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鹿孔可就是燕淮麾下的人,今生只不过是她抢到了先机提早将鹿孔收为己用罢了。一个近乎传说的神医,谁不想要?燕淮如今又刚巧需要这样一个人…他前世能叫鹿孔对他言听计从。衷心不改,可见是极有手段,掐准了鹿孔软肋的。

即便如今鹿孔已经娶了月白,生了儿子,但谢姝宁仍不敢在燕淮跟前掉以轻心。

一旦他动了心思,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抢得过他去。

“图兰,不得造次!”她想着,嘴里不由自主便冒出了句训斥的话。

图兰一听,立即住了嘴,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再不开口。

燕淮依旧笑着,忽然伸手搓了搓下颌上沾着的一块血渍,慢慢道:“既如此,解药自然还是要的,只是不知先生可有明示。该如何给?”

“他要跟我一道带着小姐回去,才能给他解药。”图兰觑着谢姝宁的神色,见她颔首,方才开口说道。

燕淮听了,笑意微敛。

傍晚便会毒发,解药却并不在图兰身上,而且要见到了谢姝宁的人。才肯拿出解药来。

图兰口中的那位先生,似乎将一切都算好了,尽数掌控在他的五指山内。若傍晚时分,仍不见谢姝宁,距离她失踪便超出了八个时辰。即便活着,怕也不大好了。到那时。吉祥若没有带着人去见他,便只得毒发身亡,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由此可见,这位先生不仅算得妙,也足够果断。是个耐人寻味的人才。

燕淮勒紧了缰绳,让吉祥下马,“护送谢八小姐回去。”

解药,他势在必得。

吉祥默不作声,依言下了马。图兰便高高兴兴牵了马来招呼谢姝宁:“小姐,我们回庄上去!大家知道您没事,必定都十分高兴!”

谢姝宁心中暗叹一声,忍不住苦恼起来。

图兰没有听出云詹先生话里真正的意思,谢姝宁却是明白了。

云詹先生其实有意同燕淮交好。

若不然,解药的事,他大可以不理,任吉祥去死。左右他死在同谢家没有干系的地方,明面上谁还能找他们的错处?但是燕淮,焉会不管这事。所以素日里连门都轻易懒得出一下的云詹先生,又怎么会愿意招惹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他知道她同燕淮在一处,又让吉祥跟图兰一起寻的人。

到了图兰要带吉祥回田庄换解药时,燕淮岂会不同行?

老头分明是想见燕淮了。

可是他为何要见燕淮?

若是不见,岂不是更不容易沾上这身腥臊?

谢姝宁突然之间,想不通云詹先生的真正用意。

三匹马一路撒腿狂奔,愣是将赶路的时辰缩短了三分之一。到达田庄时,云詹先生穿着长衫急匆匆赶来,一见到谢姝宁便懵了,磕磕绊绊地让人去喊玉紫来,要送她下去先梳洗换衣再说旁的。

耽搁了这许多时候,谢姝宁又是火场又是荒山野林折腾了个遍,哪还有干净的模样,身上的衣裳又只是单薄的中衣,实在不成样子。

吉祥几个又是大男人,生生都给瞧光了!

虽说小姑娘一个,也没什么能被瞧的,但这事仍旧于理不合,说出去叫谢姝宁如何做人…

云詹先生瞪了图兰一眼,责备她竟也不知先为谢姝宁随便寻些东西遮一遮。

可图兰反倒是疑惑极了,小姐又没有光着身子,明明都穿着衣裳了,还要用什么遮?

在她的故乡,露个胳膊大腿乃是常事,就算是露肚脐的,那也不少见。谢姝宁身上穿的虽然脏了些,也划破了些,但在她看来,仍算是穿得严严实实,根本便不需要再额外的遮。

云詹先生一拳头打在了棉花堆上,十分不得力,难受得慌,决心等处理完这些事,便让玉紫好好再仔细教一教图兰这些琐事。

“解药在哪?”

