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身子一颤,忙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没什么?只是一想到要很久看不到你们,心里想念而已。”

林昭言轻轻笑了两声,没有揭穿陆氏的谎言。

鬼才信她会想念他们。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留你们了,路上小心一点,等平安抵达了延陵,别忘了捎封书信回来。”陆氏已经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些话说出来,就跟真的很关心她们似的,瞧不出一点来时的异样。

林昭言心里已经默默在周霆琛和卢氏旁边加上了陆氏的名字。

这些想要伤害她的人。她会一一查清楚。绝不会放过她们。

陆氏正要告辞离去,这时候从院子里冲进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神色焦急,就跟陆氏来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过他是林琛,要走得人是他的老婆孩子,着急紧张理所当然。

刘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第一时间看向林昭言,“是你?”

林昭言大大方方的点头,“是。”

她又极认真地看着刘氏。“母亲,我觉得。父亲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你!”刘氏想发怒,却知道林昭言是一片好心,她是为了置气决定不管不顾,可如果她真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她跟林琛之间的关系恐怕再也无法修复,便是连相敬如宾的夫妻都做不成了。

“你们要回延陵?”林琛已经冲上了前,眸中的紧张和关切直入人心。

刘氏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紧张。是舍不得自己离去,还是怕林昭言走了没人可以救宛妃,但她不得不承认,她被这紧张感动了。

她面对林琛,从来都是这么没出息。

林昭言见状,轻咳了一声,“母亲,您跟父亲好好谈一谈,我们先出去了。”边说边给林若言使眼色。

林若言却怔了怔。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林昭言这是以为母亲是她的亲生母亲才会如此帮忙撮合,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而是父亲深爱的那个女人的女儿,她会怎么做?

她会选择谁?

林若言一时间有些不敢确定,毕竟母亲和她从前对林昭言并不好,她很害怕会失去她。

“姐姐你不准离开我!”情之所至,她紧紧抱住林昭言的胳膊。

林昭言被她吓了一跳,随后失笑,“好,傻瓜。”

她们姐妹携手出了院子,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很识相地退了出来。

陆氏见状,也撇撇嘴退了出来。

什么情啊爱的,她就瞧不起刘氏和林琛一副爱情至上的模样!

这世上啊,还有什么比金钱权势更可靠?

爱情,嗤,那都是下等人为自己的失败所找的借口!

陆氏这么想着,就看向林昭言,这可不就是爱情失败的活生生的例子!

一个孽种,一个祸害,根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林昭言瞥见陆氏厌恶的眼神,越发怀疑她昨日遇害之事与陆氏有关。

只是,她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

硕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刘氏和林琛二人。

林琛殷切地看着刘氏。

刘氏却将连撇向一边,根本不搭理他。

“玉心,你要带着昭儿和若儿他们回延陵吗?那你们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刘氏听他慌张的话语,勾唇冷笑了声,她很想告诉林琛她不回来了,她也不想回来!只是话到嘴边,仍旧没舍得说出那些违心之言。

“等徐宛如死了之后回来!”她转向林琛,嘴里吐出恶毒的话。

果然见林琛脸色突变,就好像有一道惊雷打在他的脸上,惨白一片。

院子里的花香正浓,外面的阳光正好。

只是刘氏的笑容却更加冷凝,“如果你是要我把昭儿留下来,那我告诉你,不可能,今日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带走昭儿!”

“我不会伤害昭儿的,你带走她…也好。”林琛突然笑了笑,只是神情太恍惚,衬得那笑容有些悲哀。

刘氏被这笑容刺痛,下意识地道:“你什么意思?”

她怎么觉得,这么不安。

林琛又笑了笑,“之前是我魔怔了,一心想救宛如,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没有考虑到昭儿的安危,亦没有考虑到整个建安侯府的处境。”

他说着,抬起头看刘氏,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

他从来都是忽视她的存在,成亲十四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看她。似乎要将她牢牢记住。刻入脑中,永不忘记。

刘氏分不清这眼神包含了什么,只觉得鼻头发酸,还没反应,就有眼泪落下。

“别哭了,我这一生,亏欠你太多,我只希望今后你能够快乐。”林琛走上前,伸手替她拭去泪水。

刘氏身子一颤,总觉得林琛这像是交代遗言一般!

