯府的大门里头,赵家大姑娘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眉弯弯,眼弯弯,笑得那么灿烂。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下忽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第四百二十四章冷茶

赵琇不知道有人在远处看着自己。点完了鞭炮,她就跑进门内捂住双耳,欢欢喜喜地看着鞭炮霹雳啪啦地响个不停。

建南侯府大门外一派喜气洋洋,大门内,赵琇跟着祖母张氏与哥哥赵玮三人,也都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全府上下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等鞭炮声一停下来,便不约而同地向赵玮与张氏说吉祥话。喜得张氏合不拢嘴,连声说:“好,好。”又命汪福来发赏,所有人多领一个月的月钱,今晚人人都多加一道肉菜。众人听了又欢喜不已,连忙谢了赏。

赵玮笑着对张氏道:“孙儿已经命人叫瑷哥与启轩哥他们去了。如今皇上赏赐已经下来,又允了孙儿所请,咱们家也可以预备着回乡的事了。六房现有船行,咱们就索性坐了六房的船回奉贤吧?”

张氏忙道:“这是正理,自家人有船,又何必便宜了外人?咱们家今日有喜事,也不必太过张扬了,叫你几个哥哥侄子们过来吃一顿家宴,大家沾沾喜气也好。”

赵玮应了,赵琇又道:“不知道眼下六房能不能腾出空船来?秋后漕粮入京,六房又做着米粮生意,怕是船都用上了吧?咱们家又没事先跟六房打招呼,若是他们实在拿不出船来,那还是算了吧,别妨碍了人家做生意。”

张氏却道:“哪里就抽不出两三条船来了呢?你哥哥带着人坐一艘,你跟我坐一艘,下人带着大行李坐一艘,也就是了。六房家大业大,这点根底还是有的。”

赵琇没张氏乐观。毕竟自家没跟六房的人提过,可是事情总要先问过六房的人才知道如何,她也就不多说了。赵玮带人看着门前的庆祝活动,一会儿热闹完了再叫人收拾东西。赵琇带扶着张氏回院里去。

路上张氏还念叨她呢:“方才真是不象话,也就你哥哥愿意纵着你。我知道今儿你得了太后娘娘的夸奖,心里高兴,行事就有些出了格儿。稳着些吧。太后娘娘和气宽仁。一年里也不知道要夸几位千金呢…”

赵琇微笑着随祖母念叨去,反正她今儿就是高兴…

谢襄飞远远瞧见那张笑脸消失在建南侯府大门后,接着没过多久。门口的人各自散去,大门也关上了。他忽然有些怅然若失,盯着那扇大门好一会儿,却又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随从见他古怪。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只得小声问:“哥儿怎么了?天色不早。府里该摆饭了,哥儿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襄飞叹了口气,操纵着马缰,重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回到家中。等待他的并不是热腾腾的午饭,而是一脸心焦的父母。曲水伯一见他进门就满面紧张地向他看来,曲水伯夫人直接站起了身:“怎样?见到娘娘了吧?娘娘一切安好?”

谢襄飞平静地回答:“是。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不佳。儿子已经劝过娘娘了。娘娘也有了振作之意,还让母亲明日就递牌子进宫见面呢。”

曲水伯夫人立刻就念了声佛,脸上也有了笑模样:“看来娘娘是想明白了?那就好,那就好…”

曲水伯却问儿子:“你除了见娘娘以外,可曾见到皇上和两位皇子了?”

谢襄飞摇摇头:“皇上正与朝臣在乾清宫议事呢,儿子如何能打搅?皇子们早上去上学了,午膳则是回乾清宫用,儿子没有见到他们。”

曲水伯便开始唉声叹气了:“这可如何是好?虽然见着了娘娘,也劝得她有几分回转了,可见不到皇子们,也不知道他们现下境况,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他想了想,又问儿子:“娘娘既然振作起来了,可是回心转意了?若是如此,明儿让你母亲带两个妹妹进宫去让她见一见吧。人总是要跟她长久相伴的,总要与她投缘才好。”

谢襄飞连忙重复了一次皇后的嘱咐,她只想见曲水伯夫人一人而已,又说了皇后的推测,认为谢家再送女进宫,恐怕太后与皇上那边是不会接受的。

曲水伯不由得有些着恼:“到底是太后与皇上不愿意,还是皇后不愿意?!你不是说她已经想明白了么?怎的还要任性胡闹?!我们想要送人入宫,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她着想?!难道她还觉得亲爹娘会害了她不成?!”

