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当成心头宝贝护着,不敢叫她染指一分。这般想着。小万氏的脸色变得铁青,愈发难看。万夫人抓着她手臂的手突然紧了紧,她道:“嫂子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始终郁结难消,可事已至此,不如就此放下吧。”她附耳过去。用只有小万氏听得见的声音说,“你瞧瞧霖儿的模样,他吃了这许多的苦头,好在年纪尚轻,大好前程仍在眼前。你且劝劝他,听你大哥的话先行离开京都。”

“离开京都?”小万氏吃了一惊,“他好不容易才回来,为何要离开?”

万夫人愁眉不展,急道:“淮儿如今只怕是以为霖儿已命丧关外,趁此机会平平安安地远离这是非之地,难道不好?”

小万氏眼神一凝,说:“大嫂叫他淮儿,倒叫的熟稔。”

“你不要多想。”万夫人松了手,语气不悦,心中却惴惴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并不大想同燕淮交恶。甚至于今日,若非丈夫相劝,她又不忍心叫丈夫涉险,也是极不愿意亲自上门来见小万氏的。

小万氏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万夫人不虞,又要一边扬声说话来糊弄外头候着的人,正心烦着,见她如此,下意识道:“你当年错了一次,今时难道还要再错一回?当年你明明也有大好的似锦前程,你死也不要,只一头朝燕家栽进去,家中诸人千拦万拦也拦不住你,你除了燕景这个鳏夫谁也不要,真真是大错特错!”

开了话匣子,万夫人心中憋着的那些话便有些收不住,“死者为大,原不该说他的不是。可照我看,他燕景算是个什么东西?你阿姐糊涂,他也是个糊涂鬼,你便由得他们去就是了,偏又要搅进这潭浑水中。”

“而今霖儿有轻松平坦的路可走,你不劝他,难道还要他留在这浑水里?”

小万氏的眼神渐渐变了,面色亦是阵青阵白,她心中乱得很,被万夫人一席话说的更加得乱。

明明…明明跟燕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的人,是她!

明明燕景说过要娶的人也是她!

明明连婚期都定下了…

时至今日想起来,小万氏仍觉得自己一颗心要被掰开揉碎了,疼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苦笑了下,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道:“糊涂…最糊涂的人不就是我吗?”

万夫人在旁劝她:“你既明白,今次可再不能继续糊涂下去了。”

小万氏胡乱点着头,走到燕霖身边,悄声同他说起话来。

声音很轻,万夫人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小万氏跟燕霖二人面上的神态,说的并不像是坏事。万夫人便当小万氏这是将自己的话听进了耳里,很是高兴。

说是挑料子,不好耽搁得太久,略候了一会,万夫人便打断了小万氏母子二人的谈话,使了个眼色,将被燕霖打晕了的小厮唤醒,给灌了一盏茶下去后,便让人进来将箱子送下去归置。

那小厮迷迷糊糊的,同燕霖一道抬着箱子出了门。

小万氏也已恢复如常,照旧冷冷淡淡的坐在那。

周嬷嬷像只老猫,蹲在角落里,似在看着人,又似睡了过去。

一切都如先前没有什么大区别。

万夫人就着料子的事,同小万氏说了几句,叹口气,掐着原本就定好的时辰起身告辞。

前头花厅里,万几道也正要起身走人。

“听闻,国师清虚,是你举荐给皇上的?”走至门口,万几道蓦地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站在距离他两步之遥外的燕淮闻言轻笑,挑眉看他。

万几道沉着脸,转身继续往门外大步迈开,抛下一句话:“眉眼有几分像你娘,倒可惜了没能将她的蠢笨性子一道继承。”

燕淮目送他走远,视线冷锐如冰刃。

万家的人送了两箱的料子来,说了一会话,便又走了。当真就像是寻常亲戚家平日里走动一般,没有任何异常,可这事搁在他们两家身上,就是一万个不对劲。

等人一走,如意就去寻了周嬷嬷,仔细地问起万夫人都同小万氏说了什么。

周嬷嬷只觉自己一颗心狂跳如雷,勉力控制住,撇去中途借口看料子时发生的那些事,将剩余的一一告诉了如意。

事情并无异样。

如意放下心来,又去回禀燕淮。

燕淮听了却蹙眉,让如意又四下里查探了一遍,万家那边也照旧派了人去打探。但一切如常,风平浪静。

*****

二月尾,三月将至的一日,周嬷嬷领着人出门采买,回来后推说倦极,神情恍惚,进垂花门时竟自己被自己给绊了一跤,磕在了门槛上,将额头磕得肿起一个大包来,叫如意心疼得很。

