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是那样的燕淮,这桩亲事,她是万万不愿意答应的。

她看一眼谢姝宁,又看一眼外头幽暗的天色,略想了想后沉吟道:“娘心里还有许多想不通的事,你今夜便不必回去了,咱娘俩秉烛夜谈一回。”

虽说她心里其实已经应允了,但有些事,还是得仔仔细细问一遍才能安心。

这般想着,不擅掩饰的宋氏尽数都表露在了面上。

谢姝宁在灯下看了个正着,连忙答应下来,遂唤了玉紫进来,让她打发个人去她那告诉卓妈妈几个,早些歇了不必等她回去。

少顷,夜色渐浓,月色则像是霜雪一般,变得愈发清冷明亮。

紧闭了窗棂,婢女们渐次退了出去,玉紫吹熄了灯,也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母女俩头并头靠在一处,躺在宋氏的睡床上,说了大半宿的话。然而卯时方至,宋氏便起了身。

谢姝宁则因为心中大事卸了一半,又因有母亲在侧,睡得十分安稳香甜。

宋氏洗漱归来,撩了帐子低头看了两眼她的睡颜,嘴角微微一弯,随后伸手去捏了捏她的鼻子。

呼吸一窒,谢姝宁蓦地惊醒,等看清了是母亲,又忍不住迷迷糊糊地闭上了朦胧的睡眼。

宋氏松了她的鼻子,转而要将她给拖起来,口中道:“今日可是要紧的大日子,可不敢再睡了。”

谢姝宁耳朵听着,眼皮却沉甸甸的,根本抬不起来。

她嘟囔着:“是什么要紧的大日子?”

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叫她无法仔细回忆。

“请印公来用饭的日子!”宋氏无奈地叹口气,俯身将手穿过她的两侧腋下,用力将她拖得坐了起来,“日子还是你亲自定下的,结果可好,倒忘光了。”

说话间,已有微微的白光透过窗棂缝隙,照了进来。

夏日的天亮得早,才过卯时,便渐渐亮堂了起来。

窗上糊着轻薄的烟霞绿蝉翼纱。变得愈发薄而清透。

谢姝宁靠坐在床头,发丝凌乱,喃喃重复着宋氏说的话。“请印公来用饭?”

“请印公来用饭!”

她蓦地大睁了双目,原本惺忪的睡眼里,顿时连半丝睡意也无,清醒得里头都能冒出光来。

她急急掀了薄被要起身,乌黑的秀发如瀑般从肩头滑落,散于身后。

宋氏却拦了她一把:“急也是为娘的急,你慢慢来。只早些起身准备着便是了。”

这顿饭,来来回回折腾。到今天才算是真的要开席,宋氏很重视。加上这桌席,她们一早商量过,由宋氏亲自掌勺。只是…她的厨艺。只能说是平平,且亲自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宋氏心里委实没有底气,所以这顿明明要晚上才开席的饭,她今晨一早就要领着人下厨房亲自准备起来了。

好在打下手的人,菜色,都是一早定下的。

迎客的事,也有谢翊几个做,都用不上谢姝宁。

需要她处理的。只是些零碎之事。

但宋氏记挂着件事,便不敢叫她继续睡下去。

她摸了摸女儿因为熟睡而乱了的发,笑了笑道:“不过有件差事。你得先去办了。”

谢姝宁仍手忙脚乱地准备起身,疑惑问道:“哪件事?”

“去请燕公子来吧。”宋氏收了手,郑重地说道。

谢姝宁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宋氏说:“这顿饭一开始,可不就也打算了他的?”

谢姝宁踟蹰着:“可眼下事情不同了。”

“正是因为不同了,所以才更该请他一并来。”宋氏昨儿个夜里已是深思熟虑过一番,语气坚决。“你到底是要出阁的,这件事总不能瞒着你哥哥。舅舅舅母那边,也是一样。”而且她私心里,也还是想要让汪仁给帮着相看相看,思及此,她放缓了语气,问道:“我知道你事发后去见过印公,印公他,可是知道那件事?”

提到汪仁的时候,她似乎变得特别敏锐。

谢姝宁想着汪仁那张臭脸,点了点头:“知道一些。”

宋氏再三确认:“知道他还活着?”

“是。”谢姝宁应道,“至于旁的,想必暂且还不曾得知。”

宋氏思忖着,忽问:“印公他,同燕公子私下可是不合?”

谢姝宁一愣,慌慌张张看她:“莫非印公同您说过些什么?”

“自然不曾!”宋氏闻言瞪了她一眼,嗔道,“印公这样的人,又怎会在背地里胡乱排揎旁人!”

