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真定侯太夫人本人并没有体会到孙女心中的苦涩,也没有看出太后的情续,反而以为太后是在夸奖她,连忙笑着说:“方才臣妇瞧见广平王世子,心里就喜欢得不行。这世上怎会有这么俊秀的后生呢?这样的好孩子可不能委屈了,一定要挑个贤淑稳重的好姑娘来配。臣妇听闻广平王府如今没有主母,心想这世子妃的人选可不能马虎,只怕需得挑个年纪大些的,稳重能干,才能过门就挑起管家大任来呢。那些年纪小的,有学问的,长得漂亮的,都不中用。太后娘娘可别选错了人!”

众人心中一阵无语。在场的姑娘都是太后看好的人选,所有人里头就数真定侯千金年纪最大。真定侯太夫人这是要为自家孙女说项?但吃相也别太难看了,她要推荐孙女就只管推荐,把别人都踩在脚底下算什么?况且那是广平王世子,太后的亲孙子,皇帝的嫡亲侄儿,不是你哪个亲戚家的小后生,随便你“这孩子”、“那孩子”地念叨。你真定侯府算哪根葱?竟有这么大的脸,建议太后给孙子挑什么样的媳妇才好?难道太后自己没有主意,非要你一个乡下老婆子来指点?

真定侯千金的脸色都白了。到得这一步,她再想维持端庄仪态,也很难坚持下去了。她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真定侯府自从老侯爷战死沙场,全家长年住在真定,久不上京,本来就被排斥在京城勋贵圈之外,无权无势,除了一个侯爵之位,还有御赐的田庄,什么都没有。就连老侯爷昔年的旧部,也都断了来往。侯府光景是一年不如一年,早年间还能唬得住官场上的人,如今却连一个小小的县令都可以不买他们的账。

这大半年来,因母亲带她进京,得了太后的赏识,他们家在外头也有了体面,人人见了都客气地问声好,地方官也恭敬了许多,还有富商送钱送东西来讨好。可若是得罪了太后,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她别说攀高枝了,只怕跟着家人返回真定,都未必能再象从前一般过太平日子。

早知如此,今日母亲卧病,哪怕是错过嫁入皇室的大好时机。也不该让祖母带她进宫参加大朝会才是!

真定侯千金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低头请罪:“太后恕罪,祖母久居乡野,疏于礼仪,请您看在她年迈的份上,饶恕她吧。”

真定侯太夫人懵了。无措地看着孙女:“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孙女怎的忽然跪地请罪?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可她一向这样说话。也没谁说她错了。太后娘娘又如此和气,就算她说错了什么,也不至于降罪吧?

真定侯太夫人看向其他人,几乎所有人都移开了视线。懒得搭理这样白目的老妇。只有张氏看得不忍心,觉得她只是久在乡野。做惯了高高在上的老封君,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才会说话无状。虽然荒唐,却也没有坏心。想想自己。刚回京城的时候,因为不擅交际,不是也吃过亏么?于是她便向太后求情:“娘娘熄怒。真定侯太夫人一向住在京外,今儿又是头一回进宫。她年纪也大了,礼仪上有所疏失也是难免。您只当看在老真定侯的份上,宽恕她吧。”

她本是好意,真定侯太夫人却想歪了,觉得她这话在讽刺自个儿是个乡下人,比不得她常常入宫,跟太后相熟,便拉长了脸:“建南侯太夫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也一向住在京外么?前不久才回来的,能比我强到哪里去?”

张氏一番好意,被人泼了冷水,脸色也有些难看。真定侯千金都快要哭出来了,扯着祖母的袖子示意她闭嘴。真定侯太夫人只觉得孙女今天处处跟她做对,心中更恼火了。

太后在上面看得分明,嘲讽地笑笑,淡淡地对张氏说:“你还是那么好脾气。”又转向赵琇:“你祖母是个好心的,只是这世上,好心未必能得好报。我看她心里也憋着气呢,你好生劝劝她,别让她难受。”

赵琇其实心里也一直在着恼,听到太后这话,反而笑了:“是。臣女的祖母其实是个最不爱计较的性子,有些什么气,回头念一回经,就通通忘了。臣女若是小心翼翼去开解,她说不定还会一脸不解地反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太后听得哈哈大笑:“你倒是清楚你祖母的性子。有时候真是旁人替她生气,她自个儿却早忘了,叫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她如此豁达,倒叫人看着羡慕。”