图兰跟云詹先生互相瞪眼的时候。吉祥摔了帘子闯进来,粗声问道。

燕淮跟他的人这时都被安置在了东次间,让人上了茶。吉祥却自己莫名闯了进来,云詹先生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他虽然只同吉祥打过这么一次交道。但也看得出吉祥虽然脾性不佳,却并不是那些莽撞无理的人。但他今次,却闯进了门。这种古怪,云詹先生焉会错过。

“解药已派人下去拿了,还请稍安勿躁。”云詹先生吩咐图兰先出去,自己则再请吉祥回东次间去。

眼下距离傍晚还有好些时候,的确无需太过担忧。

吉祥嘴角一抽,面上实在难以维持住一个淡然的模样,索性又摔了帘子出门去。

进了东次间,燕淮已净了面换了身云归鹤的干净衣裳。静静坐在那吃茶。

云詹先生领着冬至进了门,气氛便猛地有些怪异起来,总有某处似乎不大对劲。

“世子。”云詹先生冲他作揖。

燕淮就放下茶盏,紧跟着回了礼。

云詹先生连声说着“不敢当、不敢当”,一边悄悄打量着他。

遇到了那样的事。吉祥身上的伤都惨烈得叫人不忍细观,燕淮身上却似乎没有大症,只左眼下有一道剑痕,险险避开了眼睛。

他不由问道:“世子身上可受了伤?”

这是关怀的问话,燕淮给面子,当然要回:“腰间有一处伤,并不严重。”

“既是伤。便该仔细瞧瞧才是。”云詹先生正色说着,旋即派人下去再催一催鹿孔。

结果人急匆匆应声而去,方才出了门,鹿孔便拎着个药箱到了。

云詹先生便道:“先给世子瞧瞧身上的伤。”

燕淮摆摆手:“还是先取解药吧。”

一开始便说是共谋,明面上的平衡还不能打破,解药到底要先拿到手才能叫人安心。

云詹先生就捻着胡须让鹿孔把解药交给了吉祥。

吉祥握着药丸。眯起眼睛疑道:“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解药还是另一枚毒药?”

“若信,便是解药;若不信,那便是毒药。”云詹先生打着哑谜,丝毫不见被人猜忌的恼恨之色。

吉祥心火噌噌直冒。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气都在这个小破庄子上生完了。

燕淮瞥他一眼,微微颔首。

吉祥便将药丸往自己口中一丢,咽了下去。

众人皆在,云詹先生不会拿了假的解药来糊弄人,若不然毒死了吉祥,他还要顺带毒死了燕淮不成?就算他敢,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云詹先生再次让鹿孔为燕淮诊治,燕淮便没有继续推拒。

吉祥在一旁看得心惊,生怕云詹先生故技重施,再在燕淮身上下毒。谁知他方要出声阻拦,就听到了自家小主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道:“鹿大夫可听说过,这世上有人能够百毒不侵?”

鹿孔正在掀他的衣裳下摆以便查看伤情,闻言一愣,“百毒不侵之人,虽不多见,但该是有的。”

一个人的耐药性,是可以后天加以培养的。

燕淮进入天机营伊始,便开始服食少量毒药,一点点开始加份量,一点点换剧毒…

所以他有恃无恐,小万氏不论让人在他的吃穿上动多少手脚,所看到的他,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恐怕也正是因此,才有了胡家那一出。

“世子的伤…”忽然,鹿孔倒吸了一口凉气,讶然说道。

隐在衣衫下的狭长剑伤,皮肉翻卷,极为骇人。

该是疼极,但少年的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神色。

他仍能微笑着:“只是瞧着骇人罢了,并不打紧。”

 

第214章无赖(6K,粉135+)

鹿孔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世子莫要大意。”

