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隐隐猜到了这事儿大约是什么秘密工作,也不多言了,抿嘴一笑,转身而去:“那我就听王爷的,和祖母搬到岸上住。想见方家五姑娘时。也比留在船上方便。”

他们只是到岸上小住两三日,就没有带太多行李。留了两个小丫头、两个婆子守门,张氏便带着赵琇去向广平王辞别。

广平王笑道:“老夫人去驿站住几日也好。那里比船上暖和些。楼上舱房的风比底层要大,我一直担心老夫人受不住寒风。且好生歇息两日,有什么想见的亲友,就叫来见见。若是有不待见的人找上门来。老夫人只管叫人去撵。好好的出行,别叫人坏了兴致。”

张氏上岸登车时。还有些纳闷:“王爷怎的忽然说起了这样的话?莫非是在暗示什么?我们在济宁除了方家还有什么亲友?难不成他是在说蒋家?”

张氏这里所指的蒋家,并不是蒋雯的家族,而是当年赵玦元配正妻蒋氏的娘家。当年蒋氏指使恶人害了赵焯夫妻与建南侯府一众仆从、船主与船工等人性命,事败被关入大牢。蒋家为了救她,曾一度依附于颖王。先帝虽糊涂,将蒋氏只囚不杀。但也明确地给案子定了性,蒋氏是绝不可能无罪释放的。蒋家付出极大的代价。也未能达到目的,此后对颖王一方就疏远了些,并不曾涉入谋逆太深。颖王失败后,蒋家只经历了抄家革职,一家人性命无碍,举家返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蒋家正是济宁望族,而小长房被革出族的赵湘,也听说投奔舅家去了。他们若听闻张氏祖孙来了济宁,兴许会想办法求见。但在赵琇心里,他们早就不是赵家的亲戚。凭他来的是谁,她都可以直接把人赶出去。广平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他话里所提的人,就有些难猜了。

赵琇想了想:“大概王爷是担心舅舅会赶来与我们相见?”

赵玮打算劳师动众一些,等搬去了驿站,再向济宁本地的官员打听去平度州的道路,然后当着其他随行官员的面派出家人前去打探消息。那么等那家人从平度州回来,他就可以着手大义灭亲了。赵琇觉得兄长的计划挺好,十分赞成,但眼下他们还没行动呢。广平王这时候担心,未免太早。

张氏与赵琇祖孙二人说着话,马车已穿过济宁城的街道,向驿站的方向驶去。济宁城虽繁华,但诰命能强过张氏的还真没几个,她坐的马车也引来许多人的关注。就在人们窃窃私语之际,一个瘦削的少女遥遥站在街角,巴着砖墙看着马车拐到了一条岔道上,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方才依依不舍地叹了口气。

她在巷子另一边的杂货铺里买了些针和线,转身回家。她是走后门出来的,蒋家祖宅颇大,人员出入的门也多。她费了不少功夫,才哄得守门的婆子愿意放她出入,但时间却不能太久。太久了叫人知道,那婆子也是要担干系的。

少女进后门时就察觉有异,守门的婆子脸色不对,但她没说什么,少女就没放在心上。后者穿过花园,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刻就吓了一跳。

蒋家长房的现任女主人蒋大太太,正端坐在上,端着一碗茶,皮笑肉不笑地等着她呢:“赵湘,你方才到底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听说钦差到了济宁,赶过去偷看了吧?这又有什么好偷看的?人家又不会认你。你若得空,不如早些把嫁衣绣好了是正经。你的婚期,可没几个月了。”

一直低头听训的少女面色忽然变得煞白。

☆、第四百四十九章不甘

赵湘惨白着脸,颤声对蒋大太太道:“大舅母,我…我不想嫁到林家去。”

蒋大太太将茶碗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冷声道:“你不想嫁?凭什么?!蒋家为你娘落得今日的田地。你又进一步将我们蒋家的名声败尽。如今你吃我的住我的,还险些坏了我闺女的婚事,竟然还有脸违抗我的意思?真不想嫁?可以,你给我立刻滚出蒋家,从今往后休要再叫我们舅舅舅母,在外人面前也别说是我蒋家的亲戚!”

