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告状

皇后的茶话会实在无聊得很。

赵琇坐在坤宁宫偏殿的暖阁中,百无聊赖地看着其他人的表情,心里这么想着。

皇后今日请来喝茶说话的姑娘,都不是一般人家出身的闺秀,基本上全是六部尚书、实权勋贵或是大学士、大将军们的嫡女或嫡孙女,出身最低的一位也是侍郎的嫡女。当中有赵琇认识的,也有不认识但见过面的,或者是没见过面但听说过的。彼此一介绍,便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赵琇细细一琢磨,发现她们背后的家族不是颖王之乱结束后崛起的新贵,就是原本就追随皇帝与广平王一方的死忠,至少也是在颖王之乱时,坚持太子正统,不肯服从颖王与朱丽嫔的大臣。换句话说,就是当今皇帝的信臣。六部尚书中,礼部新任尚书就不符合这三个条件,他原是个大学士,颖王生乱时他在家丁忧,家里还与已故延陵王的正妃有亲,因此他家虽有两个美貌的女儿,素日在闺秀圈子里也是极得人缘的,更曾多次出入宫闱,却不在今日的邀请名单上。

曲水伯府谢家的姑娘,还有眉山伯府那位日前才进过宫见过皇后的二姑娘丘媛,也不在场。

这些姑娘出身不一,但其父祖皆是今上得用之人,自然不能跟一般世家名门之女相比。她们年纪从十三岁到十六岁不等——赵琇是其中最为年少的一个——容貌普通清秀以上,全都是读过书,认得字的,当然文化水平就有高有低了,性情也是各不相同。

不过当着皇后的面。小姑娘们即使在家里娇纵惯了,也没几个会在今天这种场合当众表现自己的个性,所以个个看上去都娴静乖巧,十分有礼貌,脸上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轻声细气地说着话。说的当然不能是京城高门大户的八卦流言,也不能是脂粉首饰布料这种庸俗的话题。她们谈的是自己在家读了什么名家诗集。爱用什么材质的棋子棋盘,近来学了哪首古琴曲,喜欢哪位书法大家的字。又或是哪位名家的古画,字的风格是什么,画又有何稀奇处,如果能顺便哂几首流传不算太广的好诗。那就更显得教养不凡了。当然,若是家中有名驹宝剑。皇后娘娘也是很有兴趣听一听来历的。

书香名门的闺秀们在表现自己的才学之余,也注意到不能露出半点对勋贵武将的轻视,因为皇后是勋贵人家出身。她们顶多就是在皇后跟勋贵千金们聊起骑马游猎之事时,微笑不语做好奇倾听状。

将门千金在显摆自家家世不凡之余。也不能说书香世家的不好,因为皇后看起来更喜欢斯文知礼的女孩儿。当然在人家书香闺秀们说起诗词歌赋时,她们也会皮笑肉不笑地低头喝茶。

至于两边不靠的。地位就可能有些尴尬了。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位王大姑娘。王尚书虽是耕读传家,但家境本来极寻常。若不是考中了功名后。娶了个土财主的女儿,他还能说自个儿是个穷书生,是清贫读书人,人家也能敬他家三分。可偏偏他既是书生,又是暴发户,却比不得人家世家底蕴。王家靠他显贵,方入了京城上层圈子。无奈他家身份地位上去了,妻子却依然还是那个土财主的女儿,儿女教养也跟不上。王大姑娘打扮得比勋贵千金们还要华丽,自端起个书香名门千金的架子,说的话虽然言必提礼数规矩,也爱引经据典,在这种场合却有些不合时宜,还时时透露出无知庸俗来。旁人心里好笑,又不好当着皇后的面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鄙夷。

赵琇只当是在看戏。她本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家世又比不得别人显赫,家里又无实权。人家看到她跟这群家世不凡的姑娘一起被皇后请来,心里还觉得奇怪呢。不过建南侯府也称得上是今上的死忠,从龙功臣,因此旁人倒也并没有想太多。

赵琇自个儿低调了,旁人却未必容她这么悠闲。倒不是王大姑娘又要寻她晦气,头一次在皇后面前露脸,人家王大姑娘自然是先顾着自己了。但曲水伯夫人不知为何,今日忽然对赵琇起了兴趣,时不时就问她几句话,要跟她聊家常,跟上回在靖远侯府时的客套与平淡大不相同。赵琇只能提起精神,人家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尽可能表现得老实些。

