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玮前一天晚上又要加班,直接在隔壁园子睡了,大清早地赶过来陪祖母与妹妹吃早点。得知今日堂舅舅母一家要来访,他犹豫了一下,道:“等舅舅舅母来了,祖母和妹妹千万打发人过去跟我说一声。我若方便时,便赶回来见一见。难得舅舅舅母上门做客,我身为主人家却缺席,太过失礼了。”

这话正合张氏心意,她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赵琇送哥哥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念叨:“哥哥若实在太忙,也不必特地赶早过来陪我们吃早饭的。我瞧你黑眼圈这么重,昨儿一定熬夜了吧?哥哥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体比较好,祖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你也用不着在百忙中抽空赶回来陪客人。那是堂舅,也算不得外人,不是吗?”

赵玮微笑道:“不是我讲究繁文缛节,只不过是多日未见祖母与妹妹,心中挂念罢了。公事虽忙,也不是抽不出空来。况且我也有日子没见堂舅了。前儿他去拜见王爷,偏我出去办事了,不曾遇上。今日他若来了,我很该给他请安问好才是。当然,若事情实在是太忙,我也不会勉强。妹妹就放心吧。”

赵琇叹了口气,送他出了门。

巳正时分(上午十点)刚过,米夫人就到了。她带上了女儿米颖芝,米省之却没有同行。米夫人带着女儿向张氏见过礼后,便先替丈夫赔罪。米省之本来是预备要过来的,今早衙门里忽然收到一封京城来的紧急公文,他要去处理,没法抽身,只好失礼了。

张氏并不在意。其实她面对亲戚家的女眷时更自在些,对于外男,除非是年轻得与她孙子是一辈的,又或是象广平王这样的熟人,否则她是能不见就不愿意见的。她拉着赵琇,让她给舅母与表姐见礼,再请客人入座奉茶。

赵琇初见堂舅母米夫人,只觉得她与陶太太眉眼间有几分相象。不过长得更秀气些。单看她相貌,还真看不出她是传言中手段了得八面玲珑的人。米夫人举止文雅,说话语气温和柔婉,极易让人产生好感。她穿戴得也不甚华丽,一身淡紫的镶毛皮锦缎褙子,月白马面裙,额上绑着绣花抹额。发髻上斜插着一支掐丝飞凤衔珠簪。珍珠耳坠,白玉镯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连朵花儿都不戴。

米颖芝的穿着打扮也很有其母的风格,梳着垂鬟分肖髻,髻心别了一朵玉珠花,此外便也同样是珍珠耳坠白玉双镯。别无他饰。她穿的是一身玉色对襟的夹棉长褙子,下系竹青色绣花褶裙。袅袅婷婷往那儿一站,便叫人移不开目光。

其实米颖芝长得也不是很美,更不是方云珠那种病弱才女的类型。她给人的感觉素素淡淡的,如同一杆翠竹般清新。又带着兰花的优雅,一双眼珠又清又亮,当她看着你的时候。总会给你一种被看透了的错觉。

赵琇原以为,这样的人会令她生出忌惮之心。不乐意亲近。可是米颖芝这一身的气质,又让她心生向往,不由自主地主动靠近。看到米颖芝的态度亲切而温和,并不象她外表给人的感觉那般冷清,赵琇暗暗放下了心,也大胆地跟这位表姐搭起话来了。

米颖芝问她是不是头一回来杭州,对杭州印象如何?

赵琇笑着答道:“我还是头一回来,从前只听人说过罢了。这地方自然是好的,岂不闻世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见这是怎样一处人间富贵乡了。只可惜我才来了一日,不过是在宅院中转悠,顶多就是在后院登上高处,望一眼西湖雪景。对于杭州的景致,还不曾有机会见识呢。”

米颖芝笑了:“这有何难?改日等天气好了,我来邀妹妹出游便是。不知妹妹想去什么地方?西湖自然是要去逛的,灵隐寺飞来峰也很值得一游。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处可玩的地方。城中几处有名的茶楼,出的好点心,我做东,请妹妹去品一品。”她转头去问张氏与母亲:“只不知道老夫人愿不愿意赏脸?”