谢姝宁:“…”

这可还真真是说不准…

她沉思了片刻:“也罢,就照娘亲的意思办吧。”

汪仁那边,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何况听她娘说话的口气,汪仁在她娘心里头,可是颇有分量的人物。若他从中作梗,那昨儿个夜里她跟她娘说的那些话,指不定就会全都白费。

她起了身,穿戴妥当后,招呼了小七来,打发他去泗水请人。

汪仁那,自然也同样派了人,特地去请了一遍。

她随后去了隔壁宅子里探望云詹先生,见他精神尚佳,便提了晚饭的事。云詹先生问了来人,听到有汪仁,面色微讶,而后便推说身上不痛快没有胃口婉拒了,倒答应让云归鹤去。

左右席上还有谢翊跟舒砚,本就相识,也不至太过尴尬。

谢姝宁想着如此也好,便只等着鹿孔来给他号过脉后,就先回去了。

谁知她这一只脚才迈进门,便听闻汪仁已经到了,不由唬了一跳。

午时还未至,晚饭还远得很——

方才一见面,她便听汪仁笑眯眯问道:“是你娘亲自下厨?”

谢姝宁无力扶额,“是,娘亲说了,手艺不佳,还望印公不要嫌弃。”

汪仁笑得愈加欢,“不嫌弃不嫌弃…”

他心情大好,语气也不禁雀跃起来,问她:“燕默石那小子的事,可妥当了?”

“您晚间便能亲自见到他。”谢姝宁试探着道。

汪仁果真敛了笑,沉默了下去。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郑重其事地道:“你切记叮嘱他上桌后少动筷子,本座的胃口比较大。”

 

第397章吃饭的日子(二)

“…”谢姝宁没料到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话竟是这样的,不由得怔了怔。

汪仁说完,睨她一眼,随即便不再搭理,只说着“你先下去忙吧,我随便逛逛”,就抛下了身为主人家的谢姝宁,自顾自往厨房的方向而去。这宅子他来过的次数,委实不比谢姝宁几个主人少,因而他走起去厨房的路,驾轻就熟得很,根本不必人领路。

出了门子沿着小径一路向前,只须臾他的身影便彻底地从谢姝宁眼前消失不见。

步履匆匆,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要去寻宝贝…

谢姝宁垂眸,将视线时了回来。

瞧他这样子,还有说话时中气十足的模样,那点风寒想必已是好透了。

只是,在旁人家胡乱走动,按说乃是十分无礼的事。可这胡乱走动的人是汪仁,一切就都不同了。谢姝宁心知就算是出言阻拦也拦不住他,而且这般一来,万一叫他黑了脸,对晚间的事,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于是,她也就不阻他,只由得他去。

左右这宅子里的人,对汪仁也熟,途中遇见想必也不会吃惊。

她便敛了纷杂的思绪,暂且离了这先往里头去,等着燕淮那边的消息。

而汪仁,则一个人也不带,只孤身往厨房去。到了门口,他先探头往里头看了一眼,并没见着宋氏,不禁愣了一愣,旋即却想起这会还是上午。他心心念念的饭可得等到掌灯时分才能用上。离开席还有好几个时辰,这会厨房里忙碌着的,都是打下手的丫鬟婆子。

他迈出去的脚便在门口收了回来。

就在他转身要走。琢磨着宋氏这会没准还在上房时,厨房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呼,“印公?”

妇人的声音,熟悉万分。

他连忙回过头去看,一眼便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宋氏。

穿着一身灰扑扑料子的宋氏,挽着袖子,露出里头一截玉也似的皓腕。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汪仁皱了皱眉,怎地穿得这般朴素不起眼。又站在不甚明亮的角落里,低头做着事,差点叫他给错过了。

“竟真是您!”

思忖间,宋氏已越过人群迎了上来。

他忙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去。又换上一副温润的笑意,颔首道:“左右今日正好闲着无事,便早些过来了。”

宋氏闻言也笑,“那可正好,原还怕您事多,不得空要傍晚时分才到呢。”

“闲着呢。”汪仁摇摇头,悠然说着,心中却在想,便是不得空那也得想法子挪出空来才行。什么事也不如他吃这顿饭来得重要。

“不过…”宋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因要亲自下厨房掌勺,这油啊烟的。穿了绫罗绸缎反倒是碍手碍脚,所以一早便换上了这颜色灰蒙蒙的旧衣裳。当着丫鬟婆子,挽了袖子倒也不怎么,可这会当着汪仁,就有些不像样了。她立即三两下将挽着的袖子捋了下来,这才抬头对汪仁继续说。“您怎么上这来了?”