张氏知道太后是在打趣自己,早把先前那点儿不悦都抛开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太后又对真定侯千金说:“起来吧,哀家也没说什么。你祖母在家想必是做惯了老封君,人人都奉承她,她不必忌讳什么,所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哀家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哀家心里有数,快起来吧。”

真定侯千金红着眼圈给太后磕了头,站了起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十分可怜。众人见了都叹气。她这大半年也进宫几回了,平日在外交际,大家都是见惯的,知道她品貌双全,端庄稳重,没什么好挑剔的。真定侯夫人也是位知书达礼的好母亲。哪里知道还有这么一位祖母在呢?这小姑娘也是可怜。

人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独有真定侯太夫人还是一脸茫然。太后那话难道是在说她确实说错了什么?到底是哪里不妥了?现在太后叫她孙女起来,算是饶恕她了么?那她还要不要下跪谢恩?她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从来没受过今天这样的罪,能不跪还是不跪的好…

她还没纠结完,太后已经没了心情,冲身边的宫人点了点头,那宫人便笑着宣布:“太后娘娘累了,众位夫人和姑娘暂且退下吧。”又给各位诰命与姑娘分发了太后的赏赐。

其中诰命们得的东西基本是一样的,都是一柄香如意,两匹锦缎,两匹洋绒。姑娘们则得了两匹大红羽缎,赵琇、真定侯千金与那位同汾阳王太妃有亲的国公千金多得一个玉香囊,蒋六姑娘和曹萝得了一个玉佩,另一位国公千金与丁姑娘却只有一个绣花香袋。

看到各自得的东西,众人心里都浮想联翩。可惜太后很快就起身离开了,她们来不及多想,只能跪地恭送。L

☆、第五百三十八章宫门

真定侯太夫人带着孙女儿出了宫门,上了自家马车,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消失过。

太后赏了她孙女儿一个玉香囊呢,那么精致的玉香囊,比玉佩和香袋儿都要贵重多了,显然太后对她孙女儿还是很喜欢的。虽然人人都说太后是挑中了建南侯府的千金做广平王世子妃,可建南侯府的千金也不过是得了一个玉香囊。说起来跟她家孙女儿是一样的,谁能胜出,还是未知之数呢。

真定侯太夫人鼓励孙女儿:“大好前程就在前头了,加把劲儿!回了家咱们就叫你娘给大长公主送礼,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建南侯府之前,把你的世子妃名份定下来才好。”

真定侯千金对祖母已是无力了,她可没有祖母那么乐观。广平王世子妃摆明了是轮不到她的。太后赐她一个玉香囊,与建南侯府的千金以及国公府的千金同等,说不定是有意为她指婚,对方很有可能也是宗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其他宗室子弟即使不如广平王世子身份尊贵,也是难得的良配。显然她之前这半年的良好表现给太后留下了好印象,即使祖母一再失仪,太后也没有迁怒于她的意思。接下来她只要安安静静地在家等候旨意就好,但愿祖母不要再出什么夭蛾子,连累她的姻缘再生变故。

真定侯千金心里暗暗地想,等回到家,一定要把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和母亲,请他们劝住祖母,不要再做多余的事。对于如今的真定侯府而言,能联姻宗室已是难得的机缘。

真定侯太夫人不知道孙女心里在想什么。喜滋滋地命令自家车夫起行,还没走两步,就瞥见临沂大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前不远处,显然是大朝会散了之后,大长公主府的女眷没有离开,还在那里等着,也不知道等的是谁。她叫停了马车。命人前去打探。不一会儿,那婆子便回转禀报:“回太夫人,是马二夫人在车里。”

真定侯太夫人顿时精神一振。这位马二夫人可是位八面玲珑的人物。亲切又和气。她家孙女儿能得太后青眼,还少不了这位马二夫人在临沂大长公主面前说好话呢。她连忙命车夫将马车驶了过去,掀起车帘跟马二夫人打招呼。

马二夫人其实也是关心今日慈宁宫中选皇长子妃的结果,才会留在宫门前等消息的——今日慈宁宫中的娇客。还有她婆媳三人荐上去的人呢。素日她与真定侯夫人交情也不错,见了后者的婆婆。也客气地问声好,却知道这位太夫人不是什么明白人,没有多问。横竖今日受召去了慈宁宫的人多,她几乎个个都认识。不愁没有消息来源。