与米夫人满面笑容不同,张氏的表情有些诧异:“这…只怕多有不便吧?琇姐儿是闺阁女子,怎好出门乱逛?况且此处已是西湖边,在宅子里就能望见西湖美景,已经很好了。”

米夫人笑道:“老夫人管教孩子们严厉些,自然是好的。只是难得来一趟杭州,若不好好游玩一番,岂不是浪费了机会?本地士族的女儿,其实没那么拘束。平日天气好时,也常三五成群结伴出游,或是荡舟湖上,或是登高望远,或是赏花品茶。一年四季,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玩法。只要带齐了家人,又或是有父兄陪同,哪里去不得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只盯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过活,整日只知道与茶米油盐为伍。世家女子,自当要开阔眼界,增长见闻的,否则与寻常人家的女孩儿何异?”

张氏只觉得这等教养方式与她平日所信奉的大相径庭,不过米卞两家都是世家,卞家的家教,她早从陶太太身上领教过,是十分信任的。米老夫人的风度学识,也为她所钦佩。米夫人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有错。若是她说这样不对,女孩儿家就该待在家里,专心学习针线女红,帮着管家,顶多就是多读点诗书,增长才艺,岂不是正中了米夫人所言的,小门小户只盯着柴米油盐的说法?她出自张家旁支,家门败落已久,先母又去世得早,教养上自然是不敢跟真正的世家闺秀相比的。

她不愿意在米夫人面前露怯,便只微笑着点头:“这话很是,多开阔眼界,对孩子也有好处。”犹豫了一下,又对赵琇说:“既然你表姐热心相邀,你便去见识一下杭州的风土景致好了。”

赵琇顿觉惊喜不已。L

☆、第四百七十七章见礼

米颖芝与米夫人母女俩简简单单地几句话,就让张氏开金口,答应让赵琇出游,这让她怎能不喜出望外呢?

没人比赵琇更加清楚,张氏是个多么宅的人。她不喜交际,也不想让孙女儿经常出门“抛头露面”。赵琇小时候在奉贤住时,还有机会时常随她到寺庙里礼佛参拜,到田间庄头上视察也是无妨,往族人家中说话玩耍,就更不会受阻拦了。可是回到京城后,张氏就时时念叨孙女是个大姑娘了,别整天想着出门去。因她出门少,连赵琇也跟着常常宅在家中。赵琇偶尔兴起想要独自外出,还得有个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虽然大部分的时候,赵琇都能如愿以偿,可是能得到祖母如此爽快的放行,她还是很高兴的。

她现在再看这头一回见面的堂舅母与表姐,就更加顺眼了。

既然米夫人能让张氏的态度变得如此合作,她以后真该时时请堂舅母到家里做客才是。

米夫人还不知道自己给赵琇带来了怎样的惊喜,她继续与张氏说些杭州的风土人家,又时不时照顾一下赵琇这边。等与她们混熟了,双方没有了初见时的生疏,她才试探般地提起米氏当年旧事。

其实有很多事,比如米氏是什么时候嫁到赵家的,婚后夫妻关系如何,几时生子,几时生女,赵焯几时得了功名,两人又是何时去世,在世时与米氏继母幼弟关系怎样…等等等等,赵玮在初见堂舅时,已经尽数告知过了。米夫人自然不会陌生。但赵玮毕竟年纪还轻,赵焯与米氏去世时。他不过四五岁年纪,很多事都是从张氏那里听来的,许多内情不甚清楚,也讲不清楚。米省之夫妇若想深入了解一下米氏在娘家时的经历,就只能问张氏了。张氏是因为米太夫人的恩情,才决定给独生子娶家世略低的米氏为妻的,想来对她在家中的处境。也会更加了解。

张氏便叹息着说起了自己所知道的事。米太夫人去世后。米氏随父亲与继母生活,父亲与继母又与族人生恶,从此断了联系。因此族人们虽然曾经关心过她的处境,却没人知道详情。米氏继母米老太太还需要在丈夫面前扮演贤妻良母,不敢公然虐待米氏。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从表面上就能看得出来的。米氏在家中貌似衣食无缺。其实处境十分窘迫,每日都在遭受着继母精神上的折磨。米老太太为了私心。也为了敛财,差一点就把年仅十四岁的米氏送给丈夫的上官做妾。若不是米氏之父还有点廉耻之心,生怕被人说闲话,没有答应。只怕米氏早就落入不堪的境地了。

