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青空上,日头终于撕裂了云层探出头来,碎金似的日光斜斜照耀在窗棂上,被厚厚的罗帷隔绝,连带着外头的风声,亦尽数阻断。

外头的人,也听不到里头的动静。

汪仁鲜见的大笑声,自然也无人能有幸听见。

因为燕淮喝的那盏茶里有毒,如今在他眼里,燕淮也已是个死人。所以他笑,不论笑成什么模样,是狼狈是难看还是古怪有**份。都无所谓。

死人是看不见东西的。

然而汪仁心底里隐隐约约还有些失望,失望于能获知他的喜好,成功同自己暂时结盟的有为少年,这一刻却笨得厉害,竟敢为了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蠢大夫,只身同他在密封的屋子里吃茶说话。

他狂笑着望向了燕淮,已想着如何才能用刀子将那张清隽到叫人惊艳的少年面孔给剥下来。

要完整的,兴许还能缝面小纨扇用用。

就在这时,笑声戛然而止。

他修长白皙。保养得宜的手“啪嗒”一声重重搭在了桌子上,震得上头的茶具哐当作响。

紧接着,那张还犹带着笑意的脸狠狠一僵,口中呕出一口暗红的血来,溅在了他华贵的大氅上。

日头升得愈发高了,并不十分厚的积雪也开始飞速消融。一水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渐渐有了湿漉漉的痕迹。

汪仁又呕出了一口血。

他似想要扶着桌子站起来,身子却晃荡着摔了下去。

燕淮依旧站在原地,面色不改,轻描淡写地微笑道:“忘了知会印公一声,火盆里的炭,在下不慎加了一味料。”他声音极轻。却字字似柄锋利无比的尖刃,正中红心。“还有一事。印公手下的人看来也是惧冷因而不中用了,竟没能将我不惧毒的事,给查出来。”

与虎谋皮,焉能自己不成虎?

这密密封住的屋子里,烟气袅袅盘旋,一丝丝朝着人鼻子里钻去,谁也逃不掉。

他走近。轻而易举地丢了东西进去,火苗骤起。骤然消失无踪。

即便是汪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头下毒。

二人呆在同一间屋子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想杀他,一定也会杀了自己。

燕淮没有说错,他手下的那群人,的确是不中用,竟一直没有将他百毒不侵这么重要的事,给查出来!

心中一阵激荡,喉间便是一阵腥甜。

又是一口血——

汪仁眼前已有了淡淡的黑影。

“印公放心,我并没有要同你交恶的意思。”清俊如竹的少年在他跟前蹲下身来,两手托腮,竟像个十足十的天真少年郎模样看着他,徐徐道,“只是人,该放了吧?”

汪仁浑身无力,这毒发作得又凶又猛,无力之外更是腹痛如绞。

他强自撑着,也不管自己这模样都凄凉得快要死了,只翕动着嘴角,好奇地问道:“…那个大…大夫究竟是何人?”

究竟是何人,有如此重要!

蹲在他身前的少年摇了摇头,“那人姓鹿,名孔,印公该不会不知道才是。”

姓鹿的人十分罕见,满京都也找不到一两个,更不必说是个大夫。

汪仁当然记得!

他知道的唯一一个,可是谢姝宁的大夫!

口中咸涩混着腥甜,叫他恨不得立即用清冽的山泉水漱上一百遍口才好。但此刻是顾不上了,汪仁恼恨,既是谢姝宁的大夫,要他姓燕的这般着急做什么!

思忖着,汪仁苦笑,气虚微弱地道:“…去明月楼找春十三娘…”

话音未落,燕淮已起身,甩袖便要走。

汪仁身上沾了血,口中气味也不洁,本已叫他快要发疯,眼瞧着燕淮胆大包天竟还敢不给他解药直接就想走,当下怒气上涌,竟扶着背后靠着的椅子硬生生给站直了身子,“解药!”

沉重的大门已被打开了细溜儿一条缝,背对着他站着的少年回过头来,逆光的脸叫人看不清神情。

快要力竭,强忍疼痛的汪仁眼睁睁看着他又转过头去,往门外迈开步子,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

疼上一个时辰便自愈,死不了。

汪仁瞪眼,起了杀念。

恰在这时,已走出门外的少年突然转过身来:“不过印公再疼也不要忘了吩咐下去,让你的人乖乖的不要动,莫要误事。”

话毕,大门紧紧关上。

汪仁弯腰吐血。

 

第243章平息(粉240+)

知道了该去何处寻人,又该寻谁,原本一团乱麻似的事便沿着线头飞速被整理妥当。

时近黄昏时,鹿孔跟豆豆直接被人送到了谢家门外,冬至亲自带着人回来,打发人去禀了谢姝宁。

鹿家那座小宅子已不安全,再住下去也无意义,谢姝宁便打算让他们一家人暂且先住到府里,往后的事往后再另行打算,但眼下,这样最好不过。她让卓妈妈跟着月白去将他们父子迎了进来,自己则先去见了冬至询问详情。

冬至面上犹带着惶惶不安之色,同她细声解释,说是他从吉祥口中无意得知,那地方原是汪仁汪印公的地盘。

谢姝宁听了亦觉惊诧不已,她算到这件事里有旁人搅合,却没敢往汪仁身上想。

知道事情同汪仁有关后,她不由有些惊疑不定起来,狐疑地问:“打起来了?”