她惶惶然。“什么一生,什么亏欠。这才过了多久?咱们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你若真觉得亏欠我,以后补偿我就好,我不计较,我不会计较的!”

林琛只望着她笑,并不答话。

刘氏心里更加不安,紧紧抓着他替她拭泪的手。“林琛,林琛,你想干什么?”

“没有,你不要想多了。”林琛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她,“只是如果你对我的怨气消了些,我希望你能够尽快从延陵回来,延陵虽好,毕竟这里才是你的家,否则我怕…”

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刘氏心痛如绞。她很想告诉林琛她不走了,她会在盛京永远陪着他,哪怕这是刀山火海,哪怕这是阿鼻地狱,她都会永远陪着他!

林琛像是看出了刘氏的意思,温柔地抓着她的手,“回延陵吧,就当是为了昭儿,我虽疼了她十三年,但终究是亏欠,如今你这样为她着想,我真的很欣慰。”

他说着,又笑了笑,将刘氏的手抓得更紧。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发现,他有这样舍不得离开刘氏。

或许是对宛如的执念太深太深,他封闭内心,不让别人驻入,但这个陪在自己身边十四年的女人,终究是一点一点渗透了他的心。

玉心,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于是他对着刘氏笑,说了这么多年来第一句情话,“玉心,你是个好女人,如果没有宛如,我一定会爱上你。”

如果…

这世上终究没有如果。

可对于刘氏来说,够了,这就够了!

她不奢求太多,有林琛这一句话,真的够了!

有太多的话想说,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林琛也不让她再说。

他松开她的手,微微一笑,“你去吧,记得早日回来。”

他又一次强调这句话。

只因为,他怕自己等不到了。

自从那次和林珏谈过之后,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想他大概真是魔障了,才会不顾整个侯府上百条人命只为了救自己所爱之人。

爱有很多种表达方式,这样牺牲别人为自己铺路的最为人所不齿。

他不想变成像皇上那种人。

他不愿无辜的人牵连其中,更何况,其中还有他最最疼爱的女儿。

玉心说得也对,便是真靠昭儿救活了宛如,宛如恐怕也是会怨恨他的不择手段吧!

可若是宛如死了,他大约也活不成了。

不过是做出了十四年前早想做的一件事,他其实一点都不害怕。

只是舍不得,舍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这个从未接纳过的妻子。

人或许只有临死,才会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安稳的家,善解人意的妻子,活泼乖巧的孩子…

这些他都有,只是从前不懂得珍惜,现在终于明白,可为时尚晚。

他躲不开心底的执念。

刘氏忍不住落下泪来,“林琛,我不奢求你爱我,我只求你,好好和我过日子。”

说着,顿了顿,又紧紧抓住他的手,添了一句,“无论徐宛如是生是死。”

出乎预料的是,林琛这次连犹豫都没有,很爽快地应道:“好,等你们从延陵回来,咱们好好过日子。”

刘氏喜极而泣,心底最荒芜的那一片地,仿佛盛开出最灿烂的花来。

她以为,终于春暖。

第一百四十一章 提醒

第一更,求订阅求粉红!

☆★☆★☆★

刘氏与林琛在这边互诉衷肠,林昭言和林若言则去外院找昕哥儿。

昕哥儿要念书,原本他怕耽误功课是不打算回延陵的,谁料刘氏下了军令命他一定要跟着回去,说到了延陵自会有先生教导。

昕哥儿委屈极了。

男孩子,又是嫡长子,纵然年岁小,在家庭氛围的渲染下也早早成熟,立下了报效朝廷,光宗耀祖的誓言。

他从来不会搀和到内宅里的事情来,成天只捧着本书啃,自然也不知道自家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林若言常常骂他书呆子。

昕哥儿说不过她就越发刻苦读书,说要让五姐姐刮目相看。

这次要回延陵,他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因为他知道延陵是什么地方,那简直就是一群泼猴的天堂。

在延陵,山高皇帝远,根本没有盛京城这么重的规矩,相对而言氛围又惬意又舒适,女子也可以随意出门玩耍。

所以五姐姐最爱回外祖家。

可是他不同啊,他可不是成天只知道玩乐的孩子,他有抱负,他要读书的!