他是医者,一切以病人的安危为重,这会见到了燕淮的伤,立时满心忧虑。偏生燕淮带着这样的伤,面上竟还一点不显,真真叫人惊讶。

云詹先生在一旁看着,亦是诧异不已。

那样的伤即便落在个硬汉身上,怕也早就已经疼得直冒冷汗,起不了身了。可燕淮,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他们哪里知道,这样的伤,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昔日燕淮身处天机营,风师父为了敛财不惜让众弟子沦成杀手,只要有金子赚,便不管任务有多危险都要逼他们去闯。

燕淮在武学方面再有天赋,亦不过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一开始又缺乏经验,焉能不受伤。

每一回出任务,要么便全身而退,毫发无伤;要么便是遍体鳞伤,艰难逃生。

他受过的伤,次次都比这一回更凶险更疼痛。

那些痛,犹如他自小被喂食毒药一般,一个人忍耐疼痛的能力也会随之增长。一旦成了习惯,便不觉得难耐了。

“那便劳烦鹿大夫了。”燕淮笑道。

鹿孔点头,一边去开药箱,一边道:“世子这一回乃是运气好,若不然,这一剑再斜些,便能刺到要害。”

而今虽只是划破了筋肉,却依旧模样狰狞可怖,显见当时情况的凶险。

燕淮一手拄在下巴上,面上的笑意带着些许古怪的漫不经心。他徐徐道:“一剑换一命,已是极值。”

对方只是伤了他一剑,他却已经要了对方的命。

真论起来。的确是他划算得多了。

但这样的论调听在鹿孔跟云詹先生耳中,便不由叫人觉得心惊。

哪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詹先生回忆着自己昔日追随过的人,忽然间觉得他们像极,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几分似乎与生俱来的相似。可他不敢肯定,自己的怀疑有没有道理,又是不是真的。毕竟那些事。已然是十数年前的事,早早被岁月长河湮没,难以寻觅踪迹。

他让冬至去私下里调查燕淮。最后收到的消息,却只是寥寥,也因此冬至很快便将消息送了回来。

数年前,如今已故去的成国公燕景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时候。一意孤行悄悄送了幼子出京。从此世子燕淮人间蒸发,谁也没有见过他。

但随着谢姝宁一道从敦煌回京的冬至却知道,那么多年来,世子燕淮就藏在遥远的大漠里。

他们走着同一条路到了于阗古城,又先后回了京,这件事绝不会有假。

云詹先生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后,很是怅然。

漠北的事,有了踪迹若真的要查。顺藤摸瓜也总会调查清楚的。可眼下时间紧迫,光派人前去漠北又或是手书一封送往敦煌。拜托如今已是敦煌城主的宋延昭调查,一来一去亦要花费不少时间。

他们都等不及。

这些事,便只能暂且先搁下。

这些事亦不是真正叫云詹先生心生疑惑的关窍所在,真正叫他心惊的是,世子燕淮的生母乃是万家的大小姐。

因大万氏去的早,许多后来京都的人几乎都要将她给遗忘了,只知燕家同万家的姻亲关系,是经由小万氏跟燕景的婚事搭的桥。

然而云詹先生却知道大万氏…

他又特地让冬至去反复将燕淮的生辰八字核实清楚,最终才敢心惊胆战地加深心中的怀疑。

“拣了最好的药用。”云詹先生不敢盯着燕淮腰间的伤口看,飞快收回视线,冲鹿孔叮咛了句。

鹿孔是跟着谢姝宁来的田庄,所以带上的药多半都是专供她用的。深闺少女,轻易也不会在身上留下刀剑之伤,但鹿孔为了以防万一,仍带上了些许金创药。

这些药,亦是他私下里亲自调配的,是外头难寻的好东西。

故而云詹先生的话一说完,鹿孔便应声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蓝釉的小小瓷瓶。

这瓶子还是早前他儿子豆豆被月白领着去潇湘馆同谢姝宁请安,一时贪玩抓在了手里再不肯松开,才叫谢姝宁笑吟吟送了豆豆玩的。

听说,单这么一个小瓷瓶,便值十金。

里头原是装着花露的,用光了洗净了,香气仍幽幽残存着。

鹿孔当着众人的面将瓶子打开来,道:“世子这些日子切记不要沾水,荤腥亦要忌口。”

