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赵琇犹豫再三,还是悄悄跟高桢说了赵演的事:“他在信中说明了当初遗弃牛氏的地点,就在咱们回京的路上。你说我要不要去看一眼?如果牛氏死了,也就罢了,要是她还活着,我还挺想看她如今落魄的模样的。只不过,万一被认出来,她说不定就缠上来了。还有祖母,她那性子最是容易心软,万一她要把人救回去呢?所以我一直在犹豫,也不敢跟祖母说实话,这事儿又不好外传,哥哥不在,我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来找你问计了。”

高桢心下暗喜,面上倒是不露声色:“这事儿好办,到时候我们靠了岸,我就打发人偷偷上岸就打听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若是死了就也罢了,若还活着,打听得在何处,你想见她,我就陪你走一趟。若你不想见,就当没这回事,也不必跟老夫人说。若你心下不忍,想要帮一把,也不必出面。我让底下人跟地方官提一句,叫他们管着她的温饱就是,旁的不必理会。那牛氏连你在哪儿都不会知道,又怎能缠上来呢?”

赵琇听了大喜:“多谢多谢,我正发愁呢,多亏你帮忙。”又说:“不必跟地方官说什么,好不好都是她的命,我要是不忍心,施舍些银米就够了。若跟地方官说了,又不可能把详情说清楚,万一人家误会了,把牛氏当成老封君似的供起来,由得她再次作威作福,我岂不是要呕死了?”

高桢温柔笑道:“好,都依你。”

赵琇高兴之余,心下也有些惴惴:“那个…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呀?我还说赵演狠心呢,可自己也没打算去救牛氏。论起来她原来还是我长辈的。”

高桢不以为然:“她是你哪门子的长辈?不过是仇人罢了。你能救她孙子孙女,就是再善良仁慈不过的人了。换了是我,早就扔了她出去。太后与皇上夸奖你,真是夸得再正确不过了。”

赵琇被他说得脸红。

送走了高桢,张氏才知道他来过了,有些懊悔:“太过怠慢了!”又怪赵琇没有叫她。赵琇也不在意,笑道:“世子说,王爷定了是后日启程的。祖母今晚与明天好好歇息,后儿就要回京去了。”

张氏听说这么急,忙道:“那我可得换了衣裳,先往汾阳王府去道贺才是。”又命孙女去准备贺礼,忙成一团。就在她们准备出门时,忽然又有人递了帖子过来。赵琇接过一瞧,是个不认识的官家女眷,只觉得有些莫名:“这是谁呀?我们从前有跟她来往过吗?”

张氏凑过来瞧了一眼,道:“呀,前些日子跟在汾阳王太妃身边的时候,听她提起过的。这位是新上任的苏州布政使夫人,娘家姓方,也是方家的女儿。咱们家与新布政使虽无来往,却与方家交好,想来她是为此才过来拜访的。”

原来又是一位方家女。说起来,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方慧珠也该被救出来了吧?她自打离了山东,就没再关注过这件事了,也没收到过方仁珠的信。眉山伯府与方家的这一段恩怨,也不知了结了没有?L

☆、第五百一十三章方家女

新任的苏州布政使夫人方氏,是方家家主方崇山的堂姐,出自旁支。她给人的感觉跟曹太太曹方氏有些象,但比起曹太太表面温柔端庄,实则略带点儿骄矜的模样,她要显得斯文亲切许多,眉宇间散发着浓浓的书香气息。

她父亲就是一位低品阶的翰林官员,她本人嫁给了不太起眼的新科进士,二十多年过去,丈夫已经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地升到了布政使的位置,政绩出色,官声极好,她自己也是儿女双全。虽然她在方家女里头,不是特别出挑的这一个,但生活顺遂,事事称心,与曾经风风光光的方家嫡支相比,还真的很难说谁更幸福。

她随夫上任不足十日,早就听说建南郡公夫人带着孙女住在嘉定,早有心来拜访,可惜张氏与赵琇又回乡去了,才会拖到今日。她一听说他们祖孙回来了,就立刻派人递帖子,急切之心溢于言表。

她是来向赵琇道谢的。

方家女之间有自己的联络渠道,这是她们天然拥有的人脉。方慧珠在嫁进眉山伯府后所遭遇的一切,方氏都从姐妹们送来的家书里知道了,心中十分气愤,同时庆幸赵琇仗义,不计前嫌地为方慧珠传信,才解了后者的困境。如果不是赵琇发现了眉山伯府的可疑之处,又告知京城中的方家女,只怕方慧珠真会被婆家算计成功。

方家嫡支的女儿,居然被人欺侮到了这个地步,叫人如何能忍?方家就算一时落魄了,也依然是世家大族。方慧珠在娘家时就算犯了再大的错,她也仍旧是方家骨肉。眉山伯府丘家算哪根葱?凭什么不把方家放在眼里?当初求婚时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哄骗,只是想踩着方家女往上爬罢了。不通诗书礼仪的粗俗之人,也妄想攀龙附凤?