赵湘被骂得哭了,眼泪象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往下掉:“大舅母误会了,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大表姐的婚事还未定,二表姐也没说亲,我身为姐妹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却越过姐姐们先定了亲事,不太合规矩,因此才…”

“你还有脸提你大表姐的婚事?!”蒋大太太一提这个,脸色就瞬间变得铁青。

若不是蒋七舅非要把赵湘送回济宁老家,蒋大太太真不乐意接纳这个丈夫的外甥女。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从小娇养长大,嫁给蒋大舅时,真个门当户对,十全十美。可自从小姑子蒋氏昏了头,指使人杀了夫家二叔老爷夫妻,还没好好善后,被人查了出来,叫官府投入大狱,蒋家的名声就一落千丈了。蒋家子弟世代都有进大理寺和刑部的,是有名的刑律世家,出了个杀人重犯,几辈子的清誉都丢尽了。偏偏那时当家的蒋老太爷因为年轻时忙于公务,疏忽了几个儿女的教养,心怀愧疚下,对儿女们极尽宠溺。即使对蒋氏所为再深感痛心,他也依然决定要不惜一切救她出狱。无奈先帝将罪名定了。蒋家除了打点狱卒,让蒋氏在狱中过得好一点,什么都做不了,还要时不时忍受他人的讽刺。

最可怕的是,蒋老太爷为了救女,竟然跟颖王扯上了关系,这真是要了命了!颖王叛乱失败。蒋家受牵连丢官。日后能否东山再起还是未知之数。在济宁老家,原为世代望族的蒋家地位早已一落千丈。如今有点体面的人家摆宴请客,都不给他们送帖子了。象今天这样钦差降临的大事。城中士绅都出城迎接去了,晚上还要参加接风宴,可他们蒋家却完全被排除在外。虽然蒋大太太心里也清楚,钦差是广平王。世子随行,同行的还有副使赵玮。这三位都是苦主,与蒋家算是有间接旧怨的,绝不会高兴看到蒋家人出现。即使通知真的下到了蒋家,他们夫妻也不可能出席。可是人家问都不问一声。就剥夺了蒋家的权利,把那些远不如蒋家的暴发户给安排去了码头,这口气叫她如何咽得下去?

这一切都是拜赵湘之母所赐。蒋大太太对赵湘自然是满腹怨气。这还不止,她长女元瑶年纪已经不小了。再不出嫁就要成老姑娘了。从前她舍不得女儿出嫁,又想要为女儿挑个样样合意的女婿,就迟迟没给女儿定亲,没想到家道中落后,女儿就难出嫁了。前些时候好不容易遇上个不错的年轻人,姓钟,对方跟颖王的案子也有些关联,却是族中有人入了罪,他自个儿家里是无事的。旁人心有忌讳,不敢轻易结亲,她却看中那年轻人即将参加科举,学问也不错,长相端正,性情温和,一心要说给女儿。没想到她才约了那少年与他母亲去佛寺参拜,想趁机提婚事,赵湘就先一步在寺中杏子林与人家“巧遇”了。也不知赵湘都做了些什么唐突的事,人家忽然借口说家里有事,不等她带着女儿到达就先走了一步。过后她查出是女儿身边的丫头泄密,把人打了个半死撵出去,再想去约人家。那年轻人竟然说自己急着离开,婉拒了她的邀请。事实上他带着母亲、姐妹在城中,过了好几日也不见有动身的动静,可见那只是借口。

蒋大太太心中恨极,不希望女儿们的婚事再次受挫,就下定了决心,要先把赵湘这个祸头子给嫁出去,省得后者再闹出点妖蛾子来。当初若不是她丈夫有用得着赵湘的地方,也不会把这丫头留在家里住了这么久,却不提出家修行的话。如今正是用上她的时候,无论如何,蒋大太太也不可能让赵湘逃过去的。

她冷笑着警告赵湘:“老实些吧,你年纪虽小,反正用不着圆房,嫁过去又有什么关系?吉日已经定了,你赶紧乖乖听话,过门后要嘴巴甜一点,侍候病人勤快一点。只要讨得婆家欢心,就算你夫婿死了,林家也会养活你一辈子。他家有银子有地,在济宁很有些体面,虽说你公爹只是个吏员,但一般的九品芝麻官还不如他说话管用呢!你不是一心想要嫁个高门大户的,有钱有势有体面,如今能嫁了,还啰嗦什么?若不是你曾是官家女,装模作样起来也能哄哄人,他家就喜欢你这模样,也不可能选中你。外头有的是良家子,哪一个不比你强?惹恼了他家,他们大不了一脚踢开你另挑一个,你的日子却要难过了。别指望我们家会替你撑腰,你不识相,我们还懒得白养活一个人呢!”说完她就站起身,也不理地赵湘会有什么反应,径自去了。