可她不多问,不代表真定侯太夫人能按捺得住。后者早就喜不自胜,巴不得向这位功臣炫耀了。不但说了太后对她孙女儿青眼有加,连赏赐给众位姑娘的东西都有些什么区别。她也说了。哪一位得的是玉香囊,哪一位得的是玉佩,哪一位得的是香袋儿,一丝不错。

马二夫人有着七窍玲珑心,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信息。她隐晦地看了真定侯千金一眼,笑道:“这么看来,我当日说的果然不错,您孙女儿是有大造化的,您老人家的福气还长着呢。”

真定侯太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承您吉言了。等我们家丫头做了世子妃,还请您来喝杯谢媒酒。”

马二夫人笑笑,留意到真定侯千金面上并无喜色,反而是一副羞愤难当,恨不得立刻封了自家祖母的嘴的模样。这可不象是马上要成为梦寐以求的世子妃的样子。

马二夫人深知真定侯太夫人不靠谱,就猜想她的盘算多半要落空了,可是太后的赏赐又明明白白放在那里。即使真定侯千金做不了广平王世子妃,想来也该有个好姻缘才对。还有另一位国公千金,看来也是得太后另眼相看的人物。她二人再加上建南侯府的千金,很可能是要嫁给身份差不多的贵人。而蒋六姑娘与曹家姑娘,兴许也有一份好姻缘。倒是丁家姑娘与另一位国公千金,不知有何不足之处,看起来倒象是落选的模样。

马二夫人恨不得立刻寻个知情人打听打听,猛一瞧宫门那边又出来了几辆马车,看起来似乎就是今日受召入慈宁宫的女眷所乘,看那马车装饰的品级以及风格,几辆国公府的很快就走了,落在最后的应该是柱国将军府的车。她顿时顾不上跟真定侯太夫人寒暄了,立刻就命人前去拦车。

那马车上坐的确实是曹方氏与女儿曹萝。曹方氏与马二夫人倒也相熟,听得是后者家的婆子来拦,笑吟吟地掀起车帘就要说话,却瞥见真定侯府的马车在侧,脸色变了变,立时放下了车帘,对那马家的婆子说:“告诉你家二夫人,上回她托我打听的那件事,我已经打听得了,她若有兴趣,不如这就随我到家里吃杯年茶,我细细说给她听。”

大年初一,各家各户都有事可忙,一般不会有人在这一天上别人家里拜年吃茶的。那婆子听了,心里嘀咕,却还是照实回复给了马二夫人。

真定侯太夫人听见,笑话说:“哪有人这样请人上门做客的?今儿还是大年初一呢。这位曹夫人懂不懂规矩?”

马二夫人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心知方家女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曹方氏明摆着有别的理由请她过府,又离得远远的,不肯过来与她明言,难不成是在忌讳真定侯家的人?曹方氏刚从慈宁宫出来,显然清楚那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她可得好好问一问才行。

这么想着,她便随口说了些话搪塞真定侯太夫人,却命自家车夫调转车头,随曹家马车离开了。真定侯太夫人自觉没趣,冷哼着对孙女儿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平日那么爱捧高踩低的一个人,明知道你就要攀上高枝儿了,怎的还这么冷淡?如果她是瞧不起你,在你面前拿皇亲国戚的架子,即使她是媒人,咱们将来也不能给她好脸看。”

真定侯千金心中却在哀叹,自家祖母还不自知。今日她在宫中说出了要为孙子求娶建南侯府千金的话,违背了先前母亲与马大夫人结亲的承诺。曹夫人是知情人,肯定会把这事儿告诉马二夫人的。到时候别说谢媒酒了,只怕两家就要结仇了。真定侯府又凭什么不给人家好脸看?

真定侯太夫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孙女都在发什么愁,她还在盯着宫门的方向瞧,有些疑惑:“奇怪了,怎的人人都出来了,还不见建南侯府的两祖孙离宫呢?蒋家的马车也没走。难不成她们还在宫里?”