她可没兴趣讨好皇后。

在赵琇勉强端着笑脸应对皇后与曲水伯夫人的同时,高桢转道去了慈宁宫。太后娘娘正有空闲,见大孙子来看她了,欢喜不已,忙拉着他的手问了许多话,又担心天气转冷,广平王在家住得不暖和,或是犯了旧疾,非要拉着大孙子问个仔细才能放心。

高桢一一跟祖母说了,直到太后心满意足,方才状若无意地笑道:“父王在王府里过得好着呢,只是牵挂皇祖母一个人在宫里,是否寂寞?皇祖母就没召几个人来陪您聊天么?方才孙儿进宫,听说皇后娘娘那里今日来了许多娇客,可热闹了。”

“她?”太后有些不以为然,“她又生出什么事来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搅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外头的人还不知如何说她呢。晾了她几个月,她一脸乖巧地跟着皇上来赔罪了,说今后再也不敢。可事实上呢?别说你皇祖母武断,她那双眼睛看着就不象是真的知错了,以后且有得烦呢。”

高桢笑笑:“皇后娘娘若胆敢再次胡闹,难不成皇祖母不会拦么?她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太后笑着摇头,又有些好奇:“你进宫来瞧皇祖母就是了,怎的还上她那儿去?别去,仔细她又糊涂了,给你脸色瞧。即使她要挑剔你礼数,你也别管,万事有皇祖母在。”

高桢答应了,又笑道:“孙儿也不是专程上坤宁宫去的。只是今日去建南侯府访友。赵玮不在,孙儿就去陪他家老夫人说了几句话。恰逢皇后派人去召赵家妹妹入宫。孙儿想着要进宫来给皇祖母请安,便顺路送了赵妹妹一程。到得坤宁宫,才听说皇后今日请了好些人家的闺秀前来喝茶,也不知是做什么呢。”

太后听出几分端倪来了,好笑地看着孙子:“你这是担心了?怕皇后瞧上了你中意的女孩儿,要聘给大郎做媳妇?”

高桢有些窘迫地红了脸。转开视线道:“皇祖母说到哪里去了?孙儿才不担心这个呢。您不知道皇后请来的姑娘都是多大年纪的。虽然赵妹妹也受召前来。但皇后的用意想必不是在为大郎择妻。再说,曲水伯夫人也在呢。她老人家是个明白人,怎会不知道大郎的婚事。已经不是皇后娘娘能做主的了?”

太后听了,不由得有些讶异,叫了宫人来问:“皇后今日召了诸家闺秀入宫说话,都有何人在座?去打听打听。”

不过一时三刻。宫人打听得消息回转,报给太后。太后一见那些姑娘们都是十三岁以上的年纪。就知道高桢说的是实情了,这确实不是在为皇长子找媳妇。倒是曲水伯夫人在场这一点,颇有深意。太后想起了先前蒋谢两家失败的那场议亲,便有了些想法:“莫非皇后与曲水伯夫人是想为谢襄飞择妻?”

谢襄飞本来是太后看中了想说给自家侄女蒋雯的人选。她对这个年轻人自然是很满意的。可惜皇后作死,闹得两家结怨,彼此见了都尴尬。所以这门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太后虽然因为皇后之故,对谢襄飞有几分迁怒。但也有些可怜他摊上个糊涂的姐姐,连婚姻大事都被耽误了。外头的人若知道皇后为弟择媳时,因为不满意弟媳妇人选,就使计坏人家姑娘名声,还有谁愿意嫁给谢襄飞呢?没想到太后才可怜了他几日,皇后就拉着母亲,召集京中高官显宦之家的千金,要为他挑媳妇了。

太后心里不大高兴,她的大孙子高桢也还未娶妻呢,都不成如此大张旗鼓地选秀;二孙子皇长子择妻,各家诰命也是顶着“给太后请安”的名义带女儿或孙女入宫来给她过目的。谢襄飞何德何能?也配得上这等架势?