赵湘紧紧咬紧了下唇,眼里满是泪珠儿,眼神里透出的却是不甘至极。当初她选择抛下祖母,独自投奔舅家,可不是为了这种结果。钟家后生之事,只是她好奇舅母给表姐寻了个什么样的亲事,若对方真个样样都好,又不挑剔蒋家是罪臣,兴许也不会在乎她是罪臣之女罢了。她想要寻个好亲事真的很难,相比之下,大表姐就容易多了,至少还有父母兄弟族人依靠。她不觉得自己争上一回,就会毁了大表姐的终生。哪里想到那后生一听说她的身世来历,就脸色大变离开了。她难不成是洪水猛兽?一样都是逆党家眷,谁还比谁高贵些?想当初,她赵湘也是差一点就嫁进一等公侯府第的人,若不是如今落魄了。他以为她会看得上他?!

钟家的亲事她已不稀罕了,但林家的婚事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全济宁的人都知道他家儿子得了痨病,快要死了,娶妻不过是为了冲喜罢了。她若真个嫁了过去,用不了几日就要守寡,说不定还要被他家逼得殉葬,替他家得个贞烈好名声。她今年才十四岁。还有大好人生。不想这么快就死。

也许…她应该再厚脸皮一些,找上那位便宜曾祖母张氏了。林家在济宁虽然有点势力,却是胥吏人家。不入流。舅舅舅母家是有求于人,却不想自家担上与胥吏通婚的名声,才把她嫁过去罢了。但她好歹也是建南郡公的亲曾孙女,以张氏的为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到那种人家去,败坏了曾祖父的名声。若是她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让张氏替她定一门好亲事。郡公夫人做的媒,可比旁人都要靠谱多了。

赵湘打定了主意,要再找机会接近张氏。如今他们住在驿站里,倒是省了她的麻烦。那地方可比王爷坐的船要容易接近多了。不过她找过去时。最好是避开堂姑姑赵琇,那丫头刻薄着呢,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这里。她便在自己房间卧室里的衣柜中翻找半日,寻出几支银簪子。还有两块半新不旧的丝帕,打算拿去贿赂守后门的婆子。没想到当她寻到机会找上去时,后门看守的已经换了人。如今新来的这位婆子,根本就不为那点小钱心动,还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太吩咐过了,表姑娘眼看着就要出嫁,还是别再出门乱逛的好,省得亲家知道了,疑心姑娘的闺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呢?”

赵湘气得发抖,但心中更担心蒋大太太对自己严防死守,若是在婚期之前,她没办法说服张氏为她撑腰,那可怎么办?

赵琇并不知道赵湘此刻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撇开自己,说服张氏为其婚事出力。她陪着祖母张氏搬进了驿站,就开始忙着安顿行李。

正如方崇山所介绍的那样,驿站的房子确实不错,暖和又宽敞,里头的家具说不上名贵,却都清雅而舒适。花瓶里插的花也是张氏喜欢的品种。赵琇又去自己住的房间看了看,发现驿站方面给她准备的茶水竟是赵家茶园里出的辉白茶。这绝不是一个驿站能拿得出来的,一定是清楚赵家祖孙喜好的人特地放在这里。赵琇心中立刻猜到了一个人选。

说曹操,曹操到。她正猜着,驿吏就使婆子送了封帖子来,是方五姑娘方仁珠亲笔所写,说她明日会与母亲方大太太一道来给张氏请安问好。赵琇高兴地回了帖,又命人去准备好茶点。可惜她如今是在客中,房间里的物事都是朋友方仁珠预备的,用来招待对方,未免太可笑。她便特地命人回船去取东西。

才派了人出去,张氏那边就打发了夏露来叫孙女,然后跟孙女说:“侍候的婆子说她已经烧好了几大桶热水,我们随时可以洗澡、泡澡。在船上这些日子,就数洗澡最不方便。如今这屋里也暖和,水又热,我们就好生松乏松乏吧?”

赵琇也很惊喜,连忙答应了。晚上祖孙俩泡了热水澡,吃了一顿方崇山之妻命人送来的清淡美味的饭菜,全身暖乎乎的,只觉得心里十分受用。

一夜好睡,次日起来,赵琇与张氏才梳洗毕,吃过早饭,婆子就报说方大太太与方五姑娘来了。

方仁珠比起几个月前分别时又瘦了一圈,穿着羊皮里的冬衣,还要时不时咳嗽一声。赵琇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你不要紧吧?难道是山东菜不合你口味,你饭吃得少了,才会瘦成这样?”