方氏对丘家十分不屑。

赵琇觉得自己就是随口多说了一句话。若不是看在方仁珠面上,她才懒得理会方慧珠是死是活呢。当然,丘家行事,她也十分看不惯,能给他家添点堵。她还是很乐意的。

她比较关心方慧珠如今的情况:“可救出来了吗?现在人在哪儿呢?自打去年冬天离了济宁。我就再没收到过方五姑娘的信了,也不知道后续如何。”

方氏答道:“人自然是救出来了。我弟妹亲自回京去丘家接人,丘家还推托着不肯让她见女儿。我弟妹一看就知道有鬼。不管不顾地闯进了后宅。亏得丘家老夫人还吵着闹着说要去告御状,告我弟妹跋扈无礼,还威胁说要休掉慧姐儿。她以为拿这种话吓唬人,我弟妹就会屈服了么?也太小看方家人了。我弟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直接命人抬了慧姐儿离开,还反过来威胁丘家。说要去告御状,告丘家骗婚,宠妾灭妻,混淆嫡庶。还有欺君之嫌。这下丘家人就软了,不敢再说无礼的话,反而还上门哀求我弟妹息事宁人呢。眉山伯夫人甚至许诺。会把那个妾直接送走,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

张氏听得惊呼:“呀。她也够恨心的,妾倒罢了,孩子却是她的亲孙呀。”

赵琇则问:“我听说那个妾是丘家老夫人的娘家亲戚,眉山伯夫人许这样的诺言,她婆母肯答应吗?”

方氏冷笑道:“本来是亲戚没错,可惜家世平平,又不知廉耻,自甘下贱,还有什么脸面说是亲戚?丘家老夫人也是个糊涂的。倒是眉山伯夫人还算果决,可惜没养出个好儿子。她求上门来,连亲孙子都不要了,她儿子反倒拆她的台,说妻子没有了不要紧,爱人不能没有。那个妾是他心爱的,孩子也是他的亲骨肉,他绝不会让步。我弟妹哪里耐烦听这种话?直接要他写和离书。他要宠那个妾,想要那个妾生的孩子,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方家女也不是善妒不能容人的。可他若想借方家女的性命,抬举那孩子的身份,那是休想!我们方家的外孙,也是随便一个不知什么人生下的孩子能做的么?”

张氏念了声佛:“这原是正理。不管怎么说,他家想要欺骗世人,混淆嫡庶,那就是做错了。既然本是亲戚家的女孩儿,虽家世差着些,也不是只能做妾。丘家既想要世家大户出身的儿媳妇,又想要亲戚家的女孩儿,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有得必有失。他们不顾礼法,非要两者兼得,国法就容不得他们。”

赵琇问:“那现在方大姐姐算是和离了吗?她如今是在家里休养?身体可好些了?她在丘家被折磨得不轻吧?”

方氏叹了口气:“慧姐儿现就在京城家中休养,她母亲也不敢回济宁去了,就留在家里照看她。她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吓,慢慢调养,已经好得多了。她初见到她母亲时,哭得厉害,连说不要再待在丘家了。可后来她母亲要丘家写和离书,她又犹豫了,怕坏了我们方家的名声。她母亲没听她的,收了和离书就报去了衙门,她还大哭了一场。”

张氏深表同情:“这也难怪,好好的女孩儿弄成这样,丘家实在是太过分了。”

方氏点头,又冷笑道:“他家不过就是仗着那个爵位,还有个儿子在御前当差罢了,那又算得了什么?丘惠友无才无德,本就配不上我们方家的女儿,如今违了礼法,也没资格出仕了。朝廷怎会任命这种狂妄无礼之人!”