那年米氏之父在地方上三年任满,上京述职,顺道求升官。米氏随行。奉继母之命出门去银楼拿她之前订做的首饰,正巧遇到卢妈到银楼隔壁的书画坊替张氏买颜料。卢妈是张氏的陪嫁丫头。小时候也曾见过米太夫人。她认出米氏头上插着米太夫人的旧银钗,身上的衣裙也是米太夫人的旧衣改的,就上前问了一句,得知是米太夫人的孙女儿,便回府报给张氏知道了。张氏就这样顺利联系上了故人的孙女,发现米氏在家中处境堪怜,她父亲却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明知道也不出声,竟任由嫡长女被当成丫头般使唤。张氏心中为米太夫人不值,却又爱惜米氏在逆境中依然能保持温和好品性,兼又知书达礼,正巧她有意为儿子择媳,便向老郡公开口,提出娶米氏为媳的建议。

老郡公对年轻的妻子一向是有求必应的,米氏的家世虽低一点,但四品官之女也不算太差了,勉强配得上赵焯。至于米氏之父,能有机会与侯门联姻,怎么可能会拒绝呢?他虽处处以清高读书人自居,其实还是十分热心于仕途的。这桩婚事结得十分顺利。婚后米氏与赵焯夫妻恩爱,没多久就有了赵玮。

米家那边,却没有因为这桩婚事沾得多大的光。米氏之父靠着建南侯府的势,顺利得了一处肥缺。女儿才出嫁,他就上任去了,偏偏没福,在任上只待了一年就染病去世。米老太没了丈夫,就带着儿子去了京城,厚着脸皮依靠继女接济,也不联系米氏族人。就连米氏之父的骨灰,也是安置在京郊的,不曾送回原籍。

待三年孝满,米大舅考了科举,再次借着建南侯府的势得了成都县令的肥缺,刚到任不久就传来姐姐姐夫双双身死的消息。再往后,便没听说过他的信儿了。直到赵玮袭爵,又得今上信重,才收到他一封碾转托人捎来的信。信中一再辩称自己并非置外甥外甥女于不顾,实在是生计艰难,路途遥远云云。赵玮赵琇自然不会相信,态度也很冷淡,却没想到在南下途中,听说他在山东任上,以建南侯之舅的名义为祸一方的消息。

米夫人一路听,一路双眼通红,暗暗拭泪,听到后来,又转悲为怒。事情比赵玮说的更恶劣!怪不得他们从未收到过米老爷去世的消息呢,原来米老太竟然会把丈夫葬在外地,害得他不能叶落归根!即使曾经与族人生隙,到底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她送灵返乡,族人还会把她赶走不成?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还有米大舅,那是他生身之父,素来疼爱他,他竟也任由母亲如此对待生父,实在是不孝之极!

米夫人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她对张氏道:“还请老夫人告知叔叔葬在何处,好让族人前去拜祭。这么多年了,若不是听姐姐来信说起,我们连妹妹嫁到了府上都一无所知,更别提叔叔的生死!葛氏不贤,为害不浅!”

葛氏便是米氏的继母,赵玮与赵琇名义上的外祖母。赵琇从未见过她,对她很是无感。不过外祖父的遗骨所在,她倒是听说过的:“外祖父不曾入土。听闻葛…外祖母为了扶灵方便,上京投奔先母时,带的就是骨灰而非灵柩。到了京城后,曾一度寄在京郊的寺庙内,前往成都赴任时,又带着走了。我和哥哥一直都是在外祖父牌位前上香的,不曾见过他老人家的遗骨。”

张氏点头证实了这个说法:“亲家太太当时说,这是叫米大舅能够时时给其父上香祭拜,好尽孝心。”她冷笑了下,“他们忽然断了音讯,我们生怕会出事,也曾打发人到成都去打听过。据说米大舅的孝名满成都县都知道,每逢生辰忌日,他都要公然往庙里斋戒礼佛,闹得人尽皆知,好叫人家给他亡父送寿礼呢。用这种方法敛财,也算是世间少有了。他后来失势,在成都县受人排挤,原也不是全然无辜,不过是犯了众怒罢了。”

米夫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道:“外子年前得知消息时,已经去信平度州质问于他。只是时间还短,信件怕是还未到他手上。那时外子还不知道这许多内情呢,若他知晓,必定会忍不住再骂一顿!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子,竟然也是我米氏后人!”