方仁珠抿嘴笑了:“怎么会?我饭并不少吃,只是每年冬天,我都要犯一回旧疾,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就是多吃些苦汁子罢了。”又扯开了话题:“你方才说有我大姐姐的书信捎给我,在哪里呢?”

赵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才从袖中掏出信来,双手捧给了方大太太:“您好好看看吧,我也不知她写了些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丘家一定有问题!”

“哦?”方大太太接过信,神色有些诧异。虽然她对长女非常失望,但毕竟是母女连心,她不可能真的丢下方慧珠不管了。拿过信后,她马上就打开来看。起初还有些迷惑不解,只觉得信中所言再寻常不过了,哪里象赵琇说的那样?

但接着,方仁珠接过了信,前后看了两遍,就脸色大变:“这是一封秘信!大姐在字里行间藏起了她真正想要说的话!”

赵琇顿时精神了:“是什么话?”

☆、第四百五十章感激

方家姐妹小时候也曾和睦亲近。方慧珠是从小就表现出色的长女,方仁珠也是幼有早慧之名的小才女,姐妹俩学诗学文时,喜欢玩些小小的文字游戏。其中一种就是学写藏头诗或密信,比如在信里每隔固定字数的字,就写下一个真正想要写的字,等等。不过自从方慧珠父母决定要栽培她,让她嫁给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广平王之后,姐妹俩就再也没玩过这种游戏了。

但方仁珠自小就头脑极好,又有好记性,对小时候的游戏依然记得很清楚。她打开那封信只看了几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方慧珠每隔五个字就写下了一个真正要写的字。这是方慧珠最喜欢的秘信写法,方仁珠十分熟悉,因此很快就发现了信里的意思。

方慧珠在信里说得非常明白,娘家人离京后,夫家将她软禁起来,对外宣称她怀孕了,却怀相不好,不能见人,事实上真正怀孕的是丘老夫人的娘家侄女蔡氏。后者未婚先孕,就是为了迁就她,丘家才坚持提前婚期的。如今她已经秘密嫁给丘惠友为妾,只等生下孩子,就记在嫡妻方慧珠名下,让方慧珠因“难产”而亡,蔡氏正好补位做填房。

方慧珠说,如今她孤立无援,丈夫宠妾灭妻,小姑子对她更多是利用,太婆婆丘老夫人则将她视为侄孙女嫁进丘家的障碍,虽然婆母眉山伯夫人有意与丘老夫人相争,可给她些许助力,但眉山伯夫人跟丘老夫人争了几十年都没能争赢,妯娌丘大奶奶又立场暧昧,没法指望。她如今总算明白当初做了蠢事。请求母亲原谅,救她出生天。

方大太太听完这些后,已经泪流满面了。长女再不争气,也是她十月怀胎所生,又因为是她头一个孩子,她曾在长女身上花费了无数的心血。若不是当初为长女所作所为感到伤心,她绝不会一气之下。将新婚的长女抛在京中。带着其他儿女前往济宁与丈夫团聚的。可知道长女如今有难,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含泪对赵琇道:“多谢赵姑娘传信,令我知道小女境况。我这就回家打点行李。尽快赶回京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丘家那些恶徒得逞!”

赵琇微笑道:“伯母暂且不用担心,算算时间,离令婿那个表妹生产的日子还长着呢。方大姐姐眼下定然无事。况且我出京前,已经先去寻了冯太太。冯太太说,要叫上几个姐妹,时不时往眉山伯府去,探望方大姐姐。也叫那丘家人知道,方大姐姐并不是没有娘家人撑腰的。想来丘家人再恶毒,也不至于会蠢到真的将人害了吧?”

方大太太闻言。果然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非常感激赵琇:“赵姑娘说得是。有我们家几位姑太太护着,慧姐儿想必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事的。只是我一想起丘家所为,心里就怒不可遏!当初是他们丘家上门求亲,我见那丘惠友也称得上是一表人材,方才允了他家。哪里想到慧姐儿嫁过去才几日,他们就变了脸呢?若只是为了给他家老太太那个不知廉耻的侄孙女儿寻个能做便宜娘亲的正妻,京中有的是家世不显的官家姑娘。他家凭什么就看中了我家慧姐儿?我们方家即使一时落魄了,也不是随便他们丘家能捏扁搓圆的!”

