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恼火归恼火,勉强也就忍住了,又将这件事换了个由头,打着为谢姝宁好的话交给了谢七太太,她最小的儿媳妇。

结果又没安生两天,谢三爷就铁青着脸来告诉她,谢翊早不在书院中,就连谢琛也不在。

老太太这才慌了神,怎么事情同她想的,竟是全然不同?

就在这个当口,谢大爷愁得寝食难安,头发大把地往下掉,没几日工夫便掉得稀稀拉拉。

府里的庶务一直都是他在打理的,几十年来无功无过,度日一直无碍。

然而最近,事情忽然出了大差池。

先是几家流水最大的铺子先后出了事故,差点连招牌都被人给砸了,紧接着几个庄子上的产出也成了大问题,不是这坏了便是那糟了。

短短几日,府里的用度,就开始坐吃山空。

偏生素日最会一分钱掰成两分花的大太太吃药养病去了,二夫人梁氏早几年前就清修度日不理这些俗世,七太太张氏另有老太太交托的任务,这管家一事就落在了三夫人蒋氏身上。

蒋氏头一回掌家,花钱大手大脚,哪里知道局面困顿。

手头顿时拮据起来。

等到老太太知情时,事情已然一发不可收拾。

第300章窘困

长房的人口一直较其余两房多的多,当年的荣光也早就开始日渐衰退,大不如过去,手头向来都不阔绰。

三夫人蒋氏当初因为钱财的事,没少妒忌宋氏,而今自个儿好容易得到机会掌了家,她一下子便放开了手。当初的怨气,似乎就在这一笔笔流水似花出去的银子里,逐一消散。

等到她察觉不对劲想要回头时,哪里还来得及。

这日清晨,如同往日一般,蒋氏使人捧了账簿上来,翻阅起来。

才翻两页,她面上的两道柳眉就皱了起来,将手中的账簿翻得哗哗作响。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越往下翻,她就越是觉得心惊胆战,“大嫂手头竟然一共就只这么点银子?”少的可怜不提,分明连管家也是不够的!

蒋氏才得了这份差事,瘾都还没过完,哪里舍得就此将管家一职重新交出去。

这般一来,她就不能立即去找老太太哭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苦撑下去。没几日工夫,蒋氏便不知悄悄贴补了多少自己的体己银子进去。

然而饶是她不停地咬牙往里投钱,这府里的日子,仍旧快要入不敷出。

恰好又近了年关,这会子便要开始为过年做打算,新岁要用的一应物件,那是一样也不能少,不能以次充好的。

府上管事的一众婆子接二连三地来朝她支银子买这买那,终于叫蒋氏受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她怕是要连自己的首饰头面,都砸进去了不可。

何况她这辈子拢共就生了两个女儿,长女嫁入李家,随李家一道没了;次女惹了大祸,好容易捡下一条命,这辈子却也怕是要在庵堂里度过。真论起来,她不过孤家寡人一个,手头如何能不攒银钱?

蒋氏这才去见了梅花坞求见老太太,哀哀地哭穷,说眼下这个家,她是无法再管了。

老太太还当她是耍性子,随口敷衍了几句,并不搭理。

蒋氏不由得急了,直接掏出账簿来给老太太看,眼见为实。

“不知长进的东西,才叫你管了几天家,便来现眼!”老太太见状有些恼火,一面伸手接了账簿来看,一面将蒋氏兜头给骂了一顿。

蒋氏垂眸,不敢辩驳,心里却早已将错都怪到了大太太身上去。

老太太不明她心中所想,见她低头,还当她是明白自己错了,已在反省,遂正色低头看起账簿来。

厚厚一本账簿,老太太却看得飞快,越看越是心惊,直至最后,面上铁青,重重一把将账簿摔了出去,怒道:“一顿饭竟要花上百两,吃的是翠羽宝珥不成?”