到了延陵,怎么不大意地认真念书啊!

外祖家那几个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会玩,闹腾的简直…

他怕克制不住跟他们一起疯哇!

所以他还是喜欢规矩深重的建安侯府。

不过没办法,母命难为,他只好在回延陵前,争取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刻苦读书。

这不,林昭言和林若言抵达的时候,他还在背“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这孩子真读书读傻了。”林若言无语,嘀咕了一句便冲昕哥儿吼,“收拾东西回延陵了!”

“是去, 不是回。”昕哥儿从书堆里埋首。纠正道。

林若言:“…”

昕哥儿又道:“待我把这篇《君子之道费而隐》理解透彻再走。”

“他都开始读《中庸》了。”林昭言也是暗暗惊诧。瞧昕哥儿小小年纪的模样,说不定将来长大了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她就扯扯林若言的衣袖,“让他背吧,你不爱念书还不准人家爱念书?咱们去外面坐坐,反正母亲和父亲也要一会儿。”

林若言撅了撅嘴,没说什么。

但她心底越发觉得,这个家中她能玩到一块儿的,只有林昭言。

两个人便搬了个凳子坐到院子外晒太阳,林若言就开始跟她聊一些在延陵的趣事。

从五表妹的裙子被她不小心弄得烧起来,到四表弟瞒着长辈带她们去逛戏馆。每一样都深入人心,那么令人怀念。

林昭言从前并不觉得延陵真有那么好的。毕竟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刘氏的女儿,自然对刘氏的娘家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可现在听林若言兴奋地谈论那些事,她回想起在延陵的点点滴滴,除了刘文轩,竟然也是如此的美好。

她突然特别期待这次回延陵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大亮,太阳完全升了起来。林若言才揉了揉腮帮子道:“哎,怀念过去不如亲自回去,我特别想念外祖母!”

林昭言哧哧笑。

“也不知道母亲怎么会突然想到回延陵的,从前我央了她几次她都不肯。”

林昭言的笑容一敛。

这个答案,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也不知道。”她笑笑。

这时候有丫鬟匆匆走近。

林若言以为是刘氏和林琛谈完了,也就收起突如其来的心绪,迫不及待道:“可以出发了?”

来人是紫莺。

紫莺摇摇头,“夫人和老爷还在说话。”说着,看向林昭言。“四姑娘,是您有人找。”

林昭言没料到找她的人是周宛瑜。

她来到花厅,望着翘首坐在黄花梨木座椅上的周宛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昨晚差点被她的亲哥哥凌辱乃至杀害,虽然清楚地明白这一切与周宛瑜无关,但心里到底是存了几分怨气。

“昭言姐姐!”周宛瑜看到她,面色一喜,忙搁下手中的青墨团花骨瓷茶盅,笑着奔了过来。

林昭言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天知道她昨日九死一生,真存了要将成南伯府灭了的心思。

不过她很快敛下思绪,客气又疏离道:“你找我何事?”

周宛瑜只听出了她的客气,没在意她的疏离,很自然地勾住她的手,“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她笑得一脸明媚灿烂,如隆冬天初升的朝阳,一下子照到人心底去。

林昭言的那些怨气便发不出。

她邀请周宛瑜在一旁坐下,道:“恐怕不能陪你多久,一会儿我还要出府。”

“出府?”周宛瑜瞪大了眼睛,“你要去哪儿?我还想说邀请你去我府上做客的。”

林昭言蹙了蹙眉,别说发生了昨天的事,就上一次她去了成南伯府后,就下定决心不会再去第二次的。

“那我肯定没空了,我是要出远门,近日不会回京的。”

周宛瑜的眼睛瞪得更大,失望之情不言而喻,“怎么这么巧啊,我刚想说…”

她顿了顿,十分委屈地看着林昭言,“你要去哪儿啊?很重要的事么?我真的很想你来找我玩儿的!”

“我要去延…”林昭言正想说出口,猛地一想到周宛瑜为什么会这么凑巧找上门来,还邀请她去做客?

瞧这架势,是不请到她不罢休的。