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威尔斯谦虚地接受了赵琇的建议,决定先在天津、广州两地建分行。至于南汇的商行,恐怕以后只能作为中转地使用了。他认为天津与广州的商行更有资格发展成为总行。

赵琇对此不置可否,与他商量了些细节,就端茶送客了——小威尔斯与珍妮夫妻居然连这个礼节都了解。她回到后宅,把小威尔斯说的话告诉了祖母张氏,张氏便皱起了眉头:“洋行生意大旺,收入着实惊人。我看着账簿,都有些胆战心惊。可若就此收了,又觉得可惜。魏家小公子忽然提这样的建议,会不会有别的用意?如今他们搭上了内务府,也用不着我们家保驾护航了。”

赵琇笑笑:“他们还不致于如此短视。到大楚来的西洋商人多了去了,内务府凭什么看重他们?若是拿当年的功劳说事,他们也不是主动帮皇上的,不过是为了报复仇人,方才答应得那般爽快。如果这么快就背信弃义,内务府也容不得他们。我们甚少干涉他家生意,一向合作愉快,得罪了我们,对他们有何好处?我看那小威尔斯聪明得很,不会做这种蠢事。”

“但愿如此吧。”张氏叹了口气,“这些事你决定就好,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去问你哥哥。正好你打算把南汇的房子出手,他们家将总行迁往别处,也算是与你不谋而合了。”

赵琇笑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有婆子过来传话:“广平王世子打发了跟前的墨池来送信,在外头急等着见姑娘呢。”

赵琇猛然一惊:“出什么事了么?”L

☆、第四百九十八章信

高桢身边有两个伴随他多年的随从,一个是武艺高强充当半个保镖的笔山,另一个就是书僮兼小厮墨池。这两人几乎从不离高桢左右。在南下的大船上,他们就住在第一层舱房里,紧挨着高桢的房间。赵琇虽然跟他们说话的机会不多,但时常能见到他们跟在高桢身边,因此还算相熟。

如果不是要紧事,高桢应该是不会把身边得力的助手派出来的。因此赵琇有些紧张,生怕他在嘉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张氏还没说什么,她已经开口:“赶紧把人请进来说话!”

张氏忙道:“他不是世子身边的人么?是世子派来的吧?虽说咱们家与世子相熟,但你是女孩儿,怎么好见男仆?打发个婆子去问他来意好了。”至于身边的大丫头们,那也是姑娘家,不好见外男的。他们赵家堂堂侯门府第,自有规矩。

赵琇却不爱守这些规矩,更何况她如今正心急?她忙忙起身道:“世子无事不会特地派亲信前来,不知是不是有要紧大事要告诉我们。这会子卢妈又不在,叫别的婆子去,我还信不过呢。我自己去问就好,光天花日的,众目睽睽,能有什么事?”说着抬腿就出去了,柳绿连忙跟上。张氏阻止不及,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琇匆匆赶到前院外书房,墨池等在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连口茶都没得喝,见她来了,快步上前行了礼:“小的见过赵大姑娘。”

“快快请起。”赵琇指了指一旁的交椅,“坐吧,可是世子让你来的?有什么要紧事么?”自己则在正座右边第一把交椅上坐了。

墨池不敢在椅上就座,只在左边最后一把交椅的脚踏上坐了半边屁股。若是换了别家侯府的千金。他才没那么小心呢,大大方方坐了左边第一个位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侍候的主子是位天家贵胄,想让他对区区一个侯门千金卑躬屈膝,绝不可能!只有建南侯府的大姑娘,才有这个体面。

他恭恭敬敬地回答赵琇的话:“是世子派小的前来给赵大姑娘送信。来之前,小的并不曾听闻有什么要紧大事。”说着他就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奉上。

柳绿上前接了信。立刻转到赵琇手里。赵琇马上拆信来看了,先是迅速扫一眼全信,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事。高桢在信里说的都不过是日常琐碎罢了。赵琇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好笑。高桢为了封平常的信,就派亲信小厮做邮差。而她呢?明明只是普通的信件往来,居然会以为是有大事发生了。慌慌张张跑出来问,真是太不淡定了!一会儿要怎么向祖母张氏解释才好?