好在这包肿得快,消得也快,抹了药油没两日,便消了下去。

燕淮眼瞧着就要出孝了,规矩不可免,府里该准备的一应事宜都还是要准备。如意就又忙碌了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脚不沾地,忙得团团转。吉祥的手恢复得很好,有图兰在旁陪着,心情也舒畅许多,开始练习左手用剑,已准备回燕淮身边当差。

图兰则两边跑,虽是嫁了,但总要在谢姝宁那赖上个把时辰才痛快。

好在都在京都,也由得她走动。

但谢姝宁也已将南下的事准备了个泰半,同宋氏商量着是要走水路还是陆路。

她倒是想走水路,可她记得母亲似乎乘船会晕眩恶心,又怕是自己当时年纪小记错了,便去见了母亲要问问仔细。谁知当她说完打算后,宋氏却道,过些日子再南下,却又不告诉她缘由。

谢姝宁素来以母亲马首是瞻,她说再等等,那就继续等。

于是趁着还未离开京都,她带着鹿孔几人,去了燕家。

燕娴的病,终究是道过不去的坎。

但鹿孔潜心钻研良久,说有了续命之法,只未曾尝试过,还得另看究竟。不过总算是聊胜于无,叫人见到了一丝希望。

她带着好消息前往南城燕家之际,燕淮却并不在府中。

其亡父燕景的坟,被人给盗了…

 

第360章凶(单调的宝儿*灵宠缘+6)

燕淮告了假,带着吉祥一道出的门。

如意则一如既往留在成国公府中,见谢姝宁来,大吃了一惊。平素谢姝宁若要上门拜访,定然提前使人来说一声,但这回,却是一声不吭就来了,就连图兰都不知道这事,所以巴巴地换了男装非得跟着吉祥一道走了。吉祥的手虽然恢复得很好,可到底受过伤,同过去不一样。图兰嘴上不提,可心里始终担心得很,这种时候,必然会同行。好在燕淮并不反对,吉祥也管不住图兰。

进了成国公府的门,谢姝宁身边只跟了两个人。

玉紫被她留在了母亲身边,图兰又已出嫁,她身边便缺了个能贴身伺候的婢女,因而便提了个叫青翡的上来。沉默寡言,做事勤快,瞧着粗手粗脚,其实倒细致妥帖,谢姝宁对她很满意。

但卓妈妈觉得,她身边只有青翡一人,并不够用,便有心再提个上来升了一等大丫鬟。可四下一看,却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后头这事也不知道怎的正巧便叫汪仁知道了,翌日便指派了个叫小七的过来,顶了往前图兰的职。

这时节,要寻一个会武又忠心耿耿的婢女,委实不容易。

小七跟小五、小六,皆出自一个地方,拳脚武功自然不在话下,加上自幼去了势,顶图兰的差,也妥当。谢姝宁便不曾推拒,道过谢将人给留了下来。

小七跟小五几个却都不大相像,也不知是不是汪仁有意为之,小七生得清秀,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若换了女装,叫不知道的人见了保管将他认作姑娘。因而他跟在谢姝宁身后才一进门,如意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

论理,谢姝宁的身份,哪里能使唤内侍。虽则小七并非出自内廷,而是东厂的人,但其性质区别并不大,她用了便是僭越了。

不过他们胆大妄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何况小七是被汪仁送来的,谢姝宁深知,若自己推了,祸害的必定是小七。

为了这点事,害无辜的人丢掉一条命,谢姝宁着实不敢多想。

她收下了小七,用的也十分顺手,甚至比起图兰,还要更加堪用。

近三月的天,风中已有了微甜的花香。

绯色的桃花正是初绽之时。夹杂着雪似的杏花,开了一重又一重,风一吹,便在枝头轻轻颤抖起来。风中缱绻摇曳的柳条绿意正浓,尖端的那点嫩黄。早已消失不见。

薄白的天光也已渐渐有了明媚之色,透过稀疏树梢落在人的肩头上,暖意融融,叫人发困。厚重的冬服换了夹袄,春衫也快翻出来能穿了。

但燕娴此时,仍穿得厚厚的,不敢有一丝松懈。

她身子不好。不得受凉,因而即便天入了夏,也不敢穿得太过单薄,唯恐感染风寒。如今还只是早春,日光渐暖,晨起傍晚迎面吹来的风却还带着寒意。穿着夹袄有时也忍不住叫人打个哆嗦。