曲水伯夫人听得红了眼圈,劝丈夫道:“侯爷就别再提了,皇后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也是人之常情。原本就是怕她在皇上面前失了宠,会对皇长子不利,侯爷才想要送侄女儿进宫去的。如今皇后已经决定要振作了,等她复宠,又何愁皇长子储位不稳?那就更没必要送侄女儿入宫了。”

“你知道什么?!”曲水伯斥道,“无论皇后此番是否能复宠,后宫早晚还是会进新人的!与其让外头的人送个千伶百俐的美人儿进宫跟皇后争闲斗气,生个皇子再威胁了皇长子的储位,倒不如咱们家自个儿送一个过去,既占了位子,又不会与皇后相争,还能帮着皇后对付其他人,岂不省事?皇后还能趁此机会得个贤名,省得外头人提起,就说皇后善妒,不贤惠!”

曲水伯夫人哑了,眼圈却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掉下泪来:“可她不乐意…侯爷明知道皇后是怎样的性子,还要这样做,又要叫她主动跟皇上提,不是戳她的心么?她如今就够苦的了,咱们是她至亲,没法护着她就算了,怎么忍心再叫她难过?”

曲水伯冷着脸道:“一时难过又算得了什么?等皇长子坐上了那把椅子,她还怕享不了大福气么?可若是受不得这点小难过,等皇长子受了别人的算计,她在宫里后位不稳时,想后悔也晚了!我早就说过,你教养女儿时该硬的就得硬。别处处宠着她,养得她如今不知分寸,反倒是害了她!”

曲水伯夫人垂头低泣不语,曲水伯径自生着闷气,脸上满是烦恼之色。

谢襄飞看了看父母的神情,想了想,便劝道:“父亲容禀。儿子也觉得。眼下不适宜提送堂妹入宫的事,也就不必再劝姐姐了。”

曲水伯不悦地转头望来:“你说的什么胡话?难不成也为了私情而忘记大局了么?”

谢襄飞摇头:“父亲,您忘了?皇上说过。如今不纳后宫,是因为他要为先帝守足三年孝期。君无戏言。因此无论皇上如今对皇后有多少怨气,他都不会食言的。即使真要纳新人入宫,那也起码要在三年孝满之后。”

曲水伯恍然大悟:“是我忘了!”连忙盘算起来。“所谓三年孝期,应该是二十七个月吧?如今已经过了一年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没错,现下确实不是提这件事的时候,等三年期满,咱们家再提不迟。那时候你三妹妹年岁也不算太大。你四妹妹更加合适,想必皇后到那时也能回心转意了。”

谢襄飞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觉得,此事要看皇上是个什么章程。倘若到时候,皇后复宠。皇长子又已立储,皇上没有纳新人的意思,那咱们家也就不必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了,也免得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曲水伯挑起一边眉头:“倘若皇后娘娘未能复宠,而皇上又有意广纳后宫,咱们再提出送你妹妹们应选么?这倒也罢了。若真有新人入宫,皇后娘娘想必心中会更加着急,这时候咱们再提送女入宫之事,她想必也不会再闹了吧?”

谢襄飞张张嘴,又闭上了。父亲已经拿定了主意,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反正只要在未来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后能拉回皇上的心,那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若是皇后不能,那只能说明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为了谢家,为了皇长子,父亲的计划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曲水伯夫妻都无心用饭,谢襄飞只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命小厮到厨房去取饭菜来。他才坐下喝了口茶水,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二婶娘——谢三姑娘的母亲——就打发人来寻他了:“听说哥儿一早进宫看望皇后娘娘去了?也不知道娘娘病情如何?下晌哥儿到二房来坐坐?叔叔婶娘们都十分关心娘娘玉体安康呢。”

谢襄飞苦笑着把人打发走了。谢二太太性子直白,不太懂得拐弯抹角,也有可能是她没打算跟他拐弯抹角,才会说得这样露骨。什么叫担心皇后玉体安康?她只是想知道皇后有没有答应引荐谢三姑娘入宫的事吧?