接下来的时间,高桢就基本花在安抚老祖母上了。不过他的心情倒是不坏,只是嘴上劝着太后别生气,实际上句句话都在挑拨太后的怒火。等到午间皇帝过来陪太后用膳时,太后就向皇帝告状了。

皇帝听了便道:“昨日皇后跟朕说,想请几位熟悉的闺秀入宫喝茶。朕想着她横竖无事,不过是喝个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由得她去了。怎的就惹恼了母后呢?”他斜了高桢一眼,有些好笑:“难不成桢儿是舍不得让心上人去见皇后么?”

高桢似笑非笑:“侄儿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只是有些不明白,才问了皇祖母一句罢了。皇后只有谢襄飞一个弟弟,对他的婚事上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侄儿记得,谢襄飞的婚事,皇上已经包揽了去,皇后怎的还不放心?不过若从她中意的几位人选来看,也难怪她会不放心了。谢襄飞文武双全,青年才俊,在皇后与谢家人眼中,还真是非得要这等高官显宦之家的女儿,才能配得上呢。”

皇帝听了他这话,心里先硌登一声,等离了慈宁宫,便立刻命人去细查。这一查,就证明了他心中所疑。皇后召来的确实都是高官显宦家的女儿,而且无一不是他得用的大臣家的女孩儿,当中也就赵琇一个算是家里没什么实权的,偏又是太后与他早就看中的高桢之妻人选。皇帝如今多疑,不由得忧虑,觉得皇后这是打算利用弟弟联姻实权高官了。

本来谢襄飞娶个高官之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有些东西,皇帝自个儿主动给,那没问题。皇帝没给,你就自个儿争着要,那就有问题了。皇帝连亲兄长亲侄儿都要排除在中枢之外,又怎会容许皇后和曲水伯府拉拢自己要大用的人呢?

那一晚,皇帝去了坤宁宫。

☆、第四百三十二章阴差阳错

就在皇帝降临坤宁宫的同时,曲水伯府内,曲水伯夫人也正跟儿子谢襄飞进行着一场母子间的单独谈话。

曲水伯夫人今日在皇后处见了几位名门闺秀,心中已有了些想法,却打算先问问儿子的意思,便把事情缓缓地跟谢襄飞说了。

谢襄飞一听便不赞成地道:“姐姐这是做什么?我的婚事,皇上已经说了会做主,姐姐又何必多事?她才与皇上和好,若是再因我的事,与皇上有了什么误会,那岂不是我的过错?!”

曲水伯夫人忙道:“好孩子,你别担心,你姐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她的把握。况且她又不是要擅自做主定下你的婚配,不过是想让我先看看人,看中了哪一个,再跟皇上提罢了。皇上若是乐意,你就能娶得如花美眷,若是皇上不乐意,那也无妨。消息不会外泄,那些姑娘家里通不知道,于你名声是无碍的。”

谢襄飞却不象母亲姐姐那般天真:“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若姐姐有个充足的理由,把朝臣家中的诰命与闺秀不分品阶年纪一并请进宫喝茶,母亲再带几位婶娘姐妹混入其中,不叫人看出端倪来,大约还能解释过去。如今姐姐只单请了几位年纪与我相仿的闺秀,没把她们的长辈叫上,又只有母亲一人作陪,席间说话,问的又是各家闺秀自个儿的事。即使这些姑娘本人没察觉到,她们回去跟家里人一说,难道她们的长辈就猜不出姐姐与母亲的用意?若有心联姻,私下示意便是,成与不成。都要彼此愿意。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几家姑娘一起叫过去,好似在挑肥拣瘦一般,母亲就不怕那些姑娘的长辈心生不悦?况且我们曲水伯府虽是勋贵,又是后族,但在朝中并不显贵,这些高官显宦之家未必能看得上我。”

曲水伯夫人心里,儿子自然是最好的:“胡说。你有什么不好?我们曲水伯府有什么不好?他们凭什么看不上你?你姐姐虽然日前得罪了太后与皇上。但如今已经雨过天青了,再说,还有两位皇子在呢。”

谢襄飞苦笑着摇头:“母亲想得太好了。别的不提。姐姐召进宫的那几位闺秀,好几位家中尚有妹妹,年纪与皇长子相仿,家人也有意为她们谋求皇长子妃之位。儿子却是皇长子的亲舅舅。若是长姐嫁给了我,幼妹又如何能匹配皇长子呢?与我联姻。就意味着放弃了青云之路,哪家人会做这样的傻事?”