燕娴这辈子只怕还没穿过几身轻薄凉快的夏裳。

她穿着身家常衣服,倚在床上翻着书,看见谢姝宁进来,原本憋闷的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丢开了书笑着同谢姝宁告图兰的状。图兰跟吉祥成亲后。时不时会帮着谢姝宁送些东西进来交给燕娴,有时也会说上些话,只就连燕娴这般好性子的人都忍不住说同图兰这丫头说话,能把人给说的哭笑不得。

二人早已相熟,见面后很是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话。

因怕燕娴着凉,所以房门一直紧紧关着,只将窗子留了细溜儿一道缝,用以通风。

燕娴靠在枕上笑着,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怎地不见鹿大夫?”

谢姝宁每次来看她,多半都是带着鹿孔一道来的,这回应当也不会例外才是。但谢姝宁进门半响,燕娴却始终不曾见到鹿孔,不由疑惑。

“这回带了好些药材来,旁人哪里认得,只得让他自己下去归置,等安置妥当了,再来为你诊脉。”谢姝宁笑着解释。

燕娴不疑有他,亦笑了起来,道:“回回都少不得要辛苦鹿大夫。”

谢姝宁同她打趣:“那便让你哥哥多付些诊金给鹿大夫。”

“好!”燕娴抿着嘴笑,笑了会突然怅然道,“听说父亲的墓,叫贼人给盗了…”

不同于燕淮跟燕景的淡薄父子情,燕娴对亡父一直心怀敬爱,知晓这事后,很是伤心。

“说来古怪,究竟是哪里来的盗墓贼,竟敢夜闯燕家陵园,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燕娴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又不是山野田间之墓,只怕不是寻常人所为。”

听着她说话,谢姝宁不由得眸光微闪。

她一直都知道,燕娴身上有与众不同之处,兴许是因为她自幼的生活环境太过纯粹,反倒是叫她遇事之时想法总是一针见血,尤为敏锐。

谢姝宁暗叹,老天爷总是不待见过于聪慧之人。

她没有附和燕娴的话,只笑着劝慰了几句。

燕景的墓被盗,不是小事,很快便惊动了上头,燕淮身为燕景的嫡长子,爵位的继承人,自然只能立即出发前往西山的燕家陵园一探究竟。

燕娴唉声叹气地道:“墓中的东西想必都已一扫而空了,我给父亲亲手刻的那枚印章虽不是值钱之物,只怕也难以幸免于难。”

贼不走空,雁过拔毛,能带走的东西,一定都会一并抢走。

谢姝宁忙转移了话题,问起她的身子情况来,平素都吃些什么,夜里睡的可安稳,事无巨细,一点点问过去。

与此同时,出了宁安堂的如意忧心着西山的情况,暗骂哪个不长眼的连燕家的坟也敢扒,一面往前头去。才走没一会,眼前忽然迎面来了个人。他放慢脚步停下一看,来的可不正是自己的外祖母周嬷嬷,赶忙迎了上去,道:“姥姥,出了何事?”

轻易无事,周嬷嬷并不离小万氏的身,便是要寻他,多半也只寻个小丫头出来找他。

如意搀着她往一旁去,让她坐在抄手回廊下。

周嬷嬷喘了两声,伸手按着太阳穴,道:“今儿也不怎地,我这头疼得厉害,当不得差了。”

“疼?”她前几日才磕过,脑袋上肿了老大一个包,这会一喊疼,如意便急了,“我这就使人请大夫去!”

周嬷嬷拉着他的胳膊,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又不是正经主子,三天两天请大夫叫人看笑话。”

如意见她神色恹恹的,说话间也有气无力,心中一动,遂道:“对!我差点给忘了,今儿个正巧鹿大夫在府里,请他给您瞧上一瞧,却比外头的大夫强上百倍!”

“鹿大夫?”周嬷嬷霍地抬起头来,“哪位鹿大夫?府上谁病了?国公爷不是出门了吗?”