赵琇挑挑眉,知道这大概就是方家的报复了。

说起来,当初这门婚事是丘家欺骗在先,但方太太本来已察觉有异,想要退婚的,是方慧珠硬求了来,为此还不惜触怒父母家人,现在落得这样的结果,她大概也很不甘心吧?没有依靠时,她求的大概只有脱困。有了母亲做靠山,她又觉得也许这桩婚姻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眉山伯府再不好。也是有爵位的人家。她和离后再嫁,还能嫁给什么人?方慧珠一向心气高,她不乐意就此和离,恐怕不是怕影响了方家女的名声,而是担心日后嫁不到更好的人家吧?但不管怎么说,事情闹到这一步,连丘惠友的仕途都受了影响。她是不可能再回眉山伯府做二少奶奶了。

这位新任苏州布政使的夫人。也不知道对方慧珠未出阁前的所作所为是否知情。要是知情,她应该不会认为方慧珠是怕影响了方家女的名声,才不愿意和离的。毕竟方慧珠当初做的那些事。早已将方家女的名声放在脚底踩了。

方氏不提,赵琇也不会当面打人家的脸,客客气气地招呼着。方氏对她大概是真的非常感激,道了好几次谢。还说她们姐妹、姑侄等人已在书信中约好了,要将赵琇对方慧珠的恩典铭记在心。日后赵琇但有所求,只要是她们力所能及的事,她们都一定会尽力而为。

比如眼下上海府救灾一事,为着赵琇也是“慈贤会”的一员。还曾是倡导者之一,方家女只要是能加入的,也都在这个组织里掺了一脚。方氏还向丈夫进言。请他对赵家在他辖地内的产业多加照应呢。新任苏州布政使已经答应了。

赵琇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没想到方家女竟然如此重视方慧珠的事。如果说这就是方家女的能量。那她以前大概真的小看了她们。

她在京城里,接触过的方家女就那么几个,方慧珠、方仁珠、冯太太、曹夫人…她以为方家女是凭教养才搏得微名而已。如今想想,不管当初出阁时,她们所嫁的丈夫是什么身份地位,随着年岁的增长,也都升到了不错的品阶。曹方氏的丈夫是禁军统领,面前这位方氏的丈夫是一地布政使,还有其他方家女呢?她们的丈夫联合起来,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而她们这些外嫁的方家女又保持着频繁的联系,彼此扶助,一人有难,其他人都来帮忙。有这样的能量,方家女怎会不声名远扬?娶到一个方家女,得到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亲家而已,背后还有许许多多的姻亲呢。眉山伯府真是做了件蠢事。

方氏在翠庐小坐了个把时辰,方才客客气气地离开,还留下了一份颇为丰厚的见面礼。张氏看着礼单,对赵琇笑道:“我当初让你多与方家女孩儿来往,你还不乐意呢,看看如今怎样?这位夫人难道不是文雅端庄、气度不凡么?方家大姑娘虽然品行不好,但其他方家人还是好的,难得的是她们彼此守望相助的这份情谊。你日后也要多照看赵家人,别因为离得远了,少见面少通信,就疏远了才好。”

赵琇笑着应下了,心中却有些发虚。若只是照应赵家人,那当然没问题,不过如果是某个姓牛的老太婆,那她可不乐意。

隔日赵琇与张氏又重新带着行李登上了广平王的大船,告别嘉定,沿运河北上了。此时已过了中元节,天气渐凉,但秋风并不算冷,一路上的气候还算怡人。赵琇习惯了船上的生活,并不难捱。

她每日或是陪祖母、广平王说说话,或是在舱房中练习书画,或是在廊下欣赏河景,十分悠闲。此次北上,她行李增加了不少,其中有两只大箱子,装的全是小威尔斯夫妻送她的东西。

南汇港遭潮灾侵袭,小威尔斯夫妻恰好在外地,躲过一劫,船队中却有人伤亡。他们夫妻因为灾后路上混乱,没法及时赶回来处理善后,因此西洋船队中的伤亡者都是赵家负责安置、治疗与埋葬的,还照赵琇的吩咐,按着西洋风俗办了葬礼。小威尔斯赶回去后,十分感激,更感谢赵家与六房没有落井下石,与他一同承担了货物的损失。他立刻动身赶往广州采买各种海外奇珍,打算运到京中赚取暴利,好弥补在潮灾中造成的亏损了。临行前特地让他妻子给赵琇送来了许多西洋书本,好些都是他从几位认识的传教士那里半买半抢过来的…

其中有一些是地图册,传教士在世界各地传教时的日记,以及他们自制的中英、中法小词典。

赵琇翻看着它们,心想自己也许可以做点什么。L

☆、第五百一十四章野望

广平王的船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在运河上走着。赵琇白日无事,除了练练书画,就开始把时间用来翻译一些英语书籍上。

她最先翻译的是地图。拿大张的硬挺白纸,在上头照着小威尔斯送来的那些地图册子描了个浅浅的底,再依照她记忆中的世界地图,做些许修正。最后画成的地图,差不多有后世地图的七八成样子了。她不敢做得完全一样,就怕让人奇怪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凡是修改过的地方,都能翻查出一点依据来,就象是她在外国的地图版本以及书本的描述下,做了一点“合理的想象”。

