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下人看得脸色更白了,那一鞭子抽得,几乎都能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

“这一鞭是抽你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萧王妃又狠狠地一鞭子甩下去,完全没有了平日做王妃时的仪态万方。

萧歧还是咬牙不说话。

萧王妃更气,“好!你嘴硬,你不求饶,我打死你!”说完,又接二连三地抽了几鞭子。

空气里立刻有血腥味蔓延开来,阳光也终于冲破云霭全数照向大地。

萧歧的后背一片湿润,甚至有液体从他的衣摆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那是血。

鲜红鲜红的血。

“你还不求饶吗?!”萧王妃又狠狠甩下一鞭子,这次气得手抖,不小心失去控制,打在了萧歧的左脸上。

毫无瑕疵的俊脸上立刻渗出了一道血红,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萧王妃也终于从震怒中回过神来,她望着萧歧摇摇欲坠的模样,知道再打下去,他这条命也要不保了。

“你不承认错没关系,你不求饶也没关系,今日你二弟要养几日伤,我就要你十倍奉上!”说完,就将鞭子狠狠甩到了地上,转身,无情离去。

等到她渐行渐远了,萧歧才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鲜血流满了一地,他的脸色煞时惨白,那双如深潭般深邃迷人的眼眸,此刻也如死水般,令人胆寒。

康嬷嬷连忙喊人来扶他,“少爷,您没事吧?老奴这就去喊大夫来!”

“不用了。”淡漠的声音,其中的蕴含的冷漠蚀人心骨。

他不该有感情,不该有心。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受伤。

无论怎么折磨,都不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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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远在建安侯府的林昭言突然觉得手上火辣辣的痛,林若言递给她的甜瓷白盅都没有接住,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茶水四溅,有几滴飞溅到她桃红色的缎面绣鞋上,加深了颜色,好似秾丽鲜血。

“林昭言,你怎么了?没事吧?”林若言连忙上前检查她的手,生怕她被烫伤了。

林昭言摇摇头,抽出自己的手,表情有些愣愣的。

突然之间,她这是怎么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端杯茶给你都接不住。”林若言见她没事,担忧放下,就忍不住抱怨。

林昭言摸了摸自己的手,上面有一道蜿蜒的伤疤,虽然用了刘氏送的秘制药膏,疤痕淡了不少,但却是能摸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就突然间,这里很疼,像被针扎,像被开水烫了一样。”

“啊?”林若言皱紧了眉头,拉过她的手仔细查看了一番,“这不是都好了么?你心里作用吧!”

“或许是吧!”林昭言也就甩甩头不让自己多想。

林若言让丫鬟进来收拾了碎片,又倒了杯茶水给她,见她已经恢复了镇定,便笑嘻嘻地勾住她的手臂,“你跟我说说那位萧二少爷的事吧!你有没有看到他长的什么样?世人都说他被大火烧毁容貌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但他从前是极其俊美的,甚至比萧歧还要好看!”

“你又八卦了…”林昭言无奈地推开了她的手,转身往凳子上一坐,一边轻轻啜着茶,一边轻飘飘道:“我说实话,我没有见到他的长相。”

“怎么可能!”林若言头一个不信,“你后来跟他单独相处了那么久,你会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头上戴着斗笠怎么治病,大夫肯定会帮他拿下来啊!”

林昭言耸耸肩,“我说的是大实话,真的,我开始是想帮他把斗笠取下来的,可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怎么都不准我取,直到我说会找块帕子蒙住他的脸,他才放开。”

林若言的眼睛亮亮的,“你说…他牵了你的手?”

“…”喂!重点关注错了好吗!

“林昭言,你居然被一个陌生男人牵了手!我要告诉母亲!”林若言眼里顿时燃烧着熊熊的八卦光辉。

林昭言更无语,怎么看她怎么都像是发现隔壁小芳偷偷谈恋爱而去给老师打小报告的小红。

“然后…母亲就会逼人家给我提亲了是吗?”

林若言笑嘻嘻的,“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母亲的。”又在林昭言还没缓下脸色的时候添了一句,“最多,告诉林妈妈。”

林昭言真恨不得捏死她,坑货妹妹!

林若言毫无自觉性,把此次她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歪歪了n个版本,总之每个版本她都是为林昭言和萧铭牵线搭桥的红娘。

“对了,周静瑜也参与了,她不会变成你们的情敌吧?”