如意道:“来给小姐望诊的。”

周嬷嬷的闺女,如意的娘,那是燕淮的乳母,关系一重重论过去,谁也不拿周嬷嬷当个外人。燕娴那边虽然从来也没叫周嬷嬷见过面,但府里有位小姐住着,周嬷嬷还是知道的。因而如意也不瞒她,只是谢姝宁跟燕淮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指不定还是他家主子单相思,便不好乱说,他就隐去了谢姝宁的部分,只将鹿孔的事说了一番。

“怎地突然便上门了?”周嬷嬷闻言,面色猛地白了两分。

如意担心地看着她额上冒出来的冷汗,“可是疼得很?我还是这就去请鹿大夫来看看吧。”

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鹿孔就在府里,可不比去外头请大夫方便得多。如意想着便要去寻他,却叫周嬷嬷给死死抓住了手腕,“姥姥身上乏力,这风一吹倒是犯困了,你先送姥姥回去歇着,兴许睡一觉便好了。”

如意皱了皱眉,依着她的话扶着她往外去。

另一边,成国公府角落里的宁安堂,静悄悄的,只有几片单薄的落叶飘飘荡荡地从枝头掉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有双脚,轻轻踩过落叶,飞快地往正房去。

红色的桐油沿着墙根,流水似地泄了一地,弯弯曲曲地将正房给包围起来。

须臾站定,有人躲在角落里,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打开来,轻轻一吹,明亮的火星忽闪着发了光。

只一瞬,那火光就要落入桐油之中,燃起一片烈焰海洋。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只手钳住了那只握着火折子的贼手,狠狠一个用力,火折子脱手而去,已是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了。

作小厮打扮的小七将火折子一灭,随后细声细语,慢条斯理地冲眼前身着燕家婢女服饰的女子道:“动作太慢,可只有挨打的份。”

话音落,两人已缠斗在了一块。

小七可不讲究不打女人的男子气概,招招狠辣。

屋子里燕娴靠在谢姝宁肩头听她说着趣事,蓦地蹙了蹙眉,问道:“外头什么动静?”

“是小七在练拳呢。”谢姝宁微笑。

燕娴屏息听着,听不明白,便不去理会,又问她:“对了,你上回不是使人来告诉我说,过几日再来看我,怎地今日突然来了?”

谢姝宁合上手中书卷,正视着她,笑说:“你哥哥央我来的。”

 

第361章揭露

燕娴闻言,面上不禁露出几丝惊讶之色。

她本以为谢姝宁是一时兴起,这才突然来的,只因心中疑惑故而才有此一问,谁知听到的回答竟这般出人意料。她迟疑着,轻声问道:“哥哥他,今日原该在府中等着的吗?”

既特地请了人来,自己却不在府里候着,似乎有些不大像话。偏生这回因为西山的墓地出了事,他不得不带人前去,恐怕已是放了人鸽子。燕娴在心中暗自为兄长叹息着,眼睛则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谢姝宁。

谁知谢姝宁却摇了摇头,依旧笑吟吟地道:“不是,我是来看你的,他在不在都一样。”

燕娴听着,愈发的疑惑起来,奇怪地问:“我这左右无事,哥哥为何特地央了你来看我?”

若说她这会发了病,只能去请鹿大夫来,那还说得过去,可她近些日子身体并无大碍,精神也尚可,他为何突然去请了人?燕娴百思不得其解,困惑地蹙了蹙眉。

谢姝宁却只但笑不语,将手中的书在一旁稳稳搁下,而后方才看着她道:“等他回来,你问他便知了。”

二人说话间,窗外庭院里,小七已一个反手将对方的胳膊扭在了身后,“咔擦”一声脆响,婢女模样的女子痛苦地喊了一声,被小七一把伸手捂住了嘴,呼痛声便闷闷地被堵在了喉咙里,成了一阵阵的呜咽。

燕娴耳朵尖,听见了些,紧锁着眉头探头要往窗外看去。可窗户只打开了寥寥一道缝,她行动不便,从现下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一角渐渐浓重起来的翠色庭院一角,根本看不到别的。她一面打量着,一面问谢姝宁:“阿蛮,你刚才可听见了?”

“听见什么?”谢姝宁低头翻着另一卷话本子。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燕娴探头看了半响,依旧一无所获,只得将视线收了回来,扭头来看她。略带几分担忧地问:“似乎…有人在尖叫?”

谢姝宁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笑道:“好端端的,怎会有人尖叫,怕是你听差了。”说着,她忽然将手中的书往床沿上一叩,“呀,没准是外头跑进来的猫呢。”

正值春日,猫都躁动得慌。

燕娴听明白了,不由面上发臊。

“我倒也想在宁安堂里养只猫呢。”她靠在那。不再去管外头的动静,轻声呢喃着。

谢姝宁在旁说:“既想养,便养上一只吧,平素闲来无事,也好给你解解闷。”