曲水伯夫人如梦初醒,她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那几家确实是皇帝信重之臣不假,本身也不热衷于送女入宫。毕竟皇帝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皇帝无意纳妃,他们体察上意。肯定不会惹皇帝不高兴的。但皇帝没说不许他们谋划皇长子妃的位置,所以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自然就要暗中使力了。皇长子妃之位的意义重大。意味着将来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甚至是下下任皇帝的生母。相比之下,皇后的弟弟又算得了什么?谢襄飞本人再出色再优秀,也不可能给他们的女儿带来同等的富贵尊荣。

曲水伯夫人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也不是家家都有女可应选皇长子妃,那些人家的女儿总是可以与你匹配的。”她列举了几个例子,其中就有赵琇。

谢襄飞对其他人并不在意,但一听到“建南侯府的大姑娘”这几个字,就顿了一下:“建南侯府?”

曲水伯夫人本来还要再往下列举的,听到儿子特地点出了赵琇来,忙点头道:“是,建南侯的嫡亲妹子,今年大约有十三岁了吧?生得很是秀气,性情也算稳重,才学教养都是不错的。不过…”她回想了一下赵琇在茶会上的表现,“可能稍稍冷淡了些。”曲水伯夫人隐约能察觉出来,赵琇对皇后和她并不热络。皇后曾说赵琇不错,曲水伯夫人自己却有些想法,觉得她年纪太小,不是她中意的媳妇人选,所以也没太在意。

但谢襄飞在一堆闺秀姓氏中,却独独留意到了赵琇一人。这让曲水伯夫人不由得改了口:“襄哥儿见过赵大姑娘么?若是你中意,那就聘了她也使得。我原想着她家势弱,未必是个好人选。可你姐姐却很看好她,说她在太后、皇上与广平王面前都说得上话,应该能帮得上咱们家的忙。若你也觉得满意,那就再好不过了。年纪差得几岁也不打紧,只要亲事定下,过三年再迎娶,也不是太久。”

谢襄飞有些啼笑皆非:“母亲,儿子不过就是多问了一句,您怎的就认定儿子中意赵大姑娘了呢?”

曲水伯夫人问:“那你是不中意了?不要她做媳妇儿?”

谢襄飞张张嘴,又迟疑了。他想起那张灿烂的笑脸,下不了决心说个“不”字。况且他的婚事确实不好办,建南侯府人口简单,门风又正,赵琇的祖母与兄长都似乎是好相处的人,相比之下,着实是个理想的联姻对象。一时间,他的心也有些热起来。

曲水伯夫人见状笑了,笑得还很开心:“好了。既然你中意赵大姑娘,那母亲就进宫去跟你姐姐说。你放心,若是换了其他高官显宦家的千金,母亲未必能让你如愿。可建南侯府虽有圣眷,却并非位高权重的人家。想来他家对你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如此两全其美,婚事定不会有问题。”

谢襄飞犹豫了一下,才低声对曲水伯夫人道:“请母亲跟姐姐说,一切还得看他们家的意思。若是他们不乐意…也不必勉强。婚姻之事,自当是两厢情愿才好。”

曲水伯夫人高兴地答应了,她还有些好奇:“你曾经见过建南侯府的千金?”

谢襄飞便答道:“上回进宫看望姐姐时,在坤宁宫门前遇见她随建南郡公夫人进宫给太后和姐姐请安,儿子就跟她打了个照面。”

曲水伯夫人不由得掩口笑说:“还真瞧不出来,原来我们家襄哥儿还是个情种,会对人一见钟情呢。”

谢襄飞满脸不自在地站起身:“儿子几时对人一见钟情来着?不是母亲与姐姐说她好么?儿子只是想着,好歹这一个是见过本人的,不至于完全不认识…”却边说边往门外躲去了,看得曲水伯夫人好笑不已。

曲水伯夫人满心以为这一桩婚事是十拿九稳的,没什么难度。虽然建南侯爵位比曲水伯要高,但建南侯人丁单薄,又刚入仕,在朝中并无亲友故交相扶。而曲水伯迟早要被封为承恩公的,谢襄飞身为谢家嫡长子,将来也是个承恩侯,还有皇后与皇子在背后为援,娶一个侯府千金,绰绰有余了。因此曲水伯夫人不紧不慢地,等到十六那日,循例进宫去看望皇后时,才把谢襄飞中意赵琇之事说了。

皇后却是一脸震惊的模样,痛悔之极:“我错了!当日不该说起此事,更不该提起赵家女,如今事情不成,倒害得弟弟为此受苦,都是我的错!”