赵琇与祖母张氏确实还在宫里。太后说自己累了要歇息,命众人离开,其实只是不想再见闲人罢了。她也实在懒得再听真定侯太夫人那些没眼色的蠢话了,更觉得真定侯千金可怜。不过再可怜,她也没忘了正事。皇长子妃是已经定下人选了,广平王世子高桢的婚事还没说定呢。哥哥尚未定亲,弟弟又怎么好娶媳妇呢?因此太后特地请了张氏祖孙俩留下,改到慈宁宫后殿的暖阁去喝茶,另有蒋二太太、蒋六姑娘作陪,汾阳王太妃也一并过去凑趣了。

张氏与太后算是朋友,汾阳王太妃跟太后是老妯娌,交情不错,蒋家母女更是自己人。这个小聚会,与先前的大聚会相比,要少一些拘束,多一分自在。太后换了常服,盘腿坐在炕上,倚着大引枕,手里抱着手炉,手边炕几上摆的是她爱吃的茶水点心。其他几位夫人也不再正襟危坐,而是歪在宽敞舒适的座椅上。连赵琇与蒋六姑娘两个女孩儿,也得了座,不再只是站着了。众人说话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人人都觉得舒服了许多。

汾阳王太妃最先做出评价:“李家姑娘不错,虽然单论容貌、家世、才学什么的,未必样样都比别人强,但胜在周全。”

太后点头:“她也算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了,知根知底,性子又好。皇长子的情形…娶媳妇别的还可,性情却是最要紧的。那些要强的,心思多的,小心眼儿的,都不好。皇后可不就是这样的人,从前看着还罢了,如今又怎样?皇上已是吃过苦头,怎能让大郎再吃同样的亏?”

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都有数。

李善文也许不是最出挑的闺秀,但却是最合适的,无他,只因她与蒋家的关系足够密切。蒋家是皇帝的母家,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皇后谢氏却因为自己的多疑猜忌,折腾得蒋家不得安宁,也让皇帝十分生气。皇长子是皇后所生,也不知有没有受生母的影响。但在太后与皇帝看来,皇长子的妻子,绝不能再对蒋家不友好了。如果直接推个蒋家女儿上位,一来是辈份不对或是年纪不合适,二来在外人看来,又显得太后有私心,所以李善文这样既不姓蒋,又与蒋家亲近的姑娘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皇长子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反对。他还需要太后与皇帝的好感,才能保证自己的皇储之位。

皇长子妃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该轮到高桢了。这回先开口的却是蒋二太太:“太后,桢哥儿的婚事,您也该提了吧?”眼睛却已经瞄向赵琇那边去了。

赵琇怔了怔,脸慢慢地红了起来。L

☆、第五百三十九章议定

赵琇与高桢自小相识,早在不知不觉中,两人的感情就变得不那么纯粹了。这点高桢清楚,赵琇更清楚。她留意到自家祖母、哥哥态度的软化,也能留意到广平王的格外青眼,便心知自己有八成的可能会嫁给高桢。

嫁给高桢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知根知底,从小熟识,不用担心是盲婚哑嫁。况且她信得过高桢的性情为人,也能体会到他的用情之深。两人平日就常来常往的,往江南去这一年,有一半时间是住在一条船上,剩下的时间还有住在一个园子里的时候,生活习惯上早已彼此熟悉。将来若是成婚,也就是住得更近一些,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况且赵琇心里,对高桢还是挺有好感的。这桩婚姻,在她看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她如今只有十四岁,离出嫁还早着呢。她跟高桢心里有数是一回事,广平王与张氏、赵玮心里有共识是一回事,但被外人当面打趣,就是另一回事了。赵琇脸上*辣的,心里还有几分埋怨高桢。不用说,定是他在长辈们面前说了些什么。这该不会让太后、皇帝以及蒋家的人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吧?

她跟高桢虽说有那么一点儿私情,可真的没有太出格呀!

就在她心中忐忑,脸上爆红的时候,太后慈爱地笑着开口了:“桢哥儿的婚事,确实该提了。拖了这么久,若是再不定下,只怕那孩子就要跟我急了呢。”她含笑看着脸红的赵琇,转向张氏:“张家妹子,你觉得如何?我这个孙子给你做孙女婿。好不好?”

张氏有那么一瞬略有些无措,不过静心一想,这事儿不是早就有定论了么?广平王提过不止一回了,他既有此心,一定会跟太后与皇上说的。想想她去江南之前,太后见她的那几回,那说话的语气。那满含深意的眼神。其实她心里就有了准备。要不是这样,她在嘉定的时候,也不会答应让高桢陪着孙女儿出行了。不过她原本是想着。先把孙子赵玮的婚事定下,再给孙女定亲,没想到太后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不过方才晋见时,太后可是赏了赵琇比大部分闺秀都要贵重的东西。显然是拿她另眼相看的。如今太后避开外人,向她直接提起这桩婚事。不但表达了皇家的意愿,还给了赵家十二分的体面。因为太后没有直接说赐婚,而是问她觉得这门婚事如何,这就有些亲家之间平等商讨的意思了。皇家礼贤下士。他们赵家又怎会不知进退呢?

