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言顺势依偎在他身边,“那父亲会选谁赢?”

林琛又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丝,“这个要看了,你虽然是我的女儿,但更讲求公正。倘若你真认为自己作画的水平高于你陆表哥,又担心什么?”

就是因为她自认比不过陆言之所以才想走后门啊!

林昭言为自己幼稚的想法笑了笑,心底却是喜悦的。

这一世,她有一个很爱她很爱她的父亲。

☆★☆★☆★

此后,皇宫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出。

大房因为陆氏被责罚一事陷入“死寂”,算是彻底安宁了下来。

其他各房也多多少少有些忌惮,不敢闹出动静。

倒是刘氏,丝毫没有被这些琐事影响,竟开始帮林昭言相看起人家来。

林若言跟在后面“出谋划策”。

林昭言这个当事人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春日暖阳高照,明妍日光从天际倾泻而下,透过窗棂流淌进屋中的各个角落。

林昭言伏在书案上,细心地拿着白玉豪笔一点一点描绘画卷。

有细碎的光影打在头顶,长长的睫毛投射在眼脸上,微风一吹,满屋子的花香摇动,一切都是那样的恬淡美好。

曼双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须臾,林昭言搁下了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容明朗道:“好了,最后一点完成了。”

“终于画完了!”曼双赶紧递了杯茶过去,又绕到她身后替她揉捏肩背,“您跟老爷约的是申正,现在快到了。”

“嗯,好。”林昭言喝了口茶,满满都是成就感,“等墨汁吹干了我们就去找父亲。”

“姑娘家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女红刺绣,可姑娘您偏偏没兴趣,倒是学那男子舞文弄墨。”曼双的话听起来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林昭言用手在画卷上方轻轻扇动,可以让它干得更快些。闻言,淡淡道:“不是我不愿意学,而是个人有个人的天赋,我学不会也没有办法。”

曼双一听,满是无奈。

“学不会那就更要认真学,可姑娘就没有用过心思!夫人都在替您议亲了,到时候做嫁娘可是要自己绣嫁衣的。”

大燕国的习俗,新娘只有穿上亲手绣的嫁衣,婚后才能平平顺顺、和乐美好。

“那就等婚事定下再说吧!”林昭言满不在乎地回应,瞧画卷干了,又顺手将它收了起来,对曼双道:“拿根丝线给我。”

曼双叹气得更厉害,嘀咕道:“五姑娘都比您要上心。”

其实原本她对这些事也没这么在乎,可自从听说刘氏要替林昭言相看人家后,就“如临大敌”,整天操心这操心那,跟患了婚前恐惧症一样。对林昭言更是吹毛求疵,觉得她这不会那不会,忧心得不行。

林昭言倒是淡定,该干嘛干嘛,不耽误事儿。

“这种事情不是你瞎操心就有用的,纯粹跟自己过不去。”林昭言将画卷系好,淡淡应道。

她也不是不担心,只是担心无用。而且她心里清楚,刘氏不会坑害她,想必选的那个人自会令她满意。

曼双无言以对。

正在这个时候,曼华挑帘进了屋子,一进来便道:“姑娘,刚刚得到了消息!”

林昭言抬了抬眉示意她说。

曼华道:“是从紫鹃那儿得到的消息,说是夫人看上了城南李家的二公子,正打算观察几日,好的话就派人去说合。”

“哪个李家?”林昭言问道。

“大理寺少卿的那个李家。”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这官有些大了,不过是次子,那也还好,不算麻烦。至于这位李家二公子的人品,相信刘氏看上的不会差。

“嗯,我知道了。”林昭言颔首,“一切但凭母亲做主吧!”

就这样?曼华有些诧异。

姑娘对自己的婚事简直冷淡得不像话,就跟完成交易似的,连一点女孩儿家的矜持娇羞都没有瞧见。

她跟曼双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认为恐怕是刘文轩的事情给她心里造成了阴影。

林昭言不知她们心中所想,拿着画好的画卷去了宜安堂找林琛。

☆★☆★☆★

第六十七章 发现秘密

☆★☆★☆★

林昭言直接去了书房,果不其然,一推门,就看到林琛埋首在书橱里翻东翻西,地上则散乱着一堆画卷,还有许多书籍被扔得到处都是。

“父亲,您在找什么?”林昭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容易才挑到一块空地迈了进去。

别看林琛自己能将这些书画扔得乱七八糟,她若是敢踩一脚,可有好果子吃。

“一副程曦老先生画的岁寒三友图。”林琛答道,回头招呼林昭言随意坐,又继续埋头苦干。

程曦老先生是前朝有名的书画大师,他的墨宝千金难求。这幅“岁寒三友图”是林瑷费了很大的精力财力得来的,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怎么会不见了?