说着话,他拿着装着药粉的瓷瓶走上前去,还未靠近燕淮,便被吉祥横臂给拦住了。

“这是什么药?”吉祥皱眉。

鹿孔脸色微红:“是在下亲自配的金创药。”

吉祥不悦,语气中满满都是不信任:“你亲自配的药?”说完,他旋即问燕淮,“世子,依属下看,这药还是待回去再敷为好。”

天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燕淮不惧毒,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别的法子能害他。吉祥经过自己的事,对云詹先生几人很不放心,即便眼前的大夫生了副极良善的模样,亦叫他放心不下。

谁知燕淮并没有赞同他的提议,只微微摇了摇头便让鹿孔上药:“鹿大夫是江南人?”

即便鹿孔在京都娶妻生子,生根落地,但他谈吐间却仍带着些微江南吴侬软语的意味。

鹿孔应是,“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直至几年前才入的京。”

余音袅袅间,细腻的药粉已被鹿孔从瓷瓶里倒了出来,仔仔细细敷在了那道伤上。

药粉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带着浓郁的药味。一碰到伤口,便**辣的疼了起来。饶是燕淮早有心理准备,当下也不禁微微吸了口凉气。根本比中剑的那一瞬间还要疼上许多。

“世子!”吉祥候在一旁,见状差点直接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

燕淮连忙摆手制止。

然而鹿孔的药确有奇效,只一会剧烈的疼痛消了下去,伤口处原有的灼灼痛意,竟也随之一道消去了。

燕淮不由赞叹:“鹿大夫的药,实在是妙!”

鹿孔得了夸赞,面上现出微微酡红。道:“世子谬赞。”

“鹿大夫可是在谢家坐堂?”腰上敷完了药,又被细密的纱布仔细缠好包扎起来,衣衫重新被放下。燕淮懒懒坐在椅上,忽然发问。

鹿孔微怔,摇首解释:“非也,在下并非谢家的人。”

他是个大夫。一没同谢家签署契约。二不曾同宋家签署契约,实际上却是个自由人。谢姝宁也从未想过要用一纸黑字来约束他,她太明白鹿孔这样的人,重情重义,要想将他捆在自己身边,用契约这种东西实在是最坏的选择。

而今,月白跟孩子,对鹿孔而言才是最重要的那一纸契书。是需要他用命来签署的契约。

燕淮却并不知内里详情,只试探着提议:“鹿大夫年纪轻轻已有如此医术。实属不易,若只在这碌碌终身,难免浪费,不若…”

没想到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有道不快的声音在外头隔着帘子传了进来:“世子若无事,还请早些离去!”

隔着竹帘子,屋子里的众人只能瞧见一抹隐隐绰绰的身影。

但声音,众人却太熟了。

云詹先生笑了起来:“请小姐进来。”

话音落,帘子便被飞快打起,谢姝宁穿了身海棠纹的轻罗月华裙,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她一早便知道,有朝一日若燕淮见到了鹿孔,定然会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把人从她这挖走。如今一见,果然是这样。不过人既然已经提前被她收为己用,燕淮就算是低声下气同她借,她也并不愿意借,更不必说要将人夺走。

满西越朝,怕也寻不出第二个鹿孔来,何况他如今尚不足而立,年轻得很。待过几年,他的医术只会越发精进,越发厉害。

她自认为有眼光,燕淮却不会比她差,他一定也看出来了鹿孔的天赋。

“师父。”谢姝宁入内,先同云詹先生行了一礼,之后方才转身面向燕淮,微微一福,“时候不早,世子想必也忙得很,不知何时启程?”