等画完了地图,她就在图上用中文标出了一个个的国家名、地名,连海洋、海峡、岛屿、城市、港口都添上。那地图足有三尺见方,她又是用的西洋墨水笔,字写得极小,个个写得清清楚楚。

张氏看了那地图,只觉得眼都花了,惊叹不已:“你怎么会想到要画这个?”倒是没说她在做无用功,但想的念头却跟她不太一样:“这图合该献给朝廷才是。在军中大约能派得上用场。到时候让军中的能人把东北与西北那一片都画出详细图样来,说不定能帮上边军大忙呢。”她是大将的妻子,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点,至于那些西洋、南洋等地,对她来说都是等闲,只感叹两句,就没有后文了。

高桢看了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他眼中又惊又喜:“赵妹妹果然不凡!有了这份地图,朝廷想要派人出洋去,也就不会抓瞎了。这是妹妹把威尔斯家献上的地图册子综合画成的么?我去告诉父王听!”

广平王眼睛还敷着药,尚未恢复视力。但这并不妨碍他照着儿子的描述,想象出地图的样子。他也是非常欣喜,对赵琇赞了又赞:“琇姐儿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赵琇被夸得有些脸红,忙道:“我就是照着那些旧的地图,揣摩着画出了这么一幅图,期间也经过多次修改,直到觉得能见人了。才敢拿出来的。没想到竟能得王爷如此夸奖。我不敢说有什么功劳。若这图真能为朝廷所用,便是我的造化了。祖父在天之灵,也会为我高兴。觉得我不曾辱没了赵家门楣。”

广平王微笑着点头:“赵郡公必然会高兴的。”又对高桢说:“去寻个擅长绘地图的人来,照着这图重新画一幅大些的,到了京城,正好献给皇上。我知道皇上早有心要开拓外贸。让内务府打通南洋商路,却总是被六部劝回来。这地图照你所说。把南洋诸大岛都绘得清清楚楚,航线港口应有尽有,正好能帮皇上的忙。”

高桢却道:“父王,还是我来绘吧。如今叫个擅长绘地图的人来也没用。赵妹妹这地图。画得与我们平日常见的地图不太一样,比他们画的清楚明晰许多。若叫他们来画,只怕反而把地图画得差了。”

赵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想曾经见过的古地图,深有同感。就不出声了。其实那几本西洋地图册上,也有不少相当抽象的地图,可到底还有两三幅十分准确的,已经靠近后世标准了。要不是有这几幅地图撑着,她凭着十几年前的记忆,可未必能画出这么一幅世界地图来。

广平王没有看过地图,不过高桢这么说了,总不会是无的放矢,他就依了儿子的意思,但同时也叫擅长画地图的人来另画一份备份,以防万一。高桢也不在意,反而笑吟吟地对赵琇说:“等回到京城,把地图献给皇上,赵妹妹的功劳就更大了,再加上救灾时的善名,京城中还有哪家姑娘能与赵妹妹相比?”

赵琇笑笑:“谁要跟别人比这个?”她对广平王说:“要是皇上比较关注南洋那边的情况,正好我手里也有几本传教士的日记、手记什么的,也不知道小威尔斯是怎么弄了来。这些传教士有不少人去过南洋,但有相关的记录,我就把它翻成本国的语言,呈给皇上看。王爷觉得如何?他们那儿还有些自己编的小辞典,我也可以抄上一份,只可惜我没多少时间,不能编个齐全些的中英辞典,否则别人翻看起来就方便多了。不知道朝中可有好的通译?若回京城后,能找到一两个得力的帮手,我的速度会快许多。”

广平王讶然:“那当然更好不过了。这事也不必太过急赶着做,先做出一小册来,让皇上看了,他自会交代礼部跟进。你还是个小姑娘呢,不必如此劳累。”

赵琇笑笑:“累倒说不上,我也不至于废寝忘食,只是觉得这事儿是我力所能及的,才想尽一份力罢了。”想想她穿越一场,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如果能编上一本大部头的中英辞典、翻译点文学作品之类的,也算是变相的青史留名了吧?这么想想她还挺激动的。

她确实不用心急,这都是大工程,至少得用上十年八年,甚至是二三十年的功夫,她慢慢来就是。

得了广平王的话,她就把地图交出去,随高桢怎么折腾了,反正她这里还有底稿呢。如今她就一心去整理那些传教士编制的小辞典,并翻找他们的记事本,寻找与南洋航行相关的记载,什么政治军事、经济民生、风土人情、天气变化等等,全都翻译成白话中文,显得更加直白易懂,不会引起什么误解。

这项工作也是大工程,她连每日的书画练习都索性暂时停了。张氏起初还有些微言,但听她说是广平王吩咐的要事,也不再多言,反而劝她多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体,每次靠岸,还命人去采买些有营养的食物来给她进补呢。

赵琇这一忙,就把别的事都抛在了脑后。忽然一日在某处小港口停靠时,柳绿小声告诉她:“世子让我来告诉姑娘,人找到了。”她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高桢这是找到牛氏了。

居然找到了?这么说。牛氏没有死?她病得那样,自己连路都走不了,被孙子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真是祸害遗千年!