赵琇苦笑了下。才低头细细看信。柳绿见墨池额头低汗,衣领隐有湿意,嘴唇也干得厉害,再看书房里没有茶杯。便知道下人不曾奉茶。

因赵琇下令,家中青壮男仆,但凡不是身处走不开的职位的。都要聚集起来去修水利设施。赵玮不在家,外书房里除了日常打扫就没别的差事了。而打扫这种活,又用不着天天干,因此外书房里侍候的书僮是最先被抽调出去的。结果今日墨池在外书房等了这么久,连个奉茶的人都没有。柳绿担心怠慢了王府世子的使者,太过失礼了,连忙转身到旁边的茶房,倒了碗茶来,放到墨池手边。

墨池双眼一亮,赶路赶了半日,太阳又晒,他早就渴得不行了。只是当着赵家大姑娘的面,不可以失了礼数罢了。赵家这丫头着实有眼色!他连忙笑着冲柳绿作了个揖,小声说:“多谢姐姐。”就端起茶碗喝了大半碗去,又求她:“好姐姐,烦请你再给我倒一碗茶来。”

柳绿小脸一红,哪个是他姐姐?明明看上去,一张脸比她要老得多了!不过她还是转身去取了茶壶,整个提来放到他面前,由得他自己倒去。墨池笑得更欢了,起身向柳绿鞠了一躬,柳绿连忙躲开,又跑回赵琇身后去侍立。

赵琇压根儿就没留意到他俩之间的互动,她细细将信读了两遍,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楚,又有些埋怨。

高桢还真没什么要紧事,他是在嘉定等了两日,不见她们祖孙来,就忍不住写信来催了。他在嘉定城为她们祖孙寻了个上好的住处,离行宫也不远,却是汾阳王府的一处别业。前后三进院子,小小巧巧,还带着两个小花园,是从前太祖皇帝回嘉定祭祖时,时任汾阳王暂住着等候圣驾宣召的地方,数年前才重新翻修过。因汾阳王府人口不少,女眷尤其多,府里平日挺热闹的。当时还是汾阳侯的现任汾阳王若是想要清静一下,就会到那里小住两日,美其名曰“读书”,其实是他躲避家中妻妾、婆媳争端的一方乐土。如今他正有公务在身,也没空闲去躲清闲了,这别业赋闲,便让高桢轻而易举地借了过来。

高桢细致地在信中描述了别业的格局与景致,大约是看赵琇画速写画得多了,他也学着勾勒了两幅速写,画的分别是别业中两处小花园的景致。这座别业与红香坞大不相同,本是为了避暑、纳凉而改建的,因此院子里种了许多翠竹,还有小桥流水,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十分雅致。如今天气日渐入夏,一天比一天热,住进这种地方,一定会很凉快吧?

赵琇一想到这点,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了。

不过高桢特地打发心腹送信来奉贤,自然不可能只在信中描写房屋景致而已,他还说了些最新的时闻,比如赵玮与大理寺、刑部的官员合力押送犯官入京,一路顺利,三天前已经过了徐州;又比如嘉定一带但凡是家人、亲友涉案的,许多都惶惶不可终日,有人到处打听消息、托人情,也有人砸锅卖铁地筹银子,好将家人贪墨的钱财如数归还。好为家人赎罪,但也有人无动于衷的,对外只说是亲人糊涂了,他并不知情,甚至有狠下心,公然宣布与跟犯事的人断绝亲缘的,众生百态。应有尽有。

高桢还说笑。如今皇帝登基不久,正为被先帝耗得差不多的国库烦恼,如果松口说一句允许以金赎罪。只怕国库立刻就能满起来。且不说那些贪墨的官员吞了多少银子去,他们本身就出自大家大族,家底也厚着呢,有好几个还是大商人之子。根本不差钱,不过是贪心使然。才会去打修坝款的主意罢了。如今他们急需挽救自己的小命,钱反倒是其次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家人是否愿意舍了家财来救他们。

赵琇看得哭笑不得,高桢在信中把各种八卦都说了一遍,却不提广平王的眼睛治得如何了。难道不知道对她来说,什么事更值得关注吗?不过算了,他们分开才几日?就算叶大夫是神医。也没那么快就把广平王给治好了。她还是等到了嘉定,再面对面细问高桢吧。

她将信收好。笑着对墨池说:“烦请你稍等一等,我去写回信。你是在这里住一晚,明儿再回嘉定,还是今日就走?”墨池忙答道:“世子吩咐了,说今日能回去,就今日回去。他在那里无事可做,正无聊呢。”

赵琇听了好笑,便吩咐柳绿:“你带他下去吃饭,好生招待。”柳绿应了一声,脸就红了,期期艾艾地想问“好生招待”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亲自去招待墨池吃饭吗?