没过多久,谢四姑娘的母亲谢三太太也打发人来了,这位婶娘倒是要圆滑些,并没有直接叫谢襄飞过去说话,而是叫个婆子给他送了两碟子热菜过来,说是庄子上才送来的,让他尝尝鲜。谢襄飞心里明白这只是借口,长辈有赐,做晚辈的自然要亲往道谢,要再聊些家常话,可不就容易了么?事实上谢三太太的目的,跟她的妯娌并没有差别。

谢襄飞再次把人打发走了,看着桌面上两碟子小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哪怕是小厮把他的午饭给送过来了,他也依旧没有吃下去的*。

本来是好好的一家人,只因利益二字,竟然就生出了不同的心思来,表面上虽然还是一团和气,其实内里早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可他没法说出心里的话,只能继续面带微笑地面对所有人,努力去维持一个和乐的假象。

谢襄飞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在路上看到的那张灿烂的笑脸。他看到她和祖母、哥哥有说有笑的,一家三口为了家中的喜事笑逐颜开。那样简单的家庭,明事理又宽厚的长辈,孝顺的孙女,争气的孙子,三人又素来相依为命,他们大概从来没有过他这样的烦恼吧?他心中隐隐有些羡慕,却又知道,那不是他能期待的。

谢襄飞沉默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冷茶倒入他的喉咙,直往心里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挖坑

高桢压根儿就不知道,有个人对自己心上人有了些别样的心思。他眼下就住在宫里,与父亲广平王一同陪太后、皇帝过重阳节。按照旧例,少说也要拖到节后两日才会出宫去。今日朝上皇帝给了建南侯府好大的脸面,消息也传到他耳朵里了。他心里为赵家人欢喜,便盘算着,等回了王府,就立刻上建南侯府去道贺。

顺便…再一见赵家妹妹。

他的心事,广平王心里也有数,虽然暗暗好笑,但还是盼着儿子能心想事成的。他寻思着重阳已过了,宫里也没什么事,待得久了未免无趣,整日还要听皇帝为了皇后发愁的抱怨,又或是听皇帝拿着那些劝他纳妃的奏折发火。广平王想要早日出宫了,跟高桢一说,高桢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父子俩便约好了,晚膳时跟太后说去。他们父子在宫里的难处,太后也是明白的。只要太后点头,明儿一早他们就能回家了。

谁知晚膳前到了慈宁宫,太后却在跟皇长子与皇次子说话。兴许是把高桢那一番劝说听进了耳朵里,又或是想明白了,太后如今对两位皇子可说是慈爱有加,几乎日日都要见一见,一改过去的冷淡态度。就连公主,她偶尔也会叫乳母抱过来给她看一看,日常起居她也时常关心。大约是因为这样,即使皇后无心照管公主,公主也没病没痛地过来了。

两位皇子在场,广平王与高桢只好先彼此见礼,寒喧几句,有些话却不方便直接说了。广平王想着,等一会儿用过晚膳。皇子们自然就会先告退了,到时母子间有什么话说不得?倒也不着急。

可是太后见了大儿子来,却有事情着急着见他,但这件事又不好当着高桢的面说。因此太后随手一指:“晚膳还要一会儿才到呢,桢儿陪你两个弟弟到西暖阁里玩儿去吧。哀家有话要跟你父亲商量。”

高桢有些惊讶,太后能有什么事,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说呢?这种事素来是少见的。但转念一想。他又怀疑太后大概是要跟父亲提续弦之事。顾及他的心情,因此不欲他在跟前旁听。高桢浅浅一笑,干脆利落地应了。便带着两位皇子进了西暖阁。

西暖阁是太后平日休闲消遣的所在,南边靠窗有大炕,炕柜、炕桌上摆着各式棋具、双陆、九连环、孔明锁、针线、花样子、笔墨或是戏本子之类的东西,有女子玩的。也有男孩子玩的。高桢与两个皇子都是太后的亲孙子,平日没少过来。因此都熟悉得很。皇次子不等宫人动手,就自个儿爬上炕去,打开了炕柜左上角的抽屉,拿出两个极精巧的孔明锁来。自己留下了一个没玩过的,递了一个玩过的给皇长子,瞥了高桢一眼。犹豫了一下。

皇长子脸上微红,大约是觉得弟弟做得太不客气了。便帮他把话圆过去:“桢哥想下棋么?我陪你下吧?”