方家老太爷原是太祖朝时的高官,家中颇有权势,家族也是兴旺发达。据说最繁荣的时候,全国各省、道、府都有方家的姻亲为官。如今老一辈的姑太太们大都去世了,儿孙们跟方家的关系又远了一层。而方家现任的当家方崇山,长年留在京中做着太平官,除了一心要送女入宫之外,倒也没有太突出的地方,能力平平,不过不失,只在人情往来方面有些问题。若是他跟那些姻亲全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兴许家业不至于衰败下来。可他不去跟人凑近乎,人家怎会理睬他?

不过方家的人脉底蕴在此,若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方家的姻亲们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方家出事的。因此方大太太对方家十分有信心,不敢置信同样家势不振的眉山伯府丘家,竟然敢对方家下这样的圈套?他们真以为方家没人了吗?

方仁珠小声对母亲说:“丘家当日上门提亲,颇为热络,那时我们全家人都以为他们极有诚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他家才将大姐姐娶进门,就要害她,难不成一开始就是冲着害人去的?大姐姐并没有得罪他家吧?再者,他家虽是伯府门第,但家中并无实权,爵位又没法再往下传了。丘惠友是次子,本就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既然想娶妻,又喜欢他的表妹,为何不直接娶表妹为正室呢?倒要寻个不相干的人来占了元配之位,再害了人家的性命,好叫表妹做填房。”

方大太太冷笑道:“蔡家那个女儿我也听说了,是庶出,好象是蔡大老爷的通房所生。据说在她几个姐妹里头,她是长得最标志的一个。丘老夫人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亲上加亲,常常把这个侄孙女接进府中。可惜,蔡家原是小门小户,若不是女婿封了侯,撑起这偌大的家业,连带的他家也发了达,他家又怎么可能妄想攀高枝儿?丘老夫人也不知是打算提携娘家人,还是有心要添个帮手,好与儿媳相争,才会明知道蔡家不入流,还一心想要抬举了侄孙女儿。可惜她有私心,她儿子儿媳却不是蠢人。蔡家连个正经的实职都没有,丘惠友是次子,迟早要分家出去,若没个好岳家帮衬,日后如何过活?自然不肯允婚。没想到他们最后会给儿子说了慧姐儿,又想借慧姐儿的名头,给丘惠友添个有力的岳家,同时又不耽误他与爱妾的事,真真打了好响的如意算盘!”

方大太太越想越生气。骂道:“那不要脸的东西!我们方家何曾招惹过他?一心将爱女相许,只盼着他们夫妻和睦,丘惠友居然会做出骗亲的事情来!等我回京后揭了他的脸皮,叫世人都知道丘家私底下是什么货色!”

赵琇也知道方大太太十分气愤,不过她觉得对方有些误会方仁珠的意思了。瞧着方仁珠闭了嘴,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她无奈地替前者开了口:“伯母。五姑娘大概是在怀疑。丘家要骗亲也没必要非得选择方家,还为了次子身边一个妾腹中所怀骨肉,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就只是为了给那妾的孩子添一个元配生母?这里头会不会有别的隐情?”

方大太太若有所思。

这时候一直没有插话的张氏忽然开口了:“丘家有个正当龄的女儿吧?我记得她容貌很不错,出门做客,举手投足都看得出来,她家里人教养她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丘家底蕴太差。他家老太太也不大有见识,却偏好当家作主。因此丘家从前时常闹些笑话,直到如今这位眉山伯夫人过了门,接掌家务,方才有了些规矩。但始终还是差了口气。丘家那姑娘的举止能让人看得出来,幽雅得有些刻意了,可能教出这样的姑娘来。丘家所图也不小。我听说丘家姑娘是皇后宫中的座上客,会不会是看中了令嫒哪一样好处呢?”

方大太太被她说得一惊。低头想想,还真有可能是这么一回事。当初他们方家想要送方慧珠入宫,花了多少心思呀,请来教导她的都是一流的先生,教礼仪,教谈吐,教诗词歌赋,教人情世故…所有的这些都没能派上用场,对于方家人来说自然是白费了心思,但在有心人看来,方慧珠恐怕是一个现成的老师吧?