赵琇脑子里满是回信的事,哪里注意得到她的纠结?自顾自地走了。柳绿回头看一看墨池,他还一脸无辜地笑着问:“姐姐,我该去哪里?”

柳绿啐了他一口:“哪个是你姐姐?你一看年纪就比我大!”又觉得自己无礼,脸更红了。

墨池笑了:“好啊,妹妹。”

柳绿瞪大了双眼,他却仍旧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就泄了气:“跟我来吧。”领着墨池下去吃饭不提。

赵琇回了房,就立刻开了文具盒去写回信。写着写着,张氏过来了:“世子在信里说了什么要紧事么?”

赵琇连忙把吸墨纸往自己的回信上一盖,起身笑道:“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说了哥哥三日前已过了徐州,一路平安。”

张氏连忙念了声佛:“那可太好了。他们走得够快的,比咱们南下时要快得多了,这才出发几日?竟然已经过了徐州。”又掐指算了算,“照这个脚程来看,今日只怕能到济宁了吧?”

赵琇点头:“应该差不多了。世子在信中还说了,已经帮我们借到了住的地方,是汾阳王府的一处别业,平日汾阳王消暑时用的。如今他有差事在身,没这个闲情了,正好空出别业给我们借住。听说那别业里头种满了翠竹,夏天住着最凉快了。世子还画了画儿呢。”她将信中附的两张速写拿给张氏看。

张氏见了笑道:“这是世子从你那里学来的,我瞧着,倒比你画得还要好些。”

赵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如今她已非吴下阿蒙,南下时高桢在船上还冒充过绘画内行,早被她拆穿了,只不过为他的面子着想,才没有挑明罢了。高桢冒充一下理论高手,又或是从纯粹的欣赏水平来看,还是可以蒙人的。但如果真刀真枪地画给人看,他那点技术比她可差远了。万幸他还是受过系统绘画训练的,因此画出来的东西还能唬唬人罢了。张氏在书画上头的鉴赏能力很强,赵琇不相信她真看不出高桢的绘画水平,只是看在他身份面上说好话而已。

张氏只看了几眼那画,就放下了。赵琇怕她讨信去看,又赶紧把信里提到的那些嘉定世家八卦说了出来,张氏很快就丧失了兴趣,评论几句,就回房去了。

赵琇送她出门,暗暗松了口气。

她还真不敢把信拿给张氏看。虽然高桢在信里说的都是寻常事,但他的用辞和语气…都带着一般朋友之间通信时不会有的亲昵。怪不得他特地派心腹充当邮差呢,这信要是落到别人手里,就是妥妥的绯闻。

赵琇心中暗暗埋怨,他为何这么不谨慎?可是埋怨之余,她心中又隐隐有一股甜蜜。

这样的心情还真是复杂呢。L

☆、第四百九十九章白玉兰

既然高桢已经来信催促了,赵琇回信之余,也不免想到,也许她该加快手中工作的进度了。早日赶到嘉定与广平王父子会合,也能早一日得个清静。

这两日其实还是有族人亲友跑来求见面的,就是不知道暗地里都打着什么主意,是来求情的,还是来巴结的?不管是哪一种,赵琇与张氏都没闲心去理会。若是跟广平王在一处,万事有他顶在前头呢,也不会有太多人来打扰她们祖孙。

赵琇很快写好了回信,把自己近日要做的事列了个清楚明白,然后赫然发现,原来事情还挺多的,这一忙活,起码也得十天半月了。想到这里,她就有些郁卒,忍不住在信中撒了两句娇,过后又觉得似乎有些过火了,拿过一张新彩笺就想要重写。可是想到高桢在信中用辞如此亲昵,自己若写得太过正经,不是很扫兴吗?她犹豫了半日,最终还是红着脸在原本的信笺上继续写完了信。

封好信封后,她本想立刻拿去给墨池的,走到廊下又迟疑了。她默了一默,伸手够到廊外那株白玉兰树的花枝,从上头摘了一朵白玉兰花下来,闻了闻,觉得还挺香,就微笑着又转回房间里去了。她把花塞进了信封中,又在信尾添上了一句:“窗外白玉兰开得正香,不知君的窗外,可有同样的花香?”写完了,她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墨池立刻起程,快马赶回了嘉定。在华灯初上时刻,高桢拿到了赵琇散发着白玉兰香气的回信。看完信后,他也有些郁卒,可是闻着白玉兰的香气。他又觉得精神起来。