赵琇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洗了个手,便转身下了楼舱。高桢正坐在敞厅里等她,见她来便站起身微笑道:“已经有了消息。想不到她还活着。”

看来高桢也与她一样有同感。牛氏真是太命硬了!

赵琇问他:“她如今在哪里呢?靠什么营生?”

高桢道:“我们一行身份不同一般。凡在运河上靠岸,必会惊动当地官府,码头一带也会为我们清场。我记得你提过。那赵演当初是将他祖母丢在了码头上,就怕官府清场时,把她也一并清走了,便提前两日打发了人过来探消息。很快就打听到了。她果然就在这一带码头上乞讨,不过眼下已经被赶离了。是被别人硬抬走的。”

居然变成了乞丐?赵琇心里顿时觉得很解气:“她也有今天!”

高桢笑道:“她原本其实没那么惨。这里的县官原是京城人士,前年庶吉士散馆后委了此地县令之职,方才外放而来。他在本地建有养济院,收留鳏寡孤独的穷人与乞丐。牛氏初时被扔在码头上。哭骂孙子不孝,差役们见了,就把她抬去了养济院。虽然日子过得不比从前富裕。却也能得个温饱。她本来还算老实,帮忙照看养济院里的孤儿。有时还会指点小丫头与媳妇子针线。可去岁我们的船队经过此处,她听得人说,建南侯就在广平王船上,也在此停留,便嚷嚷起来,说她是建南侯府的人,建南侯还要叫她一声伯娘,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建南侯为她做主,接了她回去照顾。”

赵琇万万没想到,去年经过此地时,就已经有这么一桩故事了,忙问:“那后来如何?别人可信了她的话?”

高桢摇头:“哪个信她?旁人只会觉得,若她真是建南侯府的人,又怎会沦落到要在码头上行乞的地步?养济院大使怕她再胡乱嚷嚷,闹得大了,惊动王驾,会叫县令怪他没有看管好院中的人,就命人堵了她的嘴,关在房里不许出来。不过,他也担心这事儿是真的,会得罪了侯府,就悄悄报给了县令知道。县令连夜过去问她身份,她也不敢明说,只道是赵氏族中的亲眷,本来是从京城返回老家度日的,没想到孙子不孝,半路上丢下她就跑了。她才会喊冤,想要请族中最显赫的建南侯来替她这个伯娘做主。”

赵琇听得呸了一句:“赵演不是好东西,她也不冤!居然有脸叫我哥哥来做主?她是我们哪门子的伯娘?”

高桢笑着说:“那县令也不是个蠢的,见她不肯说明身份,连丈夫名讳都不肯提,就知道有隐情。他就去问了养济院中其他的人。牛氏素日在院中度日,闲时也会露出几分骄矜来,跟熟人说她身份来历如何显赫。其中有个老婆子记在了心上,就告诉县令,牛氏曾与人说,她丈夫曾经做过侯爷,只是后来被人陷害,才丢了爵位。既是建南侯府中人,又曾做过侯爷,丢了爵位的,除了赵炯还有谁?这县令是京城出来的,自然听说过传闻,知道她是逆臣之母,哪里还会信她?压根儿就没报上来过。等到船队次日离开,牛氏知道没了机会,就开始大哭大闹,每日只不得安宁,吵吵着要人送她去与侄儿相见。旁人被她吵得烦了,都不愿理她,撑到今年春天,整个养济院的人都受她不住了,索性将她扔回到码头上,由得她自生自灭去。因此她才会在码头上行乞。”

果然不作就不会死。牛氏这个人哪,就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寻死的那种人。

赵琇冷哼了一声,对高桢道:“罢了,既然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也不必去见了,省得她认出我来,又吵吵个没完。吵不到我,吵到其他不相干的路人也是不好的。就由得她继续愉快的行乞生活吧。”

“谁行乞了?”背后传来张氏的声音,赵琇一僵,转过身,便看到张氏站在敞厅门边,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L

☆、第五百一十五章反应

赵琇张了张口,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