冬至愣了愣,摇头说道:“没有,奴才原先跟着吉祥一道候在富贵巷隔壁的那条街上,本还觉得古怪,这样等着如何能找到得到人,谁想后来也不知是谁递了消息上来,吉祥便说找到了。”顿了顿,他又道,“后头的事,奴才并不清楚,吉祥亲自带着人下去,奴才留守,约莫小半个时辰,人便被带过来了。”

行动隐蔽,又牵扯上了大太监,本就还是燕家跟万家自己的事,冬至亦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不带他。并不古怪。

谢姝宁没吭声,随即略想了一想,让冬至回去歇上一日,明日一早便想法子将鹿家的那座小宅子给处理掉,若为难,先留着也无妨,但里头的东西都要清空。

月白一家人的衣物用具,鹿孔的药,都要带过来。

冬至仔细应了。一一记下,重新驾着马车离开了谢家。

他离开之际,黄昏之意已经很浓,天边现出了一道红云,火烧火燎的,像要将天都给点燃。

地上的积压的雪。白日里已化得差不多,到处都还残留着水漉漉的痕迹,泛着湿润的青。

谢姝宁穿着厚厚的衣裳缓步走在抄手游廊上,并没有立即去见重新相聚的鹿孔一家人,而是直接领着玉紫一道,去玉茗院见了母亲。近些日子。谢元茂在家的日子锐减,宋氏也变得忙碌起来。

眼瞧着离过年便没剩多少日子了。对宋氏这个当家的主母而言,要忙的事委实不少。

谢姝宁去见她时,她正拿着笔在思量该给各家送些什么年礼。

见到女儿赶来,她先摆着脸训斥了一番,“我让你禁足,你为何还在外头胡乱走动?”

冬至来府里的事,她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谢姝宁素日让冬至管着平郊田庄云詹师徒的事,所以冬至见她的次数本就频繁些。宋氏也并不以为忤。但该训的还是得训,略说了几句,宋氏忽然想起刚刚才得到消息的一事来,蹙了蹙眉,问她道:“鹿大夫进府来了?”

谢姝宁点头应是。

宋氏便不由搁了笔,略带担忧地道:“可是身上有哪里不适?”

谢姝宁赖在她身边,半是撒娇地回道:“天太冷,浑身都不舒坦。”

“这可怎么好?”宋氏急了。

谢姝宁赶忙笑着安抚:“娘亲莫急,只是昨日咳嗽了几声,卓妈妈几个不放心,正巧女儿也有些惦记月白,便索性让他们入府住上一阵。”

宋氏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不可掉以轻心,还是得让鹿大夫好好给你把把脉才是。”

“是。”谢姝宁颔首,又陪着她说了几句闲话,陪着她定下了几份礼单,这才起身告退。

宋氏手头一大堆的事还未忙完,眼见天要黑了,便也不留她,只千叮咛万嘱咐好好叫鹿孔把把脉,开了方子来回她。

谢姝宁也好好地应了,迎着渐起的夜风离开了玉茗院。

鹿孔跟月白这时已说了好一会话,豆豆惊吓过度又累又困,已被卓妈妈抱着带下去先哄睡了。

里头遂只剩下了鹿孔跟月白夫妇俩。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但谢姝宁入内时,仍发觉月白在瑟瑟发抖。

事情平息了,他们父子平安归来,月白反倒是更加后怕起来,浑身打颤。

鹿孔原抱着她轻声劝慰,因谢姝宁到了,忙不迭松了手,面上露出讪讪之色来。谢姝宁微觉尴尬,进退不得,只得装作什么也没瞧见,轻咳了两声,直接问起话来。

鹿孔除了左手上用白布包扎着之外,面色神情皆还算是平静,身上似乎也不像是带伤的模样。

谢姝宁松了一口气,因知道豆豆也无事,心下稍感安慰了些。

“燕霖的病,如何了?”