高桢微笑着在炕桌的另一面坐下,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好呀。许久没与大郎下棋了。”

皇长子暗暗松了口气,忙取了围棋棋盘与棋子出来,高桢随手清理了炕桌上的东西,堂兄弟俩就开始了对弈,倒把皇次子给晾在了一边。他小脸涨得通红,手里拿着个孔明锁呆了片刻,又犯起了别扭,索性也不理会他们二人,自个儿坐到北墙下的长榻上自娱自乐去了。

皇次子从前受皇后影响,对高桢没什么好印象。虽然先前皇后被皇帝斥责了一顿,事情经过曲直皇次子也都知道了,清楚是自家母后犯了错,实不干皇叔与堂兄什么事儿。可是早已固有的印象,没那么容易扭过来。他又跟皇长子不同。皇长子虽然也听了皇后不少调唆,可他与高桢年纪相仿,自小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较多,素来感情和睦,又有皇帝教导,受皇后谗言的影响不大。皇后犯错,让广平王与高桢受了气,皇长子心里就觉得对不住皇叔与堂兄。再有高桢在皇帝面前为他立储进言之事,他对高桢十分感激,见了面就觉得亲近,心中半点隔阂都没有。

正因为皇长子对高桢亲近,所以今日两人下棋,下着下着,他就忍不住跟高桢说起了烦心事:“我有三四日不曾见过母后了,父皇不提,我也不敢说。先前打发底下人去看母后时,听闻母后近来又不曾好好吃饭服药,每日只是呆坐佛前,精神也越发不好。我心里担忧,想跟弟弟去探望她,又怕父皇生气。”

高桢心里对皇后半点好感皆无,只不过是给皇长子面子罢了:“这有什么?皇后对外说是告病,其实只是禁足,身上也没什么不好的,本就不该吃药,吃了才不好呢。如今皇后只是受了打击,一时想不开,才会没精打采的,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振作起来了。大郎若当真想念皇后,只管跟皇上提就是。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儿子有孝心而生气的。”

皇长子双眼一亮,脸上便露出笑来:“桢哥说得是。我也不提别的,只说想见母后了就是。”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我还想求皇祖母帮忙开口的,方才跟皇祖母说了,皇祖母没答应,只是叫我与弟弟喝茶吃点心。我心下没底,越发害怕了。”

高桢心想,太后才不会多这个事儿呢。如今明摆着是皇帝生皇后的气了,皇后却不肯真心实意地认个错,赔个不是,哪怕是嘴上说了赔罪的话,内心还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她越是这样,皇帝越是不肯原谅她,夫妻俩正较劲呢。太后何必插手他们夫妻间的事?况且她老人家心里,多半也对皇后这个媳妇恼恨得很呢。若是皇帝原谅了皇后,她这个婆婆也只好做出宽厚长辈的模样来。皇帝没发话,她才不会让皇后太好过。

高桢瞥了皇长子一眼,心想顺便给皇帝皇后挖个坑也好,便压低了声音。一脸诚恳地对他说:“大郎,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听了也别生气。这事儿皇祖母是不会管的,皇后先前做了什么事,你也清楚。虽说皇祖母大度,蒋家那边也没真的出事,可是皇后哭了。萎了。却没跟皇祖母正经赔罪,你觉得皇祖母会怎么想?但凡皇后递个梯子过来,皇祖母就着坡儿就下来了。面子有了,气儿也顺了,对蒋家也有了交代,两宫自然一团和气。可若是皇后不先做出姿态来。皇祖母就帮她求了情,日后皇后再寻蒋家晦气。岂不是打了皇祖母的脸?到时候皇祖母在娘家人面前也不好交代了。”

皇长子脸色一变,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一想明白,他的心就先灰了一半。皇后告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虽见她的次数少了,但每隔三五日还是能见上一面的,只不过见面时总有宫人在旁陪着罢了。他也曾劝过皇后。向太后与皇帝赔罪,可是皇后每次都是一脸的灰心丧气。说什么:“没用的,我知道自己是不中用了,如今不过是捱日子罢了。迟早有新鲜美人进得宫来,到时候还有谁能记得我?”急得皇长子直跺脚。皇后但凡能明白些,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被困在坤宁宫了。

高桢微笑着捻起一子,落在棋盘上:“其实这事儿呀,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皇祖母若不是为了皇上的脸面,先前犯得着让娘家人先跟皇后示好么?只可惜皇后想岔了,把事情弄得更僵,也有些不把皇祖母与皇上放在眼里的意思。皇上这是恼了呢,他也需要什么人给他个梯子好下台的。若他原谅了皇后,再拉着皇后来给皇祖母赔不是,皇祖母难不成还会给他们脸色瞧?大郎与其在这里磨皇祖母,不如想法子在皇上那里下功夫的好。皇上最看中你了,你毕竟是他的嫡长子呀,再过些时日就正式立储了。国之储君,可不是寻常皇子能比的。”