说着话,她侧目四顾了一番。并不见旁人,方才也无人通传,可见汪仁是自己过来的。

“四处转转,恰好走到了这。”汪仁面不改色地胡说着。

宋氏也不去甄别,闻言只轻轻蹙了蹙眉尖,道:“厨房里油烟重,这天又正是热的时候,您可别跟这站着说话,我使人送您去厅里吃茶。”

六月的天,蝉鸣声声,红彤彤的大太阳火炉一般,坐在风口处不动也热,何况站在厨房门口。

再加上众人皆知,汪仁这人是怕冷也怕热,最厌身上流汗,跟这站上个一刻,还不得叫他着恼?

宋氏催着他走:“过会油烟味沾上了您的衣裳。”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烟气弥漫,还有各种各样的杂乱味道,对个爱洁到苛刻的人而言,势必难以忍受。

可汪仁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听了她的话只是不动,口中道:“沾便沾了,无妨。”

伴随着话音,他的视线悄悄落在了宋氏光洁的额头上。

细碎的汗珠子,一粒粒布满了她的额,似乎下一刻便会沿着眉骨滚落。

他心里一闷,他只念着要吃她亲手做的饭,却忘了眼下是炎夏,天气热得叫他连门也不愿意出一趟,她亲自下厨房,可不得热出一身大汗来。念头一起,他立马便张了张嘴,说道:“里头这般热,这饭,你列了单子让下头的人动手便是了。”

宋氏并不知他心中所想,闻言飞快摇头道:“这怎么行,原就是图个心意的事。”

汪仁一噎,知她素来也是个有性子的,既拿定了主意,只怕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拉回来的,不觉默了默。

宋氏招呼了人来,吩咐下去:“送印公去厅里坐坐。”

“不必了。”汪仁却断然否决,瞧见宋氏疑惑的目光,立马又添了一句,“去取把扇子来。”

宋氏不解,但仍看着婢女颔了首。

汪仁抬脚往厨房里头走,一面道:“我就坐在这歇歇。”

话音刚落,厨房里顿时便变得鸦雀无声。

正忙着收拾晚间酒菜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手里的活,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大的声响来。

宋氏亦有些懵了,眼瞧着汪仁已整个人走进了里头,这才回过神来,急得不行。

她转身便也跟了进去,追着汪仁道:“印公,里头乱得很!”

虽说里头收拾得还算整洁,一应物件归置得也算是井井有条,可这到底也还是乱糟糟的。人也多,哪里该是他呆的地方!

“您还是去前头吧!”

汪仁背对着她,明明听见了这话。却还是装作充耳未闻,只道:“不乱。”

宋氏哑然,张张嘴,突然不知要说什么了。视线一转,她蓦地瞧见捧着秋油罐子的小丫鬟正悄悄打量着汪仁,不由脱口道:“把手头的活都先给搁了吧。”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各自搁了手里的活。三三两两鱼贯而出。

不一会,厨房里便只剩下了汪仁跟宋氏两人。

厨房不大。却也并不狭小逼仄,这会人少了,倒比方才凉快了许多。

宋氏眼瞅着东面墙边的那张桌子,心道难道要拿它待客不成…

她一脸局促。汪仁倒是一派坦然。

正当此时,刚才被汪仁打发去取扇子的丫鬟回来了。

宋氏不知他要扇子作何用,只以为是他嫌热,便要吩咐丫鬟在旁为他打扇,谁知话还未出口,她便眼睁睁看着汪仁上前亲自接了团扇,将丫鬟打发了下去。

女子用的扇子,拿在他手里,竟也不显怪异。

宋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暗自琢磨着,该怎么让他离了厨房…她还得继续忙呢…

焦头烂额之际,汪仁忽然握着扇子走到了她边上。动作优雅地抬起手,扇子轻摇,竟是为她扇起风来了!

宋氏唬了一跳,磕磕绊绊地唤他:“印…印公,这可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汪仁泰然反问。

宋氏口中的话一顿。

真论起来,早前她眼睛受伤时。从惠州赶路回京,他帮着端茶送水递衣裳喂药…可不都比拿把扇子给她扇风使不得?

宋氏语塞。讷讷道:“您是客人呀。”

汪仁云淡风轻地笑着:“提客字,岂不是见外?”

“还是传个丫鬟进来打扇吧。”宋氏无措。

汪仁手下动作不停,语气却似有不虞:“我扇得不好?”

“…”

结果,谁能拗过汪仁去?

这扇子到底还是被他给抓在了手里,一下下给宋氏扇着风。

宋氏是避也不是,受着也不是,只得间歇地瞅着空道:“您也给自个儿扇扇啊!”

汪仁眯着眼睛笑,摇扇的动作纹丝不乱,忽问:“你这做的是什么?”