“原先用的药也都对,但无人敢下猛药,因而药力不足,总也好不全,一拖再拖就成了恶疾。”鹿孔听到燕霖的名字,微默,随后道,“他们说,若治不好他,便要豆豆陪葬,我无法,只能咬着牙下了猛药搏一把。”

谢姝宁定定看着他,叹了声:“你一定搏对了。”

神医鹿孔,天赋异禀,可活死人肉白骨。

他如今还未到那般厉害,却也是差不离,救一个燕霖,实在不难。

鹿孔轻轻点了点头,斟酌着说道:“但他的那条腿,拖得久了,今后怕是难以再如往昔。”

言下之意,燕霖恐怕要成瘸子。

月白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谢姝宁,眼神绝望,“小姐,他…”

谢姝宁失笑:“我同他的亲事,早不作数了。”

“果真?”月白惊魂未定。

谢姝宁捧着暖暖的手炉,细细摩挲着。漫不经心地道:“父亲再蠢,也不至于做赔本买卖。如今的燕家可非过去的燕家,燕家的主子是燕淮,燕霖同他又是水火不容,如今更是瘸了,要退亲,更待何时?这事都不必我提,父亲自己就会拿主意。”

历经两世,她对父亲的了解。已够用了。

果然,三天后,谢元茂便寻了宋氏商量起了这件事。

虽然即便是女方主动退亲,但这于女子的名声仍有损,但眼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总不好叫宝贝闺女嫁个瘸子。

因而宋氏十分乐见其成。难道的对他有了好脸色。

这件事,其实早就提起过,但谢元茂一直未能拿定主意,这事也是宋氏不喜他的原因之一。而今谢元茂主动提了,宋氏自然高兴。可谁知这高兴劲还没过多少,谢元茂便又提出谢姝宁另一桩可行的亲事来。

这一回。仍是为的他的仕途。

过完年开了春,他便要重回官场。自然要寻各种门路以谋个好差事。

宋氏没等他的话说完,便已勃然大怒,断然否决。

谢元茂也恼,“各家的姑娘多是十二三便开始议亲,如今阿蛮正是时候,这门亲事又是三哥提议的,处处皆好。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宋氏讥笑:“若真这般好,他为何不叫六姑娘去嫁?”

“荒谬!六丫头自小就被定给了长平侯家的世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谢元茂分辩了几句,见宋氏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只得先放软了声音不提了。

宋氏没搭理他,只冷笑了声:“六爷莫要再背着妾身自个儿定下了才好。”

这样的事,他可是做过一回的。

谢元茂被戳到了痛脚,自觉理亏,闭紧了嘴不再言语。

谢姝宁听闻此事时,正在给燕淮致信。

原先她的确是私心怪他未能将燕霖看好,还叫鹿孔父子被牵扯淌入了浑水,但知道这件事被汪仁那个古怪的家伙给搀了一脚后,她便觉得鹿孔父子能平安归来,她不得不亲自道谢。

但当面致谢,莫说她出行不易,便是燕淮,想必如今也忙得很,她便只打算写封信去。

玉紫将从玉茗院传出来的消息悉数告诉了她,她听着,一边写信,两不耽误。

写完了信,玉紫的话也说完了。

谢姝宁就笑着将信装了封,递给玉紫让冬至送出去,提醒她不要叫卓妈妈发觉。

她年岁渐长,给外男偷偷写信这种事,乃是私相授受…若叫卓妈妈知道了,即便是已见过了她多次不守规矩,遇见这样的事,也只会在她耳畔唠叨上许久才肯停歇。索性,便瞒住了卓妈妈。

玉紫接了信,忍不住问道:“小姐,那六爷那边…”

谢姝宁轻笑:“他一直这般,又不是近日才如此,理他作甚,权当不知道便是了。”

然而她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想,若有法子,倒不如叫父亲外放的好,也省得在家中日日叫人担忧他起什么幺蛾子。

***

谢元茂去燕家退亲之际,燕淮正倚在窗边就着外头白茫茫的雪光看谢姝宁的信。

信很短,寥寥几句,写在花笺上。

簪花小楷细细而书,只是几句感谢之言,并无其他。

燕淮却来来回回看了数遍。

有了这几句话,也不枉他彻底同大舅,同万家撕破了脸皮。

他看着看着,微微勾起嘴角,唤了声“如意”,吩咐下去:“去谢六爷手上,将所谓的信物收回来,这件事本没有文约,收了信物便就此作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如今,他说了便算。

第244章元宵

谢、燕两家退亲的事,并没有在京都这潭冰水里激起水花,无声无息地便过去了。

天冷,人心也跟着僵了些。

进了腊月,鹅毛大雪已是纷纷下了多日。

隆冬时节,密密几阵雪过,满目所见,便皆是白茫茫一片。若盯着积雪久视,便会目盲。

但各家总有那么多的由头,寻了各色借口,来下帖子,互相邀着赏雪烹茶论诗的。谢姝宁无心同她们打交道,接连推了几次,送到潇湘馆的请柬便渐渐少了。玉紫来同她说,长房的六姑娘回回不拒。