赵琇听得眼中一亮,直起身想说什么,但想到这还是头一回见舅母表姐,便又忍耐住了。不管怎么说,有米家人在,自会处理米大舅。她做晚辈的,又是外姓人,何必搅和进去?这跟当年赵玦被逐出赵氏家族不一样。她得有点耐心。

投诉完了米大舅母子的极品事迹,赵琇又有意识地引导着祖母张氏,谈起了米氏生前的事迹,免得米夫人生气太过,带着一脸怒气回家。没想到这么说着说着,张氏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她对米夫人道:“我那儿媳,最是贤良不过的,跟我儿子也相处得好,还为我生下了这一对聪明乖巧的孙儿孙女。只可惜她没福,竟是早早地去了。但凡她还在,这些年我也不至于撑得如此艰难,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米夫人听了,也跟着红了眼圈。

赵琇小心劝她们:“事情已经过去了,祖母与堂舅母也别太过伤心。母亲一定早已投胎转世,过上好日子了。说不定她转世后,与父亲又做了一对夫妻,如今正生活得和和美美呢。”

张氏破涕为笑,嗔了孙女儿一眼:“又胡说了。你父亲母亲即使立时转世,到如今还没你大呢,哪里做得夫妻?你在我跟前胡说八道就罢了,当着你舅母与表姐的面,也不怕她笑话。”

赵琇笑而不语,看到米夫人也不再伤心,心里越发松了口气。

这时候婆子来报:“小侯爷过来了。”赵琇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方才米夫人与米颖芝过来时,她就打发人去通知哥哥了。当时传话的人回来说,那边守门的人声称赵玮正忙碌呢,只怕未必抽得出空。因此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赵玮这么快就忙完了吗?

赵玮过来了,在他进门前,张氏与米夫人迅速地简单洗了个脸,重新往脸上匀了粉。等他进来后,看到的就是两位仪态端庄的女性长辈了。他先给张氏请了安,又恭恭敬敬地含笑给米夫人行了个礼,然后顿了一顿,方才转向米颖芝,郑重严肃地作了个揖:“见过表妹。”

米颖芝沉静地起身,面带淡淡的微笑,福身一礼:“表哥。”一礼既罢,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可让人挑剔的地方。

可赵琇站在旁边,看看米颖芝,又看看赵玮,却隐隐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L

☆、第四百七十八章害臊

赵琇与赵玮兄妹俩自幼一起长大,又因为幼失怙持,两人与祖母相依为命,感情比别的勋贵人家中兄妹更亲厚些。赵琇清楚赵玮的脾性喜好,也知道他在面对外客与亲戚时,都会有些什么样的表现。

象是堂舅母米夫人与米颖芝这种,虽然相认不久,却是品行高尚值得结交,又相处得不错的亲戚,赵玮的态度通常应该亲切一点,至少脸上会带着笑意,说话语气也该透着亲昵。赵玮对米夫人行礼时的态度,就是很好的例子。

可他为什么要在与米颖芝见礼时,板起这么一张冷脸,态度无比郑重,不象是在见表妹,倒象是在见上司一般?坦白说,赵玮见他目前的上司广平王以及资历深厚的同僚曾侍郎,还未必有这么严肃呢。即使面对恩师李光地,他也不忘面上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对着个年纪相仿的漂亮少女,比对待真正的长辈还要严肃。赵琇很想问哥哥:“你没事吧?”

如果说这是少年人面对同龄异性,一时害羞所致,赵琇又有些存疑。从前赵玮也曾见过曹萝、方云珠和蒋雯,那都是年纪与他相仿又美貌可爱的少女。当时并不见他有任何异状,仍旧是温和有礼,面带微笑的,而且见过一面就迅速避开了。怎知道他到了米颖芝面前,会是截然不同的表现?