方大太太觉得,她不能再拖拉下去了,顶多过上两三日,她就要起程赶回京城去,把女儿接回娘家。她还得跟丈夫商量一番,是不是寻个法子,把丘家的计谋公之于众,然后请官府判方慧珠与丘惠友夫妻和离。这对方慧珠日后的伤害也更小些。

只是丈夫这边,她也放心不下。看了看女儿,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仁姐儿暂时留在这里,代掌家务。腊月新年里一应事务,都交给你了。你跟我学了几个月,想来也有些心得,正是历练的时候。不必惊慌,今年是你父头一次在济宁任上过年,不熟悉世情,略出些差错也是有的。济宁一府除了他以外,上头就再没别人在了,即使出了差错,旁人也会多担待。仁姐儿只管放宽心,大胆去做就好,我会留下人手给你帮忙的。”

方仁珠连忙起身接过了任务:“是,女儿一定会竭尽全力,绝不让母亲失望。”

方大太太点了点头,转脸对张氏感激地道:“这一回真是多亏了令孙女儿,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几乎要被人害了呢。这份恩情,我们夫妻都会铭记在心的。日后府上有什么差遣,您和一对孙儿孙女只管开口。只要是方家能办到的,我们都会去办。”

以方家的人脉,方大太太能说出这句话,实在不容易。张氏笑道:“你真是太客气了,我们琇姐儿不过是帮着捎封信,顺手为之罢了,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方大太太笑笑:“您别跟我客气,我心里始终记得这份恩情就是。”

有了方慧珠的事,方大太太急着回去跟丈夫商议,没过多久就起身告辞了。赵琇把人送出门去,方仁珠拉了拉她的手:“今日不曾详谈,改日我再来看你。”

赵琇送走了客人,正要回正屋去,中途却遇上了随行的婆子,名叫涂三阳家的。对方吞吞吐吐地跟她说:“姑娘,有一件事…小的不知该不该说。”

赵琇挑挑眉:“有话就说吧,什么事?”

涂三阳家的深吸一口气:“小的方才跟车到驿站来的时候,好象瞧见从前小长房的湘姐儿了。她就巴在街边盯着老夫人和姑娘的车架瞧呢。”

赵琇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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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送信

赵琇厌恶赵湘为人,固然是因蒋氏所为而产生的迁怒,但更多的是对她本人行事风格的鄙夷。

赵琇本是穿越而来,对本尊的生身父母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更何况当年赵焯夫妻被蒋氏害死的时候,赵湘还只是一个小女孩,不曾参与过这件事,所以称不上是仇人。但赵湘对小二房的轻视与欺骗,还有为了谋求高门婚姻不顾尊严,时时利用小二房的行径,却让赵琇心中极为不齿。她没兴趣对这个曾经的侄女儿赶尽杀绝,却也不打算继续让对方在自己面前膈应人,所以直接把人送到蒋七老爷处,就撒手不管了。后来听说赵湘丢下了亲祖母,投奔亲舅舅蒋大老爷去了,赵琇更认定自己的决定正确无比。这种没有亲情、没有道德廉耻的人,继续留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惹出点麻烦来?

可赵琇万万没想到,赵湘居然会如此阴魂不散。他们祖孙不过是路过济宁,稍微停留两三日,赵湘竟然就盯上了。她还想做什么?蒋家是她亲娘舅,就算丢了官职,家底还在,正是她所期望的富家大户。更兼蒋家看起来也挺重视血亲的,否则不可能会在蒋氏被下狱后,一直想方设法接济她在狱中的生活。对妹妹尚且如此,那对妹妹的亲生女儿,想必也不会太糟糕?衣食温饱还是能保证的,也不必为生计奔波。在这种人家生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赵琇心里有些生气,就问涂三阳家的:“你瞧湘姐儿在街上盯着我们看时,可有什么异样?我们在驿站里安顿下来后,有没有蒋家的人跑过来打探些什么?”如果赵湘能使唤得动什么人跑腿。估计就只有从蒋家找了。

涂三阳家的也不大清楚:“她就是在街边盯着老夫人与姑娘的车驾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小的多瞧了她几眼,觉得她比在京里的时候要瘦削多了,脸色也不大好,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怕是连咱们府里三等的丫头都不如呢。”

“哦?”赵琇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难不成赵湘在蒋家过得不大好?

她想了想。就吩咐涂三阳家的:“去打听一下蒋家如今的情形,别惊动了旁人。”

涂三阳家的领命而去。她眼下就在驿站里安顿下来,有的是机会与驿站里的婆子说话。若是有别家官眷来问候郡公夫人,她还能认识几个别家的婆子媳妇呢。蒋家在济宁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想打听一下他家近况,并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