于是张氏便笑着回答说:“一切任凭太后做主就是。”边说还边看了孙女儿一眼,眼里满是欣慰。

她这个孙女儿,终于也到了要出嫁的时候了。

赵琇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太后哈哈大笑。蒋二太太十分机灵地凑趣:“恭喜太后了,又得一个好孙媳。”汾阳王太妃也含笑道贺。蒋六姑娘则抬袖掩了口。吃吃地偷笑。

太后心里高兴,再看向低头羞红了脸的赵琇,怎么看怎么喜欢,道:“好孩子,你别害羞。你可是我们桢哥儿千求万求来的。日后他若有哪里惹了你生气,你只管来寻我,我替你出气。”

赵琇这回是真的羞到恨不能在地上钻个洞了。

谁知在这时,宫人来报说:“广平王世子求见。”暖阁里的欢声笑语忽地一静,旋即又再度发出一阵爆笑。赵琇头低得不敢抬起,太后却笑得肚子都疼了,边笑边说:“桢哥儿这是等不及了么?赶紧告诉他一声,祖母正在为他提亲呢。他别这么猴急,害人家姑娘害臊了。”众人又是一通笑。宫人掩口忍着笑出去了。

赵琇真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蒋六姑娘笑着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再说下去,赵家姐姐一会儿就该恼了。太后不如赏个恩典,让我陪赵家姐姐到小花园里散散吧。只是世子一会儿进来见不着佳人,可别在心里怨我才好。”

太后笑道:“快去快去。正该叫桢哥儿着急着急才好呢。”

赵琇就在众人的笑声中低着头,随蒋六姑娘走出去了。

在后殿入口处,她与正要进门的高桢擦肩而过。高桢方才听了宫人的话,正欢喜得紧,瞧见她就想上来说话。她嗔了他一眼,又低了头随蒋六姑娘出去了。高桢都愣住了,眼巴巴地盯着她的背影瞧。蒋六姑娘回头望见,咬了袖角忍住了笑意,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几声细碎的笑声。赵琇听了,越发觉得窘迫。

等到了小花园,看不见后殿的入口了,赵琇回头望见高桢进了殿内,才松了口气。

蒋六姑娘笑着对她说:“赵姐姐…呀,不对,今后可就不能再叫你姐姐了,反而你该叫我表姑姑才是。我的辈份升了呢,告诉四姐姐,她也一定会十分欢喜。”

赵琇红着脸说:“六姑娘倒不怕我把你叫老了。”

蒋六姑娘瞪大了双眼,随即又笑了:“你居然还能顶嘴,真是好得很。今后见了熟人,可别扭扭捏捏的,那就不好玩儿了。我也不怕你把我叫老了,无论你怎么叫我,我辈份儿在那里呢。你不叫,世子也会叫我一声表姑姑。我从小就听惯了,怕什么?”

赵琇啐她一口,才道:“好得很,你既然不介意,那我就大大方方叫你一声姑又如何?只是表姑母身为长辈,这大过年的,怎么也不赏我这个晚辈一个红包?”

蒋六姑娘的双眼瞪得更大了,又是气又是好笑地拧了她的脸一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好意替你解围,拉你避开别人的笑话,你竟还要问我要红包?”

赵琇边躲边笑:“是你要做我表姑姑的,给红包也是应有之义。你忘了,我好心提醒你。你不谢我就罢了,怎的还拧人呢?”

蒋六姑娘啐道:“我爱拧就拧了。你跟善文都是我的侄媳妇儿,我要拧她,她从来只有听话的份,难道你还不让不成?”

正笑闹间,高桢又出了后殿,直往小花园这边来了。蒋六姑娘见了惊讶,掩口笑说:“他居然这么快就脱了身?太后真是疼孙子。既如此。我也该有眼色些。”便装模作样的四周望望,道:“哎呀,这大冷天的。在这外头赏花,不带手炉可不行。方才我怎么忘了呢?”然后对着走过来的高桢道:“好侄儿,你表姑姑忘了带手炉,要失陪一阵。你替表姑姑陪陪客呀?可别失礼了。”

高桢含笑看了赵琇一眼,赵琇故意把视线投入别处。他笑得更深了些。对蒋六姑娘说:“表姑姑只管去,这里有我呢。”

蒋六姑娘给赵琇使了个眼色,便忍着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