燕娴从不在外头露面。亦几乎从不出门走动,身边陪着她的只有个哑婆婆,的确闷得慌。

“等哥哥回来,我便问问他的意思。”她微笑着。

须臾,门外重回寂静。

屋子里俩人讨论着那猫是不是跑远了,又是从何处溜进来的,抑或是若燕淮答应了让她养猫。又该养只什么模样的好。外头,小七则三两下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绳子,将人给严严实实绑了起来,又一面用东西堵住了嘴,这才将人给拖到角落里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正搀了周嬷嬷要送她回房歇息去的如意。走在半道上,隐隐察觉了不对劲。

周嬷嬷面色发白,额上细汗密布,身子也开始颤巍巍的哆嗦起来,像正在大病之中。如意不敢再走。只让周嬷嬷先在边上坐下歇歇再说,周嬷嬷却直摇头,连声说不必。

如意不答应,顿足道:“姥姥,我还是去宁安堂请鹿大夫过来给您瞧瞧吧!”

“您坐在这歇着缓一缓,孙儿去去就回。”言毕,他拔脚就要往宁安堂的方向走去。

周嬷嬷蓦地生出一把大力,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执拗地不让他去,口中道:“傻孩子,姥姥没事,真的!不必去请大夫来!”她涨红了脸,急切地说着,“你别去!”

她的视线却牢牢地朝着宁安堂的方向望着,心中担忧渐盛。

怎地都这会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无?

不能让如意过去,这万一正巧撞上了,岂非要出大事。

她忧心忡忡地想着,拉了如意就要往反方向走,一边絮叨着:“既是特地请来给小姐望诊的大夫,哪有给我这老婆子看病的道理…”

如意知她性子固执,向来说一不二,见状便知自己是没法说服她了,也就只能叹着气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老夫人那可还安分?”

将要走到地方时,周嬷嬷的面色好看了许多,额上的汗抹去后,也没有再出。如意见了微松一口气,问起小万氏的事来。

周嬷嬷微微一怔,随后说道:“安分,日日诵经念佛,同往常没有区别。”

如意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就好,只是辛苦您了。不过眼瞧着主子出了孝,没准今年便能将婚事给办了,到那时府里有了主持中馈的主母,内宅里的人手也会大动一番,您也就能颐养天年,好好歇着了。”

“是啊…”周嬷嬷讷讷应着。

忽然,斜刺里冒出两个人来,直接便冲着如意而来,手上寒光闪烁。

周嬷嬷大吃了一惊,大喊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意亦唬了一跳,护着周嬷嬷连连退避。可他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是年迈老妪,哪里跑得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拐角处猛地又出来两个人,同先前那持刀的二人缠斗在了一块。

手起刀落,也不知是谁的血,“嗤啦”一声,像喷泉似的喷溅出来,落在了如意嘴角。

腥甜的血黏腻地挂在面上,处在震惊之中的如意骤然惊醒,回过神来,拖着周嬷嬷就往后跑。

周嬷嬷愣愣的,扭着头在看打斗中的人,似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如意见她不走,急得要疯,只当她是被吓着了,遂高声喊她:“姥姥,快跑!”

“如意!”周嬷嬷脚下却似被定住了一般,她紧紧地抓着如意的手臂,慌张地道,“不该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呀!”

明明一开始便说好了,等到事了,便让她跟如意脱了奴籍,离府而去,怎地如今却全乱了套了?

如意到底不是愚笨之人,闻言心中大悸,将周嬷嬷扶到角落处,急急问道:“姥姥你可是知道眼下是怎么一回事?”

周嬷嬷心神不宁地喊着:“如意,你别怪姥姥,姥姥都是为了你好…”

“姥姥!”如意从她话中听出了不妙的意味,不由拔高了音量。然而此刻哪里是吵架的时候,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他咬了咬牙,“不论是何事,先行离开这里再议。”

周嬷嬷大口喘着气,总算稍微镇定了一些,跟着如意就要走。谁知没等她走出多远,那两个后冒头的人就追了上来。如意大骇,厉声喝问:“你们是谁?”

“大管事。”

对面的人提着剑,语气却恭敬。

如意愣在了原地。

站在他身后的周嬷嬷闻言,立时双腿发软,一下瘫在了地上。

大势已去…

虽则这群人都穿着燕家护卫的衣裳,可只一听到他们称如意为“大管事”,周嬷嬷便知,事情已经败露了。更何况,这俩人身上穿的衣裳,是近卫才能穿的青衣,是她根本拿不到的衣裳…

“扑通”一声,她摔在了地上,额上豆大的汗珠落雨似地哗哗直流。

如意惊觉,忙俯身要去扶她。

对面二人收了剑,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道:“主上有令,要我等送周嬷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