谢姝宁便不由想起三伯母蒋氏说起六堂姐时的那句话来,交友甚广。

她失笑,摇了摇头打发玉紫取了一匣子散钱,用作打赏。

过年时,三房的仆妇皆得了比其余几房的下人更殷实的赏钱,各个都是喜气洋洋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笑容太多,惹得谢元茂想起了孤零零在庵里的九小姐谢姝敏,临近除夕的那日,他竟提出想接谢姝敏回来过个年。

宋氏答应了,谢姝宁兄妹便也没有反对。

谢元茂因而长舒了一口气,打发了人去庵里接谢姝敏,但人却未能接回来。

庵里的住持师太说,谢姝敏疯了,连人也认不清,接回去怕是家宅不宁。正是年关,沾了晦气可不妙。若是一路顺利,开春谢元茂就该重回官场,他一听到晦气二字,自然什么也不说。连连摆手熄了要接谢姝敏回来的念头。

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多抬几个美妾沾沾喜庆。

陈氏那自谢姝敏被送到庵里后,便一直沉寂着,终日了无生气,颇为安生,谢元茂也从来未去见过她。

谢姝宁对眼下这种情况很满意。

要接谢姝敏回家,说到底也得看她允不允,愿意不愿意。

谢元茂派出去接谢姝敏的人收了她的银子,自然要按照她的意思告诉谢元茂。

这种银子。花再多都值。

星星火苗还没能烧起来,就被熄灭了。

这个年,也因此过得很舒坦。

祭祖吃饭团圆,明面上看着永远都是一派和乐。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宋氏从不吝啬赏钱。府里的仆妇都爱过节,人人面上都带着红润满足,连那些个日日嚼舌根的都将话头变作了得了多少赏钱。

潇湘馆里的人,亦是如此,一群人围坐在火盆旁,谈天说地。手里缝着衣裳做着鞋,其乐融融。

谢姝宁斜倚在炕头。不禁想起了年前京都里的最后一件大事来。

燕霖到底还是被燕淮给送出了京都。

一如他幼年时被父亲给送离,藏起来消失了一般,燕霖也从众人眼中消失了。

除了燕淮外,大抵也就只有她才知道,燕霖究竟被送去了何处。

小万氏已许久不曾出现在众人眼前,听闻是被燕淮给软禁在了府中。

万几道的夫人在腊月里几次三番要见小万氏,都没能成功。坊间传遍了万家不满燕淮的流言。但谢姝宁知道,这些都并非流言。而是真的。

还有一事,她是听图兰说的,说是在燕霖被送离京都之前,燕淮曾去了一趟万家,见了他的外祖母万老夫人,自那以后他便再没有踏入过万家的门。

谢姝宁一开始从图兰嘴里听到这话还愣了愣,误以为自己是错将玉紫当成了图兰,若不然,图兰怎么会特地在没有她的吩咐时,去打听这些事。显而易见,这些事,也并不是打听便能打听出来的。

结果她直到这时才知道,图兰私下里竟还跟吉祥见过几面。

她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图兰去见吉祥做什么。

不曾想这丫头竟告诉她,是去切磋的。

谢姝宁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柄曾被图兰从吉祥那偷来的剑,不知何时竟又回到了图兰手里。

她只当又是图兰去抢来的夺来的,好容易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想要劝诫她,便被她突如其来的话给噎了一噎。

图兰说,这一回,剑不是她抢来的也不是偷来的,而是吉祥送的。

谢姝宁听完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清楚图兰不会撒谎,不由懵了,半响才道:“你高兴就好…”

图兰就笑嘻嘻将剑给藏了起来,平日里倒也不见她拿出来用过。

谢姝宁愈发觉得这事有所古怪。

但一直也没能真找出些奇怪的蛛丝马迹。

她敛了心神,望向窗棂,有隐隐的白光自缝隙间透进来,外头的雪越积越厚,好在总算是停了。

今夜东城有灯会,中央的灯轮听闻高达二十余丈,燃灯五万盏,簇之如花树,极为奢靡。

谢翊一早就打发来告诉她,晚上出门赏灯,容不得她推脱,便自己将事情给定下了。谢姝宁没有办法,谁叫她就这么一个哥哥,只得收拾妥当了陪着他一道出门。

天色渐黑后,兄妹二人便在宋氏的叮咛下上了马车出了谢家。

今夜无雪无雨,正是赏灯的好日子,一众人被风雪堵在家中许久,如今谁也不想错过,因而街道上满是马车行人,熙熙攘攘挤了一路。

好容易到了东城,更是人山人海,喧声鼎沸,十分热闹。

一年之中,街上女子最多的日子,想必也是这一日了。

平日里,各家小姐都隐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随意抛头露面的人少之又少。

上元灯会,就成了诸人名正言顺外出夜游观灯的好机会。

谢姝宁忍不住微笑,前世她最喜欢的日子,也正是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