老太太虽多年不曾管家,却也知道平日里,一顿饭也不过只二十来两花销,这便足普通庄户人家过上一年了。

而今可好,一顿饭便要百两,旁的钱,那就更似水一般,哗哗淌了一地。

蒋氏忙道:“母亲,如今正值隆冬,家中单那些炭火,也不知要费上多少,银子本就不经用。”

“事到如今,你还支吾我。年年过冬,年年买炭取暖,府里何时这般窘迫过,竟叫掌家太太亲自拿了账簿来见我?”老太太冷着脸,“你打量我不知道呢?才管了几天家,你这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新鲜的?我念着你前些日子心绪不佳,如今好容易开怀了些,便也不去说你,谁知你倒好,还没底了!”

“哪怕是老六媳妇那不拿银子当银子的,也从来没似你一般,这样管过家呀!”老太太看着坐在下首的蒋氏,气得浑身哆嗦,“你小时,不说你母亲如何,便是我,你但凡到我跟前来,我哪回不是好说歹说悉心教导于你?你倒好,让我一张老脸如今都无处搁了!”

训斥着,老太太骤然觉得大太太王氏太好,好的简直不像话,这么多年来,府里的事一直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蒋氏今日这般情况,大太太几十年也没出现过一回。

老太太心中歉然,又骂了蒋氏几句不觉无趣,收了怒气意兴阑珊地道:“罢了罢了,骂你也不过是于事无补,白费力气,我也懒得多说你。”

这几日雪大,道上积了四五尺深的雪,叫人寸步难行,谢三爷派出去找谢翊的人,连从何下手都不知。

老太太正在为这事苦恼不已,而今见蒋氏不成器,心内如焚,斥责过后霎时便没了精神气。

她摆摆手,打发蒋氏下去:“去问问你大哥,将铺子庄子上的银子先抽一点出来,先把年给过了。”

先前谢大爷来告诉她,外头的生意不景气,状况不佳,她也知道,可如今临近年关,哪里还有比过年更重要的事,自然都得先紧着这头。

蒋氏得了主意,心里长松一口气,依言退下,自去寻谢大爷。

老太太则满面颓唐之意,靠在软枕上长长叹了一声,感慨道:这年岁,竟是一日比一日难了。

她不知,真正难的年岁,还在后头。

这日傍晚,蒋氏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了梅花坞的正房里。

这一回,她给老太太跪下了。

她喊:“母亲,媳妇知错了,媳妇不该不自量力接了这管家之务,媳妇而今,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老太太正在喝茶,闻言一怔,手中茶盏一倾,滚烫的茶水泼了她一手,烫得她“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一旁伺候着的大丫鬟芷兰顿时乱了阵脚,慌慌张张地上前帮她净手擦衣,收拾地上的碎瓷,顺带还不忘瞥蒋氏一眼。

可蒋氏这没眼色的这会只呆愣愣地喊着“母亲,您没事吧母亲”,连手也不知帮着抬一下。

好在茶水虽烫,这茶也沏了一会了,老太太手上被烫红了一块,并没有破皮,擦了药便好了。

老太太的面色颇有些难看,她捂着手,将芷兰打发了下去,随后问蒋氏:“胡闹也得有个度,你这是在做什么?”

蒋氏伏在她膝上,似幼时偶尔来谢家,赖着她玩闹一般,只这回面上带着张皇:“母亲,家里的铺子都倒了!”

“胡说!”老太太愕然,“你从哪里听来的诨话?”

蒋氏气闷:“大哥亲口说的,焉会有假?”

老太太不信,睁大了眼睛。

前几日老大的确告诉过她,有些周转不灵,情况不大好,可是何至于就倒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虽是官,可仅凭几个爷的俸禄,哪里够吃饭的?日常花销,可全靠的外头的铺子店子庄子。

“你先回去!”老太太闭上了眼睛,神色倦倦,“这些话切不可传出去!”