本来她以为赵玮大概是跟米颖芝不大合得来,又或者是在张氏和她到杭州之前产生了什么矛盾,但他坐下来参加谈话,时间长了,又不象是有这种问题。他对米颖芝一直很有礼貌。十分尊重。张氏夸奖米颖芝时,他也会跟着夸,用辞偶尔还会稍嫌夸张,听得米颖芝都不好意思了,颊边微红。然后赵玮就开始发呆,甚至答错了米夫人的一个问题,赵琇看不过眼。悄悄扯了他袖子一把。他才惊醒过来,继续一副没事人儿似的跟张氏、米夫人说话。赵琇拿不准他这副傻样是否被米家母女发现了,反正张氏是毫无所觉。当着客人的面。她也不好细问自家哥哥,只能先把客人招待好了再说。

赵玮是在工作中抽时间过来的,没办法久留,只陪着女眷们坐了半个时辰。就不得不起身告辞。临走时他还再三给米夫人与米颖芝赔礼道歉,米夫人笑着说:“公事要紧。又不是外人,何必拘礼?改日等你闲了,再相见也不迟。”赵玮红着耳根冲她行了一礼,便匆匆走了。

张氏笑呵呵地看着孙子离去的背影。还对赵琇说:“瞧你哥哥,舅母疼他,他还不好意思呢。只当自己是个大人了。却不知道在长辈们看来,他还是个孩子。长辈们体恤。他有什么好害臊的呢?”

赵琇只能干笑,心中更觉古怪:哥哥真的会为这种事害臊吗?实在无法想象!她的哥哥才不是这种脸皮薄的纯真少年郎!

米夫人与米颖芝接着在赵家祖孙暂居的小宅里吃了午饭,就告辞离去了。临走前依依惜别,还约好了改日请赵琇也到她们家去玩一次。张氏先前松过口,自然不可能拒绝,赵琇就欢欢喜喜地等着出门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私下问问哥哥赵玮,在米颖芝面前是怎么回事?

赵玮晚上过来陪祖母妹妹吃饭时,被赵琇逮了个正着,支支唔唔地说不清楚,最后只能道:“那是亲戚家的女孩儿,不比咱们自家族中的姐妹或侄女,我自然要以礼相待的。若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岂不是唐突了人家?”

赵琇斜睨了他一眼:“谁叫你嘻嘻哈哈唐突人家了?我只想哥哥拿出面对曹家姐姐或是方家妹妹时的态度来,和和气气地,别板着个死人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米家表姐有什么意见呢!我是真有心要与她交好的,哥哥可别再给人脸色看了。”

赵玮闻言有些紧张:“怎么?堂舅母与米表妹误会了么?我真不是有心的!只是…只是这两日忙得太累了,兴许有时候走神了。”他目光闪烁地给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赵琇眯着眼看他,故意道:“我看她们的表情,不象是误会了的样子。不过也很难讲,她们都是端庄稳重的世家女子,即使心里有些什么想法,也不会轻易显露出来的,最多就是以后离你远着些罢了。”

赵玮默然,眼神变得有些沮丧:“我真的不是…”

赵琇见他似乎真的挺难过,又不忍心了,便安抚他道:“兴许只是我想多了而已。况且堂舅堂舅母如今有意与我们家往来,他们对你了解有限,即使真有所误会,也是一时的。日子长了,他们知道了你的为人,也就不会再误会下去了。哥哥不必难过,以后再遇上米表姐时,放和气些就是了。”

赵玮看着妹妹,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赵琇只觉得他这反应有些不大寻常,想到他与米颖芝年纪相仿,都是适婚年纪的少年少女,莫非是生出了某种不为人道的暧昧心思?

想到这个,赵琇就有些兴奋了。她悄悄问赵玮:“哥哥,你可是…喜欢上米表姐了?”

赵玮瞬间瞪大了双眼,差点儿没跳起来,好不容易稳住了,第一时间先望望左右,见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妹妹的问话,才小声说她:“这话从何说起?妹妹可别乱讲!”