林昭言赶紧将画卷搁在书案上,又蹲身将那些书画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好,才上前道:“我帮您找吧!两个人找快一些。”

林琛点头,指了指东面的书橱,“你去那儿找,这边父亲都差不多翻遍了。”

“画筒内都找过了吗?”林昭言问道。

林琛的书画放的极没有规矩,书橱内有画,画筒内也有书,基本上是他想到什么翻到什么,然后就随手一丢,如果没人来替他收拾,他自己是不会收拾的。

而整个府中,敢随意动他书画的人,除了林昭言,实在找不出第二个。

林琛正忙着展开刚搜罗出来的十几卷画,闻言,漫不经心地应道:“不知道,随便吧。你随便找找,实在不行父亲就要将这协都清理出去。”

林昭言无语,他这样,恐怕又有多少伺候他的小厮丫鬟要笑翻了。

谁不知道林三爷每次清理书房。都会扔掉一大批东西,那些东西拿出来卖了,可比他们一年的例银都多。

“别,慢慢找就行。”林昭言道:“有些东西您现在看着没价值了,当初可是您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这样随意扔了,母亲又要跟您置气了。”

林琛的不食人间烟火与刘氏的现实精明有天壤之别,这也是他夫妻二人虽没有多大矛盾,但感情永远好不起来的原因。

“那就都送给你跟若儿。”林琛不在乎地应道。

好吧…

林昭言默默垂首。随意翻了下书橱内放置的几幅画卷,问道:“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也不是办法,您可还记得上一次见到那画是什么时候?”

林琛书房内少说也收藏了几百幅画。没事就会拿出来欣赏欣赏。

林琛皱眉想了一会儿,“我记得是放在这边书橱里的,但就是找不着了。若不是想着今天要替你跟言哥儿评画,也不会想到要把那幅画找出来作为参考。”

“或许是您有时候临摹那画,不小心跟自己画的画搞混了。”林昭言说着,环顾了一下书案旁放置的几个画筒,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那个从不让人轻易触碰的青瓷画筒上。

她记得上一次林琛就将自己画的一副画给放了进去。

这应该是专门放置自己得意之作的画筒。

“父亲,或许是在那个里面。”林昭言说着,几步走过去,随意挑了里面一幅画就展开…

“别动那协!”林琛大喊一声。快步冲上前。劈手夺过了林昭言手里的画。

林昭言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和动作吓到。匆匆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就要摔倒。

“父亲…”她愣愣地看着林琛无法反应。

那幅画。那幅画竟然是…

一个女人!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但从头发和服饰来看,的确是一个女人无疑,而且这个女人她完全没有印象。

不是刘氏,不是宛姨娘,更不是林老太太…

林琛怎么会画一个陌生的女人?他不是一向恪守礼数,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么?

她一直都认为林琛算是旧社会里难得的好男人,对妻子纵不算情有独钟,却也足够尊重,对待妾室也拿捏得当,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认为近乎完美的男人,却在私下偷偷画别的女人的肖像,且那感情,像是用了极深的。

林昭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对刘氏虽没多少母女之情,但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心里住着另一个女人…

这种概念跟宠爱宛姨娘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女人一旦占据了男人的心,就很容易诱使男人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她很怕有朝一日林栳“宠妾灭妻”。

“昭儿,对,对不起。”林琛攥着画卷的手微微颤抖,他望着林昭言震惊的眼神,知道她是误会了,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我没事。”林昭言已经平复了心情,她伸手拨开额前的刘海,吸吐了一口气道:“母亲知道吗?”

林琛愣了下,而后点头,“她知道。”

林昭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刘氏竟然知道?倒是她白担心一场了。可这算怎么回事?既然知道,府里怎么还如此平静?她甚至从未听到过一点风声。

还是说这事在她没出生前就有了?

可惦记一个女人十几年未免也太扯了,恐怕这女的也早嫁人了吧!

林昭言很想问,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并不宜过问这种事情,又觉得刘氏既然知道,想必也知道该怎么处理,实在轮不到她一个做女儿的在这边瞎操心,便点点头道:“继续找画吧,刚刚是我乱动了父亲的东西,对不起。”

林琛见林昭言突然冷静下来,颇有些不知所措,“昭儿,你在生父亲的气吗?”

“没有。”林昭言摇摇头,抿唇道:“父亲又不是孝子,做事自有分寸,再者您也说了,母亲也知道这个女人,想必你们早就协调好了,昭儿不妄下评判。”

林琛突然觉得无比心酸,眼眶忍不住泛红。

他真的很想告诉昭儿,“这个女人”才是你的亲生母亲,才是为了吃尽了苦头,受尽了苦难的母亲。可现在,因为一系列的错误,宛如竟然成了昭儿嘴里的“这个女人”,听语气甚至是带着些敌意的。

是啊!不管怎么样,刘氏再不宠她,在昭儿心目中,那也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母亲,怎么会对一个可能会抢走她父亲的女人心怀友善?