蒋氏欲言又止,没有法子只得先起身离开了梅花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太太呆呆地坐在炕边,忽然扬声唤了芷兰进来,道:“去,去把大爷给我请来。”

芷兰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将谢大爷给带了来。

谢大爷原已行至半路,正准备来见老太太。

因他来得太快,老太太便顿知不妙,心下惴惴不安,开门见山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谢大爷摇头,眉宇间笼着几分黑气,瞧着便是一副衰容,“儿子无用…”

老太太闻言,只觉胸口发闷,快要喘不过气来,挣扎着问道:“铺子倒了便倒了,田地庄子总不至于自个儿长腿跑了,冬上没有产出,等到来年,不照旧还有收成?”

堵了一条路,自然还有旁的路可走。

何况谢大爷管着谢家的庶务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出过这样的祸事,这一回兴许只是运道太差,祛祛霉气兴许就又好了。

然而谢大爷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孙子都老大了,这会却“哇”地一声痛哭起来:“母亲,儿子委实无用啊无用…铺子倒了不提,还有欠款需还,庄上田地虽在,可手里却连来年春天播种的银钱也无,如何还会有产出?”

怕是还要变卖了田庄外宅,好还债。

老太太不懂种地,却也知春耕秋收,而今春耕都无,自然也就不会再有秋收。

她睁大了眼睛,僵着一张富态的面庞:“你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还会将事情办成这样?”

“定然是有人使诈!”谢大爷保养得宜的脸涨得通红,“咱们家卖什么的铺子都有,这回却不管进的什么货源,都出了纰漏,一发不可收拾,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找茬,焉会这样?”更何况,这些进货的渠道,多少年来也未变过,都是熟人,这一次却齐齐都没了货,说是被人给买光了,以至于他只能派人另寻地方。

只不慎了这么一回,就全完了…

老太太听着,立即想到了谢姝宁,“宋家乃是富商,阿蛮那小蹄子身上也流着宋家的血,最是奸诈!这一回八成就是她跟她那表哥一道给你下了套!”

谢大爷茫然地抬起头来:“阿蛮今年也不过才十几岁,如何会这些手段?”

老太太叱喝:“就是因为你如此掉以轻心,才落得今日下场!”

梅花坞里老妪低低的斥责声久久不绝,三房*馆内,图兰则正眨巴着大眼睛问谢姝宁:“小姐,为何要先断了三房的财路?”

第301章夜袭

谢姝宁低着头将手边的一只红木小匣子打开来,里头静悄悄地躺着只镯子。

只有一只,不能成双,没有好寓意。

镯子通体血红,颜色夺目逼人,在暗夜里发出萤火一般的微弱光芒。

图兰凑近了去看,奇道:“咦,这是…石头?”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你可曾听过?”谢姝宁“啪嗒”将匣子重新合上,“伯祖母再厉害,长房的几位伯父伯母再有手段心思玲珑,也是要吃饭喝水的凡人。没了钱,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先去忙旁的事。”

若只在内宅里想法子收拾制住长房老太太,并不是难事,但唯有从外至内发力,才能有势如破竹之气势。

内院这块战场,到底太小太狭窄,叫人施展不开。

她将匣子归拢收好,搁到了一旁。

图兰似懂非懂地听着,点着头,眼神却还是茫然的。

谢姝宁就笑出了声来,嗔道:“你只需知道,没了钱,他们穿的那些好衣裳就得一件件剥下来,吃下去的好东西也得一口一口吐出来,从此日子拮据,请不起教习,请不起大夫…”

图兰重重点头:“奴婢明白了,他们今后就是穷人了!”

“正是,也好叫我那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三伯父好好做回清官,尝一尝两袖清风的滋味。”谢姝宁眉眼弯弯,烛光掩映下笑得极动人。

图兰看傻了眼,痴痴地问:“小姐,方才那匣子里装着的,可是死亡之海里的石头?”