皇长子听得信服,表情也变得坚毅起来,决定从明日开始,就去找父皇为母后求情,求到父皇愿意饶恕母后为止。不过母后那里,他也要想法子私下递个话,或是悄悄儿见上一面。无论如何,都要劝得母后服软才行。若是母后不服软,他在皇祖母与父皇面前花再多工夫也是无用的。等母后过了这一关,他必定会看紧了母后,不叫她再闯出什么祸来…

高桢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

他心下暗自得意,却不知道他的父亲在东次间里,也被太后挖了个坑。

太后直接跟广平王说了,她已经知道高桢对建南侯府千金有意之事。人家小姑娘也挺好的,家世体面,长相清秀,知书达礼,身体健康,是管家熟手,还跟高桢自幼相熟,又是忠君保皇一党的,本身也是从龙功臣,这条件实在没什么可挑的了。太后娘娘很满意,只是对赵琇的年纪有些意见。

高桢转年就要十六岁了,已经是娶妻的时候。娶了媳妇回家,广平王府就有了主妇,不必再象从前那样乱糟糟的,需要世子操心柴米油盐。可是以赵琇的年纪,没三年也嫁不过来,这三年里王府怎么办?太后实在是不想再让儿子孙子吃苦了。

若是让赵琇先大婚进门,等过两年再圆房,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建南侯府人口少,老夫人张氏不管家已经有好几年了,若是赵琇嫁了人,赵玮又未娶妻,谁来接手中馈?况且兄长未娶嫂子,妹妹就先嫁人,这长幼颠倒也不太合适。甚至赵琇出嫁时,家里没人操持,总不能叫人家小姑娘临出门子,还要亲自去安排自家的嫁妆、并一应仪式礼节吧?

所以太后直接向广平王下了个死命令:他必须续弦了,如果不愿意再娶,那就先纳个出身好一点的侧妃,先把王府这一摊子事儿给撑起来再说。这么一来,将来世子妃进门时,也有人可以操办婚礼了。

广平王的脸已经瘫在了那里。

ps:我知道今天迟了,对不起——捂脸狂奔~~~~

☆、第四百二十六章避难

广平王回到住处,就把太后的话跟儿子说了,然后吐嘈:“为了你这个臭小子,父王惹祸上身了。你说如今怎么办吧?”

高桢也有些傻眼。他也不知道太后是如何知道他对赵琇有意之事的,虽然他也曾在暗地里跟太后说建南侯府的好话,但绝对是再三惦量过才说出口的,绝不会叫太后怀疑半分,怎的太后就猜出来了呢?莫非…是皇帝那边泄露的口风?

不过不管太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老人家的态度也着实令人欣喜。高桢一想到自己终于能心想事成了,脸上的笑容就掩都掩不住了。

然而,他自个儿的事情解决了,广平王的麻烦还在呢。虽然他母妃也去了一年多了,而他父王还年轻,不可能做一辈子鳏夫,但他身为母妃亲子,实在不太乐意有别的女人来抢走“广平王妃”的身份。

高桢拧紧了眉头,想了想:“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办不来,况且咱们家如今不过是有个虚体面罢了,外头有女儿的人家都一心盯着皇长子呢,未必乐意上咱们王府来吧?”

广平王笑骂:“蠢材!皇长子只有一个,岂是人人都能肖想的?也不是家家都有适龄的女儿应选。我这里再没实权,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府,皇上还敬着我这个长兄呢,总有人乐意烧冷灶的,说不定人还不少呢。”

高桢想想也是,也有些发愁了。若是太后没有发话,那他还可以想办法去劝一劝,寻个理由拦一拦。可如今太后硬帮帮地下了令,广平王要做孝子。就不能硬挡回去,但又不乐意就这么应下了,那该怎么办?

高桢面露几分难色,悄悄看了广平王一眼,犹犹豫豫地说:“父王身边…其实也该添个人侍候了。您年纪又不大,母妃去了,您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话未说完。他心里就先觉得难过了。但还是要把话说完,“论理,儿子不该说这些。可是母妃于我有生养之恩,父王也是我至亲。母妃已是去了,儿子…儿子还是希望父王能过好的。”

广平王微微动容,神情缓和下来。苦笑着摇摇头:“你这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