嘉定行宫西苑中,并没有白玉兰花。但高桢记得,行宫的花园里头,似乎有好几株玉兰树,眼下正是开花的时候,也不知当中有没有白的?一想到赵琇的窗外就有白玉兰,若是他窗外也有一株。岂不是离她又近了些?这么想着。高桢立刻就起身出门,亲自跑到花园里去摘花。

行宫里的侍从有些无措,不知道他大晚上的独个儿去花园做什么。忙忙提了灯追上。高桢却把提灯夺了过去,挥手把他们赶走了,自个儿进了花园。没过多信,他手里拿着一大枝白玉兰摇摇走回来。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侍从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回住处去了。

回到房间。高桢就把那枝白玉兰稍加修剪,寻了个定窑白釉的梅瓶,灌上水,把花枝插了进去。放在窗台上细细观赏。赏着赏着,还觉得不足,洗漱时要放在近前。洗澡时要放在屏风后面,洗完了还要命人将梅瓶往床边放。预备晚上看着花入睡。至于赵琇送的那一朵白玉兰,他早已用素丝帕小心包好,揣进怀里了。

晚间他去向广平王晨昏定省,才进屋,广平王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花香,不由得笑了:“我听说你夜里跑花园中折了枝玉兰回来插瓶,还细细观赏了半晌。怎的忽然有此兴致?”说着说着,儿子已经走到近前,花香竟然越发浓了,他又诧异起来:“你难不成把花随身带着?这是把花送过来了?”

高桢不由得惭愧,他居然没想到折花时多折一枝,那样就可以另送一瓶给父王赏玩了。他有些讪讪地说了实话:“方才收到赵妹妹的信,她在信中附送了儿子一朵白玉兰。儿子一时兴起,就跑去园子里折了一整枝。不过那花还在儿子屋里呢,父王闻见儿子身上有花香,是因为儿子带着赵妹妹送的那一朵。”

广平王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素日不喜这些花香熏香的,没想到今日倒有兴致。”

高桢干笑了下,连忙问候起了父王今晚的身体感觉,得知他一如既往地好,便笑着说起了赵琇在信中提到的事。

得知威尔斯商行的人有意改变往日主要从西洋运载奢侈品来大楚销售的做法,改为向广州地区的西洋商人入货,另将船队派往南洋采购香料、木材、药材、粮食等更为实用的货物,广平王只是淡淡一笑:“这样也好,对朝廷是更有益处了。往日他们卖的宝石、香水、自鸣钟、毛呢料一类的货物,也就是达官贵人、豪强富商会光顾,买回去除了炫耀,也无甚旁的好处。粮食虽然占的地方多,价钱也低一些,可南洋离得近,威尔斯家若是多买几条船,大可以多运些回大楚,还能跟朝廷打好关系。木材、香料等物,也都是皇家必需之物,他们并不吃亏。”

高桢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况且他们又不是从此不做西洋货物的生意了,不过是将利润让给了旁人,他们只做个中转罢了。不过这么一来,他们跟来到大楚的所有西洋商人都混熟了,倒还有些别的好处。这小威尔斯精明着呢,他想要做的,大概不仅仅是一个商人而已。”

广平王微笑:“他若真有那个本事,就让他试试又何妨?横竖不过是一介洋商,在大楚的地界上,他再怎样也成不了气候。倒是赵家人口少,玮哥儿有公职在身,赵老夫人又是个不管事的。你赵妹妹虽聪明,却不能时时留意小威尔斯所为。你从府里挑两个妥当人,仔细留意着,免得那小威尔斯有朝一日噬主,你赵妹妹没提防吃了亏。”

高桢立刻答应下来。

广平王又道:“若他是个老实的,万一遇到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要跟他过不去,你们也可以帮上一把。他是你赵妹妹手下得用的人,只当看在你赵妹妹面上。”

高桢高高兴兴地说:“这是自然。儿子会处置好的,父王不必担心。”

他爽快地答应下,但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父王,赵妹妹似乎不大看好南汇港日后的前程…”赵琇连那些行情正好的南汇租房都打算卖掉了。