“…”

“哎呀,真庆幸我没有过多的接触,否则来一出姐妹为爱反目成仇的戏码就糟糕了!”

“…”

“林昭言!”

“…干吗?”

“今晚我跟你睡吧!我们再讨论讨论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

“…”

老天,杀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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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日,外面并没有任何流言蜚语传出来,萧王府也并未有人登门造访,林昭言终于确定,这件事被彻底封锁了。

她后又找曼华的哥哥去外面查探了这件事,得知醉花楼被查封了几日,而后爆出幕后人竟然是二皇子。

二皇子因此被皇上狠狠斥责了一顿,甚至停了他在户部的工作,身处后宫的端贵妃为替二皇子求情,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

林昭言想,这件事果真是个阴谋。他们那些皇亲贵胄做事,就没有哪件是纯粹简单的,任何事都别有目的。

她庆幸自己没有被牵扯进去。

而后她又想到了太后替她安排的婚事,端王世子,或许,那真的是她的好归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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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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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事都不是重点,自从在七夕遇上秦玉雪,还有她身边嘴角有梨涡的丫鬟,她很是派了人去查镇南伯府的底细。

奈何,镇南伯府是太后外家,势力庞大,自然防守也严密,她身边的那些人,哪有本事能打入到镇南伯府内部去查消息!

林昭言为此很是苦恼,既然事情有了一点眉目,她就不可能会坐以待毙,这位秦玉雪同秦家世子爷的关系,她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可是,到底该怎么查呢?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院子里的石榴花谢了,枝头结满了累累硕果,没有流光溢彩,却更让人心情愉悦。

林若言人似石榴,也爱吃石榴,可惜麓玉堂没有,她便喊了几个人来沁芳阁摘石榴。

林昭言坐在紫檀木书案前,透过窗牖看在外面忙得不亦乐乎的林若言,唇角微弯,眼含笑意。

以往可都是曼双、曼华摘了石榴往府中各处送,有时林若言还不领情。

现在,换她自己上赶着摘了!

想到这儿,林昭言唇角的弧度更大,心里满满都是愉悦。

兴致来了,她突然起身到窗户那边喊道:“若言,你可当心别摔下来了,否则…”

林若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不会摔下来的。”

林昭言耸耸肩,“谁说我担心你,我只是想说你当心别摔下来输给了曼双、曼华。否则她们是会嘲笑你的。”

林若言:“…”

林昭言笑容更大,转身愉悦地回到书案旁继续看书。

她就喜欢看林若言吃瘪,有趣极了!

不一会儿,林若言捧着一堆石榴进了屋子。呼啦啦地跑到她面前把石榴都倒在了她的书案上。

“瞧!这么多,我不仅没摔下来,还赢了曼双和曼华,看你们主仆三个还怎么嘲笑我!”得意洋洋的语调,配上她一万年不变的飞扬跋扈,真是让人忍不住…

想捏死她。

这些石榴是刚摘下来的,脏得很!

她的书桌可是干干净净啊!

林若言又故意装出一副单纯的样子,“呐,别说我对你不好,这些石榴。都送给你啦!”说完。转身。又呼啦啦地跑了。

徒留下林昭言在书桌前独自凌乱。

随后赶来的曼双、曼华见状,异口同声地哀叹了一句:“姑娘,我们同情您!”而她们内心则默默给林若言比了个大拇指。五姑娘腹黑起来的时候真不是人啊!明明知道姑娘同老爷一样,是与书桌和书画共存亡的啊!

但是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该收拾的还是要收拾的。

曼双和曼华趁着林昭言没有发飙前,赶紧把书案上的一摊子“烂局”给收拾了,还甚好心道:“姑娘,这些石榴您肯定也不要了,奴婢们帮你解决吧!”

林昭言:“…”总觉得身边的坑货越来越多了。

这时候,有丫鬟进来禀告,“四姑娘,老爷喊您过去一趟。”

“父亲?”林昭言怔了怔。“你知道什么事吗?”

“奴婢不知,老爷只说让您尽快过去。”

“那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父亲,就说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到。”

小丫鬟恭敬地退了出去。

林昭言让曼双帮她重新梳了髻,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一本正经道:“曼双,把石榴都拿上。”

曼双困惑地看着她,“拿石榴干什么?”

林昭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若言的好意,怎么能不给父亲呢?”

“…”曼双知道姑娘要干什么了,三老爷,您保重。

于是,林昭言就带着手捧着一堆石榴的曼双朝前院而去。

一路穿堂过院,侯府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场景,纷纷诧异。

为何四姑娘要让曼双捧着一堆没有清洗过的石榴呢?