只有干涸了的死亡之海里,才有这样鲜艳夺目的红石,质地似玉,可雕琢成花纹繁复的镯子。她出身大漠,自然曾经见过。

谢姝宁颔首应是,道:“当年在敦煌时,偶然得到的镯子,听说很是稀少。”

图兰闻言,认真地说道:“死亡之海连附近飞鸟都不敢经过,更不必说有人进去把石头撬下来再带回城,所以的确是不常见之物。更何况,这石头是有毒的…”

说着话,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谢姝宁:“小姐,您这是把一包毒药变成镯子戴了。”

谢姝宁哈哈一笑:“我知道这镯子有毒,不过只要夜里没有因为腹中饥饿生生将镯子给吃了,想必都无碍。”

“…这倒也是。”图兰摸摸耳朵,咧嘴一笑。

忽然,外头响起了一阵喧闹。

谢姝宁敛了嘴边笑意,透过窗棂缝隙遥遥朝外头望去。

雪还在下,零星稀薄,似乎就快停了。

檐下的积雪已经堆积得很厚,因天色已黑,卓妈妈并没有派人现在就去打扫,只将石阶清出。

沿着这条深雪间艰难扫出的通道一路望去,谢姝宁蓦地冷笑了起来:“长房捱不住了。”

图兰一把从炕上跳了起来,讶然道:“他们还真的有胆子硬闯?”

“老太太这也是狗急跳墙,没主意了。”谢姝宁亦起身穿了小羊羔皮的靴子,披上鹤氅,“吩咐下去,只要进了三房地界,通通格杀勿论。”

老太太能狗急跳墙,她这只他们眼中的小白兔,自然也能急了咬人。

图兰应了是,正要退下,猛然间想到一件事,踌躇着转身问道:“若是长房的主子也亲自来了,也杀了?”

谢姝宁微微昂首,粲然一笑:“谁说那是长房的主子?黑灯瞎火,谁瞧的见谁?不过是有贼人闯进了三房,叫三房的护卫们,给杀了罢了。既敢做贼,就得做好落马的准备。”

更何况,长房几位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这种事焉会亲自上阵。

哪怕已经近乎撕破脸皮,老太太也得算着有朝一日万一恢复如常,今时这事要如何收场。

但谢姝宁恰恰相反,惠州的事既出,不论谢家今后如何弥补,都是无用。

从她接到汪仁来信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再拿自己当谢家人。

屋外的喧闹声时高时低,间或夹杂着金石撞击的声响,听得人热血沸腾。

图兰最兴奋,她高高兴兴握着剑守在谢姝宁屋子门口,吃着似乎永远不间断的糖炒栗子。

天太冷,炒栗子也凉了,香气渐渐变淡。

图兰观望了一阵,见自己分明根本就无用武之地,不由得气恼地一口气剥了四五颗炒栗子一把塞进了嘴里。

纷飞的雪花愈发稀疏,天空上只有寥寥几粒星光忽闪忽闪的亮着,毛乎乎的月亮躲在乌黑的云层背后,只露出一角来。

图兰脚边丢了一地的栗子壳,逐渐堆积成了小山。

远处的声响随着这座小山丘慢慢低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图兰竖着耳朵听了会,拍拍手将手上的黏腻粉末掸去,转身要往里头去回禀谢姝宁。

然而这脚才迈出半步,她猛地缩了回来,提着剑转过身来,面色冷凝。

——有脚步声从不远处纷沓而至!

府上的护卫胆子再大,也不敢不经通传直接靠近谢姝宁的闺房,即便是印公留下的那几个,也不会如此!

图兰眯起了眼睛,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耳边炸开一声厉喝,高声又尖细:“有人闯进来了!”

图兰循声望去,只见三个着褐衣皂靴的人脚不沾地,飞快地掠过来。

她唬了一跳,“闯进来几个?”

这些人都是印公特地留下的,遇到紧急事态,出入谢姝宁身侧皆不用避讳,权当跟图兰一样。

“不清楚,兴许是一个也可能是两个。”其中一人身量最高的急急说道,“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拦,同先前那群人,完全不同!”

图兰警惕地四顾起来,口中骂道:“不是都快没银子穿衣裳吃好吃的了吗?怎么还有钱请高手来夜袭?死老太婆!”

话音落地,西北面的暗影中忽然冒出一管熟悉的声音来——

“这些是你们家小姐的人?”