广平王叹了口气:“我看她未必是不看好,只不过是觉得太费事罢了。如今洋货盛行,南汇港一日比一日热闹。许多西洋商队都到那里卖货。嘉定城中,多少宗室皇亲掺了一脚?就连你汾阳王叔那样省事的人,都拗不过王妃,在南汇港附近置办了几十间小宅子,租给往来客商暂住。赵家在南汇既有洋行,也有租赁给人的房子,收入颇丰。若不是玮哥儿已经袭了爵。又得圣眷。只怕早被人盯上了。但他家可以保住手中产业,赵家六房却未免有些吃力。赵珲名下也有上百间仓库,比二房要多得多了。如今赵老夫人与你赵妹妹在老家。玮哥儿又参与堤坝案,旁人不会对赵家六房的产业做什么。但等堤坝案风声过去,他们祖孙又离了江南——你等着瞧吧,赵家六房定要出点血的。倒不如趁着如今势头好。早些把产业脱手了是正经。”

高桢道:“父王也说了,眼下洋货生意正兴旺。赵家六房是商人,怎会放过这株摇钱树?”

广平王笑笑:“你赵妹妹就舍得,只是旁人未必有她的眼光。”

高桢听了,一时不由得生出几分骄傲来。他喜欢的女孩儿。自然比别人要强。

广平王想了想,又对儿子说:“你赵妹妹素来是个极周到的人。她如今要从南汇脱身,又命人在自家田地上兴修水利。自有她的缘故。今年天气比往年要旱,时至今日。竟然没下过几场雨,天儿又热得出奇。回头你去寻你汾阳王叔说一声,提醒他记得在自家田产上修些沟渠,引河水灌溉。免得真有旱情,误了今年收成。”

高桢心知广平王有意让他与宗室中人亲近,便答应了。回房间的时候,他还在想:若今年当真有旱情,等赵妹妹来了嘉定,该如何安排,才能让她祖孙的生活不受影响呢?

赵琇倒是没他想得这么长远。为了早日到嘉定去,她加快了手上工作的进行。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召集赋闲的青壮男仆,到田间地头去兴修水利设施了。卖房子的事还得慢慢进行,不能着急,免得卖贱了,吃了亏。至于水利设施,自有懂行的工匠去做指点,早早画出了设计图,看好地点,只需要人手齐了,就能直接动工。至于南汇那些房屋,留下两个人暂时看着就是了。守仓库这种事,跟货主商量一下,让对方自行派人负责。

赵家二房的主人是侯爷,家中下人享惯了福,哪里做得了粗重体力活?自然不免有人偷奸耍滑,寻了各种理由不奉召,有说生病了,有说摔伤了,有说家中亲人有恙,他需要日夜侍疾的,也有人说自己的差事重要,一日都不能轻离,因此没法为主人分忧。

赵琇哪有这么好骗?前一日还是好好的,家中上下一片祥和,今日忽然多了二十几个人生病——还都是下不了床的重病——又有二十几人摔伤,还有十几个人的父母或祖父母重病,五人儿女重病,简直就象是赵家仆从忽然遭到了老天爷的惩罚,一日之间全都变成了老弱病残似的。

对于这种人,赵琇的手段简单粗暴:她请了几位在县里有名声的大夫来,一个一个给这些仆人以及他们的父母亲人看伤看病。真有病或受了伤的就罢了,她也不是个刻薄的主人,但那些装病撒谎的,别想她有好脸色!初犯只是扣三个月月钱,然后继续撵去地里干活,本来好好的差事也丢了,让给那些积极响应主人号召去挖沟的人。如果有人再犯,那就直接把人请出门去吃自己,消奴籍是不可能的,连这些年积攒的钱财也不许带走,让他带着一家老小另谋生计去——这简直就是掐住了那些仆从们的脖子。为了保住差事和自己的财产,他们只能咬牙忍了,硬着头皮干几天活,仍旧过舒服悠闲的日子去。

就这样,在赵琇大棒政策的高压下,水沟、水渠、水车、积雨水的水塘等各项设施很快就修建起来了。整个工程只用了半个月的功夫。同时,南汇港的房子也卖掉了十来间——租金正高的时候,赵家只稍稍放出点风声,就有好几个买家涌上来问价了。汪福来手段了得,每间是以平均五百六十两银子的高价卖出去的,比赵琇原本预计的还要多。最后只剩下几间地段格局不太好的房子,慢慢放着卖,倒也不愁没人接手。

家中诸事已料理妥当。赵琇觉得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便与祖母张氏收拾了行李,交代王双福看家,带了赵游与汪福来,坐船往嘉定进发,跟广平王与高桢会合去了。L

☆、第五百章聚首

赵琇陪张氏坐船沿着河道前行。江南河网密布,这样的景色她其实从小就看惯了,可是在京城住了两年,如今再见,倒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