昭儿是善良,却不是没有原则。

第六十八章 表露心迹

小陆童鞋终于按捺不住了~

☆★☆★☆★

“昭儿,她和父亲,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林琛试图解释。

“嗯。”林昭言的表情淡淡的,显然在确定这个女人不会影响到她们一家的生活后就没有了兴趣。

她说:“我相信父亲,父亲您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

林琛就叹气,喃喃道:“总有一天,父亲会让你明白的。”

气氛正尴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书房外赫然站立了一道白色身影,正是陆言之无疑。

林琛像是找到了救星,忙朝陆言之招了招手,“子沛,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帮我们一起找一幅画。”

“什么画?”陆言之撩开衣袍,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俊眉微蹙,不知该如何下脚。

林昭言看着,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

像是感应到林昭言的笑一般,陆言之抬起头来,恰好与她的眼神对视,于是,也缓缓地笑了开来。

门外有暖阳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穿着一袭白衣,蹁跹若仙。

林昭言的心跳有片刻加速,不过很快垂了眸,对林琛道:“既然陆表哥来了,那昭儿便先回去了。”

“急什么?你不是画了画要跟言哥儿比吗?”林琛现在也收起了对过去的怀念,一心想着要撮合林昭言和陆言之了。

林昭言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正待找借口拒绝,那边陆言之突然道:“是要找程曦老先生的岁寒三友图吗?”

林琛眼睛一亮,“是,子沛你如何知道?”

陆言之就笑,“三表姑父的忘性可真大,您忘了上一次出了题目后,您就将那副画交给沛让沛带回去好好研究?今日沛正好将画完好无损地带来了。”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画卷。

林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正是!正是!你瞧我这记性,唉,竟将书房翻成这样!”最重要的是,还被昭儿看到了宛如的画像!

陆言之又笑,冲林琛眨了下眼,“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人来将书房清理一下。”

林琛瞬间就明白了陆言之的意思,连连点头,“子沛说得对,你先进来坐一坐,我去找丫鬟来收拾书房。”说着,快速朝门外走去。

“父亲!”林昭言气急,林琛的书房什么时候找丫鬟收拾过,他明摆着是要制造机会让她跟陆言之单独相处。

天,她怎么会有这么个坑女专业户的爹啊!

林琛压根不理她,很快出了屋子,还拍了拍在门口的陆言之的肩膀,一副“我够意思吧?”的表情。

陆言之扬唇浅笑,眸中的风情惊煞万人。

林昭言也不是个傻的,林琛一走,她也准备闪人。

虽然这是在林琛书房,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但她又岂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听说你母亲最近在替你议亲?”谁知道她还没有先开口告辞,陆言之却缓缓出声。

林昭言诧异地抬眸看他,这件事尚在商讨阶段,根本不可能传出去,他怎么知道?

“你在侯府有眼线?”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陆言之挑了挑眉,并不否认,只道:“我还听说相看的是城南李家的二公子。”说着,唇边沁出抹不屑的冷笑,“那可不是什么好归宿。”

“与你无关。”林昭言懒得搭理他,“没什么事的话,麻烦陆表哥跟我父亲说一声,我有事先回去了。”

“你还没有跟我道谢就这么急着要走?”陆言之双手环胸,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昭言不满地皱眉,“道谢什么?”

谢他告诉她李二公子不是好归宿吗?笑话。

陆言之却没有被她冷淡的态度惹恼,依旧笑着,漂亮的眸中有水墨光华流转。

他说:“你五妹入宫之事。”

林昭言瞪大眼睛看着他,之前一个疑惑的答案顷刻间呼之欲出。

果然便听陆言之道:“倘若不是我跟她分析入宫利弊,怕是她很快就要到宫里陪伴太后了。”

“是你教她将计就计,反算了你姑母一把?”林昭言也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跟陆氏才是亲的不是吗?却反过来帮他们。

“会不会算计到姑母之前没有料到,只是你不希望你妹妹入宫,我便帮你一把。”

他这么说明显就是知道林若言对他存的心思,居然还对她这么暧昧。

“陆表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林昭言不想跟他瞎耗,直截了当道:“成国公府和建安侯府世代联姻,到了这一代,注定是你跟三姐或五妹成亲,所以你要有精力,多了解了解她们,我只想平平顺顺的,好吗?”

陆言之听完,盯着她看了半响,久久没有言语。

林昭言也不说话,直接准备走人。

“昭儿!”他突然喊住她,声音略显急促,“为什么不能是你?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林昭言身子一顿,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

她不傻,陆言之明示暗示了那么久,她再猜不出他的心意那就是装蒜,可她就想装蒜,只要这层窗户纸没捅破,她就不愿招惹这是非。

她看不透陆言之,不懂他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她,只是她知道,她招惹不起陆言之,她也不想招惹陆言之。

她对他只有害怕,没有喜欢。

“林昭言,我只想对你好,因为我…”陆言之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