曲水伯夫人大惊:“什么?!皇后娘娘此话怎讲?事情为何不成?”

皇后都要哭出来了。

那日她才召了几位闺秀进宫来说话,当晚皇帝就来了,直截了当地问她意欲何为。她真心冤枉!她想为弟弟择媳,不过是为了补偿先时因为一时误会,耽误了他婚事的缘故罢了,哪里是想笼络朝中重臣以为臂助?更没有半点涉政之意!

可是皇帝都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为了避嫌,她也只能打消了原来的主意。不过为了弟弟,她也问过皇帝的意思了。皇帝说了会为谢襄飞择一门当户对的淑女为妻,绝不会故意在婚事上折辱他,还说已经有了人选。那姑娘的父亲也是在朝的官员,手握实权,其母是世家出身,教养极好,姑娘本身是品貌双全的。只是眼下还未问过对方的意愿,因此暂时不能定下。等到先前蒋谢联姻失败的余波消散,再提起这事也不迟。

皇后这才放下了心,也暗暗有些后悔,若不是她没弄清楚太后的意愿与蒋雯的志向,坏了蒋谢两家的联姻,闹得满城风雨,弟弟的婚事又怎会没法早日定下?

皇帝那晚没在坤宁宫过夜,把话说完也就走了。临走前又告诉她一件事:赵琇的婚事,他已经有了安排,让她不要乱点鸳鸯,不过也让皇后不必担心,赵琇并非他心目中皇长子妃的人选,而是另配宗室。

皇后听了也就放心了,猜想那人大约是广平王世子高桢。若不是他,也不能让皇帝如此郑重地警告自己,别把定给他的女孩儿胡乱配了旁人。想来高桢与谢襄飞年纪相仿,能与谢襄飞匹配的女孩儿,也同样能嫁给高桢。建南侯府家世算不得多好,却与太后、王府亲厚,这门亲事也算是合适,也不会碍着皇后什么。她只是有些惋惜,失去了一个不错的弟媳人选,又在心底暗暗期待,以建南侯府对她这个皇后的恭谨,兴许赵琇将来会是个不错的侄媳。

可惜皇后才放下了心,曲水伯夫人就来告诉她,先前她看好的人选里,谢襄飞独独中意赵琇一个,很希望娶来做妻子。这真真要让她呕血了!

亲弟弟的婚事,头一次被她毁了,第二次则是被她挑得起了心思,却又只能求而不得。她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弟弟?!

☆、第四百三十三章失落

皇后真的哭了一场。曲水伯夫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也陪她哭了一会儿。

哭完了,事情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曲水伯夫人倒没有皇后想得那么深,虽然谢襄飞有意于赵琇,但毕竟只是有意而已,又不是情根深重。他也就是见了人家小姑娘一面,若不是她这个母亲提起,兴许过些日子他就忘了自己曾经见过这么一位姑娘了。虽说如今阴差阳错的,婚事不成,但谢襄飞心里再难过,也是有限的,等过些日子,她再给儿子挑一个更好的媳妇人选,家世、样貌、性情、才学,样样出挑。儿子又怎会还念叨着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不放?

皇后却没有曲水伯夫人那么乐观,她哽咽道:“母亲还不知道弟弟的性情么?他几时对别人家的女孩儿有过想法?蒋家四丫头也是太后和皇上发了话,他才接受了的,但并没有特别欣喜之意。这一回,他却是自己愿意跟赵家联姻,可见是上了心的。况且我才应了他,回头又说事情不成,他素来体贴,自然不会埋怨我这个姐姐,我却是没脸见他了!”