不等云詹先生说话,她便先下了逐客令。

云詹先生愣了一愣,没料到谢姝宁面对燕淮时,竟是这般不留情面。明明先前图兰还说,谢姝宁是同燕淮一起被发现的,身上除了些划伤外,并无大碍,怎地如今见了燕淮,却是这般模样?

云詹先生很不解。

“近些日子我倒空得很,并无事可做,八小姐怕是想错了。”燕淮坐在那,慢吞吞地说道,“庄上景致不错,暑气尽消,实在是避暑的好地方。不知八小姐可舍得容我们暂住几日?”

此言一出,屋子里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间,吉祥颤巍巍地问燕淮道:“世子,这…怕是不妥吧…”

虽说眼下不便入城,铁血盟中的内鬼也还未寻出,行程容易暴露,但就这么留在这座小田庄里?他可是打从心眼里不信任这一伙人,谁知他们前脚住下,这群人会不会后脚就派人送了消息去成国公府给小万氏。

若照他说,宁愿回城去,也比留在这里好。

何况眼前的谢八小姐,只差一点便命丧他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轻易放过他才是。

吉祥背冒冷汗,一抬头恰又撞见了图兰,当下头疼欲裂,恨不能立时打晕了燕淮拖上马走人才好。

谢姝宁亦觉得燕淮这是不是被伤到了脑子,不然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场的人皆知道,他们在胡家才出了那样的祸事,那群贼人指不定还在外头苦苦搜寻他们的下落,而今他却说要在她的田庄上借住?

万一那群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他是想让满庄的人都给他陪葬不成?

谢姝宁气不打一处来。又知道他惦记着鹿孔,心生怒气,正视着他便想要拒绝。

然而她才一抬眼。便发现了燕淮眼角的那一抹血痕。

虽然上了药,但仍旧很显眼。

她忽然想起,前世燕淮脸上也有这么一道痕迹,难道便是这时留下的疤?他生得实在太好,即便面上留了疤痕,仍不能算是破相,反倒是平白添了几分戾气。

想起往事。她不禁顿了一顿。

这一顿便叫燕淮抢先说了话:“八小姐不说话,便是答应了?吉祥,还不快下去准备。”

谢姝宁眉头一蹙。

胡扯!

她一个字还没说。怎么就答应了?

“小庙留不下大佛,世子留在这正如您的护卫而言,不妥得很…”她暗自深吸一口气,秉着最后的仪态。缓缓说道。

然而燕淮根本便不在意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既想留下,谢姝宁应不应都一样。他若不想走,她难道还能让人把他丢出去不成?谢家女,哪有胆子对燕家人做出那样的事。

他打量着谢姝宁,声音镇定而从容:“八小姐不要见外,你可是燕家未过门的二夫人,是我未来的弟媳妇,我们本是一家人。我暂住在你的田庄上,你只当是住了个亲戚便是。”

明明一派冷静之色。话却说得这般轻佻,连谢姝宁都给说懵了。

她才多大,他也好意思当着她的面直说这样的话?!

她同燕霖的亲事也从未被人拿到明面上来说过,谁知来日是否一定会成。姑娘家的清誉,在他眼里,莫非便什么也不是?

谢姝宁只觉得自己眼皮直跳,实在是无力应付此人。

回回同燕淮打交道,言语上她总是只有吃亏的份,简直是撞了邪了!

她无法,只得求助似地看向了云詹先生。

先生老奸巨猾,又喜清净不爱招惹麻烦,肯定不会愿意将燕淮留下,而且也一定有法子好将人给弄走。

她如是想着,望着云詹先生的一双眼里几乎盈出水来。

波光粼粼的一双眼,一旦做出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谁扛得住。

云詹先生平素又欢喜她,这时理应立即出声制止燕淮才是,可他却意外地迟疑了。

谢姝宁觉察出不对劲,面色微变,方要说话便听见云詹先生道:“庄上的景致虽佳,却也不过只是粗鄙之色,老夫闲云野鹤惯了,倒是欢喜得很,难为世子小小年纪也偏好此番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