宋氏正在一枚枚挑着篮里的鸡子,闻言回道:“倒没什么具体名头,只将鸡子外壳敲一小洞,将里头的清、黄尽数倒出,去黄用清,加浓鸡卤煨就者拌入,再箸打片刻,使之融化后仍灌入蛋壳中,用薄纸将口子封住,上锅蒸熟,到时便如一般熟鸡子般食用即可,只味道极鲜。”

她仔仔细细说着,汪仁也屏息竖耳听着。

等到她说完,汪仁望着她的那双桃花眼里,眼神渐渐变得幽暗深邃起来。

——一定很美味!

宋氏言毕,却在暗自挣扎着,燕淮求娶谢姝宁的事,她是该趁着眼下便先问问汪仁的看法,还是等到晚间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再说。

若要说,又该怎么说?

她苦恼着,心不在焉地拿小银勺轻敲着鸡子顶端,轻声询问道:“您觉得那位燕公子如何?”

汪仁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的手,闻言一愣,旋即道:“燕默石?”

宋氏停下了手中动作,点点头道:“正是他。”

“他来提亲了?”心中一动,汪仁脱口道。

宋氏叹口气,“是。”

汪仁嗤笑:“他倒是胆大。”

“您瞧着如何?”看一个人必然要看多面,但朝堂上的事,宋氏不懂。汪仁跟燕淮,却一定是打过交道的。宋氏如是想着,索性点明了问,“这亲事若成了,阿蛮来日可会有性命之忧?”

汪仁深深看她一眼,“不会。”

有他看着,一定不会。

第398章流露

汪仁惯会看人眼色,此刻在心中略微探究一番宋氏说话的口吻,便知她对燕淮求娶谢姝宁一事并不反感,只怕心底里多半还已经应了这门亲事。不过到底是自己一手从肉团子似的小丫头养大的姑娘,她这当娘的想得多些深些,也是有的。

她放心不下,惦记着女儿今后的安危,这才会特地就此事出言问过他。

汪仁口中说着“不会”,眼神浮动,情不自禁地暗自揣测起来,宋氏能拿了这等要紧的事来询问他的意见,是否说明他在她心中是个十分可靠之人?

如是想着,他不由得有些雀跃起来,连面上也带出了两分,浅浅笑意挂在了嘴角上。

宋氏垂眸想着他的话,并不曾注意到。等到她抬眼望过去时,他已飞快敛了面上笑意,正色同她道:“旁的眼下说不好,但性命必定无虞,你大可安心。”

得了他的话,宋氏眉头舒展,长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这倒是我想得多了。”

她先前听着燕淮将一切坦白,只觉里头迷雾重重,复杂得紧,唯恐阿蛮一旦被牵扯其中后便会祸及性命。

虽则她也明白燕淮说的话,并不搀假,若要他豁出命去护住阿蛮,他定然也是毫不犹豫,可这事到底是危险,何况哪怕阿蛮活着,但他如若撒手人寰,阿蛮岂不是就成了孀妇?

想到这。宋氏不觉又紧张了几分,问汪仁:“燕公子,可会有性命之虞?”

汪仁打着扇子的动作微微一滞。道:“他年纪虽不大,可也是个有本事的,想要他的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真?”宋氏犹疑着,追问了句。

汪仁闻言,面色不变,握着扇柄的手指却用力了些。他摇摇头说:“当真。”

宋氏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打起了精神。专注起了手里的厨活。

汪仁见状,嘴角翕动,似乎想要说话,可却踟蹰着没有说出口来。

他向来以宋氏的心思为重。先前他插手阻拦燕淮,为的就是因为宋氏跟他提过,想要给谢姝宁寻一户家世清白的普通人家,简单和睦,比什么都要紧。而燕家在他看来,离宋氏想要给谢姝宁择的夫家,那可是天差地别…

即便不说燕家,便单单只说燕淮这个人,他瞧着也不够好。

一个自幼离开父母。孤身长大,衣衫下伤痕累累的人,同“简单”、“清白”之类的字眼。决计不会搭边。

嫁给这样的人,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迟早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依他之见,阿蛮这丫头,已是差不多栽进去了…

汪仁摇着扇子,桃花眼一眯。紧紧抿了抿嘴。

到底也是个没骨头的丫头,往日里看着还算是机灵有胆魄的。这说栽转眼就栽了,拉都拉不动。

不过,燕淮这小子,胆敢从他手里抢东西,而且成功抢到了手,也着实叫他刮目相看。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真拿京里适龄的年轻儿郎来比较一番,配得上阿蛮的,屈指可数,这里头燕淮倒勉强也算是最拔尖的那个。

更何况,他脚上还穿着那丫头亲手纳的鞋,也该顺着一回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