曲水伯夫人听了也为难:“那该如何是好?皇上那里已是拿定了主意,怎么可能会答应将建南侯之妹许给我们襄哥儿?既然事情已然不成,倒不如告诉襄哥儿实话,他也好早日死了心,别再念叨这件事了。”

皇后擦了泪,抿嘴想了想,摇头道:“母亲先别告诉他。皇上还未下明旨呢,事情未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曲水伯夫人眼皮一跳,忙道:“娘娘可别犯糊涂。暗地里再做什么手脚!上一回已是吃过一次亏,若再来一次,触怒了皇上,娘娘可就真的翻不了身了!”她是真的害怕,上一回算计的不过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儿,皇帝的表妹,这一回要面对的却是太后嫡亲的大孙子。皇帝的亲侄。建南侯一家也是救驾功臣。他家女孩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朝臣们就再也容不下这样的皇后了!怕是连两位皇子也要受了牵连。无德忘恩之人生的儿子,哪里还有资格让天下臣民信服。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皇后倒还没那么愚蠢:“母亲多虑了,我怎会做那等傻事?就算我想,皇上也定然派了人来看着我呢。我有那想法,也成不了事。况且建南侯祖孙待我素来恭谨。远胜过那些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我又怎会算计他家女孩儿?”

曲水伯夫人疑惑:“那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道:“皇上有意将建南侯之妹指婚给广平王世子。是我猜的,并非皇上下了明旨。不过就算是猜,也是八|九不离十。按理说,广平王世子与建南侯之妹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交情又好,这门亲事并无不妥之处。为何皇上要瞒着世人呢?八成是他还没问过太后的意思吧?我那婆母,虽待我不算慈和。我也不爱亲近她,但我心里清楚,她对长子长孙偏心得很,尤其是高桢,简直就是她的心尖子!我的大郎、二郎贵为皇子,却事事都要往后靠。她早就想着要给这个大孙子选一个家世品貌样样出挑的女孩儿做媳妇,好让高桢日后能得一个有力的妻族,一辈子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将来就算是要争权夺势,也能多几个帮手。那建南侯府虽然不错,但人口太过单薄,根本说不上有权有势,与太后的期望是南辕北辙,断不可能答应的!母亲别瞧她对建南侯府的老夫人和大姑娘似乎十分和气,皇上一旦提起婚事,她定要翻脸!”

曲水伯夫人恍然大悟,露出几分喜意:“若是太后反对,婚事不成,皇上想来不会跟太后对着干,定会为广平王世子另聘淑女。到时候建南侯之妹没了下落,咱们襄哥儿就还有希望!”

皇后微笑点头,但很快收起了笑容:“我只担忧,这一二年内,皇上未必会提起这个事儿。高桢的婚事可以等得,建南侯府那丫头也可以等得,弟弟的婚事却要早些定下才行。否则他愿意等,皇上的指婚也会随时下来,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曲水伯夫人叹了口气,正色道:“事已至此,皇后娘娘就别再为襄哥儿的婚事操心了。该他的就是他的,不该他的,他纵然再着急,也是无用。若娘娘再为此事触怒皇上,襄哥儿心中定会不安。倒不如与他实话实说,道皇上知道娘娘召众位闺秀入宫喝茶,心中不喜,娘娘只能暂且罢手。过后若是皇上定下了建南侯之妹的婚事,那便是天意,一切休提。若是皇上为广平王世子定了别家闺秀,那就是襄哥儿的福气,娘娘再求皇上指婚,也还来得及。”

皇后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母亲好生与他说,别让他太失望了。事情还未有定论呢,别叫他这么早就灰了心。即使真不能成,我也定会为他挑一个好姑娘,绝不比建南侯之妹逊色。”

曲水伯夫人应了,回到家中告诉了谢襄飞,也没提圣意如何,更不提广平王世子,只道皇帝不喜皇后与朝中重臣之女接触。谢襄飞心知皇后安危重要,反劝曲水伯夫人别为了他的婚事着急,等帝后真正和好了,再谈别的也不迟。反正建南侯府的大姑娘年纪还小,一时半会儿还不到嫁人的时候呢。他家总要先把建南侯的婚事办了,再嫁女儿。

曲水伯夫人见儿子如此懂事,心中宽慰,却也更为他惋惜,暗暗替他相看京中名门闺秀,定要挑个样样都比赵琇强的,以防将来赵琇真的被许给了旁人,儿子也不至于太过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