这话问的熟稔,在场诸人不由得都愣了愣。

角落里闪身走出来两个人。

檐下挂着的防风灯照得门口一片通明,众人很快便都瞧清了对方的穿着打扮模样。

提剑的褐衣人面色大变:“飞鱼服!是锦衣卫的人!”

图兰不知锦衣卫为何,闻言疑惑地皱皱眉头,只看着眼前站在不远处的人吃惊地道:“您怎么会在这?”

她上回陪着自家小姐去见燕大小姐燕娴时,燕大小姐分明说过,她哥哥接了任务出了趟远门,这段日子都不在京都,怕是要月余才能回来。可而今不过才半月光景,他就站在了*馆里。

图兰一时回不过神来,只听得对面的燕淮缓缓道:“皂靴褐衫,看来是东厂的人。”

昔年,汪仁尚未得势之前,锦衣卫指挥使同东厂督主平起平坐不论,甚至于还有隐隐盖过一头的趋势。当时东厂的掌班、领班、司房四十余人,皆由锦衣卫拨给。后来,汪仁得势,东厂壮大,锦衣卫在汪仁眼中不过就是条癞皮狗,指挥使见了他下跪磕头乃是常事,这群人自然也就由不得锦衣卫说了算。

汪仁只从内廷里挑人。

所以燕淮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这几人,皆是内侍出身,自小去了势的。

锦衣卫跟东厂可算是水火不容。

他匆匆而来,身上还穿着飞鱼服未曾换下,对方自然对他虎视眈眈。

近些日子,锦衣卫可渐渐又开始同东厂平分起了权力,东厂的人,难免不快。

图兰的视线在他跟东厂几人之间来回打量,狐疑地问东厂几人:“你们认识成国公?”

话一出口,东厂几人的脸色都不由得难看了几分。

其中一人道:“原来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燕大人。”

论理,他们这会就该行礼了,可谁也没动。

东厂无人不晓,锦衣卫所近些日子日渐猖獗,就是因为忽然间多了这么一位燕大人。

敢跟他们的督主光明正大叫板的,他还是第一个。

“散了散了,既不是长房的人,你们就先下去巡逻吧。”图兰听不明白,却也隐隐察觉气氛不对劲,索性摆摆手将人都赶了回去,“都是熟人,不必担心。”

正说着,原本紧闭的房门“咿呀——”一声被打开来,谢姝宁蹙着眉头从里头走出来,看到燕淮,诧异道:“你何时回来的?”

图兰见状连忙四下赶人:“仔细些巡逻,莫叫乱七八糟的人再翻过墙来。”

须臾,檐下就只剩下了谢姝宁跟燕淮二人。

跟着燕淮一道来的吉祥,也被图兰给匆匆拉走了,躲在角落里观察着檐下的动静,却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

燕淮声音微哑:“刚进京,路过北城,顺道来看一看。”

谢姝宁就着灯光看了他几眼,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娴姐儿的药,怕还得等上些时候,鹿大夫路上遇到了些麻烦。”

“不是为了药的事,我是…特地来见你的。”燕淮脱口道,说完自己尴尬起来。

谢姝宁亦没料到他会突然这般说,不由得怔住了,面上隐隐发热。

燕淮连忙错开话题:“东厂的人在这,莫非同鹿大夫有关?”

“托了汪印公一个大忙。”谢姝宁回过神来,立即踩着台阶下去了,“算算日子,还有几日,他们也就该到京了。”

第302章归来

一阵风吹过,檐下灯光摇曳。

谢姝宁笑了笑,道:“一路劳顿,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见到娴姐儿,且记得帮我问候一声,等得了空,我便去探望她。”

“不日只怕还有一场大雪,一旦大雪封了道,他们若还在城外,那就只能怕再拖上几日。”燕淮敛目,深吸了一口气,“钦天监曾预言,这场雪日夜不停至少要下上三天。而今积雪本就未融,再来一场,深雪没膝,车马皆难以行进。”

谢姝宁闻言,快步朝着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