这个答案,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林昭言抵达林琛书房门口的时候,在旁边交代曼双,“一会儿我敲门进去,你直接把石榴放在父亲的书案上,就说是五姑娘送的。”

“…”姑娘,这么危险的活能别交给我做吗?

林昭言甚为信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眼神鼓励,你可以的。

曼双欲哭无泪。

于是,当林昭言敲开门,曼双就眼睛一闭,双腿一伸,豁出去地冲了进去,“三老爷,这是五姑娘给你送来的石…”

最后“榴”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啊”字替代。

林昭言望着摔得四仰八叉的曼双,再望望她对面眉心紧拧的陆言之,头顶上飘过三个字:糗、大、了。

“昭儿,这是怎么回事?”林琛也是一头雾水。

林昭言讪讪地笑了两声,“我院子里的石榴结果了,就顺道想给父亲您…”话在看到陆言之一袭白袍上的泥土印渍上时就说不出来了。

陆言之的俊眉拧得更紧,他指了指地上的曼双,朝林昭言问:“这就是你送东西的方式?”

林昭言:“…”

好在最后陆言之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拍了拍衣服上的脏痕,还甚好心地把曼双搀扶起来,“我同你们家姑娘有话要谈,你带着这些石榴先退下去吧!”

曼双听话地点了点头。

林昭言却拧紧了眉心,“是你,有话找我谈?”

陆言之大大方方地点头。

林昭言赶紧朝林琛看过去。

林琛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是,的确是言哥儿要找你,只是他不方便,便只好以父亲的名义了。”

“父亲!”林昭言简直要被他气死了,难道上次她的冷战还不明显吗,林琛这是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是不是!

林琛连忙讨饶,“好好好,父亲知道这次是父亲的错,没有尊重你的意愿就把你喊过来,可言哥儿他的确是有要事找你,对你有帮助的,你何不听听是什么事?”

林昭言还是气,“不管怎样让自己的女儿三番四次地见外男,你还真是头一个!”

林琛讪讪的,“这不重在突破嘛!”

林昭言:“…”

陆言之却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我说过不让你困扰就会说到做到,这一次是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若你听完后还是觉得生气觉得不值,那我以后就再也不会找你。”

林昭言一噎,感情倒成了她无理取闹、斤斤计较了?

林琛也在一旁帮腔,“言哥儿真是为了你着想,这一点父亲看的分明。”

“您就不要再替他说话了,不明白物极必反吗?”林昭言无语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调整好情绪,看向陆言之,“好,我姑且就听你这么一回,今后,可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找我,我不希望我的父亲成为你见我的工具。”

“我没觉得我是工…”

“父亲!”

“好吧…”林琛承认自己这回处于弱势,也就不再说什么,讪讪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有什么事,慢慢聊。”

斗室内只剩下林昭言同陆言之两两相望。

林昭言后退一步,淡淡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陆言之并不介意她的冷漠,毕竟相比较之前的疏离和排斥,经历过上一次的撞马风波,她至少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他聊一聊。

“我听说…你在查镇南伯府的大小姐?”陆言之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林昭言一愣,随后恼怒了起来,“你又查我?”

陆言之却不慌不忙,“镇南伯府是我外祖家,你的人查探他们的消息,我会知道不足为奇吧?”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你先查我的亲人,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林昭言一噎,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我,我那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故意要查他们。”

听她孩子般没有底气的反驳,陆言之唇角微弯,已经好久没见她这般跟他说话了。

“我自然知道你是有原因的,我也知道你定是什么也查不出的。”

林昭言咬着唇,生硬道:“我能不能查得出,与陆表哥你并无半点关系。”

陆言之挑了挑眉,“是与我无关,但如果我说…我愿意帮你呢!”

“什么?”林昭言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说,他要帮着她查他外祖家的人?

这人,脑子没坏吧?

陆言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与其求别人,不如请我这个关系最近的人,我定能提供给你有价值的信息。”

“为什么?”林昭言脱口问道,甚至是难以理解地看着他,“那是你外祖家,无论如何,我查他们,你一点都不生气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帮我?”

如果是她,得知有人在查探她家的消息,偷窥她家人的**,那一定会很气愤吧?

陆言之静静地看着她,“你知道为什么。”眸中的深情不容忽视。

林昭言的双颊瞬间涨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