赵琇却好笑地看着他:“哥哥只管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好了。不说老实话,最后吃亏的还是你。其实哥哥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你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彼此门户也算相当,两家虽是亲戚,血缘却离得远,没什么需要顾虑的地方。祖母喜欢米表姐,堂舅母看起来也挺喜欢你。倘若你果真对米表姐有意,咱们就去跟祖母说,让祖母去跟堂舅堂舅母商议婚事。可若你继续藏着掖着,当心堂舅堂舅母把米表姐嫁出去了,你只能背着人哀叹一声逝去的青春。”

赵玮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然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但看他面上表情变幻,赵琇也能猜到他此刻内心正在剧烈挣扎中。

虽然赵玮什么话都没说,但从他这种种反应来看,恐怕对米颖芝真有些心思。

赵琇心里还挺高兴的,她对米颖芝印象很好,后者长得美貌,气质好,教养佳,也识文通墨,最难得的是,性格豁达开明,没有一般官宦千金常见的毛病。米家堂舅堂舅母也是正人君子,智商能力足够,家庭关系和睦,没有妻妾嫡庶争风,没有极品亲戚——也就是一个米大舅有点麻烦而已。这样的嫂子条件已算是上佳了,就是不知道米家怎么想。他们对赵玮的印象如何呢?米颖芝见到赵玮时,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她对赵玮是否有同样的心思?

这些问题,也是赵玮想要知道的。他终究吞吞吐吐地向妹妹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他不知道米颖芝是否对他有意,若是她不愿接受这门婚事,他贸然提出,岂不是令两家人的关系变得尴尬了?他刚刚才认回这门亲戚,正该好好亲香亲香,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他们。

还有一点,算是他心中一点小小的忧虑。那就是米颖芝没有亲兄弟,张氏是否会对此觉得不满意呢?米氏家族子嗣兴旺,堂舅米省之的亲兄弟就有好几个,堂兄弟还没算呢。米家本是个多子多福的家族,米堂舅会只有一女,问题很有可能是在米夫人小卞氏身上。而小卞氏的姐姐陶太太,同样只生了一个女儿。万一赵玮娶了米颖芝为妻,在子嗣上会不会比较艰难?张氏熬了几十年,只有赵玮一个孙子,赵家二房传宗接代的责任都在他身上呢。在这个问题是,她大约是不会轻易让步的。

赵琇听得呆住了,万万没想到哥哥居然会想得这样长远。看到他脸红红眼神乱飘,但还是把心中的顾虑都说了出来,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小哥哥还挺可爱的,忍不住笑了笑。

赵玮却着急了:“妹妹在笑什么?我知道我想的太多,可是…世上的事,只怕想得太少,事到临头却来不及解决了。我既然生出这等心思,自然是盼着心想事成的。难不成我是那种随口将心事告诉家人,就指望他替我解决了的甩手掌柜么?若是因我行事鲁莽,连累了人家好好的姑娘,那才叫作孽呢!”

赵琇拉着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了,哥哥别急。眼下还是先弄清楚米表姐是怎么想的吧?最好再探一探堂舅与堂舅母的想法。至于祖母那里,有我呢。我瞧祖母对堂舅母很是信任,兴许也乐意娶堂舅母的女儿做孙媳妇呢?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哥哥独个儿在这里干着急,又有什么用?”

赵玮渐渐镇静下来,想到自己刚在妹妹面前失态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到底还是稳住了,郑重向赵琇作了一揖:“那就拜托妹妹了。若有什么需要为兄去做的,妹妹只管吩咐。”

赵琇掩口笑道:“知道了。哥哥还是先专心致志把公事办完吧。想要谈情说爱,也得先有空闲呀。如果再象今儿似的,辛辛苦苦挤出点时间跑过来见人,不到半个时辰又要走了,既失礼又没甚趣味,岂不扫兴?等开了春,若你能腾出几日空来,陪着我这个妹妹,外加米表姐这个表妹,逛一逛杭州的好山好水,应该也会很有趣吧?”

赵玮听得双眼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妹妹,脸又微微红了。L

☆、第四百七十九章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